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梢,还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转头对不知所然的玄正等人道:“当日我与贤亲王受困于长安郊外的悬崖谷底,曾亲眼目睹一大蟒从遍地灵火闪动的白骨丛中游至硝石旁开始擦伤止血,岂料,血未止住,却引来爆破燃烧,那火势汹涌,锐不可挡,直将巨蟒烧成一副骨架方才渐渐熄灭。所以,贤亲王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利用此法来对付倭寇大军。”
玄正脱口道:“这倒是个绝好的法子,即便没有火炮,我军亦能利用火药弹取胜。”
玄茂此时也想到了,眼眸发亮地说:“三哥?你是说……”
“对!”玄正看了看我,便将目光投向玄华,“我们可以将火药弹运上山头,倭寇大军来袭时将火药弹直接滚下,火药弹一旦燃烧爆破,便能将倭寇大军全部烧为灰烬。”
杜若斌此时也听明白了,却蹙眉道:“好是好,那硝石必须要灵火助燃才能爆破,我们上哪里去寻找那么多灵火?难不成要将乱葬岗里的尸首全都挖出来?那样岂不是……”
“不用!”玄华一直未插嘴,此时却打断杜若斌的话,道:“我住在黑山林子里时曾在夜间见过一种白色的软石,天气变热就会自己燃烧,我们可以将这些软石采来小心碾成粉末,将其涂抹在火药弹上,只等正午阳光充足之时投出,定能击退倭寇大军。”
玄正道:“此法极好,四弟,立刻传令三军,派人将软石和硝石大量采来。”
玄茂立时出账前去部署,我皱着眉看向玄华,“我怎不知还有这样的软石?你也没告诉过我?”
玄华戒备地看了看玄正和杜若斌,但见他二人的目光皆锁定在地形图上,未曾听见我发问,这才绕过玄正至我身边,轻轻靠住我,目光极其讨好可怜地望着我说:“我好像有点站不稳,颜儿?你抱着我好不好?”
他竟用这样的法子糊弄我,当真可恶至极。
我有心推开他,但见他面无血色,身子发颤,倒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只好愤愤地扶住他。
“二哥?”玄正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玄华,却发现身边之人不见了。遂看向我,待看见玄华正含情脉脉地靠在我身上时,不由哑然失笑道:“本来我还想问问二哥,以眼下的热力那软石会不会自行燃烧,看来是不用问了。”
我知他在故意讥讽我们,不由脱口替玄华辩解道:“当然可以?贤亲王都亲眼见到了,岂有不会燃烧的道理?”
“蓝焰!”玄华在我掌心重重捏了捏,敛了笑容皱眉想了想,“我尚不确定,那日夜里特别闷热,我才看见那种软石自行燃烧,之后的日子,我再去瞧,却每每不得而见了。”
我和他夜夜相拥而眠,竟不知他每晚都去看什么软石,当下里,冲玄华丢了一记飞刀眼,顺势在他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玄华自知理亏,身上吃痛,却不敢呼叫出声,含了笑不与我争辩,看着我的目光却愈发灼灼,连喷溅在我脸上的呼吸都渐渐滚烫起来。
我心道不好,他此时春心大动,眉目含情,面如桃花,当真不合时宜,忙扭了头不再看他,扶着他的双手却再不敢随便乱动。
玄正和杜若斌虽亦担心软石不能自行燃烧,但却觉得不是大问题,实在不行,大战之际派出一批死士,用火引子将软石和硝石点燃了再丢下去便是了。
当下,杜若斌、玄华和玄正坐下来细谈,我不便在帐中打搅,便自顾出账寻玄聪去了。
杜若斌离开后,玄正和玄茂又召集三军主将帐内议事。
此时我不便在大将军帐内晃来晃去,便一连两日都和玄聪待在一起,顺便配制了许多些消痕药膏给玄聪医治脸上的瘢痕。
玄聪本来就伤得不重,脸上的伤也在长安时被玄正和李玄风医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道不甚明显的粉痕和一些淡淡的白色印记,不到三日,我便将他的脸医得又白又嫩,竟比女子的还要娇美三分。
战事果然吃紧起来,杜若斌返回西蜀大营的第二日,杜若珩和小野所率的倭寇大军便向西蜀大营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进攻。
因杜若斌急于求成,穷追猛打,大营驻扎处皆为平原地带,被杜若珩和小野突袭,虽只损伤了二千余人,但却伤了士气,竟有一些西蜀国的兵士乘机跑到倭寇大营给杜若珩效命去了。
杜若斌气得暴跳如雷,两日内下令斩杀了一百多名逃跑被捉回的兵士,这才将一盘散沙的三军镇住。
黑山天险只能保寒城安全,西蜀国大营却在天险之外,战事一发,反倒变成了倭寇嘴里的肥肉。
杜若斌心中明白,一旦杜若珩和小野全面开战,寒城若不发兵,则西蜀大军便会逢战必败,因此一连两日都派人前来求助。
想当初,杜若斌攻打我寒城时曾率五十万铁骑,今日却落得这般惶恐,着实令人心存不忍。
玄正有心助杜若斌一臂之力,便与玄华和玄茂等人商量后,将两架诸葛神弩调给西蜀大军使用。
