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聪明人就不会在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上多绕圈子。“爹,你继续往下说好不好?碰上土匪之后不敌,结果被绑进了土匪窝?”多半就是这样了。
文长问:“为什么不敌?”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因为我们家只有我娘会武功,不过她身体不大好。而我爹,别看他一副神奇活现的样子,其实是个半点武功都不懂的书呆子。”
“咳咳,你们两个一人一句话,还让不让我说了!”
“亲爱的父亲大人,您继续。”我谄媚地笑。
爹白了我一眼:“当时你娘怀着远儿,没办法动武。所以我们眼看只有挨宰的份,这时候远儿的师父——就是鹰眼,他救了我们。但是你娘动了胎气马上要生,鹰眼把我们安置在他的地方好让你娘顺利生产。”
“生下文长以后那怪老头肯定觉得救了你们应该索点报酬,所以就问你们要了文长?”按照天山怪侠的脾气这大有可能。
“呃、差不多。他说文长的资质很好,是个练武的材料。就想收他为徒,不过前提是他要文长二十年不能下山专心学武,要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怪老头就是怪老头,自己没儿子还不准人家有儿子。
“所以我们就跟你说你是我们的独生女儿,我们也想不到远儿还有回来的一天。”
难怪文长说他有个妹妹叫莫离儿!
难怪爹和娘喜欢把我打扮成男孩子又看着我叹气!
居然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我开始郁闷。
“文长,你说要找的人是不是姓莫?”我想起来文长以前跟我说过,在八月十五之前要到京城找一个人。
“不知道。师父说那人住在莫园。”
既然住在莫园当然姓莫啦!
于是顺理成章地推测:“你的生辰是八月十五?”
文长惊奇地看我:“小离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吧?”
“你到今年的八月十五就是二十了。”天山怪侠怪是怪了点,不过很讲诚信。说好二十年不准下山见爹娘就刚好是二十年。
“远儿,你原本的名字叫做莫远。”现在爹一定在心里感谢苍天待他不薄,盘算回到家里弄只猪头祭祀一下。
莫远、莫离儿,完了,怎么看都是兄妹了。我竟然有这么一个木头木脑的哥哥,难道说后天教养比先天遗传更重要?
除了一张脸有八九分相似之外,我跟文长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我还是习惯叫你文长哎。”把“莫远”两个字放在舌尖上咀嚼一番后,我如是对他说。
爹为文长打抱不平:“小离,你对我跟你娘没大没小我们忍你。远儿是你哥哥,他可受不了你这副没规矩的样子。要叫‘大哥’。”
他早八百年就习惯我没规矩的样子了好咩?
“没想到真是兄妹,啧。”清雕一贯的冷言冷语。
这什么口气啊,我是高攀了文长还是占了他便宜?
“其实,这样很好。”我看着文长,很真心地叫了一声哥,“我们可以不用等到下辈子就做兄妹,真的很好。”
“小离……”文长感动。
“以后你会陪我玩的对吧?”
文长呆了呆:“玩?”
“对啊,我不是很早就说过嘛,从小到大我就想有个哥哥,捣蛋我来,挨罚他挡。被关进柴房的话,我就偷偷给他送饭。”
我可以看到文长的眼角在抽筋。他轻声轻气地说:“小离,这……还是不用了吧。”
“丫头,你稍微节制点。”爹看不下去了,“你哥哥不是用来替你背黑锅的。虽然你不介意把书房跪穿把柴房睡穿,可是我不能放任我们莫家的继承人成天疯疯癫癫的。”
“爹哦,原来你就想要个继承人!你可以跟娘再努力一下的嘛,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不就好了!”虽然这个可行性不高,不然这么多年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莫园上蹿下跳了。
如果爹有胡子的话现在的表情就是名副其实的吹胡子瞪眼了。可惜娘不喜欢爹留胡子,所以他只能对着我干瞪眼。
我赔笑:“爹,你别生气了。儿子平白无故地回来了,你知足吧。”
“那倒是,我们一直以为远儿跟着鹰眼不会回来,没想到他真的会放远儿下山回家。远儿,你师父怎样?那老家伙还生龙活虎的吧?”
