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紫极舞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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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归者无路

夜色凄清,没有下雪的夜,竟也是一样的冷。

燕修雨淡淡冷冷地一笑,一口酒猛灌了下去,却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自己的日子怕真是不多了吧!

小鸿去唐门前,那回头望的一眼,自己又怎会不知?

只是,如果注定要分离,他宁愿小鸿在最后一刻远离自己,不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三年前的痛经历一次也就罢了!他不愿小鸿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伤痛!

低头凝视着自己那双苍白手,他冷冷地笑。

这双手上早已染满了血腥,更是亲手将父亲逼向了绝路,他本就是个罪恶滔天的人。就这样死去,也算是一种赎罪!只希望九泉之下的父亲,在看到他的时候,能原谅他这个不孝子,再让自己叫他一声“爹”!

胸口蓦地窜上一阵剧痛,一口腥甜已涌出了唇角,点点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就这样……解脱了也好……

轻合上双目,他疲倦地依着树干,唇角牵出一抹凄恻的轻笑。

这一辈子,他注定对不起很多人。

像爹……像小鸿……还有……还有那个其实被寂寞和恐惧填满内心的少女……

“小齐,你不会骗我的吧?”

这几夜,少女含泪的询问总是出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其实,这三年来的相处,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动心吗?

还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当内心被仇恨填满的时候,爱——真是一种很奢侈的感情呢!

上官小颜,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人!

如果不是当年被天魔焚音控制了心神,她应该是名很可爱的少女吧!像那样有着天真而孩子气笑容的女孩,眼中不该露出那种阴狠的神色!

可惜,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捉弄人!

轻叹了口气,他抚胸轻声咳嗽着,耳畔却响起了阵阵箫声。

他淡淡一笑,并未睁开眼睛。

该来的时候总是要来的,既然无法逃避,那么,就选择面对吧!

箫声越来越近,一股熟悉的气息,也越渐靠近。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笑,睁开了眼。

眼前那名少女一如往昔般穿着紫衫狐裘,长发披散,苍白的脸上,也依旧是那抹天真而孩子气的笑容,只是,与从前不同的是,他竟从那抹笑容里看出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少女将手中玉箫缓缓放下,深深望着树下一脸苍白的燕修雨,就仿佛要将他刻进心底一般,深深地望着。

“小齐,你看来早知道我会来啊!”

“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骗你的人!”燕修雨缓缓站了起来,牢牢盯着面前含笑的少女,一字字道:“这是你说过的话。”

“原来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少女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但目光却是越渐深湛,“既然记得,你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箫声又缓缓吹奏了起来。

少女的身后,步出一名面色冷峻的玄衣男子。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目中的神色迷茫,却隐带着杀气。

“赵上玄。”燕修雨忽然淡漠一笑,“没想到,你竟这般没用!竟被天魔焚音控制住了!想必,容配天此时对你很失望吧!”

上玄毫无情绪的眼底似隐隐有什么闪过,却又蓦地被一抹杀气所掩盖。

“杀了他!”

少女转过了身,终于冷冷地下了命令。

“嗤”的一声,是利刃刺入肉里的声音,感觉身后有人砰然倒下,少女却头也未回。

“我们快去找鬼蛇!”少女丢下话,便快步往庄园里走去。

“大少爷——”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凄怆的惊呼声,紧接着,一声闷哼,那声惊呼也被埋在了雪里,寂然无声。

上官小颜唇角微微一牵,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小齐,我终于让你付出了代价呢!

只是,为什么我的心也会痛?痛得像刀割!

几乎翻遍了整座庄园,也没找到义父所要的东西。上官小颜目中露出焦急之色。

“赵上玄!”

她回头,原想叫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赵上玄快点帮忙找,却忽然想起,此时的赵上玄只是个杀人工具,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与意识。

“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上官小颜来到了葬心园门口,看着园里那一新一旧的坟墓,忽然有些恍惚地轻笑。

三年前,那原本埋藏燕修雨的墓碑早已被燕修雨一掌劈毁。

此时,那破裂的石碑还歪歪地倒在雪里,一半被埋在了雪下,而另一半露出雪面,碑面上,还残留着一个“雨”字。

“雨哥哥——”她轻抚上石碑,低低地唤出了这个已是很遥远的名字。

那时,他们相遇的最初,她就是这般唤他的!后来……他成了齐白飞,她才唤他小齐!

