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地方一样，西北人在祭祀祖先，敬奉神灵的时候，要焚香，烧纸钱，奠茶奠酒。中元节的时间，要给祖宗烧寒衣，避免先人泉下受寒。
村里有个孤寡老人，大家都叫他老马，老马和老婆早年在镇供销社工作，后来无意发现老婆和当时供销社的主任私通，老马怒不可遏，狠狠揍了主任一顿，和老婆离了婚，提前卖断了工龄，回村子种地过生活。
老马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恋上了一个寡妇，但是因为寡妇的子女反对，没能在一起。老马伤了心，一直再也没有找。
老马接近晚年的时候，村里有人在村口发现了一个弃婴。这个孩子先天一只眼睛干瘪瘪的，只有一只眼睛是好的。村里人没人愿意领养。只有老马看不过孩子活活在村口冻饿而死，就抱回了自己家。
老马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只有一只眼睛的男孩子，生活中突然有了精神寄托，虽然劳累，但是过的比以前要开心很多。周围的人也心疼这孩子，平时帮扶着带一把，做了好吃的给孩子送一点，孩子也在百家饭的喂养下慢慢长大。
这孩子到了三四岁，虽然一只眼睛看不到，但是另一只眼睛却眼力极好，模样长得也比较俊俏。但是，这孩子常常会出惊人之语，而且让人害怕。
村里有个痨病鬼，大热天常常穿着棉袄，有一次这孩子看到之后，突然问老马，爸爸，为什么这个人背上总是背着一个黑乎乎的叔叔呀？老马放眼一看，明明就是这个痨病鬼一个人在散步，背上哪有什么人啊！
但是这孩子却很肯定。老马不由很不安，叮嘱这孩子，以后不许胡说。但是老马的心里也逐渐觉得这个孩子不一般。
有一次，村口有个久病的老人快要不行了，按照乡里的风俗，这个时候村里人都要去看看，表示关心，同时准备着，一旦老人突然过世，有什么丧事的准备需要协助办理。老马一个人带孩子，老马走到哪儿孩子就带到哪儿，当天老马去看望老人，也带着孩子。
在这个老人的院子里，有一会，这孩子突然很恐惧，紧紧的拉着老马的手。老马问她怎么了，这孩子不回答，闭着眼睛猛摇头。老马问得紧了，孩子悄悄对他说，爸爸，你让我不要胡说，但是我刚刚看到屋檐上面飘下来两个很害怕的人，把屋里生病的爷爷带走了。
老马听的心惊肉跳，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家属的哭声，老人刚刚已经过世了。
这件事之后，老马就觉得这孩子很不一般，又担心孩子总是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困扰，于是带着孩子去大庙里请教了道士。道士了解了孩子的情况，拿着一面铜镜子对着孩子的那一只好眼睛照了很久。
仔细查看后，道士告诉老马，这孩子天生能够看见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用法术无法解决，只能平时多管管，晚上黄昏少出门，阴气旺盛的地方不要去，家里多养几只公鸡，养一条黑狗，慢慢熏陶，说不定会好转。
老马听了道士的话，一切照办，孩子果然逐渐好转，出现看见一些怪东西的情况越来越少，性格也逐渐开朗了许多。
大概过了一年多，老马见孩子好转，于是心理也就放松了。这一年过年，三天的年过了要给先人送纸，也就是烧点纸钱之类。
老马平常总是一个人，那天晚上孩子非要和老马一起去，老马想想，这孩子也算是老马家的子孙，让先人看看也是很开始的事情，再说，孩子看见怪东西的毛病已经好转了，也不用担心了。于是老马就带着孩子一起去给先人送纸。
送纸的人很多，村子的巷子里面很热闹，各家各户之间不过几米之遥。老马烧了香，点着了纸，和孩子一起跪着，边烧纸边奠酒奠茶。
突然，这孩子哈哈笑起了，很开心的样子。老马问他，孩子，你笑什么？
孩子说，爸爸，你真的看不见吗？这些娃娃好可爱啊。
老马毛骨悚然，心想完了，今晚就不该带孩子出来，老毛病又犯了。
这孩子见老马很茫然，就对老马说，爸爸，我来帮你，上次邻居家的姐姐想和我一起看会飞的人，我用自己的手帮她揉了揉眼睛，她也就能看见了。说完用两只手掌在老马的眼睛上面用力揉了揉。
孩子一松开手，老马老眼惺忪，但是真真切切的看到，自己燃烧的纸钱堆子旁边围了一圈看筷子一样高的小孩子，个个穿着红肚兜，争先恐后的从纸堆里面抢钱，烧尽的灰烬这些孩子一拿到手里就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圆。
这些孩子蹦蹦跳跳，边抢边吵闹，哭哭啼啼的有，笑嘻嘻的也有，老马看呆了。
片刻，老马视力恢复了正常，这些孩子的样子和声音马上就看不到了。但是老马的孩子还是能看到。这孩子一点也不害怕，边看还边给老马讲解。
老马这下自己也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了。他小心翼翼地烧完了纸，赶紧带着孩子回来家。第二天太阳老高的时候，老马带着孩子直奔大庙，他这次下了决心，就是跪着求，也要让道士想个法子，解决孩子与自己的困扰，
这日子这样就没法过呀！
道士仔细听了老马的描述，又用铜镜子看了看孩子的眼睛，笑着对老马说，孩子眼中的阴郁已经消退不少，这证明孩子正在逐步变得正常，换一句话说，孩子的奇怪能力正在消失。你还担心什么呢？回去接着按照我的话做。
老马又问道士，看见的那些抢纸钱的小鬼娃娃是什么，会不会对家里的先人有伤害。
道士说，这些鬼娃也很可怜，都是旧时饿殍。人们没有给鬼娃烧纸祭祀的习惯，所以他们在阴间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在有人祭祀先人的时候抢一点，阴间管理的神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不去管。
道士告诉老马，其实还有人看到过抢纸的鬼娃。你看谁家烧纸时候单独分出一小部分，在旁边烧，也不管它，就是专门给鬼娃备的。只是这事情一般不能言传。老马恍然大悟。确实有人这样做，他疑惑不解，问人家人家只是一笑。
老马和孩子回家，以后只要烧纸，总要留出一点给鬼娃。一来避免先人被干扰，二来那些鬼娃也确实可怜，如同曾经自己的儿子。
老马儿子慢慢长大，看见那些东西的频率越来越小。后来，因为眼睛疾病做了一个小手术，就再也看不到了。
人间有可怜的乞讨儿，阴间也有抢纸的鬼娃。看来，哪一个世界，都不能是理想的天堂。叹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