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珠花的去处,我不由心虚,抬头红着脸看他,我用细如蚊吟的声音道:“呵呵,是,保护得很好!”
玄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突然俯身凑近,双手猛地捧住我的脸细细察看起来。
我的脑袋嗡地一响便傻掉了,愣了半天才发现他不是在看我的脸,而是在我发间寻找着。
顿时想起那枚珠花,心知不妙,脑袋便下意识地往回缩。
他岂容我缩回去?一只手在我头上乱摸,另一只手却勾住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眼睛问:“我送你的珠花呢?为何不带?你今日如此打扮却不戴珠花,是嫌那珠花有失你的身份么?”
“咳咳!”我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扫落玄正的手挣脱出来,笑道:“你怎这般小气?送我的东西还打算要回去么?我喜欢藏着观赏就不行么?难不成我小小年纪就得弄得珠翠满头?你也不嫌俗气?”
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悻悻道:“那珠花原是父皇赐给母妃的,我就怕你又拿来送人。”
一提送人我便跳将起来,嚷道:“玄正你给我好好解释,那****如何哄骗祥叔听从你的吩咐?你可是仗势欺人,用皇子的身份压制了他?”
玄正面上微露尴尬,旋即便摆出一副冷清的嘴脸淡淡道:“那****受伤过重,我知瞒不住,本想请安青王出面相助,进得府来,却被祥叔拦在了惠安堂门外。我心急如焚,他却百般阻挠,任我说破嘴皮也不让我见安青王。我当然不悦,一怒之下便与他交了手,打斗间这只玉兔从怀里滑出,祥叔当场愣住,随后问明你出了事便与我直奔二哥府上。我当时未曾细想,直到今日,我在你门口遇到他,才知这玉兔原是他送给你的。”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黑,祥叔对玄正说的绝非他告诉我的这样简单。难怪祥叔今日会对我说那样的话,他定是以为我和玄正互赠信物,已经缘定终身,大感欣慰下,这才有了如此一说。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我猛一跺脚,伸手就要去夺玄正手里的玉兔,嘴里直嚷道:“这玉兔我不送了,你的玉橘我也还给你,咱俩还是离远点比较好,要是让人知道你送我玉橘珠花,我又送你玉兔,还道我们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了呢!”
玄正大手一收,玉兔便牢牢抓在了他的掌心。
板着脸,他将玉兔送入怀中藏好,皱眉道:“你怎么出尔反尔?送人的东西岂能再要回去?”
“这个不算!”我急得踮起脚就往他怀里摸,“你我不对眼儿,留着这些平白授人口实。”
他双手紧捂着衣襟,坏笑道:“青颜?你可是想非礼我?”
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话从正人君子般的玄正口中说出自有一股道不出的邪魅。
只可惜我不是见了美男就犯花痴的女子,他的美男计用在我身上不顶事儿。
“非礼你又怎样?本小姐我非礼过的男子多了去了,你便是脱光了,我也不见得稀罕看!”
玄正吓了一跳,赶紧捂住我的嘴道:“莫要胡说!好了,还给你就是了!”
说完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玉兔轻轻抚摸两下,往我手里一塞,道:“母妃过世得早,我和玄聪不能每日相见,这玉兔陪着我替我解了不少忧愁,你竟还小气得要收回去。”
我心虚地看他一眼,拿人财物与人消灾。玉兔送给他也算平等交换,玉橘和珠花我自行处置,也好在日后有个说法。
如果玉兔收回来,我当把玉橘和珠花还给他才对,可现在珠花我送给了翡翠,这该如何是好?
我正发愁,他又道:“还给你了,不过玉橘和珠花不用你还,留着吧,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我也用不着。不过你要是敢再拿去送人,我一定不饶你。”
我是该高兴他的大方,还是该怨恨他的小心眼儿?
握着玉兔,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索性横了心,把玉兔重新塞他手里,咬牙道:“祥叔已经误会了,再拿回来又有什么用?你既然喜欢,就留着吧!不过少在外人面前招摇,别玷污了我的闺名清誉。”
“果然还是要给我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狡诈地冲我眨眨眼,道:“谁说祥叔只是误会?我倒觉得你与我私定终身是好事儿。等我的府邸造好之后,我便请旨赐婚,咱们把玄聪接回府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是很好么?”
“呸!不要脸!”我淬他一口,道:“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男女之爱吗?你当成婚是闹着玩的事儿?我才不愿嫁给你呢!”
玄正眯着眼好笑地看我,问:“难道你知道什么是男女之爱?你不愿嫁我,那想嫁谁?”
我愣了愣,差一点被他算计了,瞪了他道:“再别浑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说多了旁人真的会误会,以后想扯都扯不干净了。”
玄正敛了笑重新将玉兔纳于怀中,拉着我在锦凳上坐下,道:“哭过了,笑也笑够了,现在可有心情听我说正经事儿?”
我立时想起他今早去艾月轩说过找我有事,他又追来安青王府,定然十万火急,便问:“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费这么大力气逗我开心,可是和玄聪有关?”
玄正的眸顿时沉下去,脸上已有了烦躁,道:“你究竟对玄聪说了什么?他为何要绝食?”
“绝食?”我张大嘴巴不相信地瞪着玄正,“玄聪要绝食?”
“你自己做的事,还来问我?”
“我做什么了?从那****说不许我和他做朋友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我能对他做什么?”
玄正细细观察我,见我不像在撒谎,皱眉道:“玄聪不是要绝食,是已经绝食两日了!”
“那你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他要饿坏了怎么办?”