忽然间感觉右掌之上的那个印记火烧般地疼痛!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失声痛哭!

上玄一直站在上官小颜身后,看着上官小颜抚碑哭泣,眼底一抹复杂的光芒闪过。

哭了半天,上官小颜终于止住了哭声,她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竟又恢复了那一副灿烂天真的笑颜。

“一切终于结束啦!现在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骗我!”

她笑着,脸上犹挂着泪痕,却眼尖地看到了葬心园右方的一座小木屋。

难道,会是在那里吗?

她急步走了过去。

小木屋的木门紧紧地用一个铁链锁着,她一掌劈断了那个铁链,打开门的时候,却迎面扑来了一阵刺鼻的腥味。

屋里,并没有什么摆设,只是零星摆着几块巨石,在巨石围成的半圈里,数十条巨蛇在屋里爬行着。那些巨蛇,每条约有一丈长,头扁平,眼睛却是诡异的紫色。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上官小颜的存在,纷纷往她这边看过来,被那诡异魔魅的眼神一盯,上官小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真不愧名为鬼蛇呢!”上官小颜搓了搓寒毛直竖的手臂,这才发现那些鬼蛇竟不能踏出巨石所摆的圈形半步,似乎被一股什么奇怪的力量阻拦着。

“看来这里被摆下了奇门遁甲之术!”上官小颜微一皱眉,又看了那几块巨石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解。

“看来,要先找义父商量一下了!”她喃喃自语地道,然后退出了木屋,再关上木门。

“我们走。”

她带头领先离去,上玄看了那木屋一眼,目中神色一闪,随即跟着投入了风雪之中……

当配天等人赶回烟霞山庄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心急如焚的燕修鸿没有看到李管家像平常一样,在门外扫雪,心口已生了不祥的预感,冲进大门的时候,他看到李管家倒在雪中,一动不动,而四周一片狼藉的血渍。

“李伯!”燕修鸿面色徒变,急忙冲了过去,将李管家从雪地里抱了起来,惊慌之下,竟连医者的本能都忘记了,只是不断地摇晃着老人冰冷的身躯,“李伯,你醒醒——李伯——”

容隐看了眼紧闭双目的老人,又探了探鼻息,淡淡地道:“他只是被剑气震昏过去了。”

只是昏过去吗?

燕修鸿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李管家放声大叫:“大哥——大哥——”

然后,四下里并没有任何回应。

“三少爷——”此时,容隐已助了李管家一些内力,让他清醒了过来。

“李伯,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呢?大哥去了哪里?”

“三少爷——”李管家嘶哑地低泣,“大少爷他——他死了——”

“什么?”燕修鸿当场跌坐在雪地里,久久不能言语。

“赵上玄。是赵上玄杀了大少爷!”

这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竟是上玄杀了燕修雨?

“不——不可能——”配天苍白着脸,踉跄退了一步,“上玄他不会——”话语未落,她突然想起,上玄已受了天魔焚音的控制,如果上官无天让他杀燕修雨,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此处,面色越发惨白!

“配天!”姑射连忙扶住她,“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至少,我们没看到燕修雨的尸体。”

容隐淡淡地问李管家:“如果上玄杀了你家大少爷,那你大少爷的尸体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人恐慌地摇头,“昨天夜里我听到箫声,便跑出来看个究竟,当我赶到的时候我看到赵上玄一剑刺穿了大少爷的胸膛,血流了满地——然后,大少爷倒了下去——我害怕地大叫——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震,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老人哽咽着,“三少爷,大少爷死得好惨——你要为大少爷报仇啊——三少爷——就在那里,赵上玄就是在那里杀了大少爷——”老人颤抖着手,指向燕修雨曾倒下的树下。

容隐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下的雪地上还残留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这么多血,应该是受了极重的剑伤吧!

但燕修雨呢,又究竟到哪里去了?

