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上,刘晓苏可以做到足够的坚韧,足够的勇敢,为目标拼尽全力;但在感情上,她却从来就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她是脆弱、敏感的,从小就是。
成文玲的童年,是在父母的激烈的争吵和打斗中度过的。姐妹三人哭抱成一团,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以最恶毒、最凶狠的方式相互攻击着、伤害着,赶来劝架和看热闹的邻居们落到她们身上的目光有怜悯、也有嘲笑,这些成为她童年记忆里最难摆脱的梦魇,她只有逃去和外公、外婆睡。
12岁的时候,双亲离开她们到外地去做生意,姐妹三人为此长舒一口气,很享受没有吵闹、新鲜自由的空气。没有了家长的监督,她们的学习反而更努力、更刻苦,成为老师和亲戚们交口称赞的好孩子。
那时的刘晓苏已经是班长,并且十分好强,什么事都要尽力做到最好,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都严,又爱打抱不平,因此和男生的关系十分紧张。
成文玲从小就偏科,上初中时进步更是神速,虽然总成绩在第二三名之间徘徊,却一直霸着语文和政治的榜首位置。班里总分第一的同学对此暗恨不已,曾多次在这两门功课上暗下苦功,试图超越刘晓苏,做一回全科第一,但终不能如愿。
成文玲写得一手好文章,她的文采在全年级都是有名的。老师一出题目,别人还在认真审题和挤尽脑汁地搜刮词语,她却只要凝神思索一会儿,立刻下笔如飞,一气呵成地写出一篇文笔细腻、意境深远的作文。尤其是议论文,不仅用词精确、老练,而且立意新颖,观点独特,透出一股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深思。
因此,刘晓苏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在各个任课班级里朗读。这,是每一个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对学生最大的肯定和褒奖。如果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荣耀降临,那将是一种幸运,可以带着喜悦和骄傲欣然接受,但是,当这种荣耀每次都毫无悬念地、频繁地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那无疑是一种灾难。
成文玲因此遭到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孤立,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充当她的陪衬。她开始觉得孤独和失落,她找老师谈过,也刻意在写作时有所保留,但成效并不明显。
年轻的心渴望理解和友谊,陪伴她的孤独还是孤独,这种痛苦无处诉说,无法排解,有时,她会因为同学一两句无心的话而失声痛哭,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慢慢消化。
在后来的学习和工作中,她开始慢慢学会保护自己,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她渴望平凡而简单、诚实而坦承的友谊。她是那样的敏感和脆弱,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平凡、温暖的感觉,害怕一切的伤害。也学会用快乐、坚强的伪装来保护自己,不去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当危险靠近,首先想到的就是逃离,让自己免受伤害。
王笑就曾经说过:“刘晓苏,你就象一颗巧克力豆,外表看上去坚硬且色泽艳丽,其实剖开来,里面的心却异常柔软与脆弱。”
语文老师也说:“刘晓苏,你是这样的骄傲与脆弱,纤细而又敏感,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太过在乎,想要守侯,反而容易失去。学会放开一些,勇敢一些,你的人生将会更精彩。”
这些年,刘晓苏在社会上工作,已经改变了很多,同事们都形容她乐观、开朗、阳光、上进。可是面对卓旭,刘晓苏很容易就变成当年那个脆弱、敏感、患得患失、极度不自信的小女孩,渴望靠近,却又害怕伤害。
所以,对于卓旭的感情,他不表白,她也不会开口去点破,只能顺其自然,因为点破后带来的不良结果是她不能承受的伤痛。
也不是没有过埋怨和期盼的。
成文玲和厂家的一个导师私交不错,古道热肠的她极力为刘晓苏推荐各类“考谱”的男孩。刘晓苏推迟不过,就见了一个,不料只见过一面对方就很满意,很有诚意地追求刘晓苏。
有一次,刘晓苏因为频繁出差,疲劳过度,虚火上升,导致扁桃体发炎,满嘴肿泡,半边脸高高肿起,张嘴说话都成为一种困难,只能吃些流质类的食物。男孩子知道了,穿越大半个城市到刘晓苏的宿舍,硬拉着她去医院。
在输液室里,男孩看着刘晓苏的眼睛,表情真挚:“晓苏,这样频繁地出差太辛苦,我会心疼的。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京,我去读研究生,你找个好学校去进修。我觉得你有才华,应该找个好学校去上大学,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太委屈你了,你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请给我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是没有感动,也不是没有感受到男孩的真心,可是,刘晓苏的心里已经装着一个卓旭,又怎么容得下别人?