“你是真的担心他的,我不该疑心你。”玄正叹了口气,道:“那日送你和小亮子回艾月轩之后,我告诉玄聪你回安青王府,再也不回来了,他和我治了几天气便恢复了正常。新年已至,宫里事情多,我便也疏忽了,只嘱咐下人好生照看他,自己回宫忙碌。初一乍闻你病重,我还不信,只道你用过雪霜膏,必是为了方便养伤故意装的。待二嫂和二哥先后回府,我和四弟派出的人又探不到消息,这才慌了神,宫宴一结束立刻请旨来打探。见你不省人事,便与二哥一同入宫,向太后讨了那颗万年老参。你醒来后闭门不见,我心知你还在恼我,只等你想通以后寻了机会再来开导你。空闲下来才想起好几日不见玄聪,那日前去探望,他对我依旧不理不睬,但气色不错,我以为他气性大,想着慢慢就没事了。”
玄正声音一顿,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提了起来,“昨日我去探望,下人们却告诉我玄聪绝食了,我好说歹说他都无动于衷,不看我,也不与我说话,无奈我只能由着他。心里只想他饿了自然会吃,哪知今早去看他,却发现他还在绝食,我料想只有你才能让他变成这样,这才去艾月轩问你。”
原来是这样,玄聪绝食,玄正自然懊恼烦躁,心中认定玄聪是受我挑唆,这才心急火燎地领了三十黑甲军前来兴师问罪。
怪不得早上看见他的时候那般气急败坏,吃了闭门羹便用脚踹门,想是恼极了。
心下有些后怕,斜睨了他问:“玄正?你今早领着黑甲军是来抓我的吗?”
玄正也不掩饰,点头道:“当时真正怒极,觉得你喜怒无常出尔反尔,心想若是道不出理由,管你是安青王的七小姐还是三嫂的妹妹,定要捉了你去给玄聪喂饭。”
只是喂饭么?他弄得如此兴师动众只是想捉我去给玄聪喂饭?他是关心则乱还是太幼稚?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玄正,问:“那你为何不抓我?以你的武功又不会打不过我,且你还带着三十黑甲军,青鸾堂的门板岂能挡住你?”
他苦笑着摇头,道:“你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傻?我虽恼极了你,但真正看见你那般空灵清透的娇弱模样岂能舍得下手?”
“所以你就对着我的门板撒气?”
他哈哈笑道:“你让我吃了闭门羹,还不准我踹几下门板么?”
我站起身将衣衫上的褶子拽平,拉了他的手道:“走吧!”
“去哪里?”
“给玄聪喂饭啊?”我歪着头看他,“我不去难道你自己喂?也得玄聪愿意吃你喂的是不是?”
才走出两步,玄正的手臂猛地一收,我站立不稳,重重地扑进他怀里。
“青颜,难怪玄聪喜欢你,我果真未看错你,你确实可做知己。”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双手紧紧抱着我,柔声道:“母妃过世后,再也无人像你这般真心对我们。”
趴在他的怀里,感受他心脏重重的撞击,恍惚觉得自己正被安青王搂在怀里疼惜,无比温暖安心。
吸吸鼻子,我道:“玄正?你总是这样对我情不自禁,万一哪天我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垂眸看我,唇角弯起,笑道:“那我也喜欢上你,两不亏欠。”
手拉手走出翠竹园,竟看见祥叔孤身站在雪地里,月光衬得他的身影单薄消瘦。
看着我和玄正交握的双手,祥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我怯怯地唤了声“祥叔”,想松开玄正的手,他却死死握住不放。
冲祥叔点点头,玄正正色道:“祥叔!青颜交给我,您放心吧!这一世,只要玄正活着一天,便会保护好她一天。”
我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玄正脸上一派坦然。
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意,我与他惺惺相惜,彼此视对方为知己。此心日月可鉴,却与风月无关,实在非男女之情。他立下这般重誓,祥叔一定会误解,难道,他丝毫都不担心么?
果然,祥叔的笑容僵了僵,便如夏花般绚丽绽放,“好,好,好!”
祥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不言语,转身快步离去。
我急道:“祥叔误解了!”
玄正无所谓地笑笑,“无妨!”
我叹口气,“也罢,我的名誉都已经让你毁光了,也不怕多加这一回。”
他得意地看着我道:“我对祥叔所说并非虚言,我护你一世,你损失些名誉也算公平。”
欲哭无泪,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当真无奈。
朝天翻个白眼,我道:“你要是有玄聪对我的一半真心,我便知足了,偏你是个心机深重处处算计的人。”
他在我鼻梁上轻轻刮一下,道:“好贪心的丫头,有了玄聪天天盯着你还不满足,还要我也和玄聪一样么?”
我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脚步一停,问道:“你说什么?”
玄正不知何意,继续笑道:“说你贪心啊,小野猫!”
“不对!”我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焦急地问:“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皱眉想了想,道:“我说我不能像玄聪那般整天盯着你。”
我倒吸口凉气,声音猛地尖锐起来,“玄正?玄聪到底住在哪里?”
玄正吃惊地看着我,反问道:“你不知道么?你不是爬上墙头看见过吗?”
我惊问道:“橘园?玄聪住在橘园里?”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我早该想到的,那片橘园被打理得如此好,虽值冬季,橘树依然郁郁葱葱,必是有人日夜照看。我却自欺欺人,从不想那一望无际的橘园内,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拉着玄正狂奔起来,丝毫顾不上脚底路滑。心中默默祈祷,玄聪?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有事,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我就来向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