夜,一片肃杀死寂。

梅花盛放,暖灯香炉。淡淡的轻香,几乎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一名红衣女子,斜卧在软榻之上,纤纤指尖拨弄着榻前案几上那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眉宇间,竟是懒散妖媚之色。

“怎么,生气了啊?”红衣女子看着面前那满目杀意的玄衣男子,妖娆一笑,风掀起她覆面的轻纱,露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绝艳脸庞。

“叮”的一声,剑已出鞘,冰冷的华光抵上她纤细的咽喉。

“你不是说,林家的那把钥匙,会压制住天魔焚音。可是,你却让我伤了配天。而且差点杀了燕修雨。”

上玄的目中露出森冷寒光,那一夜,他在林中遇到这红衣女子——月夜。

那时,他来不及调配出解除噬情之毒的焚心之泪,为了救配天,所以,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原来,鬼医慕行风的医承竟是来自东瀛宫本家族。

月夜交给他一样解药让配天暂时压住噬情之毒,而他则假意中上官无天的圈套,受天魔焚音摆布,以接近上官无天,时机成熟之时,帮她取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事成之后,她将会把解除噬情之毒的药量告诉他。

但那夜,他受焚音控制时,却是身不由己!打伤配天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很清醒。可是身体却根本无法控制,那一掌就那样狠拍了下去……那比伤在他身上更痛上千百倍……

就像今天,他也几乎杀了燕修雨,若不是刺进的那一刻,他突然清醒了过来,燕修雨就真的死在他的剑下了。

“这些只是意外啊!那把钥匙终究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它有一种特殊的灵力罢了!而且,这东西也不能说没用啊,你现在不是很清醒吗?”月夜毫无惧意地挪开了抵在咽喉处的剑尖,“而且在你没帮我拿到东西之前,我又怎么会让容配天死呢?这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上玄冷哼了一声,收剑回鞘。

“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月夜格格一笑,“我怎么敢哪!其实说白了,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罢了!当这个利益关系没解除时,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上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先帮我救一个人。”

月夜扬了扬眉,“你是指燕修雨?”美眸一转,她笑道,“好,你去清月阁等我。”

上玄转身离去。

“真是一个为了所爱之人,不惜负尽天下人的痴狂人呢!”目送着上玄走远,红衣女子的眼中微微流露出了一丝不解之色,低喃道:“就算容配天解了噬情之毒,但这世上已没有再多余的焚心之泪给你自己解毒了吧——到最后——还不是要落得个生死离别的下场——”

“姐姐,你可别只记得和赵上玄的约定,而忘记了与我的约定。”

梅花树上,忽然多出了一名黑衣少年,一袭东瀛武士服,手中环抱着武士刀,满目狂傲冰冷之色,“我与赵上玄一定要决出胜负!”少年的目光透出了一丝嗜血的兴奋,“我无法与姐姐动手,但对赵上玄,我便再也没有顾忌了吧!我一定可以证明,我手中的武士刀,一定比衮雪神功强——”

“宫本,姐姐怎么可能忘记了与你的约定——”月夜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妖媚的轻笑,“那天如果不是你演戏演得好,我怎么可能骗过影子,继而骗过那只老狐狸呢?”

“姐姐可不要轻敌了啊!”宫本次郎冷笑,“上官无天,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越强劲的敌人,游戏才会越有趣啊!”美丽妖艳的眼眸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手上忽然一拍,一道黑色的影子已从暗角里缓缓走了出来,单膝跪在月夜的身前,竟赫然是影子。

“他们有天魔焚音控制人,我们也有我们的摄魂术嘛!”月夜娇笑着,伸出右手,以指尖轻轻抬起影子的下颌,柔媚地问,“影子,现在你的主人是谁?”

影子原本一双利刀般的眼眸,此时竟只是一片恭敬痴迷之色。

“影子的主人只有一个——月夜公主。”

月夜哈哈一笑,“宫本,看见了吗?我这颗棋子若是安插在上官无天身边,是不是比什么都厉害!影子可是上官无天的心腹呢!”蓦地,她停下笑,“我一定会拿回原本属于宫本家族的东西!而上官无天——我也会让他死、无、全、尸!”

清月阁

“他怎样了?”上玄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冷声问床头正把脉的红衣女子。

“差不多快死了。”此刻,谈论着别人的生死,红衣女子脸上却带着柔媚的轻笑,仿佛并不把人的生死看在眼里。

“没办法救了吗?”上玄蹙眉。

红衣女子淡淡地道:“你那一剑虽刺偏了,不过,他本身就深中剧毒,本来就命不久矣了!”

“中毒?什么毒?”