最后只有说尽狠话,才逼得男孩黯然离去。韩佳音说得对,如果不爱,连怜悯都是种残忍。
伏在医院冰凉的扶手上,刘晓苏早已泪流满面,她将自己蜷抱成小小的一团,指甲狠狠地掐到肉里,还是感到冷。
象有人扼住她的咽喉,胸腔和嗓子都紧得难受,她冷冷地对自己说:刘晓苏,你真残忍!真冷血!刚才又有一个你不愿意伤害的人被你伤害了!
没有比在那一刻,更加厌弃自己,恨不得立刻就能消失,象尘埃远去。
然而,连这样的自厌自弃也不能彻底,因为她舍不得,这世上还有卓旭,叫她如何能舍得?!
成文玲的唇边绽开一抺绝望的笑意:卓旭,是我自作多情吗?为什么你还不向我表白?如果我等不下了,那要怎么办?
国庆过后不久,刘晓苏向公司提请辞职。
一年多的频繁出差生活,已使她的体力严重透支。她想要结束这种四处漂泊的日子,有份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有足够多的业余时间,继续自学进修大专课程,或者谈场像样的恋爱。
瑞泽明和经理们商讨了一下,决定元旦后把刘晓苏调回公司做客户服务,负责客户接待和咨询、接听订单、打印和整理文件等日常事务。
从技术人员转做客服人员,从市场销售转做公司内勤,负责的工作差异很大,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所幸,刘晓苏人聪明又肯下苦功,性格也很讨喜,和小孙相处也算融洽,不懂的地方小孙也时常帮她。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在繁琐忙碌的客服岗位上,刘晓苏不但做到得心应手,而且相当出色!
瑞泽明在第二个月就下达任职通知,任命刘晓苏为客服部副经理。刘晓苏的工资,更是每月以双倍的速度递增,令同事们都艳羡、感叹不已。
在短时期内能如此快速的升职加薪,在公司,刘晓苏还是第一个。
按说这样,是很容易引起同事的嫉妒和不满的。然而,刘晓苏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和出色的工作表现,赢得了同事们的赞赏和尊重。
成文玲坐镇客服部时,正值“瑞氏”发展的第二个高峰期。“瑞氏”在全省力推“魅力女人”终端营销会,市场反响热烈,公司的订货内线更是异常繁忙,经常是上一个电话才结束,下一个电话又紧跟着进来。
那时候的客服部,就刘晓苏一个“光杆司令”。通常,她都是最早到公司却最晚离开的那一个,有时忙起来,中餐要到下午两三点才能顾得上解决。
对此,刘晓苏毫无怨言,也从不居功自傲。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都在快乐、认真和忙碌地工作着,就像是只陀螺,围绕着工作,不停地在转动着自己,一刻也不肯停歇。
那种对于工作的热忱和投入,很容易就感染到周围的人,使他们觉得工作是一件快乐的事、一件幸福的事。
成文玲的电话公关能力,更是令人叹服。这个岗位,似乎就是为刘晓苏量身设置一般。
客服部的工作,最主要的就是接听订单。只要有电话进来,刘晓苏都会迅速接起,嘴角自动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瞬间变身为淡定、优雅的职业女性。她一边准确、清晰地重复产品名称和数量,一边走笔如飞,快速、准确地记录订单内容。声音悦耳动听,态度谦和有礼,显得沉稳而从容。
一些和瑞泽明私交不错的美容院老板打电话给他,直夸瑞泽明知人善用,用刘晓苏这个“甜蜜宝贝”来麻痹她们的神经。每次订货,一听到刘晓苏温柔婉转的声音,心也跟着柔软舒畅,不由得想要再多订点货。
当然,也会碰到一些咨询和刁难。刘晓苏始终嘴角含笑,温和有礼。她思路清晰而明确,不时蹦出一两句专业术语,耐心地做着解答。而等到对方满意地挂上电话,不见丝毫的思索与停顿,刘晓苏又迅速地埋头,接着处理未完事项,好象从来不曾被人中途打断过。
