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方便吗？”
“你等一下……现在好了，你说吧，怎么了?”
这几乎是第一次凌宇晨主动打电话给她，还在陪同导师用会议后自助晚宴的林橙雨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意外，又止不不住有些欣喜的走到酒店僻静处接听。
“哦，我和李劲今天到S城外调，顺便跑了一趟赵天青家，她的父母很配合。不过这次来查的案子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今天可能回不去，就问问你那边怎么样，李劲说他女朋友和你谈过了。”
其实凌宇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林橙雨拨这通电话，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去底下城市办案子完全用不着知会林橙雨，更不用说特意打电话跟她汇报了。
眼下这种状况，倒是有点像丈夫外出公干，像家里报备行踪的感觉……只是当事的两个人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嗯，我和许佳中午一起吃饭的，收获比想象中多，不过现在电话里不方便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往回走，中午左右到吧。”
“那我明天晚上去找你吧。”林橙雨略略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你明天下班就直接回家吧，我们在你家煮火锅好了，我明天下午学校的事结束的早，会顺道去超市买东西。”
“好……对了，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不管今天你和许佳的谈话让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要一个人去查，知道吗？”
林橙雨对于他没有反对自己的提议心中暗喜，便乖巧的对凌宇晨的叮嘱都认真的答应了下来。
这天晚上她刚进家门，就很诧异的看到林父正襟危坐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她。
“老爸？你这时间不在书房里待着跑这儿坐着干啥？电视也不开，发呆呢？”
“等你呢，最近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
起初的惊讶过后，林橙雨有些了然父亲眼中的担心源自何处。也许是因为前些天林橙雨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这两天好不容易重新打起精神，又被工作和查案占据了所有的时间，所以和林父打照面的时间也微乎及微，而对于女儿多年的了解，更是让林父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先是刚过完年的一段时间，本来应该开学后就回自己公寓住的林橙雨却一直还赖在家里。又是经常一个人傻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傻乐，但没过多久她又每天苦着个脸，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这种种反常让林父根据自己多年的生活经验，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推断。
“小雨啊，你老实和爸爸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啊？爸你瞎说什么啊，恋都没有怎么失啊。”
“我是你爹，养你20多年，你在我眼皮底下玩什么小花样我可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不是失恋了你天天神神叨叨的是干嘛呢，今天你就跟你爹我实话实说，这两个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林家夫妻决定正式分开之后，林父林母就基本上就把林橙雨当成一个平等的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来对待，而林橙雨上大学之后，父母更是很少去干涉或者过问她的个人生活。
不管是她最初决定出国念书，还是后来又回到国内，继而又一直不停的念学位却完全没有出社会工作的打算。林橙雨的父母在她的人生选择上从来都是抱着旁观和尊重的态度，对于这一点，她一直非常的感激。
而反过来林橙雨也确实一直是让父母很省心的女儿，学业和个人生活基本没有出过大的岔子。
看来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真是忽略了家人，这样一想，林橙雨就有些愧疚“爸，你别担心，我真的没失恋，就是有些事突然比较忙，偶尔就会情绪烦躁。”
“你前天没回来，说是在学校忙太晚回公寓住了，结果是跑凌家小子那儿去了吧？”没想到，林父根本没有搭理林橙雨的安慰之词，直接抛出了一个命中靶心的问题。
原来昨天晚上林父就想和林橙雨谈谈，所以和现在一样在客厅里等她，结果好不容易听到外面车响，却迟迟没有等到闺女进门。放心不下的林父出门去张望，只看到林橙雨匆匆往家门口反方向走的背影。
大晚上的不回家还往外走？一肚子疑问的林父没有叫住林橙雨，而是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她按响了凌家的门铃，才若有所思的停住了脚步。
