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师:你已经真正发现了自身的某种东西。来访者:对,这就是那种需要被重视的感觉。你知道,当我最初来你这里的时候,我有很多苦恼,但现在我只有一个大的苦恼:怎么样来使自己不再担惊受怕。我有一种恐惧感,担心魔鬼将有可能逐渐渗入我的头脑。我并不真正相信魔鬼的存在,但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有点儿信的。我只是担心,他有可能会渗入我的头脑。这是一种有点儿模糊的感觉,我表达不出来。
咨询师:想到魔鬼会控制你,你就很不舒服,对吗?来访者:对,是这样。我本来害怕告诉你这件事的,但现在我心里好受多了。治疗时间结束了。一个星期后,来访者又提到了魔鬼的事情。来访者:上周我告诉了你关于我担心魔鬼渗入我的大脑的事情。当时我很害怕,他会因为这件事而惩罚我。所以我决定要思考一下,我就尽力来重新体会一下我心里对于魔鬼的感觉。我问自己:“他是谁?”猜一下他是谁?我!我就是那个魔鬼!是我使自己担惊受怕。一直以来,魔鬼就是我。
咨询师:所以你就是自己心中的魔鬼?来访者:正是这样。我是我心中的魔鬼。一直以来,我都在同我身体中的某个部分在搏斗,用尽了我的很多精力来进行搏斗,并使自己疲倦不堪。用尽了那些我原本可以用来做点别的事情的精力,哎呀,这房间是怎么回事?
咨询师: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吗?来访者:现在突然变得更亮了,就好像原本有一些雾,接着出现了一个洞,洞变得越来越大,雾就消散了。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到吗?(表情难以置信)咨询师:没有看到。但对你来说,现在一切更加明朗了?来访者:对,当我在告诉你的时候,事情就开始明朗了,这真令人吃惊——嗯。现在感觉多少有点不同了。我现在意识到,我能够全面思考我的问题。这就是我所发现的。而现在哥哥也在思考他的问题,但他只是想要说服自己。
咨询师:你的意思是,你思考是为了找到事实的真相,而他只是试图要糊弄一下自己?来访者:对。并且现在我知道,我能自己把问题考虑清楚,而哥哥只是试图要让自己不再担忧困扰。所以他说我心怀嫉妒,但我并没有。咨询师:他认为你嫉妒,但你不这样认为。来访者:对。是他嫉妒我,因为保姆更喜欢我。他就说她宠坏了我。如果是那样的话,在她离开以后,他们有好几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做一些弥补工作,而他们没有这样做。所以那样的说法不能让我信服。
一周以后,来访者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来访者:上次我告诉你说,哥哥把事情弄清楚的目的只是想使自己免受烦恼,只是在说服自己。所以,当他说我好嫉妒时,我为什么要烦恼呢?确切说,这并不是烦恼,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焦虑的意思是什么?
咨询师:有点像当你不知道情况具体变得怎样时,就会产生害怕的那种感觉。来访者:哦,那不是我的感觉。尽管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稍微有点焦虑。哥哥通过说服自己他是对的,来使自己免受烦恼,但是,他那样做为什么会让我苦恼呢?咨询师:为什么他那样做竟会影响到你?来访者:对,我想这是因为我想要他感到烦恼。嗯,对,我想我的确是想让他感到烦恼。
只有老天才知道,在过去他带给我了那么多的烦恼。哦,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咨询师:认识到你自己想要让他感到烦恼这件事,是一种新的感受,嗯?来访者:对,但这是为什么呢?当然,当大哥说他宁愿和哥哥在一起,而不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感到很糟。哥哥说,我嫉妒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唔,他们这样亲密,首先是因为他们在年龄上更接近。但真正的原因是,大哥需要有人来指使他,而哥哥非常高兴去指挥人,所以他们就搞在了一起。但那不是问题所在。我真的嫉妒吗?我不这样认为,如果这是嫉妒的话,那就应该还会伴随一些愤怒或痛恨的感觉,而我没有这种感觉。这也不可能是羡慕,因为我不想变得和哥哥一样。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呢?我试着回想了一下当时我的感觉如何,这就是我所发现的一个方面。解释起来太难了。你明白吗?
