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龙闷闷不乐跟钱局长述说了神秘客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之事,钱局长好言安慰,吩咐夫人亲自下厨置下酒菜为刘锡龙压惊。酒至半酣,钱局长的养女柳佩佩从外边走了进来。钱局长说:“佩佩,天都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还到处乱走些什么?”柳佩佩坐在钱局长身边,将钱局长酒杯里的酒斟满,然后坐在钱局长的身边满面的嗔怪:“人家睡不着嘛!”见养女如此,钱局长这才笑了,让她再给刘锡龙倒酒。柳佩佩给刘锡龙斟满了一杯含情脉脉地说:“刘探长武艺高强,我想跟您学个一招半式,以做防身之用如何?”刘锡龙满口答应。钱局长说:“一个姑娘家的学什么武艺?”柳佩佩说:“爹,现在世道这么乱,女儿既便学个花拳绣腿也能防身壮胆呀!爹,您要是不答应,女儿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您后悔都来不及呀!”钱局长只得对刘锡龙说:“佩佩虽是养女,却也娇惯坏了,如果刘探长有时间,不妨教她三招两式,日子久了,自然知难而退。”
这样,刘锡龙在工作之余便有了柳佩佩这个徒弟。柳佩佩虽说是个娇养惯了的富家小姐,可学起功夫来却丝毫也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柔。这二人一个爱学,一个爱教,日子不长,柳佩佩就掌握了基本功法,武艺大有长进。刘锡龙有晨练的习惯,尤其是冬天,更要赤膊苦练,直至浑身上下汗水淋漓。这天早上,刘锡龙正在练功习武,忽听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回身,柳佩佩手里拎着把热水壶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关切地说:“刘大哥,这冷天暴雪的,当心感冒。”自打和刘锡龙学习武艺,柳佩佩就称呼刘锡龙为大哥了,刘锡龙也打心眼儿里喜欢起这个聪明伶俐的妹妹来。经过这几个月来的摸爬滚打,两个年轻人的心中早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从柳佩佩的眼神里,刘锡龙知道,那里边蕴含着的是什么。
柳佩佩在刘锡龙的脸上擦着汗,手突然停了下来:“刘大哥,你脖子上的这尊千手玉观音真好看,能让我看看吗?”刘锡龙将玉观音摘下,柳佩佩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又递给了刘锡龙说:“刘大哥,这尊玉观音可真特别,后面咋还刻了一个‘龙’字?”刘锡龙叹息了声,给柳佩佩讲起了这尊千手玉观音的来历。
原来,刘锡龙的父亲是关东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的裁缝,刘锡龙原来没有真正的名字,大伙儿都叫他黑孩儿。黑孩儿八岁的时候,爹嗜赌如命,输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后来输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忍受不了没钱翻本的煎熬跳河自尽了,娘一气之下得了急症,不久就撇下他和不满五岁的妹妹凤儿去世了。临终的时候,将两尊千手玉观音套在了兄妹俩的脖子上,就咽了气。兄妹俩只好跟着舅舅生活,后来满洲国成立了,在一次的骚扰中,兄妹俩失散了。骚乱过后,黑孩儿又凭着记忆回到了舅舅的家,可舅舅家所在的那条街道都经被日本人烧成了瓦砾,幸存的人都说,舅舅一家和妹妹都死在了日本人的枪口下。没办法,黑孩儿只好流浪街头,一天饿昏在营口的一个大户人家的门洞里被主人救了。主人没儿没女,见黑孩儿长相英俊,就和夫人商量,将黑孩儿收了义子。于是,黑孩儿就随了义父的姓,取名刘锡龙。义父有个朋友在上海警察学校当校长,刘锡龙长到十八岁,义父就将他送到了上海警察学校刑侦专科班。毕业后,刘锡龙就回到了营口警署当起了探长。听罢刘锡龙的讲述,柳佩佩叹息了一声说:“没想到刘大哥竟然还有这么传奇的故事。好了,没别的事儿,我该回去了。”
自打几个月前在绸缎庄抓捕神秘客失败后,神秘客就好像一条游到深海里的鱼,再也没出现过。刘锡龙怎么也没有想到,城中的几家赌场却接连出事了。在案发现场,刘锡龙又发现了那块绣有金凤的手帕。刘锡龙知道,那位神秘客又把目光瞄向赌场了。刘锡龙几次组织人员缉捕,可连神秘客的影子也没看见。
