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风靡)
楔子
末班车,很拥挤。挤攘之间,手肘被碰撞,他转头,迎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对不起。”道歉的话语,例行公事一般,毫无诚意可言。
“没关系。”他宽容地一笑,并不在意,目光望向窗外,看稍纵即逝的风景。
夜色映衬下,玻璃窗上的人影清晰得他不容忽视。
被人潮挤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孩,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短短,肤色黯淡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和疲倦。
视线在玻璃窗中交会,后者迅速移开目光,而他,却准确捕捉到她眼中的落寞和厌倦。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见她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叼在嘴角的烟,他摇头,轻声提醒。
车内很喧哗,他的声音几乎一出口,就立刻被淹没。但近在咫尺的女孩,没有忽略。
她终于正眼看他,微微有些恼怒,挑眉,带着几分讥诮地开口:“你当自己是谁?”
对她故意的顶撞,他并不在意,只是望着她,平静地开口:“我是老师。”
他不愠不恼的语调显然出于女孩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她愣住,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为人师表,心诚则灵。”他在拥挤的空间中奋力抬手,抽走她嘴角的烟,“这句话,我一直都很相信。”
“你,不太像。”女孩盯着他,目光梭巡过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怀疑。
“不像吗?”他摸摸自己的脸颊,“才一个月,算不上长。今天头一次家访,老实说,我心里紧张得要命。”他伸出手,摊开在女孩的面前,“看,手心还是汗渍渍的。”
和善的笑容,看不出有半点恶意。女孩低头,凝视面前的手,手掌厚实,掌纹清晰,手心微有汗意。
“你……”她刚想说话,不料想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片尖叫声中,巨大的惯性使她整个人都向前冲去。
撞进一堵胸墙,随即,有人扶正了她的身子,微微向一旁避让;身后,一只手小心地替她挡住了连锁反应下从身后跌向她的重量。
她窝在他的怀里,视线下移,注意到从衣袋里露出的记事本的一角,封面上,书写着工整的字体——
“双阳高中,方其仁。”
1
他比较喜欢按部就班地生活,对于过多出乎意料的惊喜,说实话,他不太欣赏,譬如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硬拉着相亲。
方其仁眼见着自己的母亲与她身边的女子热络地聊天,其间还不忘眨眼一个劲地向他暗示,一心两用,游刃有余,实在令人佩服不已。
“我们其仁呀,教起学生来滔滔不绝,一离开课堂就不会说话。”王淑华瞪了一眼只知道像根木头一般傻坐着的儿子,转过脸,立刻变成笑容满面,“不过这年头,像他这么不会花言巧语的老实人,也不太容易找了……”
有自卖自夸的嫌疑——方其仁想笑,无奈母亲两记威胁的眼神扫射过来,即便有天大的胆,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抹杀她老人家的面子。
拿起桌上的菜谱翻阅,他很有礼貌地征询对方的意见:“不知道陈小姐喜欢吃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她应该是叫陈曦——他老妈这几天在他耳边持续不停唠叨的名字。
“随意就好。”陈曦点点头,在与王淑华的闲聊中间或打量着方其仁,见他在等到自己的回答后,唤过服务生,没有半分客气,果真相当“随意”地点了几道清淡的菜色。
“夏天湿闷,口味淡些,比较养胃。”注意她眉心轻微纠结,似乎对他的安排有所异议,方其仁笑了笑,一言带过。
他似乎很能看穿别人的心思。没有过多的解释,随之即来的沉默,这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与她攀谈的打算呢。
原以为只是一场乏味的相亲筵,聊以当做是对生活的调剂,没想到方其仁倒勾起了她的几分好奇心。
“我听说,你也是双阳高中毕业的?”既然他不愿意引起话题,那么她来,也不算唐突。
“是啊。”方其仁点头,简单的两个字算是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他当老师已经三年了呢。从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能与学生坦然相处,一切,还算比较顺利。
王淑华在一旁干着急,美女在侧,还难得主动与其仁对话,他居然不知道抓住机会。又不是知识竞赛,做那么多是否回答干什么?