咨询师:用话语说清楚真的很难,对吗?这种感觉并不是嫉妒或羡慕,然而还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是那样吗?
来访者:在某种意义上,是不舒服,但又并不完全那样,为什么用话语说清楚它竟然会那么难?当我想到大哥说他更喜欢哥哥时,就会感到难过。
咨询师:一种悲伤吗?来访者:对,一种悲伤,难过。我想我是为自己而感到难过。或许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咨询师:同情自己一直都是——来访者:(打断咨询师)这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对,为自己感到难过。就是这样,不是嫉妒,而是难过。现在我发现了,是难过。
【案例分析】第一次治疗,显示出来访者对于改变自己状况的无助感。虽然来访者说他无法看到治疗的作用,但他还是渴望利用有咨询师在面前这样一个好机会。尽管他结结巴巴、喘息不断,但他讲得很快,在治疗时间结束时,他还很吃惊。和很多成人来访者一样,来访者开始治疗时怀着这样的一种想法,认为他的问题存在于自身外部,受到了别人影响。因此,他渴望能对他的“坏蛋们”进行惩罚。
一些有趣的改变出现在第十次治疗。这次治疗标志着来访者试图去了解其行为背后动机的开始,并因此成为他治疗中的一个转折点。后面的治疗过程则表现出一些通常只有在成年人病例中才能看到的复杂而深刻的见解。
两年的治疗,咨询师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发现了令人吃惊的自省能力。这种能力表现在他成熟而细致的理解中。实际上,整个治疗过程到底是一种游戏疗法,还是一连串的谈话而已?似乎两者都是。在很多治疗时间里,来访者一言不发,只是玩泥巴、水和玩具娃娃。别的一些治疗过程中,则又完全是交谈。很明显,来访者能去做一些对他有帮助的事情,因为在他的治疗期间,很多其自身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很多局部痉挛都完全消失了,口吃也没有了,智商上升了四十个点。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冷静地思考自己的问题,并有能力独自去解决。
【案例2】来访者,男,九岁。
来访者在整个治疗时间都在一言不发地画画,将近治疗结束时,他向咨询师打听起了时间。
来访者:我还剩多少时间?咨询师:还有七分钟就到了。
来访者:我最好还是坐一下摇椅去。(他走过去坐在了摇椅上,并闭上眼睛安静地摇着)我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咨询师:还有五分多钟。
来访者:(深深叹了口气)喔,五分多钟都属于我自己。咨询师:(轻声)五分多钟都属于你自己,是吗?来访者:对!(深有感触地说。在剩下的时间里,他安静地摇着,双眼紧闭,显然是在享受这一片宁静。)咨询师:只要能坐在这里摇就感觉棒极了,对吗?来访者:(点点头)咨询师:我们今天的时间到了。
来访者:好吧。(他很快站了起来,并和咨询师一起走到了门口。道别后,他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他又敲响了门)我想我还是帮你弄点干净水来。
咨询师:你来帮我吗?来访者:对,我来帮你弄。(他取来了水,咨询师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他离开了,蹦跳着出了大厅。这是他第一次在画完画后,尝试着来做些清理工作。)【案例分析】孩子显然肯定地表明了他自己在治疗中享有了真正可称得上属于自己的时间。咨询师愿意让他独自安静地去做他的事,似乎使他感受到这是一个既能保存心里隐私,又可避免孤独感的有利环境。
【案例3】来访者,男,十岁,因为功课差以及在班上惹眼的吵闹而接受治疗。
(门开了,来访者完全是跳着进入咨询室的)来访者:(弄出像机关枪一样的噪声)嗒嗒嗒!我是地区检察官!(做出可怕的、吓唬人的样子。)
咨询师: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来访者:我当然是!我要把你射倒!咨询师:你太厉害了,甚至要射倒我。
来访者:对!还有你!你!你!你!和你!(他用他模拟的枪对着各个没有名字的对象射击。)咨询师:每个人都被你射中了。来访者:是这样的!嗒嗒嗒嗒。现在所有人都死了。咨询师:你射死他们所有人了?
