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鸿宾楼里就热闹非凡。纳清荷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平日更早,从大门口左右一边一个大红喜字到一进门的两排大红灯笼,还有餐厅大堂上空的各色拉花,件件她都要亲自过目。作为新娘子的最好朋友,今天她不仅是一个酒席承办人,更是一个伴娘。她身穿一件极为合身的红色西装,略施脂粉,更显得秀丽出众。
正在她仔细地观察哪里还不周到时,一个小员工手里拿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相框跑了过来,向纳清荷请示道:“董事长,这个放在哪里?”
纳清荷四下打量了一下,还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摆放,这是一幅巨大的结婚照,即不能摆在太碍事地方,又不能摆得不显眼。忽然,她的眼睛扫到了一进门右侧的一个小柱台上,便对那个职工说:“就放这吧!”
小伙子把像框摆好了,纳清荷又细心地打量了一番。
照片上,新郎高大英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新娘子娇艳美丽,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她紧紧地依偎在新郎的身旁,仿佛任何力量都不会使他们分开。
纳清荷看着,欣慰地笑了。
这时,只听有人叫道:“纳董事长,你在聚精会神地看什么?”
听到话音,纳清荷转过身来,原来是麦尔哈克到了。这麦尔哈克是银川市著名的回族剧作家,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婚礼主持人。由于他曾多次在鸿宾楼主持过婚礼,所以和纳清荷很熟。今天,他又应邀为凌洋主持婚礼,所以早到了一会。他来到纳清荷身旁,也仔细地端详起凌洋和雪禅的结婚照来。看了一会,麦尔哈克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凌洋的父母几天前已由厦门来到了银川,老两口对儿子的婚事非常满意。他们说:“这是上天的安排,是无法阻挡的。”
上午10时,客人都已到齐。大厅里人头济济,欢声笑语一片,凌洋的亲戚从厦门赶过来了一些,他们多是第一次到宁夏,准备参加完婚礼后再到各旅游景点游玩一下。
雪禅的亲戚倒不多,只来了一桌人,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
再有的客人多是双方的同事和好友,大家济济一堂,谈天说地,无比热闹。
这时一阵音乐声响起,新郎和新娘双双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步入婚礼大堂。只见凌洋穿着一身端庄大方的黑色西装,打着一条鲜红色的领带,左胸口的小口袋里,斜别着一只白色的百合花,显得格外精神和英俊。
再看雪禅,她今天显得比平日更漂亮了。一身雪白的婚纱裙映衬得她娇艳无比,裙子的下半身是象征着纯洁的一片雪白,而裙的上半部,则从腰部起,是由无数粒珍珠缀成的一朵朵百合花,到了肩部,又是一片半透明的薄纱,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新娘浑圆而白嫩的双肩,而脖项处,却又有一圈用珍珠和蕾丝组成的百合花。
这款婚纱是凌洋特意从厦门婚纱店定制的,婚纱上,一粒粒珠圆玉润的珍珠和一朵朵白色的百合花都蕴含着凌洋的一片深情。
新娘的耳环也是用白色的珍珠制成的,耳轮上,还别有新意地斜别着一支百合花,乌云般的秀发上披着一顶长长的洁白的婚纱。
就在大家用发呆般的目光看着新郎新娘时。
麦尔哈克手拿话筒,向所有的宾客宣布:“现在,结婚仪式开始。……”
突然,麦尔哈克的话被打断了,只见一只雪白的小鸽子从空中飞了过来,环绕着雪禅不肯离去。
大家都被这一奇异的景象惊呆了,有人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鸽子?”