天知道那些夹杂着投诉和专业技术咨询的客户来电有多难缠!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刘晓苏这样笑语晏晏,化一切明刺暗讽于无形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这一连串刁钻的“电话轰炸”后仍然保持头脑清醒,继续迅速、有效地投入工作。前任小孙,在这个岗位上两年多时间,就常因解答不令客户满意,而被骂晕和投诉。
那段时间,“瑞氏”在市场上奠定了良好的服务口碑,业绩更是一路飙升上扬,除了市场人员的不懈努力和跟进,刘晓苏出色、及时的配合也功不可没。
成文玲感到由衷的快乐,工作上的得到的成就和赞赏,使她有受重视的感觉,弥补了心中的一些空洞。
这一年,刘晓苏认识了田妙可和她的男友何洋。
田妙可是另一家公司的美容导师,当初和刘晓苏在同一家美容院里“狭路相逢”。很奇怪的,她们之间没有任何敌对和排挤,反而一见如故,迅速成为知已。
田妙可性格精灵古怪,整天笑眯眯地,像只聪慧狡黠的狐狸。她满脑子都是逗趣的点子和笑话,能把一件最普通、最平常的事情说得妙趣横生、活泼生动,各种平凡的词汇,经过她出人意料的搭配、竹筒子倒豆般的诉说顿时让人倍感惊艳和新鲜,还泛着快乐的泡泡。
只要两人都在杭州,刘晓苏就会约田妙可见面。
田妙可多半是带着何洋前来,领着刘晓苏一起吃香喝辣。刘晓苏笑称田妙可左拥右抱,颇有女皇风范。
田妙可这时会带着幸福的笑意看向何洋,眼里有几分得意、几分调皮、几分满足,十足小女人的模样。
何洋大多数的时候是沉默的,他会主动帮她俩拎包,及时付账。她们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蹦出几句,也颇有“画龙点睛”之妙。目光始终专注且深情地看着田妙可耍宝,看着田妙可笑闹,眼里的宠溺和爱意藏也藏不住。
田妙可和何洋之间,还有着令刘晓苏惊叹不已的默契。只要田妙可轻轻飘过一个眼神,何洋立刻就能捕捉到,清晰、准确地领悟她的意思,迅速地接下田妙可没有说完的话题,或者站起来微笑着把一盘土豆或生菜递到她们面前。
对于田妙可的爱情,刘晓苏是十分羡慕的。后来,刘晓苏知道他俩原本是网友,田妙可为了何洋,一个人背井离乡地来从四川来到杭州,更是惊异于好友的勇气和执著,由衷地为田妙可的幸福感到高兴。
她想:那真是一对妙人!爱情该当如此,温暖得让人心安,默契中又蕴藏着爱意。
不由得想到卓旭,他们谈世事,谈人生,谈理想,许多的观点和看法都惊人地一致,经常是一个人还在编辑信息中,另一个人已将相似或补充的观点发送到。那份默契,让刘晓苏觉得卓旭是最贴近自己心脏的那个人,不禁窃喜不已,心生期待。
但他们却唯独不谈爱情。刘晓苏是小心翼翼,怕一触碰,这份默契就会突然从生命里抽离,卓旭却从来不曾主动提及。
有一次,刘晓苏实在忍不住了,就把对田妙可和何洋的爱情感悟发给了卓旭。
卓旭迅速回复,只有短短一句:“我也期待这样的爱情。”
成文玲望着那行字,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酸楚和失落——她最想看的,不是这一句。
过了很久,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卓旭问:“刘晓苏,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刘晓苏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打上这两个字。
短信发出的时候,刘晓苏懊恼极了,不断猛烈敲打自己的头。她发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恨恨地骂道:“刘晓苏,你真没用!告诉他——‘卓旭,我想做你的女朋友。’会死吗?!你真没用!”
