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地方,
那里云雾在飘荡
微风轻轻吹来
飘起一片麦浪
在亲爱的故乡
在草原的小丘旁
你同从前一样
时刻怀念着我
…………
范立国没有失言,就在国庆节的前一天,他又住进了医院。这一次,他像个小乖孩子一样,事事听大夫的,下决心要把这个胃病彻底解决了。他的到来,着实让人民医院的护士大夫忙了一阵子。由于怀疑是胃癌,他需要再作一次全面彻底的检查,看着那一套套繁琐的常规性检查,还有一针管一针管地抽血,有时连刘丽娜都有些发怵,她甚至心疼地流泪。可是范立国却显得十分轻松和若无其事。他是那么乐观,从不会皱眉头,还时常会哼唱起一两首他最喜爱的苏联歌曲。
他的到来,也吸引了一大批病友的访问,只要有他在病房里,准会有一帮病友前来。起先,李院长想下一道军令状,不准别的病人到范立国的病房里闲聊,可是范立国坚决反对,他说,那不是把我和群众隔离了嘛!人民群众对我们党的干部来说,就是水,我们的干部就是鱼,鱼儿离不开水。不行!不行!
他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光吸引着同楼的病人到他那里,就连那些小护士也常常没事了就去请教一些问题,和他聊聊天。他就像一股清泉,使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变得清纯起来,高尚起来。而他自己,则永葆着一股不衰的生命力。
一天,刘丽娜和范小宇到医院里去看望范立国,还没进屋,就听到范立国在谈笑风生。只听一阵哈哈大笑后,范立国说,“大夫,我建议来个干脆的,把胃全切了,看它癌症还往哪里长?”
刘丽娜又听到俞大夫小心翼翼的声音,“范书记,要是那样的话,这大夫就太好当了。我们这些个当大夫的啊!总是要尽全力为病人以后的生活着想的啊!”
刘丽娜和范小宇走了进去,见到屋里坐了一屋子人。大家都情绪十分饱满,一个个笑容满面的,不像是有病的人。
刘丽娜走到范立国身旁,轻声问:“老范,中午的药吃了吗?”
范立国说,“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瞧,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来监督我吃药的。”
刘丽娜一听笑了,“看来,我的操心确属多余的了。我该下岗了。谢谢诸位了。”
一个病友说,“嫂子,你可别多心,我们哪,都盼着范书记的病快些好,我们也想跟他多说会话。”
正说着,一个小护士领着一个农民模样的人进了病房,小护士说,“范书记,有人来看你,他找了你几个小时才找到这里。”
范立国一看,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哈!原来是赵老哥,你怎么找来了?”
赵老大满头大汗,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筐子,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筐鸡蛋,他怕把鸡蛋打了,不敢和范立国握手。嘴里说,“范书记哪,家里的非要让给你带来这个,说这个实惠,有营养,您看,给您放哪儿。”
范立国说,“哎呀!赵老哥,你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这鸡蛋我真还不知怎么办?你看,我这一阵子没在家吃饭,夫人也跟着我在食堂里吃。这样吧!你的心意我领了,鸡蛋你拿回去吧!”
赵老大一听,可不高兴了,他说:“范书记哪,您这是拿俺们当外人哪!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是俺们的一点心意,就说您这一阵子不在家做饭吃,总不能永远不在家做饭吃。”
屋里的人见状,都说,范书记,你就收下吧!这位老乡大老远地给你抱来了,你咋好让他再抱回去呢!范立国只好让刘丽娜收下了赵老大的鸡蛋。
范立国让赵老大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他说:“赵老哥,你还真是个消息灵通人士,怎么连你也知道我住院的事了?”
赵老大说,“嗨!我哪能知道,是赵强告诉我的,他让我一定来看看您,并代他向您问好。”
说到赵强,范立国就问道:“赵老哥,赵强的公司办起来了吗?”
