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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分裂不止,欧洲永无宁日

[德国]康拉德·阿登纳

康拉德·阿登纳(1876—1967),前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首任总理(1949—1963),生于德国科隆市,弗赖堡大学毕业(1899)。1906年加入中央党并当选为市议会议员,任科隆市副市长(1909)、市长(1917)。1944年7月因受谋刺希特勒案株连被捕。战后历任科隆市长(1945)、英占区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1946)、全国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1949)、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总理,并兼任外长(1951—1955)。1963年与1966年先后辞去总理和基民盟主席职务,1967年逝世。

女士们、先生们:

在经历了议会委员会的长期协商和联邦议院8月14日的选举之后,新的德国建立了。今天,随着联邦政府的组成,《占领法规》同时也生效了。虽说联邦议院和联邦政府的权限受到《占领法规》的制约,但我们仍为事态的这一发展、为德国的重新建立而感到高兴。

时代的这一发展,比起1945年以来的局势,比起纳粹帝国时期,进步是巨大的。然而尽管如此,我们仍必须时刻意识到,德国和德国人民尚不是完全自由的,还未能享有与其他民族同等的权利,尤其令人痛心的是,它们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但是,我们至少可为国家争取到相对的自由而感到欣慰。

我们的经济正在起飞,但我们首先还是重新获得了人权保障。我们之中再也不会有人像在纳粹帝国时期那样被秘密警察或类似的机构随意剥夺自由和生命。维护基本权益,保障个人自由,这对于我们是何等珍贵。所以,尽管我们还缺乏许多这样或那样的东西,但我们仍必须为重新享有这种人权而欢呼。

我的当选及政府的组成是政治形势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它源自于法兰克福经济理事会的政策的提出。法兰克福经济理事会的政策,即“社会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的问题,现已支配了我们的整个局势。所以,要想推翻法兰克福经济理事会多数派提出的纲领已绝无可能。“计划经济”还是“社会市场经济”的问题曾在竞选中起着重要作用,而大多数的德国人都表示反对计划经济。

与提倡及赞同计划经济的政党实行联合,这势将违背大多数选民的意志。选民完全有理由质问:如与这些政党联合,那选举究竟还有无必要?如果政府的组成与选举的初衷及结果不符,那么在大多数选民中,尤其是在年青一代的选民中,民主思想以及对议会民主必要性的信念定将遭受沉重打击。然而,对那些为了组成政府和更好地共同工作而实行议会联合的政党加以指责,这却是不合情理的和不民主的。同样,对社会民主党的指责也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根本无意参加所谓的大联合。

社会民主党在法兰克福经济理事会中坚持其原则主张已达两年之久,在这之后,尤其是在选民作为仲裁人做出其裁决之后,人们绝不可能指望社会民主党会去否定它认为、并向公众宣布是正确的一切东西。

鉴于对国家政策的考虑,我认为现有的事态发展是正确的。我不认为基民盟基社盟与社会民主党联合,会更切合全体人民的利益,更切合德国的利益。在我看来,反对党的存在是一个国家所必需的,只有通过政府多数与反对党的相互对立,方能切实完成国家政策任务,实现真正的进步和体现民主思想。我以为,在德国政治局势动荡的情况下,在议会中明确保留反对党要比因实行大联合而没有一个主要反对党好得多。

我已提议总统先生任命13位联邦部长。但在这些部中没有外交部,我未能满足一些人的愿望,去设立一个负责国家间关系事务的部。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按照《占领法规》,受国际条约一由德国或以德国名义签署的一约束的外交事务应由占领区盟国高级委员会主管。当然,不设外交部,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这一领域的所有活动。虽说德国的外交事务归盟国高级委员会管辖,但联邦政府和联邦议院在德国内部事务上的一切活动仍始终隐含着一种对外关系。由于被占领及“马歇尔计划”,德国同外国的联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密切了。此外,我相信,由于肩负的责任重大,盟国高级委员会不可能事先不与联邦政府通气即就德国的外交事务做出重大决策。短短几天的供职经历使我完全有理由做出这样的假设。

联邦政府和联邦议院面临着极其繁重的立法工作,联邦在这方面的职责是,审定11个州各自颁布的法规是否同样适用于所有地区;将目前只适用于美占区的法规法令推广于原先的法占区;复审现属联邦管辖区域内各军事当局原先发布的法令和命令,使其适合于基本法和《占领法规》规定下的国家现况;最后还须颁布一系列与基本法相配套的法规,并制定经济理事会目前再也难以胜任的法规。这项工作显得相当繁重,涉及面也将更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以前法规的制定由于事态的紧迫性而往往无法做到特别精确,而现在再也容不得草率从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实现法律的明确性、可靠性和统一性。

在经济政策领域,我们将继续沿着在法兰克福所择定的方向前进。在贯彻社会市场经济的原则时,必须提防像以前那样堕人僵化的教条之中,必须去适应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环境。我们将借助竞争手段及德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的结合,来系统地弥补强制经济和战时经济对德国经济造成的结构缺陷。

我们必须去改变纳粹时期和战争时期造成的缺乏技术培训的局面,为技术培训的改善提供各种机会。过去,德国经济就是靠它的技术工人和它的应用性而变得强大和繁荣的。因此,联邦政府将尽其财力所能,促进德国的经济研究。只有当我们在世界上成功地显示出我们的成就,我们方能立足于世界市场,因为一个政治上软弱无力的民族,如果它不显示出它的特性,那它在同其他民族的经济较量中就始终面临落伍的危险。

