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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光冶与舒南

说到成绩,她并不是最优秀的;至于知名度,舒南更是比她高得多,虽然舒南的知名度都是拜她那个叫光冶的男友所赐。

艺术设计大楼果然设计得颇具现代艺术感,一楼分为展览大厅和传达室,一块绿色的黑板架在墙上,写着“今晚的课推迟”之类的通知。几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钉靴的人在展览大厅里吵架,这里的学生穿得都像老师,老师则穿得都像艺术家。

尧睿径直上了四楼。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的,正奇怪,一个满头红毛的脑袋抬起来,手捧一盒方便面,“尧睿啊,找桑梓?她在公开教室上课,你晚了。”

“多谢。”尧睿关门之前,抛过去一袋妙脆角,“拿去加菜。”

下了四楼往外走时,尧睿的目光情不自禁被停在公告栏前的一辆摩托车吸引过去。就算她这种对摩托毫无研究的人也知道这辆车造价不菲,因为好的东西和人类一样,拥有令人目不转睛的气质。她看着那炫目的红色跑车,不知不觉就来到面前,伸手摸了一下。流线的造型,冰凉的外壳,也许这辆车真有灵魂也说不定。

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摩托突然发出一阵防盗警笛,吓了她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人从传达室走出,步伐不疾不徐。尧睿转头看去,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前额。因为逆光,尧睿看不清他的模样。对方在台阶上站了一会,似乎在打量她,然后,慢慢地走了下来。

走近的那一刻,阳光尽数收敛在他的背后,尧睿所站的位置是个斜坡,直直看过去,车的主人有两道挺拔好看的锁骨,颈上戴着的铜牌似乎象征着什么意义,因为时间久远已经锈迹斑斑。虽然只是初秋,毕竟黄昏还是有些凉意,尧睿把目光和思绪同时从他上半身宽松的黑色背心上收回来,自觉地退后一步。

但是对方却没有立即取车走人,盯着她足足看了十秒,淡淡笑了,朝她勾勾手指。

要我赔偿什么吗?还是臭骂一顿?她向前走了点,男生伸出手,拿起她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按了几个键,松开。

“这辆是阿普利亚。你无聊的话,打我号码。”

他跨上摩托,一边将车掉头一边侧着脸凝视她。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已经冲下斜坡,很快消失。

尧睿目送他离开校门,拿起手机来看了看。还没有回到屏幕保护程序的画面停在电话簿上,有一个新添加的联系人,光冶。

放学后,尧睿询问桑梓关于摩托的常识,这家伙暑假里狂热迷恋各种跑车摩托,还差点跑去看F1赛事。

“阿普利亚?”桑梓没什么意外,“你也看到了?”

“是啊,那车真酷。”

“那当然,排气量250CC,时速180公里。我只在一个玩车的朋友店里看到过一辆从黑市买来的二手货,放在橱窗当样品,没人骑。”

“那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车我喜欢,人就不知道了。”桑梓面无表情地说。

尧睿笑她,“真是个机械狂。”

桑梓忽然说:“知道吗,只要我这学期拿到奖学金,我家里人就答应给我买辆车。”

“车?”尧睿直觉地低头看了看她们推着的自行车。

桑梓说:“当然不是自行车呀,傻瓜!雅马哈R1,”她顿了顿,淡淡地说,“就是张孟扬骑的那一款。”

尧睿默默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桑梓也侧过头来,微微一笑,“怎么了,我骑车很注意安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尧睿无言以对,只得仰起头来。

长大以后仰望天空,很可能一无所获。童年记忆里的那条银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地藏起来了,但是失去了银河,我们还有自己的人生,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我们还有什么呢?