这天,刘锡龙正在后花园和钱局长闲谈,侍从递进一份从营口发来的电报。钱局长接过一看,将电报交给了刘锡龙。刘锡龙一看,电报上写着:家有急事速归。钱局长说,既然家有急事,还是先回去几日,等家事处理好了再来抓获神秘客。刘锡龙对钱局长说,他马上就动身赶往营口家中。坐在一旁的柳佩佩见刘锡龙要走,嚷着非要跟刘锡龙回营口看看,被钱局长呵斥了一番,这才不情愿地进屋去了。
关东人嗜赌,北镇在关内外的咽喉之处,赌风尤盛。在北镇,最大的赌场要数五福星。五福星是个大茶楼,共分三层,底下两层是茶座,顶楼则设赌局。在北镇,凡是有头脸的人都愿意来这儿碰碰手气。前些日子,五福星的赌局被神秘客搅了一塌糊涂,赌客们都吓得门都不敢出了,生怕出门让神秘客给脑袋拧下来。神秘客从不要人性命,不过,要是有谁不识相稍做反抗,他的两只“盒子炮”却也是弹无虚发。由于最近有了警局的介入,神秘客好像有了未卜先知之能似的,再也没出现过。风平浪静,那些早犯了瘾赌客们你传我,我传他,又都聚集到了五福星来了。这几天,五福星新来了一位赌客,此人出手十分阔绰,自报家门,自称“赌圣”。
这天后半夜,大伙儿赌得正酣,窗子被一脚踢开,神秘客从外边跳进了室内。神秘客枪法特准,两名赌客稍做反抗,就被打倒在地。忽听神秘客哎呀一声,一只“盒子炮”掉在了地上,这当口,忽见赌圣从人群中跃起,和神秘客打了起来。原来,刚才是赌圣将出一只石制的牌九当作暗器击了在神秘客的左腕上。众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喜,没想到赌圣还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神秘客不敢恋战,卖了个破绽透窗而出,也就在这一霎那,赌圣早已准备好的金镖脱手而出,神秘客躲避不及,左腿中镖,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楼檐上掉下去。好个神秘客,一弯腰就将腿上的金镖拔了下来,一回手,金镖直向赌圣飞来。就在赌圣躲闪的时候,神秘客已纵身跳上街道。就听赌圣冲着楼下喊:“弟兄们,抓捕神秘客的时候到了,千万不要叫他跑了!”听赌圣这么一喊,楼下的黑暗里钻出数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刘探长,放心吧,他跑不了。”
原来,赌圣竟是乔装改扮的刘锡龙。城中的几家赌场却接连出事以来,刘锡龙想,为什么几次抓捕失败,难道,神秘客就在身边?于是,他想起了一个欲擒故纵的办法,征得了钱局长的同意后,利用家中有事让他速归为掩扮成赌圣潜入五福星。没想到这招果然奏效。他已经识破了神秘客的身份,为了抓捕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他没有告诉钱局长。
神秘客虽然腿上中镖,可身法仍很凌厉。神秘客只剩一只盒子炮,大概想保存实力没有开枪。在城内周旋了一段时间后跑到了双塔下,然后身子一纵,上了塔檐。在神秘客刚刚落在塔内的时候,刘锡龙也随之落在了距他咫尺之遥的对面,而且,两个人同是时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向对方。这时,东方露出了鱼白肚,天亮了。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刘锡龙说:“好一个行侠仗义的神秘客,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庐山真面目,就不要再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了吧!”神秘客微微一笑,这次却传出了一句清脆的女声:“刘探长,好眼力!”神秘客将脸上的面罩摘下,露出了一张熟悉娇美的面容。原来,神秘客竟是钱局长的养女柳佩佩!刘锡龙让柳佩佩束手就擒,柳佩佩就泪花直闪,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样东西说:“这个东西你认得吗?”刘锡龙接过仔细一看,柳佩佩手里拿的竟是一只千手玉观音!这只千手玉观音跟娘临终时交给他和妹妹的一模一样,而且,在这只玉观音的背后,竟意外地刻着一个清晰入目的“凤”字。刘锡龙惊愣半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柳佩佩,冲口而出:“你是凤儿?”柳佩佩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扑在刘锡龙怀里嚎啕大哭:“哥,我是凤儿呀!”刘锡龙紧紧将柳佩佩抱在怀里:“凤儿,哥总算把你给找到了!没想到,咱们兄妹还有见面这一天哪!告诉哥,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凤儿就将离散离后发生的事情哭着讲述了一遍。