红衣女子看了上玄一眼,“噬情之毒。”

“怎么可能?”上玄愕然。

“我怎么知道?”红衣女子耸了耸肩,“也许,他傻傻地帮人去过毒了吧?”

上玄目中寒光一闪,一把紧扣住红衣女子的手腕,“宫本月夜,你不要告诉我,你给配天的解药根本不管用。”

月夜妖娆一下,手上不知怎的一翻,竟就脱离了上玄的控制。

“我做生意可是向来很公道的啊!我给你的解药肯定可以支撑到我们办完所有的事。至于,为什么那解药会忽然不管用了——”她顿了顿,看了上玄一眼,“怕是你那一掌所致吧!衮雪神功的掌力,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更何况,身中剧毒的容配天。”

上玄冷哼了一声,目中变幻过数种神色,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治好他。”他冷冷地道。

“赵公子你这是在命令我吗?”月夜一挑柳眉,冷笑,“我并不是你燕王府的属下,别忘记了,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关系,而且,是非常单纯的利益关系。救燕修雨这件事,根本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之内!”

“那你怎样才肯救他?”

“好。”月夜妖媚一笑,“我想请你在容配天面前演一场戏。气气她也好。因为那个女人实在很令人讨厌。”

“你什么意思?”上玄目光一紧。

“不想演吗?”月夜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那算了,我也不想费力气去救一个快要死的人!”

“好。”上玄牙一咬,“我答应你。”

月夜格格直笑,轻抚上上玄的苍白的脸颊,“你真是嘴硬心软的男人呢!当初我可是问过你有没有做好准备了,你可是一口回绝了我的关心,现在——竟又要我救人了——”

“少说废话!”上玄冷哼,“你先救人。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烟霞山庄内,一片寂静如死。

燕修鸿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打击,从回来到现在,几乎都是不言不语。唐可心也只能尽量陪在他身边,尽量地开解他。

而配天,虽没燕修鸿那般失魂落魄,却也是沉默不语。

刚才燕修鸿已然告诉自己,燕修雨是为她过了一半的毒性,自己才能撑到现在,如今,他又受了严重的剑伤,就算没立即死去,此刻怕也早已支撑不住了。

原来……原来自己这条命,是用另外一条命换来的……毁了一个上玄还不够了……竟还要再毁掉一个燕修雨……

上玄,你真的杀了燕修雨吗?

上玄!

心中奇痛无比,她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配天——”姑射正欲阻止,却被容隐拦住。

“让她静静吧!”容隐望着配天消失的方向,一向冰冷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无奈。

风雪连天。配天在雪中疾奔,整颗心也在寒风中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想发泄……将心中的痛全部发泄出来……

慕行风……

唐文……

阿枫……

现在又多了个燕修雨……

上玄的手上之所以沾满血腥,也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他不会颠簸江湖……他不会屈居人下……更不会被天魔焚音所控制……

脚下一个踉跄,她狼狈地跌入了雪地里,刺骨的寒意沁入心肺,就像把刀直刺入心头。

“上玄——”紧握着手中那对玉玲珑,她几乎要将它们深深钳入掌心之中。

“哎呀,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头顶上忽地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妖柔的声音,她缓缓从雪中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一张妖媚绝伦的脸庞。

蓦地,她目光停在了那张艳丽脸庞的后面,那里,一道熟悉得几乎刻骨铭心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红衣女子的身后,一脸淡漠与平静。

“上玄——”

她缓缓地从雪中站了起来,目光中竟隐有泪光闪烁。

这是她第二次为他哭!

上玄面无表情,但双拳却握得死紧,喉间似有阵阵腥甜翻涌了上来,几乎让他站不稳身形。

月夜妖娆笑着,忽然整个人都贴到了上玄身上,纤纤玉指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现在啊,这个男人属于我啦!”她笑得柔媚,但眼眸中却是一种近乎于恶毒的光芒,“此刻,他的眼中根本看不见你!”

配天一直牢牢盯着上玄,神色却慢慢地恢复了昔日的淡漠从容,“他被控制了。你这样做,又有意思吗?”

月夜一怔,深深看了眼配天,似乎想从她眼眸中看出点像悲伤愤怒之类的情绪来,结果,却失望地收回目光。然而,她的唇边依旧带着那妖娆的微笑,“就算被控制住了,至少,这个男人现在属于我啦!他一天不清醒,他就一天不会回到你身边。”

配天冷然一笑,“我相信,他会清醒。”

月夜一挑眉,“这么相信他啊?天魔焚音可不是常人可以压制得了的呢?”