已经过去一年。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再希冀身后那突如其来的摩托引擎声会为她带来谁。无数次看着公车站牌的时候,下雨天里握着伞柄的时候,心里明明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岁月带走,就永不可能漂流回身边。这种感觉好像生锈的齿轮上栖息的蝴蝶,美丽之中透出隐隐约约的绝望。

第二次看见那个叫作光冶的男生,是在一个星期后。尧睿站在海报栏前看着学生会贴出来的《美国丽人》新片预告,隐约闻到一股机油的味道。回过头,那辆红色的阿普利亚映入眼帘,旁边站着一个拿了摩托车安全帽的女孩子。对方看到她,有点惊讶地笑着打招呼说:“嗨,尧睿。”

尧睿打量着她,同时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认识的同学的名字,可惜没什么结果。她对自己的同学不甚了解,倒是对桑梓的同学耳熟能详。

“我叫舒南。我们一个班的。”女孩抱着安全帽说,整齐洁白的牙齿和小小一个酒窝使她看起来挺讨人喜欢,尧睿依然没想起来她到底是谁,只好微微笑了一下,算作对她的回礼。

舒南说:“这片子据说挺不错的,你看了吗?”

“没呢。”尧睿说,“有空的话。”

“要是有条件,还是到电影院欣赏的好,学校里的放映厅一点气氛也没有。”舒南热情地聊着。

尧睿的目光越过她的肩,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孩拿着安全帽走过来。

“走了。”

舒南回过头,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班上的尧睿。尧睿,这是光冶,我朋友。”

尧睿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嗨。”

他的目光落在尧睿脸上,注视着她的眼神虽然肆无忌惮,却给人非常温柔的感觉,“嗨。”他点点头,伸出手来。

尧睿便握了一下,有力而干燥的手心,让她有些片刻的失神。

光冶松开手,跨上阿普利亚,发动了他红色的坐骑。舒南戴上安全帽,依然是那笑盈盈的可爱脸庞,“尧睿,拜拜。”

“拜拜。”尧睿温柔地向她挥挥手,那笑容让她在失神时想到了胡盈——这个幸福的小妮子不知道最近在基辅过得怎么样,距离上一次收到她从乌克兰寄来的信,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亲爱的尧睿,你好吗,最近忙不忙?

我快死了,单词和作业那么多,比国内的高三还难过,现在想起来,那黑色七月根本就是小儿科嘛。

飞机途中停在了新西伯利亚机场,从西伯利亚永冻大地吹来的寒流洁净而冷酷,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冰晶一样的雪花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心头的压抑和寂寞与天地间这片苍茫叠加在一起,让我没来由地想念你们。为了安慰自己,我还到机场的免税商店买了一块12美元的昂贵蛋糕。

乌克兰的天空在傍晚时是玫瑰色的,艳丽而炽热地燃烧的那种颜色,美得异常妖娆又不刺眼。教学楼后破败的树林则是紫色,雪地上是一片媚人的粉红,这时,我便会打开窗,迎着风雪站在窗台上追逐那天地间的一线明媚。

现在,教室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漂亮的粉红色,包括这张信纸。我真想把它印下来,寄给你,希望你也可以看到这样的颜色和天空。

明天学校170周年庆,放假两天,准备去爬山。这里天气已经冷到我穿毛衣还要加一件呢子外套了,但空气依旧清新干燥,有西伯利亚的冰雪香气。前天下很大的雷雨,从阳台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一道闪电狠狠砸在地上,天地间拉出一道漂亮的线,非常壮观。我抱着温暖的摩卡,无来由地有想流泪的感动。

上个周末去修道院,站在门前,像当地人那样买了一根金色的头纱,轻轻缠绕在发上,那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感受到一种虔诚庄严的味道。那是个很宁静的地方,悄然地隐秘在城市的角落,被苍翠茂盛的树木小心翼翼地拥抱着,空气里溢满蜂蜡独特的甜香。

我很喜欢那座洞窟修道院,喜欢那里黄绿相间的彩色玻璃上雕刻的耶稣圣母像,阳光透过照射进来,打开一条无法触摸的道路,悠然地从天堂的高度抵达灵魂的深处。室内光线朦胧,到处漂浮着漫漫尘埃,天使微垂的眼角和空灵的微笑,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脊背,带来一种甜美的战栗感,也给我一种置身幻象的感觉。

我在背负十字架的耶稣受难像前点燃了一支红蜡烛,它热烫的泪水滴在我的手上。我不知道自己抱着何种期望、怀着何种乞求,我也不知道,对着这根蜡烛我应该如何祈祷。身边那个肥胖的老人嘴里念念有词,手指虔诚地划着十字,她沧桑的容颜被时光刻满了印痕,衬着黑色的头纱在烛光前形成浓重的阴影。

