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在一个中等城市长大,在一个保守的中等家庭长大。在家排行老二,有一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姐姐。来访者把父亲描述为一个不错但是有些焦虑的人,来访者和父亲的关系好,但是并不密切。母亲很关心来访者,来访者也很在乎母亲对自己的看法。当来访者是小孩的时候,母亲非常关心他。他喜欢这种关注,同时也感到母亲是一个喜好批评的女人,并且对人的行为有很多很多的清规戒律。来访者记得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当时他在读小学一年级,一个朋友获得了一个奖励,但来访者没得到。虽然母亲没有明说,但是来访者却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母亲对他很不满意,认为“你的朋友得了一个奖,为什么你就不能得一个呢?”
来访者说,自己的童年相当快乐。但是从六年级开始,他开始关注自己的分数和声望。在学校,他是这样做的,或者学习非常用功(尽管老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或者拖延并且不愿意去思考该做的事情。社交上,他变得内向、回避和情感压抑。就这样,很少和同学交往,不善于表达自己,机会对他越来越少,而他面临的却是别人的议论和排斥,这些行为模式逐渐增多,贯穿于整个青少年期。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来访者因为学业成绩没能如愿以偿,出现了更多的焦虑。尤其是完成写作任务时,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他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另外,来访者感到非常的孤独和隔离,因为他远在外地上学,没有能力发展朋友,也没有女朋友。他对自己和未来变得越来越悲观,终于患上了抑郁症。发作期间,他丧失了对大多数活动的兴趣,整天把时间花在睡觉上面。抑郁持续了两个月,他不得不退学,参了军。部队的有序的生活对他很有帮助,在服役期间,表现很好。退伍后,他又重新上大学,最后拿到了本科学位。
来访者从二十多岁开始就是工程师了,在工作中小有成就。来治疗的时候,他正在从事一些行政和督导工作。这些工作对他来说,还不如他之前干的机械的、技术的工程师的烦琐工作来得舒服。
来访者对约会从来没有感到舒服和成就感。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被介绍给一个女孩,他们本就认识。女孩记得他,这让他感到又惊奇又兴奋,于是他们就开始约会。一年之后,他们结婚了,两年后,有了孩子。来访者将自己的婚姻描述成美好的但是不如自己希望的那样亲密。他感到自己对妻子在情绪和性方面都很拘束,并且认为,这都是自己的原因。来访者没有亲密的朋友。
咨询师:所以,当你完成一项作业的时候,你发现自己体验到的是巨大的压力,因为你相信不管你做得多好,还是不能接受,对吗?
来访者:是的,我想,那就是为什么我不做决策或者拖拉的原因了,因为只有那样,我才不用应对这些情绪。
咨询师:所以你回避和拖拉都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压力?来访者: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咨询师:这是你的一种减压的方法,在你身上有作用吗?来访者:不,拖拉通常只能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我想我是一个相当有责任心的人,不把事情做完,的确让我感到很烦。我在拖拉了一个星期之后,背痛得非常厉害。咨询师:你在表格中写道,你对自己所做的无法接受。如果你所做的让其他人也无法接受,那会怎么样?是什么让你发脾气的?来访者:你的意思是?
咨询师:你是否认为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某些人做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无法接受,但是你没有对这个发火?
来访者:是的,我知道有些人会喜欢我这样处理。我想,如果我达不到一个在我自己看来是不可能达到的水平,我会感觉我是不能被接受的,或者说是愚蠢的。
咨询师:所以仍然认为,绝大多数人不同意你,即使当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是正确的,你也很少去想?
来访者:是的,我仍然经常会想,别人不满意我做的,然后我在他们看来很不舒服。咨询师:你认为你是如何发现这些想法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来访者:我不知道。
咨询师:总之,如果你想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你会怎么办?来访者:我想我会问他们。咨询师:那对你来说可能吗?下次,当你认为别人不同意你的时候,你是否认为可以问问他们呢?
来访者:我不知道。他们可能不喜欢我问他们,或者,他们可能不会告诉我有关的真相。咨询师:有这样的可能,可能以后我们得想一种解决各个问题的方法。如果我们和一个你相信是相当诚实,并不挑剔的人交往会怎么样?你认为谁适合那样的描述?来访者:我的上司是一个体面的家伙,我当然不想让自己老担心上司无时无刻不在对我品头论足。
咨询师:你能否想出一种相当安全的办法,问问你的上司,他对你以及你的工作的印象?来访者:我想我会这样说:“你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事。是不是我的计划运行碍了您的路?”
咨询师:这话听起来很好。你下周把这个当做你的家庭作业,好吗?你是不是愿意这个星期当你认为上司不同意你时,立刻问问他的想法,并且记录你猜想他会说的和他最后实际说的话?