拆除工业设备的问题困扰着全体德国人民。设备拆除清单的最后更改虽从表面上看是向德国做出了重大让步,但实际上,从生产能力和价值上看,德国的愿望仅仅满足了10%。拆除设备问题是一个具有重大心理学意义的问题。绝大多数的德国人弄不明白,为什么一边在提供经济援助,而一边却在毁坏经济能力。德国人民认为,这种做法同外国首脑们“重建欧洲需要德国”的一再声明是很难相吻合的。目前,美、英、法三国的元首正聚会华盛顿。如果此次会晤能有助于按照德国的愿望去重新审视德国的设备拆除问题,那德国人民会感到由衷的高兴。我相信,可以说,这有望在华盛顿成为现实。

联邦政府特别留意于巩固和帮助表现为各种形式的中间阶层。我们完全相信,一个民族如能尽力维护中小阶层的独立生存,那它必将过上最安全、最稳定和最美好的生活。

如前所述,我们始终把各领域的社会化视作首要职责。联邦政府将竭力按照现时的局势改革和制定它的社会政策。虽说最佳的社会政策本身就是一种健康的、能提供尽可能多的工作和面包的经济政策,但是,德国在结束战争和消除贫困之后,仍有相当比例的人口需要其他各种各样的和特别的帮助,其中尤其是战争致残人员。原先的战争致残者安置法规必须根据现状加以修正,必须确保失去工作能力的战争致残者及战争遗族享有充足的生活费用。

联邦政府提倡结社自由,授权各社团实行自由的自我管理,以促进经济及社会利益,并加深雇主与雇员的相互理解。缓解社会对立是德意志民族繁盛兴旺的一个必然前提,它必须由社会伙伴自己来促成。工薪阶层对社会政策的认可,必定会在基础工业中形成一种新的所有权关系。然而我觉得,一项明智的社会政策似乎应该具备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为勤奋和能干者提供各种发展机会。

作为战争的后果而出现的妇女人口过剩是一个值得我们特别重视的问题。我们将明确而坚定地根据基本法第六项“婚姻和家庭受社会制度的特别保护”行事,抵制一切有悖于此的行为。当然,妇女过剩问题绝不仅仅局限于大量的妇女被迫独身,它的涉及面要广得多。我们必须设法为妇女开拓新的就业和受训机会,还须在住房建设上注意为未婚女性改进住房设施上的不足。为此,我们将在内政部设立一个由女士主管的部门,以解决所有这些问题。

我们将为那些因战争和混乱而缺乏家庭及学校教育、未能接受良好训练的青年人提供帮助,将设法从根本上改变以往的做法,认真看待我们对年青一代所承担的职责。德国的未来掌握在年青一代的手中。

现在,请允许我谈谈我们极其关心并关系到我们全民族生存的问题,那就是雅尔塔和波茨坦协议以及臭得河一尼斯河边界。《波茨坦协议》载明:美、英、苏三国政府的首脑一致主张,波兰西部边界的最后划定必须推迟到和平会议的召开。因此,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接受苏联及波兰今后单方面做出的边界划分。这样划分边界,不仅有违波茨坦协议,而且也会有违苏联曾明确表示赞同的1941年的《大西洋宪章》。联合国大会曾于1948年11月3日通过决议,要求大国按照这些原则尽快缔结和平条约。因此,我们将继续按规定的法律程序申诉我们对这一地区的要求。

我们准备同我们的东部邻国,尤其是同苏维埃俄罗斯和波兰和平相处。我们迫切希望,苏联与西方盟国之间的对立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以和平方式得到解决。然而,如果我说我们愿意与苏联和波兰和平相处,那么我们认为,苏联和波兰也应当允许我们享有我们自身的权利,应当允许东部及柏林苏占区的德国人按照德国的习俗、按照德国人的信念和平地生活。

请允许我再谈谈我们对《占领法规》的态度。《占领法规》并非理想之物,它相对于法规实施之前的无序状态只是迈进了一步。然而,德国人民要想重获自由与平等,除了与盟国携手共进一一在纳粹主义给我们带来全面灾难之后一一再也别无他途。与盟国高级委员会协调一致,逐步拓展我们的自由权和管辖权,这是通向自由的唯一道路。

毫无疑问,按照我们的传统和意愿,我们属于西欧世界。我们愿意与所有的国家,特别是我们的邻国保持良好的关系,特别是要根除德法两国之间的敌对性。这种敌对数百年来曾左右欧洲的政治,并引发了几次战争和流血事件。我希望,我也相信,萨尔地区并不会成为消除这种对立的障碍。法国在萨尔地区有着经济利益,德国在那里也有着经济及民族利益。然而,萨尔的居民最终也会希望他们自身的经济及民族利益得到尊重。

我深信,我们的基本法在所有的宪法中是最完美的。我们决心尽力而为,去确保欧洲和世界的和平。说起世界及欧洲的和平,就必须说到德国的分裂。

德国的分裂总有一天会宣告结束,这是我们的坚定信念。我担心的是,分裂不结束,欧洲将永无宁日。德国的分裂完全是由战胜国之间的不和造成的,因此战胜国也应该去消除这种不和。我们希望,不要再给我们与东部及柏林的兄弟姐妹的重新团聚设障。

女士们、先生们,此时此刻请允许我向美国表示我们特别的谢意。我不相信,历史上曾经有一个战胜国会像美国对待德国那样去帮助被战胜国,去支持它的重建和复兴。德国人民永远不能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美国人民的这种情谊。

我以联邦政府的名义重申:我们的全部工作将有赖于欧洲基督教文化的精神实质,有赖于对人的权利和尊严的维护。我们希望一也是我们的目标—在上帝的帮助下,德国人民能走向繁荣昌盛,并为欧洲及世界和平做出贡献。

刘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