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混讲,居然也能被同业认可,可见大家都模糊惯了。在传统社会,生意人受各方排挤,缺乏保障,只要能吓人,什么神话都敢编出来。因为除了命运之外,他们实在也解释不了现实,当现实缺乏理性时,又怎能期待大家讲理性呢?
清代皇家也有饽饽房,也祭拜祖师爷,但关公的说法太过荒诞,不好采信,故改成祭拜燧人氏,就是发明火的那位,他算是当时官方认可的烧饼祖师爷。
老北京怎样吃螃蟹
金秋时节,正是螃蟹上市时,今天北京人已能方便地吃到南方的大闸蟹,可老北京交通条件有限,他们吃什么呢?
国人食蟹历史悠久,可追溯到2700年前。隋炀帝将螃蟹看成是天下第一美味,每次看到进贡的螃蟹,他便将蟹壳擦干净,贴上金箔。古人吃蟹多腌制,比如宋代流行“洗手蟹”,用酒、香料泡制而成。因蟹生活环境不洁净,带有多种病菌,既要保持其鲜味,又要不伤身,也只能如此。食蟹易泻肚,所以古人认为它性寒,应用酒、姜、醋来中和。
用今天的眼光看,此说未必科学。古人食鱼生,导致疾病多发,不知是其中含多种寄生虫的缘故,也说成是“性寒”,可姜、酒无效,只好放弃不吃。鱼生传到日本后,改食海鱼,寄生虫较河鱼少,遂流传开来,成日餐标志性饮食。可见,“性寒论”颇遮蔽了一些真相。
明代宫廷食螃蟹已用蒸法,“蟹八件”成常用工具,即锤、镦、钳、铲、匙、叉、刮、针,本是江南人发明,逐步传入京城。当时吃蟹分“文吃”和“武吃”,“武吃”讲究快意,“文吃”讲究工具。“蟹八件”到鼎盛阶段,竟多达64件。以食尽蟹肉,而蟹壳不坏,依然能摆成蝴蝶状为优。
然而,南方螃蟹路远价昂,老北京人只能以胜芳螃蟹为尊。胜芳是靠近北京的一个小镇,今属天津,所谓“南有苏杭,北有胜芳”,过去这里水系密集,是南北商业中转站。胜芳螃蟹虽然没大闸蟹大,但滋味并不逊色,只有富裕人家才能吃得起。此外是“高粱红大螃蟹”,产自京东和京南马驹桥,蟹苗来自南方,生活在水田中,个头不如胜芳螃蟹大。再次,就是灯笼子蟹之类了。
老北京吃螃蟹,以正阳楼最著称。正阳楼是老北京八大楼之一,1843年开张,老板是山东人孙小辫,他原本在前门肉市经营小酒摊,逐步积累资本,盘下别人铺面,因靠近正阳门,故称正阳楼。
正阳楼以涮羊肉、螃蟹为招牌菜。它专用胜芳螃蟹,高价买进所谓“帽儿货”,即个大、鲜活的上等品,买入后并不马上使用,而是用高粱米养两天,待其吐完泥沙后再制作,故正阳楼螃蟹的价格是其他餐馆的几倍。但正阳楼的服务有优势,在蒸蟹时用紫苏,味道独特,客人食蟹毕,有专用的茶水加菊花瓣洗手,可去腥味。
民国初年,正阳楼掌柜孙学士善于公关,一度还当上北京商会的会长,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等常来此吃饭,故成为当时京城公认的第一餐饮品牌。1942年,正阳楼因长期经营不善而倒闭,1984年又得到恢复。如今,正阳楼有螃蟹宴,老北京所有吃螃蟹的办法基本都保留了下来,不过价格不便宜。
西瓜从老北京传向全国
夏日炎炎,令有“水果之王”美誉的西瓜销量持续上升,那么,西瓜是何时来到北京的呢?老北京人怎么吃西瓜?今天许多人已经不知道了,在西瓜引种的历史中,老北京居功至伟。
西瓜从何处来,至今争讼不休,一说西瓜又叫“稀瓜”,是神农尝百草时发现的,此说证据不足,目前学界较公认的说法是西瓜原产非洲,至迟公元前2000年,在埃及已人工种植。
有说法称张骞出使西域,将其带回中原,但并无证据。更有人称海上丝绸之路曾直连非洲,带回西瓜,此说更是离奇。较明显的证据有两个,一是唐代瓜州,后人讹称因此地产西瓜而得名,但事实上,瓜州出产的是甜瓜;二是唐三藏赴天竺取经,记载沿途异瓜甚多,唯独没有西瓜。可以肯定的是,唐人没西瓜,王维称“路旁时卖故侯瓜”,指的也是甜瓜。
