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香香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撒宁儿,我们走!”芳儿见他们离开,一时缓不过神来。
“娘娘,都说让你当心她了!你看看,哪一次她不是在你面前装做一脸无辜,然后把皇上的心一点点抢走了。”萍儿没好气地说!
“不就是看这些书吗?我看就是!”芳儿赌气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才女!当不了好皇后,她还不稀罕当呢!历史上被废掉的皇后大多没有做什么错事,真正做错事的皇后,独揽大权,才不会被废呢!难道混蛋真的被她们培养得品味下降,竟然要她学那些女人!
……
芳儿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着呆,脑子里全是混蛋的影子,家伙好像把她给忘了。
“娘娘,天寒了,您披着点儿衣服吧。”小桃红心疼主子。
“天寒?”芳儿迟疑了片刻,接过衣服。
“皇上多久没有来了?”
“也就这两天吧。”小桃红说道。
“我怎么觉得好像很久了,皇上最近好像对宁贵人很感兴趣。”芳儿闷闷道。
“娘娘,您多心了。皇上这些日子为削藩的事情苦恼,不是在宁贵人那里。”小桃红安慰道。
“娘娘,我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可是这后宫的妃子,特别是皇后,一定要有容人之量。”
“我看就不是!她明显就是想和娘娘争!她啊,跨过常在,直接从答应做了贵人还不能说明什么?别说皇上没宠幸她了,要是皇上宠幸了她,再添一个龙种,还不骑到咱们头上来!”萍儿插嘴道。
“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不要吵了!”芳儿说不出的郁闷。
……
(御花园)
秋风吹尽花已残。
夜深,露浓。
月光下,一女子颔首垂眉,单薄的衣裳随风飘飞。她手滑过琴弦,散落几个音符。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日夕宿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俛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一个声音随琴相和,歌声婉转悠扬。
“翡儿,是谁在唱歌?”
“回静妃娘娘,是宁贵人。”
“这宫里面倒还有知音人,让她过来。”
香香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女人,刚才听到她弹琴,琴声中有萧索之意,颇有感触,便与之相和。
“撒宁儿见过静妃娘娘。”香香盈盈打千。
“平身吧。”静妃说道,轻微咳嗽了一声。
“哎呀,宁贵人真是花容月貌,一副好嗓子。”她打量着香香,隔帘照影,柔媚动人。
“静妃娘娘您也是沉鱼落雁之容,撒宁儿不堪一比。”香香也在打量着静妃,她也不过才年近二十。
“在这宫里,今年你还算年轻,明年就会有更年轻的,你就老了!前两年皇上还宠幸我,后来,他有了端妃,良妃,谨妃,还有那么多答应贵人,就不来我这了。”
“静妃娘娘。当心……”翡儿提醒道。
“当心什么?难道在这里比死强吗?我宁可死,也比在这地方好。到老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你!”静妃的话里带着一丝愤恨。
香香吃了一惊,但心底却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来。
“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如何?宠得了一时,宠不了一世。妹妹和我一样,都是这林里飞不出的鸟。”
“出不去的又何止你我?”香香深深地看了静妃一眼。
“妹妹来的时间短,想得也未免天真。在这,你要是爬到了顶就可以出头。”静妃摇了摇头。
“哼!被关在顶楼和关在地底有什么区别?”香香冷笑一声。
“至少,你可以看到天。”静妃缓缓道。
“看到天,会更痛苦。”香香叹了口气。
“妹妹,你愿意绝色姿貌就在这皇宫老去?我不甘心,现在不为自己着想,日后等到容颜枯萎,谁还记得你。你不觉得,太……可怜了吗?”静妃的话在夜空下显得更加凄然。
“我……不愿意。”香香回答。
“我也不愿意。谁又愿意?成全了你,便成全不了她。这是咱们的命。”
“娘娘您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静妃愣了一下,眼眶湿了。她是第一个说她是好人的。好人?呵,好人!
“从来没有人说我是好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其实不是好人。”
“你爱皇上吗?”两人沉默了会,静妃冷不丁问道。
香香沉思片刻,摇头。
“你很坦白,这后宫的妃子有几个是爱他的?她们爱的不过是荣耀。可是我,我是真的爱上了皇上!”