自己和老公的资质也不差呀,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笨儿子?
“那你一定认识龙少俊和卞朝阳了?”不被他的淡然反应吓退,陈曦托腮,抛出第二个问题。
“认得。”他看了她一眼,不吝啬地告诉她更多的信息,“我在双阳上学的时候,龙少俊是我的学长,卞朝阳是我的同班同学。”
仔细看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惜,她看不出有任何的羡慕或是嫉妒。
“压力不会太大吗?”她问,很直接。
龙少俊和卞朝阳,可是双阳高中的资本和骄傲。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光辉漫天,众人追捧。璀璨光环之中,即使差一步,相形之下也会黯然失色。
“有压力,但知足常乐。”他中肯地回答,并不掩饰。
不清楚在万人瞩目之下学习和生活的滋味如何,他也无法体会。他不是一个善于幻想的人,既然天分没有人家好,智商没有人家高,他也就乖乖地埋头书本,笨鸟先飞,一步一个脚印,考大学,找工作,当老师……甘于平凡的生活,过平静的日子。
听到他的回答,陈曦忽然笑起来,贝齿若编,光洁粲然。
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女,人如其名,一颦一笑,别有一番风味。
“伯母——”陈曦转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儿子坦白得厉害?”
“他什么都好,只有说话,二十多年一直都没有学会。”为掩饰自己失态翻白眼的举动,王淑华拿过茶杯猛喝几口,直觉地想要狠揍儿子一顿。
其仁很差吗?想他当年在学校也算入流的人物,多吹吹自己会死吗?
要是他耍的是欲擒故纵泡女朋友的把戏,惺惺作态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他不是。
真是气死她了!
耳提面命少不了,个中曲折他心知肚明。因为他将自己母亲精心安排的相亲搞砸了。
能够对他的寡言少语多加容忍,直到晚餐结束也没有黑下脸来,那位陈小姐多少还算有风度。
在母亲的建议下,也算礼尚往来,陈小姐爽快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还要走了他的电话号码。母亲笑逐颜开,不过依他看来,他和那位陈小姐不大可能有更多的后续发展。
“不是我嗦,但是能不能拜托你,好歹也烘托一下气氛好不好?”王淑华坐在方其仁对面,苦口婆心指点她这个不开窍的儿子。
“哦。”方其仁心不在焉地应道,顺手拿起一旁的书翻看。
“其仁!”见他的举动,王淑华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这算什么态度?嘴里应承,实际上还是没有当一回事嘛。伸手抽走他手中的书,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敲向他的脑袋,“看看看,就看书,你能看出老婆来吗?”
不要怪她急呀,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她担心自己不从旁推波助澜,依其仁温吞吞的性子,要指望他在自己有生之年结婚生子——不是她悲观,确实有点痴心妄想。
“妈——”
谢天谢地,其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王淑华心中暗喜,正准备抓住实际重点突破,不想这小子下句话气得她简直想要吐血——
“把书还我。”慢吞吞的语调,神色未变,风雨不动,稳坐钓鱼台,“先圣曰:书中自有颜如玉……”
“方其仁!你你你你……”她上辈子一定做过错事,这一世才会生个书呆儿子来与她作对。这种刺激再来几次,不用老天爷召唤,她也极有可能提前去向上帝报到。
“平心静气少动怒,年年益寿。”视而不见王淑华七窍生烟的模样,方其仁气定神闲地拿回书,不忘提醒盛怒中的母亲注意养生之道。
“我不管了!”气冲冲地撂下这句话,王淑华几乎是暴跳如雷地走出房间,不忘狠狠甩上房门表达自己的抗议。
好心被雷劈,算了,任他自生自灭好了,大不了她装瞎子,眼不见心不烦,也落得个悠闲。
由地板的震动可想而知,这一回,母亲大人的火气可不小。
方其仁无奈地摇摇头,拾起被扔在一边的书,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接着,房门被推开,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又相亲了?”方其慈偏头,见怒火冲天的母亲消失在走道尽头,她侧身进来,合上门,看若无其事的方其仁,“我猜,结果不太妙。”
方其仁耸耸肩,不置可否。
“哥,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你。”方其慈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其实妈每次给你找的人选都不错,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试试?相亲只是一种形式,内容如何,还是要体会之后才能知道,何必否定得这么干脆?”