来访者:对。(他从桌子上弄了一些泥巴,滚成一个球,然后一次次抛到空中。在这样做的时候,他和咨询师交谈起来。)你知道我是一个馋鬼吗?咨询师:一个馋鬼?(作不可理解状)来访者:对,我爸说我是个馋鬼。他也是。他喜欢意大利面,每天他都吃。我也喜欢,哇!
咨询师:你们两个人都喜欢意大利面,你们两个都是馋鬼?来访者:对。我敢说,我能用这个打中天花板。咨询师:我也相信你,而且这样会很好玩,但天花板上不能有泥巴。来访者:为什么不能?
咨询师:天花板太硬,泥巴会掉下来。来访者:(一次次在向上抛着泥球。当泥球离天花板只有一两厘米的时候,他就看着咨询师。)
咨询师:你想要我看到你是怎么接到它的吗?来访者:是的!(他又抛起泥球,球离天花板越来越近)嘿嘿嘿!咨询师:我知道你想对着天花板抛泥球,但在这儿不能这样做。如果想扔的话,可以对着靶子来扔,或者对着地扔。来访者:(一言不发,走近桌子,用力把泥球打平。)咨询师:(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但是没有说话。)来访者:等一会儿,我弄个东西给你看。咨询师:你的意思是你会让我吃一惊?来访者:很快你就会看到。咨询师:我很快会看到?来访者:(做了一个泥人)这是个人。咨询师:一个人?
来访者:(高兴地让泥人穿上了一条裙子,然后恶作剧地看着咨询师)现在,猜猜这是谁。
咨询师:我不知道,你想告诉我吗?来访者:我亲爱的老师,你好吗?(用拳头打中了泥人)咨询师:老师被打了。来访者:嘿,嘿。不,是你被打。咨询师:噢,我被打了一下。来访者:(又打了泥人一下)你瞧!咨询师:我又被打了一下。来访者:就是这样!再打你一下!(又打了泥人一下)咨询师:你又打中我了。
来访者:这还远远不够。打你!再打你!再打!(越来越用力打,并把泥人打得扁平)咨询师:你狠揍了我一顿。来访者:就是这样!再打你!我要打碎你!(击打)我要打扁你!(一次次击打)咨询师:你对我很生气,我被你这样一顿毒打。来访者:打掉你的头!咨询师:现在我的头掉了。来访者:再打掉你的手。咨询师:现在我的手也掉了。来访者:再弄掉你的腿!
咨询师:腿也不在了。来访者:把你扔掉!(把泥人的剩余部分扔进盆里)咨询师:我整个人都被你弄掉了?来访者:你死了。我杀了你。咨询师:我被杀死了。
来访者:你整个被消灭了。咨询师:我是非常彻底地死了?
