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完全被头顶上方的橘吸引住,看也不看那只手便嬉笑道:“小红,你放开我,等我摘了这串橘咱俩分着吃。”
话音未落,一股极重的力量由左腿传来,我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随着这股力量侧栽了下来。
可怜我的一只手已经触碰到了那串橘,却终是与那果子无缘,只抓了几片碧绿的叶子下来。
躺在地上,我的姿势一定极不雅观,因为我最先看见的是自己堆在腰间脏兮兮的纱裙。以及被挂破后变成一缕一缕的裤腿。
幸亏这围墙不高,倘若是二皇子府的外墙,这样摔下来,只怕脖子都会被撞进腔子里去。
我异常恼怒,小红这丫头愈发没有规矩了,即便担心我也不能这般粗鲁地把我从墙头上拉下来吧?
可是,我很快就看见了一张比我还要愤怒的脸。
我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双脚着地时才发现一只脚上的鞋不见了。
“大胆!”
“大胆!”
我和他同时怒吼,却也同时被对方的怒气骇住闭上了嘴巴。
他显然没料到我摔得如此狼狈却还盛气凌人,往前逼近几步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是真的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贴住了围墙才停下来。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出奇得清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袍,虽然华贵,却洗得发白,一看就穿了好些年头。
他不过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稚嫩,如玉的面容上衬着一双黝黑的眸,深如大海。
我看着这双眼眸中狂风骤雨惊涛骇浪,知道下一刻他就会爆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连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一句。
平时我虽小心谨慎,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震住?可是现在,我分明在他凌厉的眼眸中读出了一股杀气。
他要杀我?我的眼皮跳了两下,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可不是要杀我吗?这府里不管是谁我都得罪不起,他若是懂得怜香惜玉,刚才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从墙头上栽下来却连扶都不扶一下?
我也真是痴人说梦,这人若是好心地想要扶我,又怎会将我从墙头上拉下来?
他是谁?
二皇子?不可能,三姐今年都十八岁了,二皇子总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二皇子侍妾的孩子?当然不是,要是二十岁的二皇子能生下这么大的儿子,那二皇子当真厉害得紧。
看他穿着简单,衣料虽属上乘,但还没有艾月轩里的仆役华丽,头上身上更是干净得连一块玉饰都没有。
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我几乎要透过他的衣裳和皮肤,直接看进他的骨子里去。可是,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少年的眼峰太过犀利,竟像一把锐利的剑,叫人无处遁形。
府里既然能有翡翠那样大度精明的丫鬟,为什么不能有这般气宇轩昂的小厮?
是了,他一定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或者小厮,最多也就是个幕僚。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是他和二皇子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才会被熏陶出这一身的不羁和傲骨来。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这少年也在默默地打量我,两道入鬓的剑眉间隐着怒气,仿佛操纵生死大权的帝王正在俯视他的死囚。
他的个子很高,我还不及他的肩膀,只能仰视他。但我却没有躲避他的视线,而是狠狠地瞪着他。
他是故意的,以他这样的个子,踮起脚尖就能触到墙头,他完全可以拉住我的手臂把我从墙头上拎下来,可是他却选择了我的腿,大概握住我的脚踝要俯下身子反而吃力,所以他是极其鄙视地拉住我的小腿把我狠狠地从墙头上拽了下来,就像扯下墙头上一根不应该长出来的杂草。
这番动作不仅挑衅而且危险,如此草菅人命就是这群古人的做派么。我的怒火在心口燃烧,几乎是恶狠狠地,以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瞪着他。
怒火让我忘记了自己的狼狈,我连纱裙都没有拉下来,也不去找丢失的鞋子,更无视纱裤一缕一缕地随风飘散开,偶尔能窥见我雪白的腿。只是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既不暴露身份,又能狠狠地教训这个狂妄自大的人。
然而,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之前,他却先开口了:“好没规矩的奴才,你是在哪个院里伺候的,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敢来偷橘?”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真的狼狈到如此么?即便我现在灰头土脸衣冠不整,是不是也应该能从我的衣着上看出我不是普通的丫鬟?
这人不止冷酷狂妄,还很欠揍。
我一时气急,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正恼自己,突然看见他手里抓着几颗艳红的辣椒果子,登时想起来现在他和我都站在艾月轩的小花园,而并非那一望无边的橘园内。
这里是百花争艳啊!是我自己的地盘,这少年才是非法闯入者,他才是小偷,我怕他作甚?
胆气立时壮了不少,我吼道:“大胆的狗奴才,谁允许你到百花争艳里来偷辣椒的?”
“百花争艳?辣……椒?”他的眉头皱了皱,不解地嘟囔着,忽然想起我喝他狗奴才,白净的脸庞顷刻间隐上了一层青色,低声怒问:“你说我是什么?”
“我管你是什么……”话还没有说出口,我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