西瓜第一次见诸中国典籍,是五代人胡峤在《陷虏记》中记载的,他是随军书记,在契丹滞留7年,于辽上京附近(今属内蒙古)见到了西瓜。那是公元924年,契丹与和州回鹘约定双边贸易,因此得到了西瓜种,当时西瓜品种很娇贵,内蒙古寒冷,只能在温室内种植,且技术复杂,需请回鹘农师看护。到胡峤看到时,已引种近30年,仍只能栽培于温室中,无法大规模推广。
胡峤关于西瓜的记载,被后代讹传,甚至李时珍都认为西瓜是胡峤引入中原的,还说胡峤带兵征讨回鹘,未免意淫。
西瓜经200年培育后,到金代已在北方普及,燕京(即今北京)为金都城之一,公元1129年,南宋使节洪皓来访,始知西瓜,并引种到南方,初期只在杭州的皇家园林中培育,以后在民间流传开来,20多年后,范成大笔下已称“年来处处食西瓜”,注家特别声明,这里所说的西瓜“味淡而多液,本燕北种”。这说明,第一,南方的西瓜源自老北京,第二,老北京当时的西瓜品种甜度不够,水分较多。
以后,又有许多新的西瓜品种进入中原,比如“回回瓜”等,口感更佳。但历史上,北京一直是西瓜重镇,到明代,庞各庄西瓜已名扬天下,据清史料记载,北京特产的西瓜品种有“黑鬼子”、“大三白”(皮瓤皆白色)、“绿三白”(皮绿瓤黄)、“枕头瓜”、“贡瓜”等,此外还有所谓“打瓜”,瓜形很小,籽可做糕点,行人路过“打瓜”田,可免费吃瓜,但必须把籽留下,且只能用拳头打开瓜,不能刀切,以免伤籽。不过,你也别以为赚了便宜,这种“打瓜”瓤少籽多,麻烦之外,并不好吃。
北京产西瓜,但过去很多穷人吃不起,一些行乞的只能到垃圾箱找别人吃剩的瓜皮舔,这叫“溜西瓜皮”,被认为是没出息的表现。
老北京的原味玉米哪儿去了
在老北京人的记忆中,玉米占有特殊的地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它是北京种植面积最广的农作物,老北京的烀饼、菜团子、棒子面粥等美食,都少不了玉米。然而,不知不觉间,老北京的玉米变味了,糯玉米、甜玉米成了主流,真正的老玉米已难得一见。
老玉米,以老为尊,粒硬,有嚼头,滋味深长,有玉米特有的香味。在老北京的餐桌上,黄玉米、白马牙最受欢迎。每年农历五月,新玉米成熟,走街串巷的小贩开始叫卖“五月鲜儿”,这叫“活秧”,极言其嫩。其实,“五月鲜儿”非玉米专名,也指刚熟的桃子。
相比于糯玉米食之无味,甜玉米爽脆而已,老玉米有深度品味的空间,这或者是人们特别怀念它的原因。随着食物快餐化,现代人咀嚼能力不断下降,人们越来越偏爱软糯、易嚼的食品,有科学统计表明,因相关肌肉运动减少,现代人的脸都比古人变窄了。
老玉米少了,不少北京人开始抱怨外来食物的冲击,认为它们不利于健康,视为洪水猛兽,这倒未必是正确的看法。
事实上,老玉米也是外来食物,它原产美洲,明末才引种到中国。明代外贸发达,哥伦布发现美洲后,玉米、红薯、烟草、南瓜、西葫芦等先后传入中国,对传统农业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完全改变了人们的膳食结构。
其实,在玉米冲击之前,北方主粮就发生过一次巨变,即小麦取代小米,在唐以前,粟是北方主食,过去北方人说麦子,指的就是粟,所谓“麦子和稗子不分”,今天的麦子与稗子区别甚大,根本不会混淆,易搞错的是粟。
粟产量低,远不如小麦高产,唐代经济的大发展,与这次北方主粮变迁有很大关系,因劳动生产率大大提高了,国家自然强盛。
明末开始的北方主粮的再度变迁,同样解放了生产力,造就了康乾盛世,并推动北方城市商业的发展。
玉米大规模种植也产生了负面作用,玉米对土地要求低,耐寒,适合山区种植,故清代出现了许多“棚民”,他们为了逃税,进山种植,对环境实施掠夺性开发,大量原始植被遭破坏。到清末,来华的西方传教士很奇怪,为什么当时中国自然灾害特别多,远高于其他国家?