“你爱皇上,我不爱。爱则沦陷,不爱就洒脱多了。他是皇上也好,是玉皇大帝也好,在撒宁儿心中都不过是一个不爱的男人。”香香凝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说道。
“爱则沦陷……”静妃喃喃重复着她的话,眼神中是落寞。没错,她是个女人,但不是好人。康熙曾经是对她好过的,难道对一个个抢走自己爱人的女人,她不可以恨?她必须包容?她想要回一颗心,就非得歹毒?
她真的很想做一个好人。可是她恨,她恨那些女人,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幸福不是吗?为什么她不可以恨?是这些女人毁了她应有的幸福。
夜已深,月高悬。两个命运相同却心境不一的女人各自对着天边的冷月想着自己的心事。
……
(坤宁宫)
芳儿蹲坐在花园里面,抬头看着月亮,心里生出一些不安。回头看了看坤宁宫,那里一样灯火通明,她却感觉自己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和一切都没有了关系。她无聊地拔着草,想着属于自己的那个遥远的地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清朗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你啊。你可以在后宫随意走动的吗?你就不怕你那个皇帝老板炒你鱿鱼?”芳儿没好气地说。
“啊?”
“跟你说也不明白,笨得要死!”芳儿将草丢在地上。
“这些花草招惹你了?怎么说我也是一等侍卫,你一个小宫女不行礼也就算了,还这么嚣张?”容若在她身边坐下来。
“怎么,心情不好?”他微笑着拿出短笛轻吹。芳儿托着脑袋斜看着他。一曲《长相思》,婉转悠扬。
“你有喜欢的人吗?”芳儿喃喃问道。容若放下笛子,看了眼芳儿。
“或许吧,她并不知道。”
“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你不懂,你怎么办?但是其他人懂啊!”她苦恼道。
“她喜欢的东西我还真不懂。”容若自嘲地笑了笑。
“爱一个人是要牺牲的,为他改变也是爱的一部分。你不懂,可以学,重要的是你爱的人开心。”容若喃喃道,像是对自己说又是对芳儿说。
“好深奥哦。”芳儿皱眉道。
“问题是他喜欢的东西都很有难度。不行,我不能这么快放弃的!容若,你教我做词写诗好不好?”
“啊……”容若看着她,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个人,会是谁……
“求求你了!”芳儿拽着容若地胳膊摇晃着。
……
“词全以调为主,调全以字之音为主。音有平仄,多必不可移者,间有可移者。仄有上去入,多可移者,间有必不可移者。倘必不可移者,任意出入,则歌时有棘喉涩舌之病。故宋时一调,多至数十人,如出一吻。今人既不解歌,而词家染指,不过小令中调,尚多以律诗手为之,不知孰为音,孰为调,何怪乎词之亡已。”
芳儿撑着头,打着瞌睡。容若的声音若有似无地在她耳朵边响起。她算是好学了吧,让容若来教她古文。哎,赫舍里怎么不留点大文豪的特质给她。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香香这个风尘女子便算是最无德了。
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嫉妒香香了。她嫉妒香香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有才学,嫉妒康熙欣赏香香,嫉妒是不是代表她变坏了?芳儿皱眉想着。
“遇事命意,意忌庸、忌陋、忌袭。立意命句,句忌腐、忌涩、忌晦。意卓矣,而束之以音。屈意以就音,而意能自达者,鲜矣。句奇矣,而摄之以调,屈句以就调,而句能自振者,鲜矣。此词之所以难也。”
容若看了看眯着眼睛睡着了的芳儿,笑了笑。这女人明明对这些没有兴趣,还死缠着要他教。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仔细地端详着芳儿,她鼻子冻得通红,迷糊的睡着。身上单薄的衣服在风中鼓动。
芳儿正睡得高兴,发觉身后有响动。一回头,原来是容若,他将披风解下,给她盖上。
“我们讲到哪了?”芳儿惊醒。
“词中对句,须是难处,莫认为衬句。正唯五言对句、七言对句,使听着不作对疑,尤妙,此即重叠对也。你好像没有兴趣。”容若回答道。
“你也为你喜欢的人改变吗?”芳儿瞪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容若。
“我已经改变了,我违反规定陪她深夜在后宫聊天已经是死罪了。”容若自言自语道。
“什么?”
“哦,没什么!时间不早了,皇上批完奏折要去乾清宫上朝了。我也要过去了!”容若不敢看芳儿,一溜着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