过了很久,手机依然平静,屋里空荡荡地,没有任何声响。刘晓苏紧紧抓着手机,几近绝望,也许这只是卓旭的无心疑问,并不能带来任何希望。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成文玲迅速打开翻看,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心底一丝一丝的甜蜜缠绕上来,带着中奖般的狂喜。
手机上的那行字那么醒目,带给刘晓苏颤立的幸福。
“那么,刘晓苏,做我的女朋友吧!卓旭。”
这短短的一句,将刘晓苏从绝望的深渊中救起,顷刻间带她到达快乐的彼岸。那些长久坚守的岁月,只化作一瞬间,让她觉得那些寂寞和等待的苦涩,也是值得的,成了甘甜的回味——原来,卓旭对她也是有感觉的,也许他也已经喜欢她很久!
成文玲回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没有比这一句,更能贴合她此刻的心情。
电话马上响起,是卓旭!
成文玲迅速接起,却相对无言,只有电流的刷刷声在他们之间游走。
过了几分钟,卓旭终于开口,问道:“晓苏,你这样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声音低低地,透着小心。
“嗯!……”这样的卓旭,显得陌生,却又让刘晓苏感到欣喜。语言在这时显得如此苍白和多余,她只愿静静地聆听,带着qing动的羞涩与忸怩。
又是一阵无言的空白,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卓旭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来,仿佛近在身侧,惹得刘晓苏双耳滚烫,面颊通红,手心微微出汗,滑腻无比。
“早点睡,晚安!”卓旭的叮咛里有些不自然,带着几分可疑的宠溺。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刘晓苏也不自然起来,她的声音也变得小小的,极尽温柔。
却舍不得先挂断电话,反而把手机贴得更近,压得耳朵痛痛的。
一直都没有听到挂断后的“嘟嘟”声,刘晓苏疑惑地把电话拿到眼前一看,赫然还是通话状态!
“喂?!卓旭,你还在吗?”
“嗯,我还在。你先挂吧。”
“不,我舍不得。你先挂。”
“乖!听话,你先挂。”卓旭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他哄道。
“不嘛!我偏不!我偏不!”刘晓苏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骄横,几近撒娇。话一说完,就已察觉自己幼稚,先行笑开。
卓旭发出低沉的、愉悦地笑声,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投降!那我先挂了。……你要记得想我,吻你。”
电话里隐约传来一声亲吻,接着就是“嘟嘟”的声响。刘晓苏瞬间石化,她小小的心房被那么多的惊喜充斥着,满满的、胀胀的,似乎就要流溢出来。
她想要高声尖叫,振臂欢呼。刚才的那一吻,让她更加确定:现在,她——刘晓苏,是卓旭的女朋友了,卓旭也是她的男朋友了!
这不再是她的日夜企盼和希翼,也不是她白日做梦的臆想,而是事实,是他们相互确定心意后的一种事实!
幸好啊!这个人,自己没有错过。
这样感叹着,刘晓苏的脸上出现一个傻傻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呀,爱情的甜蜜竟然那么短,而留给刘晓苏的疼痛,又是那么伤。
元旦过后不久,就是卓旭的生日,卓旭提前好几天向刘晓苏发出邀请,请她共进晚餐,这是他们互表心意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接到电话,刘晓苏的心里蜜一般地甜。她决定,要送卓旭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给他一个惊喜。
可那时候的刘晓苏,还不懂得如何给异性挑选合适的礼物。看《女友》等杂志上的推荐,无非是领带、手表之类,只是“套牢他”这个醒目的喻意标题,让刘晓苏倍感羞涩和别扭,虽然有些心动,但终究没有采纳。
她的卓旭永远是那样意气风发,卓而不群,适合在高阔、辽远的天际自由舒展和翱翔。她愿意和他并肩而立,却不愿将他牵绊。
又到商场的男装部去看,因为不清楚卓旭的尺码和喜好,又羞于向卓旭开口询问,挑挑拣拣了很久,最终在营业员连声的追问和鄙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满面羞红地夺门而出。
就这样,直到卓旭生日那天,刘晓苏还是没有选到合心的礼物,只得作罢。