我终究没有沿着轨迹划出那个十字,因为我,终究还是不相信上帝。

我们不是教徒,因此无法去参观圣徒们的墓室和遗骨。走出这片树林时,重新面对汽车和行人的喧嚣,恍如隔世。

昨天,同房的女孩在街上捡到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有黑色的温润眼睛和怯怯的眼神。

可惜房东说:“亲爱的姑娘们,养一只宠物是要有照顾它一辈子、做一辈子伙伴的决心和心理准备的,这是一种有背负责任的觉悟,它们可不是人类心血来潮的玩具。可是如今眼下你们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如何给它一个稳定、幸福的生活呢?”我们苦笑,只好把它送给了有条件饲养的朋友。

晚上,我梦见小时候家里为了不让我感到寂寞而养的那只瘦瘦小小的博美犬,那只小狗,是爸爸带我去宠物市场里让我挑选的。当时,隔着干净的玻璃,它舔我的手指,那一刻,一种宠溺的温柔溢满心间。

但是大多数时间我都只顾着自己玩,除了喂过它两次东西,连澡都没给它洗过一次。后来我上了初中,爸爸说它乱咬东西,随地大小便,教训过几次后,没跟我商量就把它送走了。

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但是不知怎么的,又梦到了。

醒来时听见自己一直在说“对不起”,眼泪止不住,流到天明。

对不起,是我领你回家,却没尽一点照顾你的责任。

对不起,在你吊着铃铛要我陪你玩的时候,我无情地将你推出房间。

对不起,你走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博美是一种很神经质、很怕孤独的小狗。记得妈妈说你最喜欢她抱着你跳,记得妈妈说每次放你出去玩都会跑得很疯,记得姐姐说你最喜欢和她转桌子,记得爸爸说你最喜欢坐在他的汽车上趴在玻璃窗往外看,你不是不听话,你只是想有人陪你玩。

真的对不起,在你挨打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护着你,任你躲在厕所里瑟瑟发抖。教导你明明是我的责任,我却卑鄙地推给别人。你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妄图引起大人的注意,你只是寂寞,可是没人理解你的感受。

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这样自私的人,我只顾自己的快乐,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我从没对你付出什么,你却一直用那么温柔包容的眼光看我。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再多的忏悔也无济于事,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后悔,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后悔,后悔抱着这么随意不负责的心态买你回家、后悔没有给你一个稳定、幸福的生活,可是,你已经听不见了。

最后的一面,我都没有见到,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可有那么一点点的眷恋,不知你现在过得可好,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茫茫世界里,我们相遇,这是一种缘分,可惜是我错过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温润的眼睛望着我,隔着玻璃舔我的指尖,时间在那一刻凝固成最美好的画面,我会永远、永远地记得。

已经无法当面对它忏悔,只能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你……

今早太阳斜照在窗台,澄色的光柱中有空气里的浮尘漫漫漂动,想起来基辅时在飞机上所看的夕阳。飞机追逐着太阳,暗淡的天空只在天际云间有那么一道金色的亮线,和融化的琉璃一样清透温暖。

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拥有强大的梦想。我为了能来这里读心理学,不惜牺牲掉一些世人眼中可贵的机会。而你,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比我更加勇敢和果断,在你认为值得的事情面前,即使是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还记得那天在图书馆里我们讨论的弗洛姆吗?在我心目中你有足够的力量影响身边的人,所以,如果遇到值得爱的人,就去爱,我相信你会比任何女孩都懂得如何珍惜对方。

PS:那张照片是乌克兰民族博物馆(相当于民族村)的远景,我爬上一座小山照的。

吻安。盈。

两个月来,尧睿把这封信放在钱包中,时刻带在身边,信的字句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不但能让人沸腾,也能让人平静。

人只有走出很远,才能看清曾经身边的风景。

有时会有短暂的错觉,胡盈已经不再是和她生活在一个空间里的人。仿佛异世界般遥远,好像近在咫尺,又相隔几个扭曲的异度空间,有虽然相识却不能见面的遗憾。透过这张薄薄的纸,虚无的想象,文字间弥漫着阴阳交错的悲伤。6个小时的时差,几万公里的距离,那里是黑夜这里却已日出,这边仍是晨昏那边却快要暮霭。