“其慈——”有些好笑,方其仁伸手刮她的鼻子,“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这么深奥的话了?”
“没办法呀……”方其慈眨眨眼睛,“整天对着这么一个惜言如金的哥哥,我好歹也要学些深沉的味道吧?”
“说到底,还是我把你给带坏了。”方其仁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要是让妈知道,我的不孝罪状,又要加上最新的一条了。”
“如果我偏要说呢?”乐不可支,方其慈打下他的手,坏心眼地咧嘴笑。
“难怪人家说女生外向,看看,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已经开始对自家人拳脚相向了。”方其仁皱起眉头,苦着一张脸申诉。
“少来!”方其慈打下他的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凑近他,仔细观察他含笑的眼睛,“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他装傻,当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就我们两兄妹,坦白一点行不行?”方其慈嘟起嘴,很不满意他不耿直的态度,“你明明能言善道,根本就不是妈说的书呆子,为什么在外非要装出一副口拙的模样?说,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我说自己大智若愚,这个答案,可不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明知道这不是原因,但他那种口气,正儿八经的,再加上很“正直”的表情,确实很能干扰她的判断力。
“好吧。”方其慈咕哝着,打了个呵欠,有点困了呐,站起身,走到门边,回头对方其仁鬼鬼地一笑,“你不回答我不要紧,毕竟如何应付老妈这几天的板凳脸,才是你的当务之急——晚安!”
房门被掩上,还了一室宁静。方其仁斜靠着床头,翻开手中的书,脸上的笑容逐渐浮现。
大智若愚,嗯,好理由。
六月天里难得的好天气,骄阳隐退,风爽爽的有一股阴凉。
如往常一般地泡了一杯茶,方其仁坐在办公桌前,翻开备课本,准备清理上课的重点。
突如其来的“哗啦啦”的翻箱倒柜声音有些破坏一室宁静的协调,方其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资料柜前的汪环宇,开口问他:“又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习惯了汪环宇这个粗线条的同事,有些丢三落四,导致三不五时地就会重复“寻物”的举动。按照汪环宇自己的话来说,老天爷在他出生的时候少赋予了一根记忆神经。
“我的上课记录本,还有下半年的教学计划。”所有的抽屉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连角落也没有放过,还是没找见,汪环宇垂头丧气地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其仁觉得汪环宇脸上的表情有些泫然欲泣。
“下半年的教学计划?”他有些奇怪,“可是下半年的教学计划还没有安排。”
不要怪他怀疑,实在是依他和汪环宇共事三年的经验,能拖则拖,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主动出击,可是汪环宇一贯的风格。
“我知道,我知道啦……”汪环宇嘀咕着,左右看了看,“最近要来一位实习老师,你没听说啊?”
“是吗?”这个风声,他倒确实不知道。所以对着汪环宇神秘兮兮欲求共鸣的样子,他只能很遗憾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汪环宇的嘴角垮下来,继而很振作地安慰自己:“也是,要指望你这个一心扑在教学上对学生鞠躬尽瘁的好老师会注意其他的八卦,难于上青天哦。”
“有关系吗?”方其仁问。
汪环宇撇撇嘴——好简明,好扼要,换了别人,谁能明白他到底问的是哪方面!“其仁,我不想到时候校长大人再丢个实习生跟着我。我一定要找出我的备课本、教学本、上课记录本、教学计划……”
“然后要校长知道你有多忙,不要再安排一个人到身边分神了。”对汪环宇的滔滔不绝,方其仁很中肯地道出他背后的目的。
“其仁,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汪环宇的眼睛熠熠生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所以说有知音,一定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了,上次你带的实习生,也给你闹出了许多麻烦,对不对?”