文长淡笑道:“师父身体很好,经常云游在外。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就连叫我下山入关也是用飞鸽传书的。”
是不是那些武功好的、年纪大的、资格老的、名气响的人都喜欢云游四海?直到现在武林盟主还没现身呢。
光顾着认那个假戏成真的哥哥,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文长、文长,那个刮……将……”一想到刚才诡异的局面我连“刮地将军”四个字都说不全了。
“刮地将军?”文长温柔一笑,“放心啦,只是一个酒囊饭袋,武功不值一提的,三两下就被我摆平了。”
谁问你这个啊!“刮……他、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小离你晕傻了么?他当然是活人啦,不然怎么挟持爹?”文长作势要来摸我头,被我一掌拍开。
“可是、可是在双喜楼……他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没死。”清雕插话。
我回头瞪他:“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他死没死?”
“你很笨哎,从云莲镇一路上京城,有没有看到过缉捕你和文长的皇榜?如果将军真的死了的话,你想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大摇大摆的进京?”清雕摇摇头,“朽木就是朽木,什么都雕不出来。”
人家不过是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用得着这么损我咩?
我要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感谢老天爷这么帮忙!
刮地将军没死,我没有毒杀他的嫌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清雕打断我的自我陶醉:“看他的脸色肯定不会是正常人,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蛊。”
蛊?怎么又是蛊?“你怎么看谁都是中蛊?”
“有一种蛊可以控制人心脉。刮地将军没道理莫名其妙就挟持莫伯父,而且按照他的行为来看,极有可能是被人操纵的。”
我反驳:“那也可能是中毒。”
“无论虫毒还是药毒都没有能控制人心智的,所以肯定是中了摄魂蛊。”
“说不定是被下了什么阵法之类的。”
见我跟清雕争执不下,文长摆开笑脸出来打圆场:“不如我们找少庄主,请他问问山庄的宾客里有没有人会医术。”
正巧刘星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我,不禁失笑:“文长兄什么时候穿起女装来了?”
“呃、贤侄,这是我女儿小离。”爹指着我介绍。
“原来是莫世伯的千金,久仰大名了。江湖传言莫园的离小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莫家的接班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听着恭维话受用,也喜笑颜开地说:“江湖传言总是夸大其词,我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顶多就是记性稍微好些罢了。再说莫家的重责大任也轮不到我一介女流之辈掌管吧。”
文长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嗯、爹,我们家好像很有名望,是做什么的?”
“呃、贤侄,这是我儿子远儿。”爹指着文长,“从小就拜师学艺去了,才重逢的,家里的事情都不清楚。”
刘星抱拳:“原来是莫世伯的公子,失敬。”
“少庄主不用客套,我们不是才说好以兄弟相称的嘛!”
这都已经兄弟相称了,文长攀交情的本事真够大的。
“文长兄,怎么不见令姐?”
爹脱口而出:“我只有这两个孩子。”
我爆笑,跟刘星说明了来龙去脉,又道:“我们想拜托刘兄问一问山庄里的武林同道有没有会医术的,最好是能解蛊解毒懂点巫术的。”
“我已经听说莫世伯被人挟持一事,文长兄可是三招就把人救出来了。”
文长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刮地将军就是三脚猫功夫,我又是从背后出手,实在很失风度。”
“无妨,自然是救人重要。”刘星报以一笑。
我对刘星说:“少庄主要不要先去问问谁懂医术,我们想快点把将军的事解决掉。”
“没问题。”
刘星才刚踏出门槛,清雕凉凉的声音又冒出来:“哟,感情不错啊。”
文长连忙撇清他跟刘星的关系:“少庄主只是感谢我救了他爹,才想跟我拜个兄弟的。”
“本来好心给你一颗三花丸防身,没想到莫大少爷出手真阔气,不痛不痒地直接送人了。”
原来三花丸是清雕的。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三花丸?还轻易给了文长。
“那也没有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刘大叔死吗?他是个好人。”文长可怜兮兮地看着清雕,“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
“没有莫大少爷博爱。”清雕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清雕——”文长追着他背影跑出去。
惹清雕生气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惹清雕生气而不自知。
文长现在的状况就是他不知道清雕为什么忽然翻脸,所以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围着清雕嗡嗡乱飞,下场只有一个——清雕继续翻脸。
我为文长哀悼。既然无意识让清雕吃味,清雕十有八九会让他吃鳖。
“小离,那位清雕是……”
“一个朋友。”
“哦,他跟远儿的感情很好啊。”
岂止很好?在秦楼楚馆的时候可是每晚同睡一张床的,虽然什么也没发生。
“算是患难之交。”
爹赞许地点点头:“等大会结束以后请他来家里住一阵子,远儿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一个交心的。”
“还是不要了吧……”爹你想引狼入室么?在秦楼楚馆我好不容易护住文长不被吃干抹净,总不能在阴沟里翻船,让他在家里被……嗯……我脸红了。
“小气的丫头!”爹以为我耍小性子,揉揉我的头。
歇了一阵子我渐渐恢复了元气,下床找人带我去关押刮地将军的屋子。刘星已经在房里了,还有一个中年人正往将军头上施针。
“他谁啊?”