“是呀!它怎么不飞走?”在人们一片私语中,只听雪禅轻轻地叫了声:“小公主,小公主,快过来!”她一招手,那只小鸽子便落在了她的右肩上,是那么乖巧,那么可爱。
麦尔哈克会意地笑了一下,又继续宣布道:“现在请新郎新娘向高堂三鞠躬。”
凌洋和雪禅向凌洋的父母深深地鞠了三次躬。
“新郎新娘向各位来宾三鞠躬。”
凌洋和雪禅又向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三躬。
众人一时肃静起来。
大家感到惊叹不已的是,那只可爱的小鸽子一直紧紧地贴在雪禅的右肩上,也跟着她在鞠躬。
麦尔哈克又向大家宣布:“请新郎为新娘佩戴结婚戒指。”
凌洋从一个十分精美的红丝绒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只晶莹闪光的钻石戒指,又轻轻地拉起雪禅的左手,十分慎重地把戒指戴到了雪禅的左手无名指上。
众人都鼓起掌来。
麦尔哈克又向大家宣布:“请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
众人起哄起来:“说,你是怎么爱上她的?”
凌洋却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说:“说来,我们8年前就已经认识了,那时我还是北京大学的一名大四的学生,那是一个周日的清晨,天气很晴朗,我独自一人去爬香山,当爬到最高峰时,一失足,从山峰上摔了下来。若不是雪禅当时正好从那里路过,及时报警,我也许早就没命了。雪禅还在医院里陪护了我一天一夜,直到我的父母赶到。可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一直在找她,并且相信一定会找到她。我找了她整整8年。终于在这座美丽的城市,古老的银川找到了她。今天,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找到了我最心爱的人。我将永远呵护着她,爱着她,直到永远永远。”
凌洋介绍完毕,大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着有人嚷嚷着要雪禅介绍自己的恋爱过程。
雪禅的脸红得像一朵鸡冠花。她娇羞地低着头,喃喃地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这辈子要嫁的人是他,当时我救他时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一些人听了甚为不满足,又大声地叫道:“不行!介绍得不行,说一说,凌洋第一次是怎么亲你的?”
这下,雪禅的脸更红了。她笑着看着大家,却不说一个字。
这时,麦尔哈克及时地站了出来,大声地向众人说:“现在——进行下一项,请新郎新娘给大家敬酒。”
就在鸿宾楼里热闹非凡地举行着夏雪禅的婚礼时,诗人恺撒却站在一幢十二层的大厦顶层上。他失魂落魄地徘徊着,眼中噙满了泪水。当他得知雪禅要结婚的消息后,立即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已失去了意义。他不知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就这样想着,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曾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登高望远,整个城市的风光一览无余。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城市交通。还有细如牛肠的街道小巷,小巷内熙熙攘攘的人流,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可是,此时此刻,对他来说,那另一个世界却更加令人向往,更加充满了诱惑。
从小,他就被父母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没有受到过半点委屈和怠慢。他要风,就能得风,他要雨,就能得雨,冬天他想吃西瓜,夏天他想吃冰淇淋,他想什么就会有什么。从生理上说,他是男人,而从心理上说,他是女人。他像女人一样敏感、多情、脆弱。他这一生,就是为爱而生,为爱而存在的。如今,他所爱的人却要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大厦的平顶上,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不停地行走着,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
在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一首刚刚写就的新诗,
鸟从城市的天空飞过
它已经很累了
它大声地问人们
水我要喝水
水在哪里
清晨人们打开窗户
一抹金色的阳光明媚
可是鸟儿却渴死在城市的楼宇之间
这是他写的第一首关心社会的诗,却也是最后一首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经历着一场海啸般的惊天巨浪,巨浪过处,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什么爱心行动?什么绿丝带计划?什么援助母亲水窖计划?全都荡然无存。他的心中还有什么?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肺都在像撕裂般地疼痛和滴血。
就这样,他站在高高的楼顶,像一只孤独的大鸟,悲鸣着、哭泣着,找不到自己心灵栖息的地方,他想飞,他要飞!飞!飞!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那里只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于是,有人便看到,一只黑影就像鸟儿一样,从高高的楼顶飞了下来,他长长的黑发像鸟的羽毛,高高地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