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考了两次钻竿都没及格,这给吕艳萍的打击太大了,她的心情真是郁闷极了。昨晚,古博文十分稀罕地回家了。一进门,吕艳萍就大声地对着他发脾气:“你知道吗?邻居们都以为我是个寡妇呢!我像个寡妇!”
古博文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所里那边有房子,我可以每天开车来接你,是你不去,你离不开你的城市,这能怪我么?”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到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我上哪儿去逛商店,……上哪儿去给大宝买火腿肠?……”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说什么呢?”
屋内,顿时,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突然,一只茶杯飞了过来,正砸在古博文的前额上。那里……立即裂开了一道口子,从口子里慢慢地……慢慢地……浸出血来。
吕艳萍毫不动心,她冷漠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古博文默默地走到一个柜子前,找出一个小包,又从小包里找到一块棉球,捂在伤口上,走进书房。
吕艳萍看着他的背影,充满怨恨地、深深地……
两人争吵无果。吕艳萍感到头很痛,就像裂成了两半。开车的驾照已经拿到手,接下来呢?接下来干什么?这样的时光可怎么打发?
吕艳萍的心中,郁闷像更大的一片乌云一样在集结,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她拿起了电话,拨响了一位狗友家的电话。可电话铃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她又拨响,另一个狗友的电话,仍是同样结果。
放下电话,吕艳萍决定带着大宝出去遛遛。
她在湖边转了一圈,道旁的小草已带有秋意,湖水很静,很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两岸的景物。湖边像吕艳萍这种闲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小孩子在玩耍。她还是郁闷,感到百无聊赖。于是对大宝说,大宝啊,你为什么是一只狗呢?你若是个男人多好?大宝深情地看着她,嘴里汪汪地叫着。唉!大宝,咱们回吧!大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的孩子,还是跟着自己的主人回到屋里。
吕艳萍准备洗洗头。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密。她把头发放入水中,长长的发立即像是一股黑色的瀑布在水中漂浮着。
洗完发,她又给先前的那两个狗友拨电话,仍是没有回音。她把电话一扔,心里骂道:都死到哪去了?
她决定去买些东西。看到她要出去,大宝高兴了起来,它活泼地跳跃着,并在前面引路。
可吕艳萍让大宝乖乖地坐在那里,就像个听话的孩子。
“大宝……乖乖……在家啊……妈妈去给你买吃的。”
大宝高兴地挥舞起两个前爪,就像是在热烈地鼓掌。
当吕艳萍购完物,她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回来的。她怀里抱的物品高高地堆起,就像一座小山,快把她的视线挡住了。她气喘吁吁,汗水淋漓,把所买的东西往出租车后座上一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她像发泄一样看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花了出去,若在往常,会有一种极大的享受和快感,并把自己胸中所有的郁闷都留在购物中心。
可今天,这一招并未显灵,她的心情还是不能转阴为晴。
吕艳萍回到家中,发现古博文还躲在书房里,仿佛就一直没出来过。她脱去外衣,把昨天在早市上新买的一串红提从冰箱里拿了出来,盛在一个大玻璃杯里,反反复复地用自来水冲洗了三四遍,又用凉白开过了一遍,这才往沙发上一躺,慢慢地享用起来。
打小时起,吃任何水果,她都要削皮,就连谈不上有皮的李子也不能幸免。她把红提上的皮一个个生生地剥了下来,然后慢慢放进嘴里,没了皮的葡萄湿乎乎的,十分柔软,她用舌头轻轻地一卷,那粒红提仿佛就化了。这种红提的品种很好,大而甜,可吕艳萍却感到毫无味道。她就这样慢吞吞地吃了几粒红提后,便把剩下的那些又放进冰箱里去了。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梨,又像方才那样冲洗了几遍,便躺在沙发上用小刀给梨削皮。梨皮是金黄色的,随着吕艳萍娴熟的刀法,梨皮就像一条金色的发带一样长长地拖了下来。记得以前,她的一个小侄子来家里小住,对她的这种手艺佩服得不得了,常常把吕艳萍削下的果皮缠在自己的额头上。他回家后对自己的家人夸赞道:我姑妈削水果的水平可高了,削出的皮从来不断。不一会,梨就削好了。削出的梨心水嫩嫩的,白生生的,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吕艳萍准备把刀放回到茶盘里,就在这时,她的手不小心被刀刃轻轻地碰了一下,立马,从她白嫩的手指上渗出了一滴殷红的鲜血,就像一颗玲珑剔透的小红豆,十分可爱。吕艳萍的心微微地战栗了一下,并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滴血,太美丽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滴血……
此时,古博文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一幅幅岩画。
在贺兰山岩画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描绘动物的,这充分说明了在古代,贺兰山曾是一个动物的王国,有许多种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而在这些动物岩画中,又有相当数量的猛虎形象,这说明在古代贺兰山中虎是普遍存在的。可今天,猛虎在贺兰山中绝迹已经很久很久了。
古博文的目光在一幅岩画的拓片前久久地逗留了起来。这是一幅被民间称为虎王的岩画。画面上,一只颇具匈奴风格的雄虎,虎眼圆皉,虎口大张,正扑向两只咩咩叫着的小羊羔。这只雄虎威风凛凛,气势不凡,虎的脊背上,凿着几朵如同祥云般的花朵及竖条,虎身颀长而硕壮,虎背上的花纹清晰可辨,犹如一幅精美的民间剪纸。
这是一幅十分珍贵的虎岩画图,可是,由于近年来保护不当,这幅岩画从虎的脑部起,已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隙……
古博文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他准备立即打报告,向上级部门反映这一情况……
突然——他听到门外的客厅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砸在地板上……
大宝狂吠起来……
古博文预感到不祥,他夺门而出,眼前的景象使他惊呆了……
吕艳萍平躺在地板上,她的身旁,是一片殷红的血,那股血正从她的左腕上涓涓地往出流着……
他的头轰地一下炸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后来古博文有些回想不起来了。他把吕艳萍送到了医院,受到了一位女大夫的强烈指责,他几乎是被女大夫指着鼻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古博文没有反驳一句,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知道,他一定是被这位女大夫评判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丈夫了。
经过抢救,吕艳萍坚决要求回到家里,她说,她不喜欢医院。大夫无奈,只好让她出院。
家,似乎已成为一个豪华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屠宰场。
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突然,吕艳萍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直直地逼向古博文,“怎么?……我没死?”
古博文麻木地回答着她:“是的,你没死。”
“我问你……如果……我死了……我的大宝你怎么安排?”
古博文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她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他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到底怎样安排我的大宝?”吕艳萍死死地逼问着。
“我……我会把它送到一个好人家里去。”
“什么?……你……你……混胀!”吕艳萍勃然大怒。她突然叫道:“我绝不容许你把大宝送人,我要让它留在这个家里,……这里是它的家。”
古博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艳萍,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它,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吕艳萍气喘吁吁地,胸脯一起一伏,她怨怨地说:“我要马上立一个遗嘱,……我的财产要全部让大宝继承。”
“你……你……简直就是在胡闹。不可理喻。”古博文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气愤,一转身回到了书房。
他的身后,吕艳萍的两束目光,像两把钢锥一样,狠狠地扎向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