其实,当年小麦推广也曾使唐代自然灾害数量显著增加,只是受认识能力限制,当时的人们没发现两者之间的关联。
从整体看,外来食物的冲击利大于弊,人类总在进步,必然会推动主粮结构的改变,这有利于社会发展,关键是要有先进的科技手段跟进,才能最大化地减少负面作用。
“面有微毒”的说法是怎么来的
“面有微毒”,历代医书均有记载,《本草纲目》中,李时珍也是这么说的,可对于北方人来说,面是主食,难道大家天天在吃有毒的东西?
小麦原产中东,非国人主食。从考古发现看,6000年前我国北方人多吃小米、黄米,南方人则偏重大米,周以后文献中记载的面食才逐步多了起来,在春秋时期的墓葬中,还发现了当时的饺子和馄饨,可见面食已经成为主食。
但为什么医家会认为面粉有毒呢?因为面的热量高,食后易上火,此外,古人食用方法也有问题。古代有寒食节,长者可达一个月,其间不能使用灶火,要保证食物这么长时间不变质,只能油炸,即所谓“寒具”,今天的馓子、油条等,均从此来。天天吃这个,自然身体不适。古人认为,为面粉解毒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存放一段时间,使其毒性降低,二是发酵。
面食至宋代迅猛发展,至清达到高峰,在清代宫廷中,有专门的内饽饽房、外饽饽房,负责制作各式面点。为什么这么重视面点?因为清代皇帝一天只吃两顿饭,中间跨度这么长,不吃点东西,肯定受不了。
清代前期和中期皇帝比较勤勉,据档案记载,道光皇帝的晚餐不过四菜一汤,白菜、豆腐、菠菜等均在其中,比后来慈禧太后的排场差远了。清皇帝重视面点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经常要举办祭奠仪式,贡品多是面点。
皇家的面点有什么不同?从档案中看,无非是烧饼、馓子、糖耳朵、萨其马等,并无新奇之物,由于种类不足,还要不断从民间搜罗新品种,比如豌豆黄,是北京传统小吃,后来也进入了宫廷。
那么,为什么皇家面点质量不高呢?原因有两点:一是清代对皇家饮食管理十分严格,一举一动都要造册立案,一旦出问题就要追责,所以厨师不敢创新,在制作上力求平庸,质量虽稳定,但缺乏创造力。二是面点容易引起肠胃不适,与“面有微毒”的说法不谋而合,这也抑制了面点的发展。但清代医学家已经意识到,面本身没有毒,而是面点中使用油和糖过多,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于是,皇家面点往往注意不使用过多的油、糖和盐,因此味道寡淡,单从滋味浓烈的角度看,反而不如民间面点。
为配合养生,皇家面点还出了很多食疗的面点,比如“茯苓糕”、“八珍糕”。其中“八珍糕”是乾隆下令制作的,含人参、茯苓、山药、薏米等,乾隆时,每天都吃4—6块,果然延年益寿。
宫廷糕点之所以独树一帜,在于原材料精良,都是各地名产,靠食物本身的味道,足以掩盖使用油、糖不足,反而更有“淡而有味”的境界,可一旦选料改变,其制作手法的不足立刻彰显,反而竞争不过民间糕点。
北京人何时开始吃辣椒
北京人爱吃辣,颇有口碑。据统计,北京人目前一天要吃掉650吨辣椒,平均每个成年人超过了一两。然而,历史上著名的食辣区中,北京却不在其列,老北京美食,绝大多数口味平淡,不禁令人好奇:北京人何时喜欢上辣椒了呢?