那一次在日本人的骚扰中,凤儿与舅舅和哥哥失散后,被一个走江湖的老尼姑给救了。跟着师父,凤儿学会了十八般武艺,发誓一定要为保护她为惨死在日本人枪下的舅舅报仇。老尼姑病故后,凤儿一边独自在江湖上闯荡,一边寻找哥哥。她坚信,哥哥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路之上,她见当官的横征暴敛,饿殍遍地,就有了除暴安良杀富济贫的想法。这一年她来到了北镇一带,为了隐蔽自己,化名柳佩佩,到窑子里当了妓女。不过,凤儿当妓女,卖艺不卖身。没事儿的时候,白天,她出去“踩盘子”,到了晚上就行动。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令富贾豪绅闻风丧胆让穷人顶礼膜拜的“金凤”竟是窑子里的妓女!警局钱局长见她长得乖巧可爱,就有意收她当了养女。她见钱局长是堂堂一县警察之长,有了他的庇护作案会更便利,就答应下来。钱局长将她赎身后,她一连做了几起大案。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钱局长请来的刘探长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那天,她无意发现了刘锡龙身上佩带的千手玉观音,就知道这个捉拿自己的探长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时,不由得又惊又喜,跑到房里痛哭了一个晚上。本来,她有意跟刘锡龙套近乎,除了想摸清他的路数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居然爱上了他!刘锡龙所叙述的一切,不就是自己童年时的经历吗?本来,她是想最后做几回案子后就和他相认,没想到还是落进了他精心设置的圈套里。
刘锡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缉拿的案犯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凤儿问刘锡龙怎样看穿她就是神秘客的,刘锡龙说:“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和神秘客身上散了出来的味道一样,不过,我当时只是怀疑,因为神秘客是个男的,而你却是个女的。后来,我几次缉捕神秘客,都被他事先逃脱了。我就将神秘客锁定在警局之内。另外,你跟我习武,既便你掩饰得再好,我也看出你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这次我和钱局长请假回乡时只有你一人在场,江湖上有变声之术,由此我断定,这个神秘客就是你!”凤儿点了点头:“哥哥,你猜的没错,这变声之术是师父特意传我的。”兄妹俩唠了一会儿,刘锡龙说:“凤儿,咱们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话音刚落,钱局长领人将双塔围了水泄不通。刘锡龙说:“妹妹,我们被包围了!”凤儿说:“哥哥,只要能和你死在一块,我这辈子就再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这时,钱局长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喊道:“佩佩、锡龙,你们下来,咱们有话好商量!”刘锡龙说:“凤儿,钱局长是在和咱们兜圈子,上边早就下达了缉拿你的死令,钱局长立了军令状,以他的为人,他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咱们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哥哥,不用你说,我全明白。自干上这一行那天起,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凤儿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雷,拉响了。兄妹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青烟过后,人们惊异地发现,有两只青鸟从双塔里飞翔出来,在它们身后,一块血染着的绣有金凤的手帕随风飘落……
9.索命的镖谣