刘星做了个要我噤声的手势,示意我走到外头,确保不会干扰施针,才缓缓道来:“哦,这是沈公子。”
“没听说过有哪个出名的大夫姓沈的。”看他年纪也不小,应该不是后起之秀。
“他的大名你一定听过。”
“什么?”
“一个字——荻。”
我要进去仔细看看!
“离小姐……离小姐你别着急,等治好了将军自然有机会说上话。”刘星拦住我,“在下也久仰他大名,今日才得见庐山真面目。”
荻,闻名江湖的蛊毒师。极少露面,反倒像传奇人物。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很少,只听说是个仙风道骨的男人。
没想到在我一贯鄙视的武林大会上真能碰见响当当的大人物!
“少庄主,届时你们要是秉烛夜谈可千万别漏了我。”转念一想似乎不妥,只好把文长清雕一起拖下水,“我哥,还有我朋友清雕都想见见这位传奇人物。”
“那是自然。”
原本还想在房里偷师看看扎针驱蛊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被刘星拉到院子里。
“大丈夫光明磊落,为避偷师嫌疑我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我又不是大丈夫,我只是小女子好咩?!
念忘山庄的花园很大,山庄建在半山腰,空气清新舒爽宜人。
我对刘星说:“你们这山庄挺不错的,多少钱肯卖给我?”
“呃……离小姐说什么?”想证明自己听错了,刘星还使劲掏了掏耳朵。
我为他难得孩子气的小动作一笑,重复道:“我说你们这山庄挺好,多少钱肯卖给我?”
刘星愣了半晌,喃喃地道:“离小姐确定不是说笑?”
“你看你这山庄,鸟语花香、山清水秀、日光充足、空气清新,对吧?”
“念忘山庄传承至今将近百来年,是曾祖所建。离小姐若是喜欢这布局格调,不如找师傅来考量念忘山庄,再一草一木照搬到莫园里做一份不就是了。”刘星单纯以为我是欣赏念忘山庄的布置。
“这里风水好啊!”
“嗯?”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我垂涎的是念忘山庄的地皮。”
刘星无力地说:“大小姐你别耍着我玩了,你家庭园可是以秀丽出名的。离小姐不会看上我们这小小的念忘山庄的。”
我邪邪一笑打破了刘星的自我安慰:“是啊我是没看上念忘山庄,只是——看上了这里的风水。”
“貌似你我是谈不下去了,您请自便!”刘星转身欲走。
“喂!”我连忙拉住他,“人家只是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嘛,开个玩笑都不行么,真小气!”想起眼前俊秀男子孩童时的样子我不禁开怀,“你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哎,笑起来小脸就像个圆滚滚的豆包。”
刘星帅气的脸黑了一下。
我继续不怕死地惹他:“还有哦,伸手一掐还能留下红红的手印子。你皮肤很白,比狗不理包子的精白面还白……”
“咳咳。”
“哎呀人家就是想说你以前那么可爱,又很喜欢笑。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只要看到你就会发自心底快活起来。现在好了,人大心大什么都变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比刘世伯还像老头子。”
刘星忽略了我对他老爹的评价,只是很平静地说人长大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家业和责任一样一样压到肩上,逼得人不得不成熟。
“我很羡慕你有文长这样的兄长,他会把一切都扛掉,让你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而我,就没有你的运气。”夕照下他颇有几分沧海桑田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文长这号人物,永远都是别人替他收拾烂摊子。我的运气,也许不是那么好的……
“莫、离!”