“有一点。”他承认,能够理解汪环宇为什么会视带实习生为洪水猛兽的态度。
他总认为,当老师,不管资质如何,最重要的是要有敬业的态度和宽容的胸怀。如果这两点都不具备,至少,他觉得,从一开始就不符合当老师的条件。
还记得上次学校分配要他指导的那名实习生,高学历,低情商,不能说他上课不认真,但至少,他可以看得出来,他没有在备课上做充分的准备,批改作业也是马虎不已,甚至对待学生的提问,都没有半点耐心。
他不是一个苛刻的人,所以善意地提醒了,不想得到的,是不屑一顾的回答——
“方老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通则达变,你还这么老古板……”
当时,面对对方很无所谓的态度,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能通则通,如果所有的老师都像你这样不负责任,那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教学生?”
所以,到最后,他毫不留情地在那名实习生的考核表上填上了“不合格”,短短三个字的评定,直接将那名实习生划出了为人师表的范围。
他不古板,但在原则问题上,他一向坚持。
“所以了,我一定得找出证据。”汪环宇双手合十,感谢上帝终于让他找到和方其仁的共同点,“即使找不到,就算造假,我也得弄出一个来。”
“不太现实。”方其仁非常冷静地提醒他,戳破他雄心满满的斗志。
“喂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错,他承认,他有时候是懒了点,外加行动力慢了一点,但也没有必要用那么怀疑的眼光吧?很打击人呐,“好吧,为了证明我的决心和毅力,我今天就是要做给你看看。”心动不如行动,大步流星向门边走,“告诉你,等我找到资料,不出十分钟……哇!”
满腔的斗志昂扬阵亡于一声惊叫。一鼓作气开门,汪环宇就被差点撞上自己鼻梁的人吓了一大跳,近在咫尺的距离,大眼瞪小眼,他惊魂未定地向后退了一步,才勉强说出话来:“你、你找谁?”
虽说是大白天,但是这么突兀地出现,也够惊悚的了。
“你好,我找汪老师。”
“我……”才说了一个字,没来由的,脑中警铃忽然大作,汪环宇警惕地注视眼前的人,嗯,女孩子,高高瘦瘦,看起来也很斯文,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你找汪老师干什么?”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校长要我来找汪老师。”
真是天要亡他,越是怕什么,就偏要来什么。不行,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再锳这浑水。
“这样啊……”汪环宇回头看了看端坐看好戏的方其仁,没道理让他这么清闲,眼珠子一转,肚里坏水冒起来,“你找汪老师是不是?先进来坐,我帮你去找他。”
戏演得很好,表情也很到位,就是那眼神,不怎么有诚意——方其仁默默地在心里评价。
“啊,谢谢。”
很轻的步子走进来,生怕惊扰了屋里的其他人。
这个时候,就他和汪环宇没有课,汪环宇已很把握时机地落荒而逃,善待客人的重任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在他的身上。
“坐吧。”方其仁对她点点头,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今天来报到的?”
“是。”
“校长要你跟着汪老师?”他问,心想汪环宇此时一定躲在外面某处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是。”
话题停顿,便是沉默。奇怪了,她的答话方式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同样简单,同样精炼。
“你先坐一会,待会汪老师就回来了。”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翻开备课本。
“回来?”女孩的声音飘过来,“方老师,刚才的那位是不是就是汪老师?”