来访者:当然是的。(突然,笑了)我现在要让你来玩一种“接球”的游戏。咨询师:现在你要和我一起玩?好吧。治疗的剩余时间是在用泥球玩“接球”游戏中度过的。
【案例分析】治疗中,来访者明白无误地把攻击对象指向咨询师。这种敌意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对着天花板扔泥球的愿望遭到拒绝而引起的反应。一来来访者没有说明这其中的原因,咨询师也闭口不谈。很显然,谈论它是毫无必要的。在之后的接触中,来访者在治疗中的态度有所不同。他表现出一种新的兴趣,并在咨询师面前对自己的愿望作出让步。
在接下来的几次治疗中,来访者最喜欢玩的还是接球游戏。咨询师在玩了一会儿之后,偶尔会说,太累了,玩不动了。来访者就表现出不高兴,并在剩下的时间不断唠叨:“哎呀,你还没有休息够吗?”然而,之后,在接球游戏中,他会总是不时问:“你是不是玩得太累了?你有没有觉得我把球扔得太快了?如果你想要休息,我也没问题。”
【案例4】来访者,男,十四岁。
来访者拦截并抢劫比自己小的孩子,无缘无故地袭击陌生成年人,将别人家的栅栏连根拔起,在学校成绩一塌糊涂,还将猫吊死等等。
治疗中,断然拒绝和咨询师讨论任何事情,用他十五次的治疗时间中的大部分来看连环画,煞有介事地研究马桶和桌子,不断拉上和拉下窗帘,并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在这些表面上看来毫无收获的接触过程后,他的老师却报告说,他自发表现了一次慷慨的行为,这是其在校八年期间,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行为。老师告诉咨询师说,他用自己的印刷机印了一些班级溜冰舞会的宣传单,并把这些单子分发给他的同班同学。他是在没有人给他任何建议的情况下这样做的。正如老师所指出的那样:“这是他的第一次社会行为。”从而,大家第一次注意到他对学校功课产生了兴趣。老师还说:“事实上,他已经和我们融为一体,我们现在甚至都不能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了。”
【案例5】来访者,男,十二岁,因为企图强奸而被强制进行心理治疗。
同时,他也因为在学校的功课非常糟糕被带出了教室,让辅导老师进行个别教育。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做一些他的拼写方面的家庭作业,或者描绘一下他看过的新电影。
一次,他带来了一副扑克,和咨询师一同玩起“战争”游戏。这是他们两人关系融洽的一种明显表示。当学期结束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他的班级,在那里,据说他表现得相当好。几个月后,当他和一个朋友在街上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他的咨询师,他介绍朋友和咨询师相互认识,并对朋友说:“你不会阅读,应该去他那里看一下病,他帮助那些遇上麻烦的孩子。”
【案例6】来访者,男,十三岁,他有突然发作性的攻击行为,并且长期“折磨”一个同班女生。治疗中,他问咨询师的名字,恰巧这个名字与同班女生的名字相同,从那时起,他就只用这个来称呼咨询师。当这个男孩交流兴致到达高潮的时候,他就和咨询师玩起一种儿童游戏。由于在游戏中,这个男孩总是先走,所以他几乎赢得了每一局,并满脸不屑地记录下他获胜的分数。而在治疗的大部分时间,他是坐在窗旁背对着咨询师度过的,其间一直数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各种各样的汽车品牌。当治疗时间结束时,他把记录游戏分数的纸随手扔到咨询师的桌子上,然后大步离开。在经过十次这样的治疗之后,咨询师告诉他说,如果他不想来的话,就可以不用再来,治疗时间保留到以后用。他回答说:“你什么意思,可以不再来了?我永远都不会想来!”接着他连续两个星期没有来,当又一次再来的时候,他大声说道:“我不想来,所以就没有来。”而在学期结束时,他也被别人评述为“表现得非常好”。由于他乐于助人并且具有合作态度而深受老师喜欢。放学后他还会留下来帮助校报做工作。他的老师补充说:“他变化太大了,噢,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案例7】来访者,女,十一岁。因为争吵、一阵阵持续的喊叫,以及习惯性的吮拇指而来接受治疗。在前四次治疗中,她一直满不当回事地谈论着治疗的情况,游戏用的工具,咨询师的衣着,她本人的母亲、老师、学校及同班同学。咨询师的评价:在这个治疗关系中根本就不存在一种接受与认可的态度。然而当她父亲问她游戏疗法是怎么一回事时,她回答说:“它让人感到轻松,就像去洗手间的感觉。”
6心理生理障碍
6.1心因性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