看吧,我就知道——
“文长……他又怎么了?”这句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余生的口头禅。
“他呕血了。”
“骗人的吧!”清雕说的话,我一向都是要斟酌的。
“没工夫跟你贫嘴。少庄主,现在急需医术高超的人替他看看,你能不能帮一下忙?”
清雕这么毕恭毕敬地请刘星帮忙找大夫让我心生动摇。
“他不会是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所以吐了吧?”也许,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呕血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少庄主!”
“我马上去请沈公子。那个纨绔将军,随他自生自灭好了!”
“这样不好吧……”老爹一直强调人命都是平等的,呃、不过文长是我哥,我一定肯定以及坚定地站在文长这边。
“我去叫他!”我的脚比我的嘴动起来更快。
还有比我更快的,清雕一闪身就往刘星指的房间冲过去。
看起来他的轻功不错啊,不知道武功好不好。我没办法跟他切磋,有空叫文长跟他打一场给我开眼。
事关文长,我收起玩笑心思,先问了下人文长被安置在哪间屋子,拖了刘星就想过去。
“离小姐,男女授受不清……”刘星还在做无谓的抵抗。他身手好是不假,不过不会往我身上招呼。我乐得肆无忌惮看着童年小友露出正常的表情,不用对着一张麻将脸真好!
还有——男男授受更不清,少庄主你该庆幸我是个女人!
不得不承认会轻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当我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往肚子里灌茶的时候被清雕带来的沈公子已经帮文长把完脉了。
“喜事啊——”
此言一出我一口碧螺春全数喷到刘星身上。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呆滞的清雕喃喃自语。
“原来……文长兄……是女子……”呆滞的刘星喃喃自语。
“还好刘星的衣服是黑的,茶渍不会留下印子。”我暗自舒了口气,这位刘少庄主虽不铺张,不过他的衣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赔出来的。
“什么……远儿有了?!”爹一声大喊把我打回现实。
“文长,是谁的?”我扑到文长身边摇着他柔韧的肩膀追问。
呆滞的文长喃喃自语:“完了,全傻了。”他转头向沈公子求助,“劳烦先生替他们看看,他们……该不是、被我呕血吓傻了吧?”
“你才傻了。”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还敢说别人傻,当即被我嗤之以鼻。“沈公子,这个呆瓜有什么可喜的,难道他的脑筋好使了?”
“呃……这位姑娘……”
我马上端出一张谄媚的笑脸:“我叫小离。”
“呃……离小姐……”
怎么又一个叫我离小姐的?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先叫开的,搞得大家都一口一个“离小姐”,很不自在唉!
“这位公子……”
“他叫文长。”
“那是小儿莫远。”老爹抢在我前头,“这孩子刚才莫名其妙开始呕血,他没什么大碍吧?”
沈公子对我们详细解释道:“莫公子体质有点虚弱,我推测他可能是在娘胎里受过伤害导致先天不足,所以内息一直不稳,无法贯通全身。莫公子虽然武功上佳而内力却时有时无……”
我禁不住拍手:“神医啊!”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推测出来,荻果然名不虚传!
“莫公子呕血是打通筋脉淤血的表现,各位不用紧张。可是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无端端呕血,请问莫先生令公子有没有内伤或者其它外因?”
以我的经验他被清雕教训的可能性应该是最高的。不过话说回来,清雕虽然一直说惹他生气就会对文长不客气,但这仅限于口头上逞威风。我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我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关心文长,他才不可能把文长搞到呕血。
“我记得远儿喝过一杯茶……”
我瞥了眼桌上的茶杯:“是这杯茶么?”见爹和文长一起点头,我抓起杯子递给沈公子,“这茶是不是有问题?”