她们五个人到底还是分开了。

胡盈去了乌克兰的基辅国立大学。原佳的大学在郊外设置了针对一、二年级的分部,这就是说,她两年内都不会回来。张夕没有考上志愿的大学,被家里人送到郊县的高四强化班复读一年继续高考。只有桑梓和她在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但尧睿能察觉到桑梓发生了变化,尽管只是很细微的变化,好像不知不觉中有一堵无形的墙在她们之间竖起,并日渐高耸,不知道何时会把她们完全分隔开。

自从舒南主动和尧睿打招呼后,尧睿就开始注意到了这个娇小的女孩。一开始是因为觉得她的笑容和胡盈有点相像,后来则是因为舒南的热情。老实说,为什么舒南会对她这么感兴趣,尧睿也觉得很奇怪。说到成绩,她并不是最优秀的;至于知名度,舒南更是比她高得多。

虽然舒南的知名度都是拜她那个叫光冶的男友所赐。

在学校的女生堆里,随处可听见类似这样的对话:“现在男人的眼光可真成问题,我们学校随便找个女的出来都比舒南强,真不明白她怎么会交到那么好的男朋友?”、“但凡帅哥都不喜欢自己女朋友太招摇,你不了解他们的心态吗?”、“怎么会?男人不是食肉动物吗?”、“你也说了,他们是食肉动物,又不管那肉是猪肉还是牛肉的来着。”

舒南总是一有空就主动找尧睿聊天,常常打乱她去找桑梓的计划。聊的话题无非也就是光冶和舒南的约会,或是煲电话粥的内容,言辞间自然流露出对他的爱慕,以及配不上他的自卑。不知道是不是舒南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应该对光冶那类型的男生感兴趣,所以她提议下次他们约会的时候让尧睿一起去。

每每舒南这么说的时候,尧睿就半开玩笑道:“你们的摩托车怕是只能坐两个人吧?打算把我装车前头当灯泡吗?”

“那,”舒南认真地想了想说,“可以先约好地方嘛,我们分头去就行了啊。”

尧睿笑笑,舒南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态,要求朋友同赴约会,无非是出于可爱的虚荣心。只不过舒南从来都是口头说说而已,没有哪次真的叫上她。

当舒南觉得她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后,她便不等天亮上课就在半夜打电话给尧睿,要么兴奋地诉说光冶带她去飙车的过程,要么沮丧地问她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惹他态度冷淡。搞得尧睿觉得自己快要成为舒南专属的爱情顾问。她本来就不是半夜被吵醒后还能泰然处之的人,所以当舒南又一次在午夜2点打来电话问光冶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尧睿不客气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第三天舒南都没来上课,把尧睿搅得心神不宁,有种自己也是罪魁祸首的感觉。舒南并没有请假,也没有同学知道她的安排,尧睿打听时,顶多有人戏谑地说一句:“舒南啊,和那帅哥在一起厮混得开心吧,你担心她干吗?”看来这女孩的人缘真是很糟糕。

尧睿无计可施,忽然想起光冶曾经给过她一个电话号码,连忙翻出手机寻找。说来讽刺,她没有舒南的号码,却有她男朋友的。

“喂?喂!”那头杂音很大,尧睿一边调整音量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那边漫不经心说了一声“喂”,便久久没有反应。

“是我,你还记得我吗?”尧睿酝酿着合适的措辞。

那边压低声音,轻轻地说:“对不起,我现在没空,晚上打给你。”就挂断了。

“哎!你等等——”尧睿还没喊完,耳边已连杂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无奈地看一眼通话时间,收起手机、头一抬,看见舒南往学校东边走去。尧睿急忙翻过栏杆,飞速追过去,“舒南!舒南!”

舒南站住,看见尧睿,脸上出现一丝惊喜。

尧睿跑到她面前,忍不住愣了,掰着她的脸仔细看看,说:“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弄青了?眼睛周围还是肿的,出什么事了?”

“尧睿……”舒南呜咽着说,“我这样能见人吗?有没有破相?”