来访者:好的,我会试试看的。
1.1.2.7边缘型人格障碍人们常以“六月天,孩儿脸”来形容天气的善变,那么如果人的脾气善变,你会如何形容他呢?如果前一秒钟你还和他像朋友一样愉快地聊天,后一秒钟因为一句话他一板砖就冲你拍了过来,而且这种行为反复出现,你会是什么感受?你还能与他/她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吗?当我们排除了抑郁、精神疾病等症状,发现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就可能要界定他/她为边缘型人格障碍。这类人格障碍者通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情绪的两个极端之间快速变化,并相应地表现在行为上,从而非常容易与他人产生矛盾和纠纷,导致人际关系紧张恶化。这种冲动性的行为不仅会表现在对他人上,有时还会针对自己,极容易出现自残、自杀的行为,这是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标志性表现。
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的善变还不仅仅表现在情绪上,从性格、兴趣爱好、理想价值观、职业、人际的亲密感等都可能是频繁转换的,让人无从捉摸他们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即使他们对自己的认知也是模糊的,不能清楚地说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需要到底是什么,这种歇斯底里的痛苦又是为了什么。
一般情况下,对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患者,不仅需要进行长期、定期的心理咨询,还需要临床医师的介入。
【案例1】李某,女,二十一岁,大学退学在家。根据其父母回忆,其幼年时是困难气质儿童,情绪上经常郁郁寡欢,但有时候因为一句话又会暴跳如雷,随着年龄增大,情况一直不见改善,但父母一直认为孩子只是脾气不好,在家里尽量让着她,没有重视。初中时,因为老师的一句批评与老师发生激烈冲突,并因此休学一年。上大学后,人际关系冷漠,暗恋班上一名男生未果后,情绪出现较大波动。据宿舍同学反映,经常在宿舍床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呆坐过后会自己莫名其妙地狂笑,或者自言自语: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多次提出要自杀,或者说要杀了别人后自杀,在手腕上用刀刻出多道伤痕。后退学回家接受临床治疗。下面为该患者在症状严重时与学校心理辅导人员的对话记录:
咨询师:知道老师为什么让你来这儿吗?来访者:知道,因为我在宿舍说我要杀人,宿舍同学肯定怕我了,所以让我来这儿。咨询师:为什么要说杀人?来访者:我就是觉得很不开心,我喜欢班里一个男孩子,可是他不喜欢我,拒绝了我,后来每次走进班里只要看见他我就难受,做什么都做不下去。我很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大学生活也不至于过得这么失败,我想杀了他。有时候脑子里面想得厉害了,就会忍不住说出来了,其实我没说多大声,是同学们太大惊小怪了。
咨询师:我看你手上有伤痕,是怎么回事?来访者:就是想他想得太痛苦了,就用刀划的。咨询师:如果让你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下你最近的情绪状态,你会用什么词?来访者:波峰波谷吧,我是学工科的,只能想到这个,就是觉得有时候心情郁闷得不能自已,陷入一个念头里面拔不出来,就想把自己杀了,这样就清净了。可是有的时候又觉得烦躁得很,恨不得拿把刀把这个世界都砍了,尤其砍了那些在背后议论、看我的人。
咨询师:这是你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来访者:不是,我中学的时候曾经休学过,和老师发生冲突,现在我觉得我又退回去了
在和家长沟通了该女生的成长经历后,咨询师建议其寻求专业治疗,后退学回家。
【案例2】毕某,男,二十四岁,中专毕业。父母为普通工人,家中还有一个相差一岁的弟弟。弟弟提前入学与其同年级上课,成绩和各方面表现都比他好,父母、亲戚经常对比他和弟弟的差别,言谈之间也会经常通过对比来打击他。中专时,刚入学表现比较积极,要求担当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当上之后,另外一名同学也想担当此职务,便组织起一帮同学在日常工作中处处为难他。半个学期之后,他的脾气开始越变越差,经常郁郁寡欢,经常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中不能自拔,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冲同学、老师发脾气。曾经在宿舍藏过一把刀,做出自残行为,经常流露出自杀的想法。曾经休学一年治疗,状况有所减轻,将中专学业继续完成。工作后同样表现出相应症状。
【案例3】R,男,商人,四十多岁。他来咨询是因为阳痿,而这只发生在同样社会地位的女人之间;而和妓女,或者社会地位较低的女人在一起时,并不会这样。他担心自己是同性恋,担心这会影响到工作中的关系。当他想到自己在女人前的这种表现的时候,会变得特别焦虑,会喝很多酒。他的父亲有虐待倾向,常常打孩子;母亲忧郁、爱埋怨,但又顺从,R觉得母亲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父亲打。病人是家里五个孩子中的第二个,他感觉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他是父亲攻击的主要目标,也是哥哥戏弄和抛弃的主要对象。对他进行的诊断评估结果是,他有明显的偏执人格和边缘型人格,而且同性恋的趋向很重、很压抑。最后咨询师决定进行精神分析性治疗,每周三次。
