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取得“白马岭”大捷之后,领兵回到驻地,进入帐中,让左右退下,留住监军田钦祚,说道:“白马岭一战,可看出你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他这么说话,任谁听了也不高兴。田钦祚闻言,心中有气,却不动声色,口中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郭进道:“当时敌军正被我带领的骑兵围在涧水之中,你只要率领后部军队从侧面包抄,怎会让敌人逃脱?大好良机,你却迟迟不动,是何道理?”
田钦祚道:“比起将军的军事才能,我当然远远不及。既然已经取得大捷,将军又何必人心不足?”
郭进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田钦祚一甩衣袖,退出帐外。
休整了几日,为进一步泯灭辽国派兵驰援北汉的念头,郭进决定领兵攻打辽国西龙门砦。
行军途中,有人向郭进报告,说监军田钦祚利用职务之便,从事贩运牟利的勾当。也就是说,田钦祚负责军需物质,从中牟取私利。
郭进便找到田钦祚,向他质问。田钦祚道:“将军明察秋毫,小人之言,无凭无据,怎么轻信?”
郭进道:“眼下军情紧张,此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咱们不必再提。你我应该齐心协力,共报朝廷。”
田钦祚唯唯称是。
大军抵达辽国西陇门砦前,郭进同田钦祚商议好,自己率先前部队发起进攻,一旦攻破关隘,田钦祚便带领后军大举压上。
商量好后,郭进便领三千骑兵向西龙门砦发起猛攻。郭进身先士卒,斩敌无数,冲破关隘,领兵进击。
田钦祚见郭进领兵冲进敌营,兀自按兵不动。
郭进眼见士兵战死不少,义愤填膺,越发威猛,最终打得辽军大败,一气之下,将辽军的左耳都割了下来。战事传到辽国,辽国上下震恐。这一战后,契丹并州一带的军队完全丧失了斗志。
郭进指着战场,朝田钦祚说道:“你看看,这么多将士死在这里,他们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儿,可惜啊,可惜啊!”
田钦祚只当没听见。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将军勇猛固然不必说,然而,你将契丹人的左耳割下来,岂不是说明自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徒?将士们跟随在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将军身边,说不定哪天,咱们自己也无缘无故地掉了脑袋。”
左右校卫都说:“契丹人犯我华夏,就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将军割下他们的左耳,正是替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校卫们的话,郭进没听进去,田钦祚的话,他却听进去了。
郭进当即扬天长叹,说道:“吾羞与小人同伍!”
没过多久,郭进竟然上吊自杀了。时年五十九岁。
郭进死后,田钦祚上报,说他是中风而死。赵光义听闻郭进的死讯,也为痛失这样一员大将极度伤心,悼念良久,追封郭进为安****节度使,并派遣宦官专门负责安葬事宜。
郭进之死,除了他自身性格使然,大的历史背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须知,太祖时期,宋朝就有了崇文抑武的国策,太宗赵光义即位,对武将的猜忌尤甚,总会派遣外戚到武将身边任监军,说白了,就是监视这些身在外、功高善战的将军们的一举一动。田钦祚敢于激死郭进,也正是有了太宗赵光义的宠信,他才敢肆意妄为,不把主帅放在眼中。
至于后来太宗得知郭进的真正死因,罢黜了田钦祚的内职,将他贬到房州任团练使,那也挽回不了失去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帅的损失。
类似此类的“监军折帅”的悲剧事件,后头还有。
四月,宋军连续攻克太原城外围州县,使得太原成为一座孤城。没过多久,宋太宗赵光义亲率禁军抵达太原城下。他先是慰劳全体将领,接着发布手诏向北汉主刘继元劝降。
尽管宋朝大军大举压城,北汉仍将希望寄托在契丹辽国。刘继元写好求救信,将书信塞入蜡丸之中,命密使插入发髻,火速前往辽国。
密使趁夜潜出太原城,向着辽国方向疾奔,被宋军逮住。第二天,宋军将北汉密使押到太原城外,当着城楼上北汉将士的面,斩了密使的人头。北汉军士知道前往辽国求救的密使被杀,士气一落千丈,开始有将领偷偷出城归降。
尽管如此,宋军仍是无法攻破太原城,太宗赵光义大怒,命令各将领冒死攻城。
天武军校荆嗣领着一队人马攻上城楼,被敌人的弓箭射中双腿,他仍自奋勇杀敌,又被敌军刺穿了左臂,只得退下城楼。
面对孤城在前,却是久攻不下,太宗又急又气。他命令一帮擅长舞剑的勇士排列在城下,让他们舞剑恫吓北汉将士。
只见两百多名勇士利剑出鞘,舞动开来,花样百出,蔚为壮观。其实,按现在来说,不过就是“耍杂技”罢了。
城楼上的北汉将士见此阵仗,当真吓破了胆。出城归降的将领越来越多。
宋太宗再次亲自草诏劝谕刘继元,说:“:越王、吴王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位列上将,他们的臣僚、子弟皆享官封,只要你纳城投降,朕必保你始终富贵!”
刘继元不相信辽国会见死不救,仍命令将士们坚持抵抗,等待辽军来援。
刘继元再次拒绝了太宗赵光义的劝降,令赵光义怒不可遏,召来潘美,说道:“朕已两次亲拟诏书让刘继元开城投降,他都一口拒绝,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朕已决定派人挖开汾河,以水淹城。”
潘美道:“陛下,太原城虽然坚固,但既无援军,城中粮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必定支撑不了多久,微臣以为,不必再苦城中的百姓。”
赵光义道:“这些北汉人一再顽抗,久攻不下,朕颜面何存?”
潘美怔了一怔,跪下说道:“望陛下三思!”
赵光义道:“朕心意已决!”
潘美还想说话,见太宗阴沉着脸,终于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