她的话让尧睿又好气又好笑,“只是淤青哪会破相啊,别傻了。怎么弄的?上药没?”

问校医要了药膏后,尧睿一边料理舒南那令人哭笑不得的脸伤一边组织着措辞,“对不起,我前天夜里睡糊涂了。”

“没事,我不该那么晚打扰你。只不过实在是没地方去,我家里人要看见我这样还不得吓死。”舒南吃着尧睿买的面包。

“你没回家?”尧睿旋上盖子,“那你这两天在哪过的?”

“一个高中同学那。”

“对了,你还没说你这脸怎么回事呢。”尧睿看舒南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迟疑着什么的样子,疑窦顿上心头,“该不会又和他有关吧?”

舒南讷讷地说:“光冶很喜欢打架。”

“啊?”

“他经常和人打架。有几次我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遇到好多小流氓,而且都认识他,对方什么也不说,围上来就是一顿打。”

“那些流氓不会连你也打吧?”

舒南默不作声,看尧睿一眼。

“你傻啊,你不会跑啊。”尧睿没好气地绞了把毛巾,“爱跟人打架是他的事。下次遇到这种状况,你拔腿就跑,那些流氓没工夫追你的。”

“那怎么行。”舒南拒绝。

“怎么不行,你以为自己是女侠吗?”尧睿好笑地说,“你香港片看多了,该不会把什么古惑仔那套当真吧,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斤两。我告诉你,该逃跑时就逃跑,你留下也是给他添麻烦。”

舒南不服气地接过毛巾,“那些流氓打我,我无所谓。可是……”

尧睿马上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你这些伤都是为他挨的,可他没你想象的那么感动对不对?”

舒南不说话,低着头一个劲擦脸。

“舒南,你放弃他吧,他不是……”尧睿本想说,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但看到舒南那小猫般楚楚可怜的眼神后,还是改口,“不适合你的。”

“感情哪有适合不适合的呀。”舒南低下头,“我自己也知道,这学校里大家说的都是实话。光冶人又帅,个子又高,而且家里有钱,他女朋友的位子,排几公里队也轮不到我来坐。”她抓着尧睿的手说,“我还知道,没多久他就会跟我分手,我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只不过,你就当我做梦好了。做做梦,总不害人吧?”

尧睿盯着舒南的脸看了一会,“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自己决定。我上课去了。”她拎起包,“再跟你说一次,下回遇到小流氓,要赶紧逃跑,知道吗?”

舒南如同听闻圣旨般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尧睿没奈何地离开。

晚上的课上一半,忘记关到振动档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大教室里300来号人齐刷刷往尧睿这个方向看来,包括声音戛然而止的老师。

尧睿看一眼来电显示,无奈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下拎着包出了教室。

“喂。”

“是我。”他说道,“中午打电话给我,有什么急事吗?”

“现在没事了。我挂了。”

尧睿说完打算掐断,那头却说:“等等,你在哪里?”

尧睿忍不住一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避而不答,只是说,“你在哪里,我过去。”

尧睿略一思索,说:“我在学校上课。”

“十分钟后在校门口等我。”然后也不给她回旋的余地,就掐了线。

尧睿慢慢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嘴里忍不住叽咕:“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看样子不能再回去听课了,尧睿走到校门口,看一眼时间,刚好十分钟。晚上的大学校园颇为寂静,门口两棵法国梧桐上,枯萎的叶子轻飘飘落下来,只在触地的那一瞬间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十五分钟都过去了,也不见那辆阿普利亚的影子。尧睿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只是两面之缘,间隔数月,他记得才怪。大概还以为是他最近给号码的那位女孩,骑了车飙到不知哪个学校校门口去傻等了。

这样一想,尧睿又觉得挺好玩的,她走出学校,过天桥,往最近的公车车站走去。

等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看一眼号码,果然是他打来的,八成没等着人。尧睿带着整人得逞的心情接通,“喂?”

“你在哪?”

尧睿笑吟吟地说:“当然是校门口咯,你怎么还不来呢?”

“我遇到点麻烦耽搁了一下,现在到了。”

尧睿不好再玩下去,只得说:“你确定你等的地方对吗?”

“艺术学院门口啊,你不是耍我吧?”