“是吗?”配天目光中有雪亮的光芒一闪,“他若是一个人无法压制,那么,我帮他!”

话落,手中华光一闪,已一剑朝月夜疾刺而去。

“啊——”月夜似乎早料到她会动手,在剑尖刺向自己的那一刻,一把拖过上玄向后疾退了丈余,“真是没意思,还没说几句话就开打了——本姑娘今天玩够了——改天再陪你玩——”

随着她身形疾退,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配天紧紧握住手中的软剑,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坚定的神色。

“上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收起软剑,她转身飞奔离去。

风雪,纷扬而下。

一直藏身在树后的上玄直至配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缓步走了出来,痴然凝望着配天消失的方向良久,忽然眉峰一皱,一口鲜血已吐了出来,血染衣襟。

树上的红衣女子冷漠地轻笑,“没伤到她,似乎倒是伤到你了呢!”她说着,望着远处那层层叠叠的雪山,“容配天,真是可以作为一个可敬的对手啊!”

神风谷

冰石上,上官无天闭目盘膝而坐,随着真气运行,他的脸上也变幻过各种神色,就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狰狞恐怖。

“义父!”

一直等到冰石上的老人收功,上官小颜才敢出声。

“找到鬼蛇了吗?”上官无天睁开了眼,目如寒冰。

“找到了。”上官小颜俯首道,“就在烟霞山庄的葬心园内。不过——”

“不过什么?”

“那小木屋里似乎摆下了奇门遁甲之术,小颜看不透是什么阵法?”

上官无天目中神色一闪,“你看不透也是正常的事!容邵的奇门遁甲之术堪称天下无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破得了他的阵?”

“那义父准备怎么办?”

上官无天微微一笑,“你去帮我找赵上玄来,现在,我要他做最后一件事。”

“是。”

“等等。”上官无天微一沉吟,“顺道也将月夜叫过来。”

上官小颜领命离去。

夜色,渐渐浓重了起来,上官无天转头望向谷中那飞扬的细雪。

没想到竟真的让自己找到了!那个人并没有骗自己!

鬼蛇——那是比燕修鸿的血更有用的东西!

夜,一片凄清。

燕修鸿就坐在燕修雨失踪的那棵树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四周满是空着的酒坛,唐可心几乎已数不清他已经喝了多少坛了。

“燕大哥,你不要再喝了——”

陪了他一夜,眼见他这样消沉下去,唐可心不由觉得心痛万分。

“你这样,修雨大哥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她说着,就欲夺走燕修鸿手中的酒坛,却被一把推了开来。

“不要管我——谁都不要管我——”燕修鸿又灌了一大口酒,却因灌得太急,剧烈咳嗽起来。

“燕大哥——”唐可心急忙拍着他的背,“你小心些啊——”

“哈哈哈——”燕修鸿忽然纵声大笑了起来,“燕修鸿啊燕修鸿,你究竟会些什么?说什么长大了保护爹娘,保护大哥,保护二姐——可是,你一个也保护不了——一个人也保护不了——你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地离去——你什么也做不了——”他笑着,一把将酒坛摔了出去,冷眼看着那酒坛“哐啷”一声巨响,裂成碎片。

“燕大哥——”唐可心正欲开口安慰,忽然一把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不要再离开我——”他紧紧地抱着她,“不要再有人离开我——”

唐可心埋首于他的怀中,双手也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微微笑了起来。

“燕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离开你!”

“可心——不要离开——不要走——”他喃喃低语,酒意却渐渐涌了上来,竟就伏在她的肩头沉沉睡去……

“燕大哥——燕大哥——”唐可心轻唤了两声,见没有回应,不禁轻叹了口气,正想将燕修鸿扶下来躺好,忽然后肩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燕修鸿顶着沉重的脑袋爬起来的时候,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重重捶了几下痛得要死的额头,又看了看四周那些七零八落的酒坛……昨天,自己竟喝了这么多酒?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唤:“可心——可心——”隐约间有些印象,昨夜那丫头似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吧!