“你很会抓字眼。”方其仁抬眼看对面盯着他的女孩,“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你的备课本上写着呢。”女孩回答,唇边一朵笑纹呈现,格外生动。
察言观色的程度,也不逊色呢!他个人觉得,她应该去当警署侦察科工作才对。
“汪老师就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他很善意地解释,希望除去不必要的误会。
“方老师,我姓伍,叫伍媚。”
话题似乎转换得有点快,至少,他的回答和她的言词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伍媚?”短头发,高高瘦瘦的,体恤牛仔,外加帆布鞋,怎么看,她都和“妩媚”沾不上半点关系。
“对,伍媚。”伍媚的目光梭巡过他桌上的书本,“方老师,你是教历史的。我的名字和那位著名的女皇帝有点相似。”
目光敏锐不是好事,至少方其仁这么觉得。所以在他看到伍媚眼中出现片刻又立即消失的失望之后,心中升起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名字相似,别的方面——有待商榷。
结果下来了,校方决定,新进学校的伍媚跟着方其仁实习,为期半年。
午餐时间,方其仁看着坐在对面的汪环宇喜笑颜开地狼吞虎咽,庆祝自己终于脱离苦海,得以超升。
“你不吃,别浪费了,给我给我……”汪环宇毫不客气地伸出禄山直爪,继续海吃。
“这一次,恐怕费了不少力气才逃难的吧?”方其仁很有爱心地让出自己的大餐,与君子同享,不以为意。
“嘿,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差没在校长面前抹脖子自杀。”汪环宇后怕地拍拍胸口,“想想老头子真没义气,见我刀架在脖子上了都无动于衷。后来是我威胁要割了他新买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改旗易主。”想想世道真是黑暗,一条人命居然还比不上一套组合沙发,哀漠大于心死哦……
“所以你就极力推荐了我?”
很随和的声音,可听在汪环宇的耳中,头皮开始有点发麻。
“其仁,呵呵……你的能力比我好嘛。”自己都觉得假假的,不知道拍这么落后的马屁有没有效果?
“我是教历史的,伍媚是学数学的,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似乎太大了些?”感谢汪环宇的夸奖,他自己倒还多少有自知之明,没有将自己料想到可以达到囊括百科所向无敌的地步。
“好了、好了,别这么小气了。”汪环宇伸长手臂,双手搭上方其仁的肩膀,不顾满嘴油光和鼓鼓的腮帮,“这几年来我们学校实习的专业理论谁不过硬?还需要我们去指导?其仁,你也经常说:要提醒的,是他们怎么当老师,怎么当好老师;怎么了解学生,怎么帮助学生——你看,你点头了,证明你也赞同我的话对不对?所以了,这么资深的言传身教,也只有你这个大思想家能够胜任。你一向是以‘为人师表,心诚则灵’为座右铭的。也许这个伍媚,真的很适合当老师,缺少的,只是有人引导。其仁,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天才被埋没的,是不是?”
很有正义感的话——如果不是被喷了满脸的饭粒,他会被汪环宇这么感人的“肺腑之言”所感动。
方其仁很镇定地抽出面纸,一张准确无误地击中汪环宇有如机关枪发射的嘴,另一张抹去自己脸上的饭粒,顺道拍开还舍不得离开自己肩膀的大手。
有点恶心,看来,今晚回去要好好消毒才行。
“汪老师、方老师——”
声音很清脆,方其仁抬眼看,伍媚站在他们面前,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好啊,伍媚。”汪环宇招呼着,“来,坐这里,有空位。”
“谢谢。”伍媚道谢,坐在方其仁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瞥见他面前的托盘已空空如也, “方老师吃完了吗?”
“没有。”方其仁回答,递给她一张面纸,“最近不太舒服,喂了食堂的小花猫了。”
伍媚不解地接过方其仁递过来的面纸,再看看对面瞪圆了眼睛死盯着方其仁的汪环宇——奇怪了,学校的食堂有养猫吗?
“别怀疑。”方其仁对汪环宇视而不见,径直向伍媚解释,“这只猫,只知道吃,连捉一只老鼠,都要推三阻四……”
“是吗?”他认真的表情令她几乎都要相信真有其事,可惜汪环宇的样子,实在是……
“对呀。”方其仁似笑非笑,转头看汪环宇,“不信,你可以问问汪老师。”
这个,她想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因为汪环宇的脸颊——原谅她不太会使用类比——实在是鼓得和青蛙没有两样。
“汪老师,我没有说错吧?”偏偏方其仁还要火上浇油,非常“虚心”地请教他。
“错你个大头鬼!”
沉寂火山终于暴发,熔岩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一张小小的面纸,足以看出方其仁多么有先见之明——伍媚在心里感慨。
至少,她还算过得去的颜面得以保存,没有被漫天的饭粒给轰炸得遍地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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