临上车前,刘晓苏做自我安慰:卓旭过生日,自己能去已是最大的惊喜,还要礼物干什么?再说,以后的每一年,也许自己都会陪他一起过,到时再送也可以嘛。
这样一想,刘晓苏心中的愧疚和忐忑一扫而光,只盼望着能快点见到卓旭。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会有许多的机会,一次错过了,还会有很多次。殊不知,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真的是一辈子。时光永远不可能倒流,机会有时,最多也就那么一次。
很久以后,当刘晓苏和同事一起去逛街,才明白,如果要送生日礼物给男友,还有钢笔、盆栽之类既实用又独特,又显女方品位和气质的礼物可以选。只是那时,刘晓苏的礼物早已无处可以投递。
南方深秋的夜晚已有些凉意,星星稀疏地分布着,发出半明半昧的光,显得有几分寂寥。
走在小区的通道上,刘晓苏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嗒嗒”直响,她嘟着小嘴,一脸的沮丧和委屈,像极了没有讨到主人欢心的小狗。有路人经过,诧异地望了她两眼,这副幼稚可笑的模样,搭配一身精致、干练的套裙,实在不太相称。
成文玲也不理会,嘴里只顾囔囔自语:“这个卓旭,到底懂不懂啊?这可是我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来耶,打电话给他都不知道出来接一下,还说要处理什么紧急事务。亏我还为了今天的约会,仔细打扮了一番。哼!气死我了,摆明了不重视我嘛!”
在别人看来,刘晓苏一直是大方稳重、温和良善的。其实,她骨子里却极具“魔女”气质,有些骄横、有些精灵古怪,看到好脾气的人,忍不住就想要使坏,想看看那人发怒的样子,有时也爱无理取闹,并且特别容易生气。
只是她年少时,父母远离身畔,早早地学会了自立和自强,而且自尊心又强,怕被别人比下去。因此,她总是时刻提醒自己要乖巧懂事,要做一个老师、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在学业和生活上也总是力求完美,生怕被别人看扁。
所以,她一直将属于“魔女”的那部分情绪隐藏得很好,只在家人和好友面前偶尔发作一下,平日里也不像韩佳音和田妙可那样张扬。
可是现在,面对着卓旭,因为心生亲近和期望,虽然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无聊、很小气,却还是忍不住要发作一下。
来到卓旭楼下,抬头看见一屋明亮的灯光,有隐约的笑声从屋里传来。刘晓苏心里更是气极,干脆抱住一根树干不肯再走,伸手扯下几片叶子,在手心里反复地揉搓。
草丛里传来几声蟋蟀的鸣叫,刘晓苏静立半晌,看到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是那样的单薄和柔弱,满腔气恼登时化为乌有,突生无力和伤感。
慢慢拾阶而上,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卓旭一脸灿烂笑意,一把将刘晓苏拉进门去,说:“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夜黑你迷路了呢,正要打算下去接你。”
成文玲闻言,心中的不快已消大半。脱了鞋子踩在地板上,转身说道:“今天刚换了新鞋,走不快。”终究是意难平,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酸意和委曲。
卓旭已看清刘晓苏今天的装扮,不觉眼前一亮。
娇艳的粉色立领衬衣,干练中隐含妩媚,一身紫色的套裙勾勒出少女妙曼的身姿,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刘晓苏的睫毛既密且长,向上弯成很美的弧度,乌黑清亮的眸子里盛着水一样的精光,隐约可见雾一般的轻愁,正似嗔似怨地看着自己。粉嫩柔润的双唇微微嘟起,白嫩、娟秀的脸庞更显娇媚。
这样的刘晓苏,于成熟中透着几分少女的娇柔,更显清丽,卓旭不禁心神一荡。
他伸出手去,想要把刘晓苏揽进怀里。听见厨房的开关声,终究还是忍住,抬手摸了摸刘晓苏的头,说:“快进去吧。”
转到里屋,偌大的客厅里却空无一人,电视里正播着赵本山的小品,笑声从里面传出来显得有些空洞。
“我妹妹昨天刚来,在厨房忙着呢,一会你们见见。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随便做了点。”卓旭招呼刘晓苏在餐桌边坐下。
成文玲定睛一看,桌上已摆着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分别是:土豆排骨、酱爆螺丝、酸辣豆腐,蛋黄南瓜,还有一尾红烧鲤鱼。