赵老大喜形于色地告诉范立国,赵强的公司已筹备得差不多了,就在这几天了。赵强的事,多亏了范书记的关照,要不他的手续咋能办那么快。
范立国听了,心中颇感欣慰。他说,“赵强是个好小伙子,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听到书记夸赞自己的儿子,赵老大也感到脸上很有光彩,他笑容可掬地说,“范书记啊!你一天操心的事那么多,还把俺们的那点子小事挂在心上,俺们真不知咋感谢呢?”
范立国哈哈笑着说:我这个官就是给老百姓办事的,不给老百姓办事就不是我们党的好干部。就该下台!
赵老大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因为他进来时,小护士曾嘱咐过他,不能坐久了。他出了病房,看到连病房外都摆满了鲜花,从过道一直摆到了电梯口,心里直犯嘀咕。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里,赵老大对大翠说,“俺们真是不明白那城里人,花了大把大把的票子,买上一堆啥事也干不成的花来,放又没地方放,都在地上扔着呢?像个花市一样,真是可惜钱了。”
大翠却说,“这你就不懂了,送花多时髦,你就知道个吃。”
赵老大像是想了什么似的,“哦!我是忘记了,你现在是城市人了,俺们是乡下人。”
大翠自豪地把胸脯一挺,说,“你以为呢!”
尽管范立国住院的消息对外是封闭的,可这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绿原区。几天来,一个又一个用鲜花编制成的花篮送到了人民医院五号病房。
大大小小的花篮摆满了病房,又摆满了走廊,又从走廊一直摆到了楼梯口。送这些花篮的人,有认得范立国的,也有不认得范立国的。他们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衷心地祝福着范立国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他们的祝福和祈祷都写在他们的花篮上的一条彩带上。有的写着:范书记,祈望您早日康复。还有的写着:范书记,愿平安和您长相随。这其中有一只花篮并不引人注目,但它却是一个老干部跑了几十里路,小心翼翼地送来的,这个老干部就是一位曾经到过范立国办公室上访的老干部。他永远也忘不了,范书记在百忙中亲自为他解决了一个子女就业的问题,又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当他得知范立国住院的消息后,说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范书记。可是到了医院,他又犹豫不决,迈出的步伐慢了下来。他想范书记住院,那得有多少人想看他啊!如果都到医院里去看他,那范书记怎能休息好呢?最终他决定不进范书记的病房了,只把自己的心里话留给了小护士。他要范书记好好休息,不要总想着工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临行时,一遍又一遍地嘱咐那个小护士,一定要把话带到啊!一定啊!
手术前一天,范立国的最终化验出来了,胃癌的可能性被排除了,他胃里的肿瘤是良性的,但他的胃将要被切除三分之一。对于这个消息,刘丽娜感到非常高兴,一连数日,她担心害怕,仿佛老了许多。范立国却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说过,没那么严重嘛!
当护士请刘丽娜在手术单上签字时,刘丽娜顿感泪眼迷蒙,眼前的字迹模糊成了一片,她定了定神,双手战栗着,在手术单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10月3日,一大早,刘丽娜、范小宇、图娅、杨思源等一干人就守候在手术室门口。范立国被护士轻轻地推进了手术室。他笑着对大家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躺在手术床上,范立国十分镇静,当麻醉师对他说,范书记,现在要给你打麻药了,你做好思想准备,请你别动。范立国笑着说,没问题,今天,我的这把骨头就全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随即,范立国感到自己的后脊椎骨上突地像是被一根钢针扎了一下,轻微的疼痛之后,他的身体的感觉越来越麻木,渐渐地,他感到自己除了大脑仍在正常地运转之外,自己的躯体和四肢都仿佛已游离了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不属于自己了。
但是,他的大脑始终都保持着清醒。
手术开始了,范立国听到俞大夫的声音,“小心!看这里。就是这!小心,看这儿!”
几个小时后,俞大夫疲惫而又高兴地对范立国说,“范书记,好消息,您的手术非常成功。您可以放心了。”
范立国苍白无力地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