辣椒是明末传入中国的,明代海外贸易发达,最典型的例证是以白银为货币,中国本土基本不产银,银通过海外贸易获得。据统计,当时美洲殖民者掠夺的白银,四分之三输入了中国。与白银一起到来的,还有玉米、红薯、花生等美洲作物,而辣椒在其中并不显眼。
辣椒刚到中国时被当成观赏植物,因来自海外,故称为海椒,又叫番椒。此前中国人食辣,是花椒、芥末和茱萸汁,这个茱萸和“遍插茱萸少一人”不是一回事,是食茱萸,明代人们把它的果实捣汁,加上石灰食用。
辣椒传入中国有三条途径,一是经朝鲜入东北,一是从江浙沿长江入内地,一是从荷兰到台湾地区。东北、台湾当时地广人稀,对中原影响较少,唯江浙这一路后来传到江西、湖南、湖北、四川、广西和广东,影响深远。其实江浙人对辣椒并不认可,比如江苏省直到民国时才开始种辣椒。
清初北京周边已有种植辣椒的记载,当时船民用它驱寒,携种北上,使它得到推广。辣椒的突出优势是成本低、易种植,特别适合制作泡菜。过去北方冬季蔬菜少,辣椒成了必不可少的口味。此外,它能御寒,得到冬季相对寒冷地区人们的普遍欢迎。
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老北京对辣椒却不太接受。古人认为饮食清淡才能养生,刺激性食物对身体有害。清代北京菜以淮扬菜、鲁菜为正宗,到京城的官员、商人和举子多来自江南富庶区,注重餐饮仪态,将吃辣看成是不文明、粗鲁的表现,他们是当时风尚的标杆,故老北京人对食辣颇有蔑视。此外,辣椒伤眼,老北京城风沙大,眼疾多,客观上也抑制了辣椒的传播。
虽然辣椒在民间受欢迎,但在正式场合基本看不到它的影子,故传统北京菜中辣味甚少。北京人大规模食辣,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形成的习惯。一是外来人口多了,很多人来自嗜辣地区;二是生活节奏加快,辣椒给人带来的刺激比较直接,适合快餐;三是主流意见提倡吃辣,认为它强身健体,嗜辣者甚至被认为更革命、更豪爽。种种原因重叠,自然移风易俗。
在今天,我国辣椒产量已占世界的46%,八大菜系完全成了辣椒的天下,辣椒在提味的同时,也取缔了中国菜的丰富性,一个辣味,掩盖了不同口味间的差别,甚至烤鸭都加辣椒,让人哭笑不得。
老北京人为何爱吃素
“咱可不是吃素的。”北京这句老话的意思是,我不是懦弱的人,你别招惹我。为什么“吃素”会和懦弱联系起来?老北京究竟是怎样“吃素”的?
中国素食源远流长,春秋已滥觞,古人祭祀时为表达尊重,非素食不可。以后佛教传入中国,它在本土并不绝对要求素食,但梁武帝一纸令下,素食遂成中国大乘佛门的基本生活规范,这极大地推动了素食的发展。到唐代,宫廷素菜已达相当高的水准。然而,当时平民饮食水平不高,主食之外,几无副食。
五代期间,幽州等地被北方少数民族长期占据,宋王朝屡图恢复,始终未能成功,数百年的对峙,老北京与中原的生活方式产生差异,契丹、金时期,北京人生活方式近于北方游牧民族,以肉为主要副食,蔬菜较少。而此时所谓“南人”已普遍以蔬菜为副食,一些学者认为,正是这一背景,让“吃素”有了戏谑的含义。
北京人大规模食用蔬菜,始于明代,特别是大白菜引入,成了冬季的当家菜。明中后期,玉米被广泛引种,它成熟快,收割后离冬季尚有几十天,恰好能种一茬白菜。种植白菜提高了土地利用率和劳动生产率,给农民带来更多收益,故很快推广开来。为保存白菜,北京人开始制作酸菜。不过,明代的酸菜是先将白菜晒干,再加盐腌制,滋味略差。到清代,水渍法渐成主流,成品与今天食用的酸菜已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