每一盘菜都色泽艳丽、让人垂涎欲滴,只不过,那红艳艳一片的辣椒却让刘晓苏有些头皮发麻。
见卓旭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刘晓苏慌忙说道:“这些菜我都很爱吃!其实我很好养的,不挑食。”
卓旭听了,笑得别有深意:“嗯!不挑食,是很好养的!”说到后来,已忍不住轻笑出声,眼里有光在镜片后一闪一闪地,左侧的酒窝忽隐忽现,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成文玲满脸通红,尴尬无比。她懊悔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丢脸到家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和联想的。
幸好卓敏端了盘辣子鸡丁进来,卓旭才收起笑意,起身去拿啤酒。
这顿饭,刘晓苏吃得颇为小心,尽量拣些辣椒放得少的菜吃。还是不免被呛到,连咳不止,急忙抓过啤酒猛灌几口,辣意却未消失,反从嘴里灼着咽喉直下,连带着胃都烧得灼热难当,眼睛红红的,辣出泪来。
忽然,卓旭在对面伸过手来,一把夺走刘晓苏手里的筷子,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逞什么能啊?!不能吃辣就别吃!”收走了刘晓苏手里的碗,转身进了厨房。
成文玲和卓敏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卓敏疑惑:“我哥脾气很好的,很少会发火,今天是怎么了?”刘晓苏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也有些怔忡。
须臾,厨房门被拉开,卓旭端着个盘子、拿着碗筷出来,往刘晓苏面前一放,一脸平淡地说:“厨房里就只剩这些了,你将就着吃点吧。”
成文玲惊疑未定,低头去看,只见白色的瓷盘里盛着翠嫩水灵的油菜,粉色的火腿粒零星地撒在上面,显得可口诱人——盘子里没有一丁点辣椒的影子。
成文玲受宠若惊:“卓旭,你也会做菜?”
卓旭从鼻子里发出若有似无地一声冷哼,看也不看刘晓苏,只敲敲桌子:“专心吃饭,别乱说话。”竟真的不再多说一句,只顾埋头吃饭。
成文玲看看眼前的那盘菜,再看看卓旭略显阴沉的脸,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她伸出舌头,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夹着一大丛油菜入口,只觉得清爽可口,唇齿盈香,不禁摇头晃脑地大叹一番:“人间美味呀!好吃呀,好吃!”
卓敏被她逗乐,忙掩嘴偷笑。卓旭瞪刘晓苏一眼,说道:“吃饭!”,脸色终究还是缓合下来。
和自己倾慕已久的人相恋,应该是甜蜜无比的。然而,很快的,刘晓苏心中的喜悦和甜蜜消失,开始黯自神伤——她捉摸不透卓旭的想法,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女孩子对于自己的初恋总是充满期待和想象,希望自己的爱情是全世界最甜蜜、最完美的,也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深情款款的人,能对自己细心呵护,百般疼爱。
成文玲也不能免俗,她渴望卓旭更多的爱!不仅爱她在众人前的美丽,更能爱她在繁华背后的残缺和不足。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刘晓苏早已爱卓旭太久,太深,卓旭的表白,早已将她送到幸福的云端,她的脚步悬在轻飘的、虚幻的云彩之上,连心也是悬着的,虽然有着摔成粉身碎骨的担心和恐惧,但对爱的企盼和希翼使她变得勇敢和坚强。
她早已做好准备,要和爱人共同携手、全心投入,共谱一段完美的、爱的传奇。
可是,卓旭却始终只肯站在云雾之外,迟迟地不肯伸出手来。
他对刘晓苏总是淡淡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从来不说爱,也不牵她的手,他们之间,没有情人间的亲密和柔情,也不再象从前那样畅所欲言,轻松自在。
在他们之间,彷佛隔着一道浓雾,她看不清卓旭,显得疏离而陌生。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可怕,令人心碎,使刘晓苏生出许多的疑惑和不安。
难道这,就是爱情吗?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温柔的呵护,没有炽热的情话,为什么明明说好要相恋了,留给她的寂寞和孤独更甚从前?