当晚，林橙雨没有回来，林父倒是没有因为担心出现睡不着觉啥的情况，女儿的私生活他一向是不强加干涉的，只是斟酌再三，本着为人父的责任，还是希望和林橙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呃……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儿是有事去找凌宇晨商量，后来事情弄完了就太晚了，我又没带家门钥匙，怕半夜把你吵醒了，就在他家客房借宿了一宿。”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行踪被父亲摸的一清二楚，一向是明人不做暗事的林橙雨也有些慌张的解释起来。
没想到林父并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什么半夜去凌家，而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闺女，是不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什么啊，怎么可能，我林橙雨是谁啊，我可是你林烨的女儿，只有我看不上别人，从来没有别人看不上我的好不好。”被亲爹戳中了一半心思，林橙雨故作镇定的嘴硬道。
“那就是小情侣吵架？不过年三十和十五那两晚凌家小子过来吃饭，我可没看出人家对你有什么意思。”因为前段时间林橙雨每天愁眉苦脸，魂不守舍的，这让不知道她在追查女大学生死亡案件的林父还是认定她是在情路上遇到了波折。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不过老爸，既然难得你今天找我聊天，我有个多年之前就想问你的问题，就趁今天问了吧……
你和我妈，当年也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后来又说不合适然后分开了，那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爱上我妈，尝试着在一起，冒可能仍然会分手的险吗？”
也许是因为今天中午许佳的问题，触动了林橙雨的内心，对自己和凌宇晨之间前景尚未明朗的感情也产生了隐隐的困惑，所以此刻就像许佳期待从她这里得到建议一样，林橙雨也希望能从父亲这里找到答案。
如果把一份怀着无限美好期待而开始的爱情，慢慢的经由岁月变成了琐碎争吵，等到最初的心动被磨砺的疲惫不堪，甚至于忘记了本心，是不是还不如不去开始，只是静静守望？
她竟然会如此的犹疑，这太不像平日里做事果断的林橙雨了，只是陷在爱情里的人，总是会因为在乎而顾虑更多，觉得自己手心里捧着的是世上最脆弱但又最摧残的一朵水晶玫瑰，生怕一个不当心，就给碰碎了去。
对于林橙雨突然提起很多年前，自己和前妻的往事，林父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尴尬的神色，好像他今天想要和她谈话就已经做好了剖析这段过往的心理准备。
“我们说人一生中的每一个时刻都无比的宝贵的，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把人生重来一次，可是我愿意回答你刚刚提出的那个伪命题，如果可以时光倒流，就算我知道有可能还是得到同样的结果，我仍然愿意遇见你妈妈，和她相爱，结婚，生育你……”
林父没有问为什么林橙雨会提这个问题，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正处于感情的困惑期中，而他和缓的语调和沉稳肯定的回答，让林橙雨好像吃了一枚定心丸一样，之前的浮躁几乎瞬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难道明明知道有可能失败，还要再去尝试吗？”
“小雨，你记得在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攀登者之所以着迷于高山，并不是因为每一次都可以胜利到达顶峰，而是在冲顶的过程中，每一步往前走，他所付出的全心努力，都是最弥足珍贵的，就算这一次冲顶失败，他仍然拥有在下撤前到达的那个高点的胜利。
爱情和登山也有相似之处，不要一开始就去想是不是一定会得到既定的结果，如果在你往前看的时候，有期待，也有喜悦，那么就不要瞻前顾后，而是要珍惜每一刻往成功努力的时光，之后就算没有成功登顶，你也只是在准备又一次向新的高峰发起挑战。
不过，也并不是每一段爱情在萌芽之后都可以往前走的，就像登山需要必要的装备和合适的气候，想要让爱情走向美满，甚至于一直走进婚姻，也需要最合适你的环境和现实的因素，所以在出发之前，你首先要度量好起步的条件是不是合适，然后做好输得起的心理准备。”
在林橙雨的记忆中，父亲几乎从未这么认真的和她谈起感情，之前虽然父女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甚至于一起看电影碟片的时候还会为一些爱情情节是否合理争得面红耳赤，但林父如此严肃的以父亲的口吻告诉她爱情是怎样，这还是第一次。
听完了父亲的话，林橙雨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眼中已经是满满的坦诚“爸，我喜欢凌宇晨。”
林父挑了挑眉，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这丫头的心思向来是明显的挂在脸上，就算是第一次他没看出来，正月十五那天林橙雨和凌宇晨说是放焰火，却大冷天在小区里溜达到半夜才回家，进门后林橙雨还一副甜蜜的表情，也让林父早就看出了端倪。