沈公子接过杯子用银针试毒,凝眉看了半天才脸色沉重地说:“这茶……没什么异样。”
看他表情我还以为这茶怎么了呢,这一脸的严肃吓着我了。
“文长,你说,是不是有人打你了?”如果茶没有问题的话,那一定是谁对文长动手却没想到歪打正着替他打通了筋脉。
文长忽然红了脸,轻声道:“我能不能不说?”
“你、觉、得、呢——”对付他一定要作凶神恶煞状。
“可是,很丢脸……”小绵羊看到大灰狼瑟瑟发抖中。
你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无所谓再多一次啦。“你不会是又撞到凳子桌子之类的吧?”看他扭捏的神色我汗颜。
“没有……”文长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我……撞上了树……”被子里传出细若蚊吟的声音。
清雕蹙眉:“不会是之前你追在我身后那时……我听到‘砰’的一声,回头看却没什么异样……”
“那是因为我倒在地上了嘛!”文长在被子里嗡嗡地解释。
撞树撞散淤血打通筋脉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文长、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傻得够可以,运气却好得可怕!
“我信了。”
爹问我信什么,我跟他说以前一直觉得傻人有傻福这话是安慰傻子用的,现在才知道不是空谈,至少我面前这个人就傻到有福。
“你教我怎么撞树吧,说不准我也撞通了周身筋脉,撞出一身武功了呢!”
“离小姐,文长兄才刚呕过血,你就别再逗他了。”刘星习惯了我的恶趣味,见我玩心又起连忙打消我念头。
有人冷哼一声。很轻,不过既然我能听到那么估计一屋子多少会点功夫的人都能听到了。
文长伤了元气,正好吃鳖补补身子。
“莫公子稍微休息一下,我马上为公子将所有淤血逼出并用内力打通周身穴道,这样公子的内力就不会时有时无,并可以控制自如。”沈公子朝文长抱拳,“虽然我没看出来公子师从何处,不过从内息来看,公子的内功心法十分高明,想必尊师一定是前辈高人。”
“远儿从小跟着天山鹰眼剑客练武,练了十多年总算略有小成。”爹的语气虽然谦虚,可是一脸的骄傲却分明表示他很看好文长的武功造诣。
喂喂,有什么好自豪的?做那个怪老头的徒弟做得呆头呆脑,二十年没下山不懂人情世故,文长的问题大着呢!
“原来是鹰眼剑客的弟子。”沈公子怔了怔,“怪不得……”
“呃、沈公子,我想问问那一头怎么样了?”既然文长已无大碍,那么刮地将军的事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他中了摄魂蛊,心智受人控制,所作所为都不由自己。我已经用针灸替他将蛊虫逼出,再服一剂汤药就能根除毒性。”没想到让清雕说对了,刮地将军真中了这种奇怪的蛊。
我愈加怀疑清雕的来历,秦楼楚馆的头牌不可能对蛊毒了解甚深。得知文长用来救老庄主的三花丸是他给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也许一向冷言冷语雷厉风行的清雕其实大有来头。
清雕忽然对沈公子说:“公子姓沈,不知名什么?”
“你既然在苗僵待过一段日子,不可能没听说过荻吧!”就算我不是正统的江湖中人都对荻的大名如雷贯耳,他肯定比我更了解。“在你眼前的沈公子,单名一个荻字。”
从来没见过清雕这么诧异的样子。
“怎么,很惊讶吧?我也惊讶,没想到江湖闻名的蛊毒师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还救了文长。”难得看到清雕有这么生动的表情,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荻真的好厉害,只一把脉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愧是传言苗疆最好的蛊毒师。”
“苗疆还有另一个闻名的蛊毒师,不知道沈公子跟他孰优孰劣呢?”清雕冷冷地盯着沈公子。
沈公子笑道:“名利场上的无谓之争其实不值一提。”这么一说倒显得清雕小气了。
“是么……”清雕收敛了气势,忽然一笑,“看沈公子的样子,倒真像个世外高人。”
摆明了在怀疑嘛!