飞狐侠梅平和仆人巴孩走进凤阳镇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昨晚,梅平正在夜读,突觉窗外人影一晃,一只飞刀透窗而入,梅平伸跃出窗外一看,窗外星稀月朗,哪儿有半个人影?这时,仆人巴孩揉着睡眼走出了他住的西厢房,见主人站在星光下望着高高的院墙发呆,就问主人因何不睡,梅平说在屋内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巴孩这才回去睡了。梅平回屋,见飞刀上扎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字:生死一线间,速去凤阳镇。梅平知道,一定又有人有难请他拔刀相助了。梅平为侠,只在济困扶危,当下叫醒巴孩,骑上快马,连夜赶奔八百里外的凤阳镇。
二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又饥又饿,在镇中找了一家酒馆吃喝起来。吃喝间,忽听外边传来喊杀之声,二人顺着窗子往外一望,街当间有三个汉子围着一个穿得又破又烂的乞丐正在厮打。乞丐身单力薄,怎是这三个壮汉的对手?乞丐被打得满地乱滚的时候,梅平出手了,还没等这几个汉子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挨了几下快如闪电一般的重击。汉子们被打,怔怔地看了一下梅平,撒开腿跑了。梅平将乞丐救起,问这伙人为何追着他厮打,乞丐说,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实在受不住了,就去一家酒店里乞讨,没想到被伙计厮打。梅平将乞丐扶进酒馆,吩咐小二又上了一副碗筷,看着乞丐吃喝起来。
乞丐狼吞虎咽了一阵,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突然,乞丐以左手扶腹,口鼻之中渗出鲜血,扑倒在桌子上了。梅平知道,乞丐是被毒死的,一定是有人趁他和巴孩出去时在酒中下了毒暗害于他,没想到乞丐却当了替死鬼,可会有谁在酒中下毒呢?梅平向屋内扫视了一番,伙计和掌柜吓得脸都白了。这当口,有个人在人群之中一闪,踢开窗子跳了出去。掌柜一见梅平如此武艺,毒死乞丐的是刚才跃窗的那个神秘客,再加上死者是个乞丐,因此,也不打算告官了,就将乞丐的尸体放在后院的厢房之中,等梅平回来再做处理。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梅平纵身上房,那个神秘客正在前面的屋脊之上。梅平施展轻功就追,那人见梅平追来,撒开两腿就跑。梅平追着追着,神秘客到一片树林里就不见了。梅平停下仔细观看,林中隐隐透出灯火,现出一座偌大的宅院。梅平心想,刚才那个神秘客一定遁入这所宅院之中。天色已晚,不能轻举妄动,待到天明之后再来仔细观察,这里到底是何所在。
第二天一早,梅平来到那片树林里。梅平这才看清楚,树林掩映之中竟是一个偌大的庄院。梅平绕到正门,见门楣上悬有“凤阳人家”的匾额,心中暗想,莫不是到了到了武林豪士林冲可的宅第?林冲可武功奇高,自号凤阳先生,近几年来隐遁江湖,不问武林之事。梅平久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如果此宅主人真是林冲可,到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梅平叩动门环,仆人开门,一打听,果是林冲可的宅第。林冲可一见梅平来访,高兴得摆下酒宴。
席间,林冲可说:“早知梅老弟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如老弟不弃,在敝宅小住如何?”梅平正想查看乞丐死因,就答应下来。林冲可问:“梅老弟此来拜望老夫,莫非有什么事儿想求老夫帮忙?”梅平就将昨天晚上毒死乞丐的神秘客遁入林宅之事说了一遍。林冲可沉吟片刻道:“梅老弟是怀疑投毒者是我林宅中人?如果真是如此,老夫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来人,将宅中人等聚到客厅,让梅老弟逐个辨认。”梅平连忙阻止道:“林兄客气了,夜色为掩,小弟并没有看清此人容貌,既便林兄将宅中人全都娶集到此,我还是不能辩出其人。”林冲可道:“老弟真是性情中人,好,就依老弟之言!”
二人谈笑风生,甚是投机,当林冲可得知梅平虽然年过三十还没娶妻之时,哈哈大笑道:“梅老弟,老夫有一养女秀鸾,才貌双全,如老弟不弃,说与老弟为妻如何?”还没等梅平表态,林冲可一击掌,走出一位清丽可人的姑娘来。梅平暗想,没想到凤阳这个山里小镇竟有如此佳丽,心下赞叹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