他还真的记得?尧睿离开车站,跑上天桥往学校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红色阿普利亚的影子。她跑下天桥,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似乎起了争执的样子。她还没确定光冶是不是在其中,那伙人就拳脚相向地打了起来。

“光冶!”尧睿一边高喊一边跑过去,“光冶!”

有只手臂拉了她一把,又扔出老远,“一边等着去,别过来。”

尧睿被推出歼灭圈,她无意帮忙,只想明哲保身,于是选择站在一边等,顺便观赏现实生活中的群架实况。这伙人打得还真起劲,而且十分嚣张,这可是大学门口。不过话说回来,传达室的值班老师死了吗,也不出来阻止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还站着的就剩一个。

“混账王八蛋,打我下巴。”光冶揉着下颌走过来,一边活动颈肩关节。

尧睿借着传达室的光看一眼,果然他的嘴唇上有些许紫色的小血块。

尧睿抬手制止了光冶走向她,“等一下。”她把包随手扔到地上,到花坛后面摸出一把校工打扫树叶用的扫帚,拿在手里,走向那堆人中试图努力爬起来的一个,很有分量地在空中那么一挥,那人发出一声闷哼,仰面倒在花坛里。

尧睿丢开扫帚,捡起包拍拍上面的土,“走吧。”

光冶不做声地看她做完这一切,摸摸下巴跟上来,口吻中带着一丝笑意,“做什么?”

“不是那个胖子打你下巴的吗?”尧睿打开包找出纸巾,“这么说,我打错了人?”

他快走一步,挡在尧睿面前,迫使她停下来,“你为什么不在校门口等,那样就不会有这事发生。”

尧睿理所当然地一耸肩,“你为什么要迟到?否则那我也不会走。”

她继续往前走着,终于从包里找出了纸巾,一抬头却发现光冶还留在原地,“走啊。”

“去哪儿?”

尧睿提醒道:“是你把我叫出来的,你问我?”

他笑起来,“你等我的十分钟里就没想想要去哪儿吗?”

“你打算把我叫出来之前的几个小时不也没想过?”尧睿边笑边反问,“不管怎样先离开再说,你想等老师出来记我大过,还是等他们休息好了再往你那个英俊的下巴打几拳?”

光冶顿了几秒,走过来,和她并肩。

“你今天没有骑阿普利亚嘛,坏了吗?”

“晚上容易被偷,就算是零件也很难配。”

尧睿想了想,试探着问:“你……经常打架吗?”

“不,”他说,“我经常被打。”语气很是淡然。

“你不打人家,谁会天生爱找你麻烦?”

他似乎默认,不再争辩。尧睿转移话题说:“你经常这样随便给别人手机号码吗?”

光冶用她递来的纸巾随便在嘴角周围擦了几下就扔在地上,抬眼看过去,“为什么这么说?”

尧睿指指自己的手机,“你把号码输进我手机,然后说——”

“要是无聊,就找我。”他接过话说。

尧睿怔一下,点着头说:“我以为你忘了。”

“看样子你过得挺充实,快一个月都没找过我,我倒是以为你忘了。”

他还记得这码子事已经让尧睿很吃惊,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等自己和他联系,这更让她无所适从,“你真的在等我电话?”

光冶瞥她一眼,淡淡地笑了,“不然你以为我无聊吗?”

尧睿再怔一下,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对不起。”她解释说,“因为我们话都没说一句你就把手机号码留给我,所以我以为你是随便给人联系方式的那种人。”

光冶深深看她一眼,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竖起来,“是不是这么写?”

尧睿探头一瞧,笑着说:“两个字都错了,不是女兆姚,是尧舜禹的尧,也不是花蕊的蕊,是睿智的睿。”

他皱皱眉头,叹气说:“这根本就是个男孩名字。”

尧睿等他修改好后说:“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家了。”

“你,”光冶掀起眼皮盯着她,半晌笑一下,说,“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你想送我回家吗?”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家?”

他这么一说尧睿顿时想起来舒南的问题:“下午找你是想问舒南在哪里,不过现在她已经回来,所以没事了。你……”

她本来想说,下次打架不要牵连到舒南,但是再一想,这原本就不关她什么事,于是换了口气说:“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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