卓旭爱她吗?如果爱,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为什么不对她说爱?为什么还要用短信联络她,恋人间不是都渴望能多见面,多听听对方的声音的吗?为什么总是她巴巴地跑去他那里,就不能照顾一下她女性的矜持和骄傲,换成他主动地来找她吗?
那么多的问号,使刘晓苏日夜焦躁,逐渐吞噬掉她在卓旭面前本已少得可怜的自信。
她迫切地需要了解卓旭对自己的感觉,想要清楚自己在卓旭心目中的分量,也想更深、更全面地了解卓旭,清楚他的想法和喜好。
可每当她稍露疑惑,想要开口询问,看到的都是卓旭低垂的头,他的眼睛藏在眼帘之后。
她想找个机会和卓旭好好谈谈,可看到卓旭平静、淡然的样子,又生生忍住。会不会是自己太多虑和敏感了?把疑虑说出来,卓旭会如何看她?他嘲笑她吗?会看不起她吗?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啊?
而且,卓旭为事业已经够操心的了,又怎么忍心去烦他?
成文玲只能自我安慰,每当有疑虑冒头的时候,她就对自己说:卓旭是爱我的,卓旭是爱我的。结果,小小的喜悦过后是更多空洞的寂寞和无望——她不知道这段感情该何去何从,主导的绳索握在卓旭的手中。
这么多复杂的感受,对于崇尚快乐和简单的刘晓苏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就在刘晓苏被无数的疑问困扰,进退两难之际,卓旭对她的态度却突然发生转变,让她重拾信心。
这天下班,突然就在公司楼下见到卓旭,他斜倚着路边的栏杆,似乎等了很久。白色的衬衫配深黑色的西服,更显都市精英的稳重与洒脱,面容更显清俊、锐利。
看到发呆中的刘晓苏,卓旭的唇角勾出一抺淡笑,有着七分得意,三分邪气。
他走上前来,握着刘晓苏的手,眼睛漆黑如墨,溢满柔情,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晓苏,温柔地说:“今天在浙大附近开会,忽然很想见你,就来了。晓苏,一起吃晚饭好吗?”
这样的卓旭,让刘晓苏无法拒绝——她贪恋他少见的温柔,疑惑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只要这样的柔情,卓旭能多给她一些,对她多一些肯定和赞美,那么,她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从那以后,刘晓苏发现卓旭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同:他总是不经意地就对她流露出温柔,也经常到公司楼下等她,只为能一起吃顿饭,过马路时,也会主动来牵她的手。
他们似乎正在朝着刘晓苏期待的那种爱情模式前进,刘晓苏的心渐渐安静。她想,就这样吧,让自己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对于之前的不安和猜测,卓旭从来不问,刘晓苏也乐意忘记和装傻,安心享受他的温柔。
然而,卓旭对刘晓苏表现出的渴望和亲近,令她在惊喜之余,又感到害怕和担忧。
两人独处时,卓旭喜欢把刘晓苏抱在怀里,生怕她逃脱似的,抱得紧紧的,不容她反抗与挣扎。
卓旭和刘晓苏额角相对,他的眼睛漆黑明亮,闪着摄人心魄的精光,温情脉脉地看着刘晓苏。
这样的卓旭,显得性感而多情,让刘晓苏沉溺。
卓旭开始吻她。
但是现在,卓旭对她如此的温柔,她愿意试着去相信他是爱她的,她愿意享受他们的亲密时光。
此时的刘晓苏,在卓旭之前并不知情为何物,又极其自重自爱,从不与异性过分亲近。因此,对于男女情事上,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在心旌摇荡之际,如何能抵挡得了心爱男子的猛烈、强势的索取?
却始终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卓旭不免气恼:“为什么?晓苏,你明明也想,为什么还要忍着?”问到后来,语气中已隐有责备。
“卓旭,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真的不行。”刘晓苏感到失落,羞辱和愤慨涌上来,她生气了,跳起来逃离卓旭的拥抱。
卓旭抓住刘晓苏的手,从背后环上来,把刘晓苏拥紧。他叹口气,低低地说道:“折磨人的小东西,我要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