在一次治疗中,他用一种含混不清的方式反复地说,在这次治疗开始之前,我们在街上遇到的情景。他说,我向他打招呼的时候,非常不友好。他觉得我很不高兴,因为不得不每周治疗他。
另一次,他采取了直接的方式,而不再含糊不清,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他说,他在人行道上看到我在另一边的人行道上对他吐口水。我问他,是否确认这是事实。他很生气地说,就是事实,还让我不要假装了。他生气地说,他对我的动机没兴趣,但是的确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觉得这很不公平,觉得我很残忍。在这之前,我曾经解释过他的这种移情。他和父亲的关系影响无处不在,让他感觉到我对他不喜欢、不赞同,甚至是讨厌。当时,他很愤怒地说,你现在可以随便虐待我了,就像我父亲一样,就像我办公室的同事一样。这次,我表达了我的诧异,主要是用语调和动作,这让他非常愤怒。他说,他有很大的冲动想要打我,当时我真的担心了,担心他真的会这么做。我告诉他,他的印象绝对是错的,我没有看到他,更不记得做过吐口水这样的动作。我还说,他可以去判断、去选择,我是在说谎还是在说实话,但我坚决地告诉他,我说的是事实。
【案例4】来访者,女,三十九岁。
她对前两个咨询师不满,要求转诊。她童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她失去了父亲和姐姐。母亲彻底崩溃。从此,她多次受到性虐待。来的时候,正在服用抗抑郁药物,经常因为自杀的行为,被送到医院。她经常给自己的咨询师打电话。前面的咨询师为了她设置了严格的界限。我反其道而行,允许在我们之间发展关系和治疗同盟。有一次,我到外地休假的时候,我还主动给她打电话,问她的情况好不好。她被我打动了。从此,自杀的想法再也没有出现过,药物也停了,生活的好几个方面都开始转向积极的方向。
半年后,治疗结束,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常想起我们的治疗,这是我无法忘记的。我想起,我在你的咨询室里坐着,在给你说一些事情,你在听。我想起,你旅游的时候,还专门给我打来电话问候我。我想起,有一次,你专门开车回咨询室,找我的电话号码。每次,我给你电话留言,你都会打回来。这些,并不都有用,但是我感到你的存在。这正是一个小女孩希望从爸爸那里得到的,这就是我生活中缺少的东西,是我一直都非常渴望的。终于,在我三十九岁的时候,有人给了我我高兴坏了,我终于体会到了,当有人这样对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案例5】来访者,女,二十八岁,家庭主妇。
从十多岁开始,她就开始治疗。她还因为吸毒和厌食症治疗过。很多次去医院,是因为她吃药自杀。
最近这次,她是因为抑郁,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处理人际关系。有时候,她会变成别人的出气筒;有时候,她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失去控制。治疗了两年。咨询师非常有名,特别是在人格障碍方面很有影响。两年中,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当了妈妈,有了宗教信仰,和最好的朋友分手。但是她觉得不满意,决定结束治疗。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没有任何改变,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一次,咨询师建议她暂时不要去教书,说她还没有能力搞好人际关系,这让她很生气,让她又一次证明自己是无能的。
最后,她的一个教友帮她联系,转到我这里来。最初在我们的谈话中,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强大的防御,治疗进展很艰难。片段:
来访者(来咨询室之前,电话,怯生生):我还是没找到人帮我照看孩子,我能不能带孩子一起来?会不会有问题?
咨询师:没问题,我也有个孩子,和你的差不多大。有了孩子在咨询室里,她发现自己能轻松地想起咨询室之外的生活。来访者:有一次,也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咨询师不让我带孩子过去,我们取消了一次治疗。我不喜欢让保姆带我的孩子。咨询师:没问题,如果你愿意,以后你都可以带着女儿来。这是治疗的一个转折点。她的态度不再紧张,开始放松。从此,她对治疗的态度明显变得积极起来了。后来,她给我谈了当母亲和信教给她带来的快乐和责任,让她感到自己有能力,感到了自尊。她和好朋友分手,是因为朋友总是抓住机会嘲笑、奚落她。虽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挺伤心的,但是她还是为自己能这么做而感到自豪。
【案例6】来访者,女,五十三岁。
经过多年的治疗,已经慢慢摆脱了孤独的感觉,从自杀的想法中走出来了。在对我感谢之后,又突然复发。
某次治疗,我迟到了十几分钟,她表现出生气和痛苦,但什么都不说。我温和但是坚定地要求她说说她的感受。来访者:好吧,我觉得你太傲慢了,冷漠、僵化,优越感太强了。我的工作很忙,你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