“呃、沈先生,这位清雕公子也是担心小儿安危所以有些冒犯,还请公子海涵……”爹生怕清雕惹火了沈公子,到时候他一气之下不管文长就糟糕了。
不过沈公子大度能容:“不碍事,大家都是一心想把莫公子的身子调养好。莫公子,我们开始吧。”
大家都懂规矩,人家要运功疗伤,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自然不好干站在旁边瞪眼。爹对文长嘱咐了句就拉着我出去,清雕、刘星还有几个帮忙伺候的也一溜跟着出来。
我正视清雕:“喂,不闹了。”
“噢?”清雕笑得暧mei,“什么意思?”
“到一边去说。”
我和清雕走了一段,正值午时庄里上下都在用膳和休息,花园里没什么人。
“难得正经。”清雕见我谨慎地左右环顾,不免出声,“究竟是什么惊天秘密让离小姐这么小心?”
“我都说不闹了,要闹以后再闹。”我又不是来跟他抬杠的,怎么见了我不损两句他就不安生呢!“喂,那个沈公子,你觉得他不对劲吧?”
清雕眼神一凛,立即又恢复一贯的散漫:“你想说什么?”
“应该是你有什么想说才对。”我朝清雕笑笑,“既然你问起苗疆的另一位蛊毒师,那至少说明你知道一些内情。比如说,能和荻争风的人,是你?”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无声无息的状况最急人!
“能和荻一叫高下的人,叫芦。”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他和荻一样都是孤儿,被同一个师父收养。”
“师兄弟?”
“不过两人年纪差了十多岁。师兄自立门户的时候,师弟还没出生。两个人都是在苗疆一片开满芦荻花的岸边被他们师父发现的,所以就有了这名字。”
那个地方……风水不大好……
接下来又是一个白烂的话本。
以前跟爹去梨园看戏,总说那些戏码太滥。看多了就有编唱本的能耐,后来就不喜欢看戏了。因为大戏还没唱到一半,我已经能猜到结局。
可这人世间的故事,有时候还真是白烂得可以。比如千金小姐出走、得宠贵妃夜逃、萍水相逢认亲结果假戏成真。又好像现在这样,一对未曾谋面的师兄弟对峙。师弟代师父清理门户,从苗疆一路追到中原,为了探听更多的消息于是在花街当起了头牌。
“怎么看,你都是那个师弟吧?”末了我同情地看了清雕一眼,光是孤儿这一条,我就不知道比他幸运多少了。
清雕沉吟道:“那位沈公子,应该就是我的师兄。”
“原来你是荻的师弟!”他果然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错了。”
错了?难道说他才是师兄?不对啊,“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荻自立门户的时候,芦还没出生。”
“过目不忘的离小姐原来耳力不大好。我刚才是这么说的么?”
是啊!师兄、师弟……“不是吧……”我开始从头到脚认真观察清雕,“不是吧,就你……”
“那当真是对不住离小姐了,小的不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荻。”
秦楼楚馆的人都一个样子,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出来,想破头也没人能想到本尊的真实身份。
想到清雕在秦楼楚馆的所作所为,我呆呆地说:“你真的比头牌还像头牌。”
“过奖。”他皮笑肉不笑。
“喂喂,你别生气呀。我的意思是,呃、你真的很厉害呢,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出是个蛊毒师,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小倌。”
看他不悦的神色我自知已经越描越黑。
在他没发飙之前我立即话锋一转:“对了,你师父让你清理门户吧,那沈公子……哦,应该是芦,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还有他干嘛要冒你的名字?”
“他的确姓沈,我也叫清雕没错。清雕是我的姓。至于他为什么冒我的名,很遗憾,我不知道。”
有这个姓咩?有空回家查查地下室的卷宗,核实一下。
“他用蛊毒害人。师父原本只想一脉相传,把一身制蛊解蛊的功夫全教给他,可他用人体试验蛊毒,十几岁的时候就独自去闯江湖了。”
清雕眉眼间闪过悲戚,只有一星点,在一个极短的瞬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像他这样孤傲的人也会有这样令人伤怀的表情么?