西蜀国大军素闻诸葛神弩勇不可挡,一时间倒也士气大振,倭寇再度来犯时,虽应对得有些吃力,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黑山关口少了诸葛神弩守护,倭寇在西蜀大营那里讨不着便宜,竟派了两次小分队于深夜突袭黑山。
好在玄华和玄正早已在黑山关口设下伏兵,两次突袭倭寇都败兴而归。
我心中对战事焦虑不已,却苦于没有良策。火药弹之法虽好,却需天时和地利,只能守株待兔,倭寇若不来犯,是派不上用场的。
玄华等人心中亦知轻重,虽派人不断开采硝石和软石,炼制成火药弹,另一面却为火药弹无法自燃不易控制而苦恼。
战事一度僵持下来,三方竟成三足鼎立之势。玄茂便加派人手,每日亲自率兵巡山,防止匈奴突袭。
这些日子唯一无忧无虑的人就只有玄聪了,玄正整日忙着与诸将们商议大事,没功夫陪他,玄聪便专心致志地缠着我。我怕他再施打洞神技逃出寒城大营,不敢让他一个人独处,遂整日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玄聪缠得我甚紧,我便征得玄华和玄正的同意,在大将军帐外另设一营帐,和玄聪同住在内,每天带着玄聪入医帐帮财叔和其他军医郎中配药,为大战做准备。
玄华知我整日帮玄聪消除脸上的伤痕,便给了玄聪一面小铜镜,铜镜古色古香,精致典雅,一看便不是俗物。玄聪喜欢得爱不释手,整日不离身地挂在腰间,走到哪里都要向兵士们炫耀一番。
玄茂见二狗子对我极其友善,便特意将二狗子调拨给我,让他保护我和玄聪的安全。
九月初八,问重阳,天气酷热,医帐内闷热难当,我便带着玄聪在医帐外碾药。
我坐在药碾前用脚碾药,二狗子将晒干的药材一株株分开递给我。玄聪觉得药碾好玩,便央求我教他,有模有样地坐在石凳上,学我的样子用双脚去碾药。
药碾虽看起来简单,却没有玄聪想象得那般易学好用,玄聪力度平衡掌握得不好,踩了没几下,身子一歪,竟从石凳上栽了下来。
我看他摔得满头满脸都是土,笑着将他扶起来,二狗子忙进账去端了水出来给玄聪擦洗。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面小铜镜从玄聪的腰带上摔了出去,跌落在晒干的药草中间,迎接着炎炎烈日的洗礼。
最先发现干药草开始冒烟的是二狗子,他的惊呼声尚未落下,便见干药草上腾地窜起一簇火苗,竟熊熊燃烧起来。
此景将我们吓得目瞪口呆,玄聪更是吓得缩在我怀里哇哇大哭。
二狗子反应快,端起玄聪的洗脸水泼将上去,药草堆发出一阵呲响便熄灭了。
此事蹊跷中透着诡异,我担心有人使诈,遂让二狗子前去大将军营帐请玄华和玄正过来,自己蹲在地上用树枝将烧得漆黑的药草一点点挑开。
那面小铜镜便露了出来,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强烈的光芒,竟刺得眼睛生痛。
我脑中灵光一闪,当下便明白了药草起火的原由。
正巧玄华、玄正和玄茂听说有奸细在医帐放火,匆忙赶来察看。
玄华和玄正趋身上前,一左一右拉了我的手上下仔细打量,同时问道:“可伤到了哪里?”
但见我和玄聪都无恙,二人相视一笑,这才松了口气。
我心中激动,指着地上的小铜镜语无伦次道:“快,快,你们看,有办法了,我们可以打败倭寇大军了。”
玄华、玄正和玄茂乍一听我说得没头没脑皆愣了一下,同时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小铜镜。
但见正午的阳光照在铜镜上极其耀眼,似乎有着灼灼的光芒。玄华便蹙了眉走上前,蹲下身子抬手在铜镜上一触,手指才触到铜镜镜面,便喜道:“铜镜可以聚光产热,这般,即便天气不够热,也能以此法引燃软石和火药弹。”
玄正立刻领悟,不由道:“此法甚好,可以在西蜀国大营四周皆设置火药弹,以铜镜控制起火爆破时间,倭寇一旦来犯,定能不费一兵一卒退之。”
玄聪见他的小铜镜掉在地上,嘟囔着走过来,伸手便要去捡拾,衣带却飘落在铜镜上,尚不待他抚开,那衣带竟渐渐冒起了白烟。
此法再无悬念,当下,玄正亲自点了五千骠骑军前往西蜀国大营共商护国大计,玄茂则返回大帐与诸将军们商议打造铜镜之事。
玄华碍于身份,遂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我骑马往后山而去。
待行至山脚下,他跃身下马,让我骑在马背上,他自己牵着缰绳在前面缓缓走着。
我们沿着山脚而行,绿草萋萋,几乎埋没了他的膝盖,他的白衣在绿草间显得纯净清爽,犹如沥沥春雨,将凡世污垢尽数洗涤干净。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将他的身影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金色,竟像是透明的一般愈发映衬得他修长飘逸。
我不说话,玄华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两人一马,一行一骑的祥和与静谧。
直到夕阳西下,二狗子带人来寻我们,玄华才重新跃上马背,将我揽入怀中护在胸前,骑马缓缓返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