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1949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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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漫漫长夜

伊天奇和张教练来到了离俱乐部不远的一个小餐馆,张教练让伊天奇点菜,伊天奇也不含糊,点了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这两个最为家常的小菜。

小时候,伊天奇最喜欢吃这两道菜了,总是央求着妈妈做,上桌之后也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们一扫而光。这两道菜现在不仅仅只是两道简单的菜了,而是成为了一种思念,一种象征,吃到它们就想起了远方的爸爸妈妈,吃到它们才意识到自己已远赴他乡。

张教练可能是看出了伊天奇的心事,关切地问道:“伊天奇,想家呢?”

伊天奇抬起了刚刚因为若有所思而低下的头,说道:“嗯。”

“想家的话就跟家里人打打电话,对了,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我现在还没有手机。”

“嗯?那你是怎么和家人取得联系呢?”

“我爸妈要求我定期给他们打电话。”

“这是个问题,”张教练关闭了自己的手机,抽出了里面的电话卡,“这个手机你先拿着用吧,我明天再去买一个。”

伊天奇受宠若惊,他怎么好意思去接受张教练这样的馈赠了,连忙摆手说道:“张教练,我不能要你的手机,你拿回去吧。”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张教练一改往日的慈颜,“明天上个号,上号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伊天奇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知道了,我会的。”

大恩不言谢,能在异地碰到一个这样好的教练,这可是伊天奇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个地方不比家里,万事都得靠自己,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寥寥数语,却道出了无尽的关怀。张教练也是这样,话不多,可是你却可以从中感受到无穷的温暖。

吃完饭后,张教练把伊天奇带回寝室,便转身离开了。此时,寝室里的其他三名球员已经练完了球回到寝室。

看见伊天奇进来了,他们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心比天还高,立马围了上来。

“伊天奇吧,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

四个人相互恭维了半天,伊天奇才弄明白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一个叫杨志,这个名字好记,青面兽。

一个叫吴刚,这个也好记,在广寒宫里一直砍桂花树的那个。他们俩都是武汉本地人,从小就来到了这个俱乐部打球。

还有一个叫刘祥,来自湖北天门,也和伊天奇一样,被教练从下面淘上来,不过他比伊天奇要早来一年。

独在异乡为异客,伊天奇马上和刘祥熟络起来。

他们哪会知道,今天这半个小时内播种下来的友谊将会在接下来的一生中彰显。

洗漱完毕之后,伊天奇爬上了床休息。

他本想和室友们多说一会话的,可是一看到他们满脸疲惫的表情,伊天奇不得不克制住好奇心,暂时把问题埋在心里,留着以后再问吧。

队友们立马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伊天奇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发侧,难以入眠。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前蓊蓊郁郁的大树洒了少许银辉进来,打在寝室的地面上,很谧静凄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也在树上争先恐后地鸣叫着,夜晚才是它们的世界。

万籁俱寂。昏黄的灯光更显得羸弱了,不值一提。伊天奇看着窗外的月亮,发现并不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外面的月亮比故乡的圆。月是故乡圆,人是故乡亲。不知道同在一个月亮照耀下的父母是否已安然入睡。

伊天奇第一次体味到了漫漫长夜的苦熬。

“天奇,还没有睡呀?”刘祥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睡不着。”

“有心事?”

伊天奇不置可否。

“记得去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一宿都没睡,想了好多事情,想到了自己的前途,想到了自己的理想,想到了以后的人生,想到了家乡的亲人,还有好多好多。第二天起来之后,教练告诉我说我的头上突然多出了几根白发。刚开始我还不相信,最后教练拔下一根我才相信。”

“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留在这儿呢?”伊天奇问出了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优秀的教练,良好的氛围,充实的生活,自由的空间,还有对乒乓球无尚的热爱。”刘祥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像是之前都把答案准备好了似的。说完还叹了一口气,很久都没有和人这么畅快地谈过心了。

“你觉得我们会像电视里面的顶级球员一样大放异彩吗?毕竟,那是少之又少的一群人。”现实是残酷的,这不得不引起伊天奇的思考。

“事在人为,这也是一条路。一条文理双修,文武兼学的路。它对人的要求更高,它更可以磨砺一个人的意志品质,这样的环境更加有利于一个人的成长。”

“可是······”

伊天奇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祥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读书的确是正统,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是一件比读书更富有挑战性、更锻炼人的事情。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既然愿意来,我相信你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安心地住下来,我相信你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听到这里,伊天奇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

“早点睡吧,我太累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明天可能就要正式参加训练了,现在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刘祥说完之后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然后就甜甜地睡去了。

旅途的困顿也让即使心事重重的伊天奇进入了浅浅的梦乡。

在梦里,伊天奇又梦到了那个心爱的姑娘。

梦里许茹乔站在扬州的一座小桥边,纤细的身子就像一只随风飘荡的柳絮,伊天奇疲于奔命,可最终还是两手空空。就像夸父追日,就像精卫填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局是可以料想到的,那么的悲惨、凄凉。

梦的最后伊天奇双膝跪在岸边,向着许茹乔飞走的地方凝望,眺望,直至闭目不见。

柳絮永远地飞走了,到了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

可是,会到哪儿呢?

伊天奇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天意弄人,命运苦短。

伊天奇被这残酷的梦惊醒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心由凄凉转为冰凉,他的情绪由害怕转为恐惧——许茹乔,你在哪儿啊?

你知不知道我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不管?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伤害,并不是她爱上了别人,而是她在他孤独的时候没有在他身边,在他脆弱的时候没有能够扶上他一把。

伊天奇恨不得忘掉这个叫做许茹乔的女孩,就当她从没有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

可是,他明白,他忘不了。那是已经刻在了生命年轮里的记忆,只会跟随着时间一起成长,无法忘却。

此时,窗外的夜愈发显得幽深寂静。

黑暗之汪洋辗转反侧,似乎更透明,更清澈,更加浓重,又似乎更加迟晚,如更漏将尽。

伊天奇不敢想象曙光照临之后,这一片安详得以至于恐怖的黑暗将如何自处。一片光晕的世界,难道黑暗就这样漂浮其中吗?

伊天奇怅然离家,思乡、思亲还有对前途感到渺茫的心情一齐涌上心来。

不过地球的另一面,肯定有一个地方在迎来黎明。

黎明呀,你快快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