“师父收我做徒弟,教了我很多解蛊的方法,关于制蛊术却从来没有说过。所以我不会制蛊,只是略知一二。”
很明显他师父只是想有个传人来克制另一个徒弟嘛!清雕真的很可怜,他师父收养他只是想找个人对付离经叛道的芦,而不是因为他本身。
“关于那些传言,说荻是天下最好的蛊毒师。我只是会解蛊,并不会制蛊,不能算完整的蛊毒师。从苗疆一路来中原,碰上了中蛊的人我会帮忙解。并不是因为我慈悲为怀,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师兄下的蛊。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一种特别的蛊毒……”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清雕这个人和我印象中的大不一样。原来习惯冷言冷语的傲慢男子,其实只是一个并不幸福的人。
这样的男人,让人无端心疼。
“那就是刮地将军中的摄魂蛊。这种蛊在苗疆很少见,既然会在中原出现,就说明有厉害的蛊毒师在附近。像芦这样的人,一定会在周围观察中蛊人的症状,他本来就是为了研究蛊毒的特性才找活人试验的。”
“看不出来沈公子这么可怕……”第一印象根深蒂固地让我觉得他是个儒雅的男子。
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每个人在光鲜面皮下的另一张脸?
“你们家是不是掌管武林典籍和卷宗的么,据说事无巨细、包罗万象?”
我不明白他忽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要打扰一下府上了。”他看了看天色,“带我去你家,马上!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在晚膳前赶回来。”
那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不跟文长他们说一声就跑出去,会不会招惹闲话?
啊啊,现在可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跟我来,没有莫家特制的钥匙是进不了存放卷宗的地下室的。”
终于回家了。不过离家个把月,我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年。
莫园的一花一草看起来这么亲切、这么可爱、这么讨喜……
“我们能走了么?”旁边有人打断我。
“好了啦!等我去跟我娘打个招呼再带你去。”他真啰嗦,没看见我一脸“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表情么……好吧,我只不过出走一个月而已。
“娘——”我一溜烟奔进娘的卧房,不期然看到她捧着时下流行的话本正看得尽兴。
她对我的呼喊充耳不闻。
“娘——”再努力吼一声。
娘总算放下书淡然瞄了我一眼,“还好我们这屋子又结实又干净,不然房梁上的灰尘都被你吼下来了。”
“娘——”一见面就损我,有这么做娘的么?
“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呀!”看起来她不打算放过我,呜呜。
我连忙把跟文长相认的好消息爆出来:“娘啊,找到文长啦!过几天带回来给你见见。”转移话题、转移重点,娘你可千万别唆使爹关我禁闭呀!
娘一听立马柳眉倒竖,“文长是谁?你的相好?”
她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呐!“文长是莫远啦,你儿子,我老哥!啊呀,没工夫说这个啦,我带了个朋友过来现在要去招呼他。咱们母女情深过几天再叙也不迟!要是想知道文长的事情去问爹吧!”说罢当即转身开跑,不出所料一只软枕擦着我鬓发飞过。
屋子里传出一声河东狮吼:“臭丫头你完了——”
清雕风度翩翩地坐在湖心亭赏鱼,大把大把地往池子里扔饲料。
“这是东瀛过来的锦鲤,一条一千两。”随口胡诌了吓吓他,谁让他把这些鱼都喂得快翻白肚皮了。
“算嫁妆好了。”他大爷还是云淡风清地看风景。
嫁妆?谁的?
“我们家有谁能嫁给你呀?还嫁妆……”我笑骂,“你不是被太阳晒昏了吧?奇怪,今天不热呀!”
“你说呢?”他倏地起身,一下跃到我眼前。
我一惊,退、退、退……大哥,再退就掉下去了哎!
他妩媚一笑,低声说:“莫园人不多,能嫁人的自然只有离小姐一位。”
这玩笑开得有点扯!
如果是花痴点的女孩子,想必早就流着口水拜倒在他裤脚下了。
不过很可惜,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