“现在还是我喜欢他的状态，好像暂时还没发展到他也喜欢我……”对于目前单相思的现状，行事大方的林橙雨倒是也毫不避讳。
对于这一点，林父也是预料之中，估计现在还没有明确接收到林橙雨的爱情信号的，只有凌家那个突然变成冷淡性子的小子了。
“你前几天就是为了这个不高兴？这心理素质也太不像我林家人了。”林父理所当然的以为女儿是因为暗恋未果的原因才魂不守舍，有些不屑的嗤了一声。
见父亲又恢复了平时和自己说话没大没小的样子，林橙雨也放松了下来“我都说了不是为这事儿，是因为学校里的麻烦事。再说了林家人应该咋样我不知道，可这傲娇的性子我可是继承的百分之百。”
“麻烦事？给你导师惹麻烦了？我前段时间碰到一个和李教授相熟的老友，还听他说你导师夸你工作得力呢。”林父没搭理林橙雨的自夸之词，追问她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上身。
“哎呀，现在已经解决了，我自己的事儿自己处理，老爸你就别好奇心那么重了。不过，老爸……你对这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凌宇晨你觉得咋样啊？”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偷偷的拉着凌宇晨查凶杀案，林橙雨一脸不耐烦的堵住了林父的嘴，又把话题绕回了凌宇晨身上。
“我觉得咋样？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感觉。”白了女儿一眼，林父还颇有点怨念林橙雨不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于她的提问也回敬以爱搭不理。
小心翼翼的赔上一个讨好的笑脸，林橙雨又往林父跟前凑了凑“我可是听说女儿出嫁的时候，心里最舍不得都是老爸，你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心肝宝贝，如果跟了个混小子，你还不得痛哭流涕的，所以趁现在我还没在罪恶的深渊里滑太远，你就给把把关呗。”
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凌宇晨这件事，张欣反对在前，今天许佳又提起她和李劲之间的矛盾，心里积攒了一堆负能量，现在林橙雨是想让父亲能给自己一点积极的鼓励。
“把关？感情的事终究是当事人才清楚，如果你非让我帮你参谋，那我也只能说说硬件条件。
按照传统来说，门当户对是培养感情的基础。我们两家认识几十年了，虽然你爹我没有你凌叔叔那么有生意头脑，但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在自己的领域有了些建树，给你了一个衣食无忧的优渥环境，这一点可以算是达标。
再来爱情有时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最终会变成两家人相处，而你们俩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是我和你妈妈对凌家小子，还是凌叔叔简阿姨对你，都几乎是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这一点来说也完全不用担心。
再来是对方的品性，宇晨这孩子小时候是有些顽皮，可是他一直对你都很照顾，这种责任心在十几岁正贪玩的年纪已经是很难得的，今年再见面，感觉他小时候的毛躁性子变得沉稳了不少，算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里面很难得的了……”
听着林父对与凌宇晨从家世到个人的肯定，林橙雨心里不由的有些飘飘然，可是理智又及时把她的心拉回了原位，毕竟说到这里林父还没有提到最关键，也是自己最介意的一点上来。
“可是……老爸，他的职业……”终于，林橙雨还是忍不住插言直接提出了重点。
林父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平静，富足的环境里生活，可是没有什么事是没有隐忧的，职业也是一样……
如果可以，我当然觉得宇晨如果子承父业会危险性小一点，可是这也无法保证在商场上就更加安逸，再说了你老爸我和凌叔叔在当年拼事业的时候，又会比宇晨现在的工作清闲多少呢。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伴侣，只有在一起合适的另一半，所以钥匙和锁是不是搭配，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我刚刚说的所有，都不如你自己内心做出的判断准确。站在父亲的角度，我只会审视对方的家庭，教养和品性，至于其他，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总之不管怎样，我和你妈妈都会是你永远可以回头的避风港。”
“我知道了……爸，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要开会，也收拾一下就睡了。”林橙雨认真的把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虽然说林父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建议，可是此刻她的心里已经不再似白天时那般烦闷，似乎一切又豁然开朗起来。
在还可以往成功努力的时候，就不要去考虑失败，也不去害怕最终结果能否得偿所愿，只要生命的齿轮还在向前推进，她就相信自己不会丧失爱的能力，如此一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