“可心——”他又唤了声。

“可能回房去休息了吧!”他自言自语地低喃着,额际却又隐隐传来疼痛,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自己跑回房去睡,竟就这样把他丢在雪地里。

正欲举步回房,眼角的余光却瞄见了脚边的一张字条。

要见唐可心,速往城西三十里外城皇庙。

这一惊之下,他的酒顿时全醒了。

“可心——”也顾不得通知容隐他们,他急急忙忙冲出了烟霞山庄。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容隐和姑射被一道红色的人影给引了出去。

此时,配天依旧在沉睡,连日来的疲累让她破天荒地没有早醒。

当上玄踏进配天屋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一张不安的睡颜。

“配天——”他轻轻地低唤,冰冷的手掌轻抚上了那苍白的面颊,她真是削瘦了好多!心中一痛,他不禁轻咳了两声,却惊醒了配天。

配天睁开了眼,诧异地盯着上玄,满目迷茫,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上玄——”她伸出手,正想确定眼前的上玄是否梦境,忽然眼前一黑,人已软软地倒入了上玄的怀中。

“配天!”上玄紧紧抱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柔,“等这一关过去了,你就会没事了!到时——你就忘了我吧!”

当配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葬心园的园子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抚着额际站了起来,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

“配天,我的好女儿,见到爹,竟也不请个安?”

配天一怔,霍然转身,看见了上官无天那张熟悉的笑脸,同时,她也看见了上官小颜、影子……还有……上玄。

昏倒前的记忆里,自己似乎看到上玄了!

是他点了自己的昏穴,然后带来葬心园吗?

“你想做什么?”配天冷冷地看了眼上官无天,眉宇间皆是淡漠冰冷,“我哥和可心他们去了哪里?”

上官无天目中似有寒芒一闪,“这就是女儿对待父亲的态度吗?”

配天淡淡地道:“我爹叫容邵。”

“啪!”无情地一掌甩上她的脸颊。上玄浑身一颤,暗中紧握住了双拳。

“果然是个无情的女儿啊!”上官无天冷笑,“亏我还放弃了焚心之泪,任由赵上玄配制了救你!”

配天抬头看了上玄一眼,“放了上玄。”

“好。”上官无天指着那小木屋,“只要你解开那个阵法,我便放了赵上玄。”

他示意上官小颜将配天带到小木屋前。

上官小颜猛地一推,推开了那间小木屋,顿时,一阵腥味扑鼻而来。

配天看着里头那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群蛇,又看了看屋内摆的巨石,淡淡地道:“此阵我不会破。”

“不会破?”上官无天目光一寒,“这阵法是容邵所摆,你怎么可能不会破?你不是继承了他所有的衣钵吗?”

“此阵不会。”配天依旧淡淡地道。

“真的不会?”上官无天冷笑,忽然右掌一锁,紧紧扣住了上玄的咽喉,“你破不了此阵,我就杀了他。”

“上玄——”配天一怔,却见上玄依旧面无表情,即便是指尖深深陷入肉里,也似乎不觉得痛。

“好。我破。”配天银牙一咬,转过身。

上官无天得逞地一笑,慢慢地松开了上玄的咽喉,然而,就在他松开的那一刹那,上玄手指已动。连翻疾点上官无天身上十八处要穴。

而原本站在上官无天身后的影子,忽然用尽全力往上官无天的背心猛地一插。

这一剑,是全力的一剑,不留一分余地。

然而,“叮”的一声,黑剑断成了两截,人却毫发无伤。

影子冰冷的黑眸微微掠过一丝诧异。

“义父——”

一旁的上官小颜一惊,就欲冲上前去,却被另一道人影给拦了下来。

“小齐!”

上官小颜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瞪着眼前应该已经死去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燕修雨目中神色一闪,也已连翻点住了上官小颜身上的穴道。

配天听到异响,回过身来,却发现上官无天和上官小颜竟皆已被制住,而燕修雨也奇迹般地出现。

“上玄!”配天不禁心中一阵澎湃翻涌。

上官无天紧紧盯着上玄,眼中的神色几乎要将上玄吞噬下去般,“没想到,你竟不受天魔焚音的控制!”

上玄冷笑,“你想不到有今天吧?”

上官无天冷哼了一声,面色却已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你一直在我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今天?”上官无天冷冷看了眼上玄,“就算你制住我的穴道又如何?没有焚心之泪,你依旧不能伤我分毫。”

“谁说没有焚心之泪?”随着一道娇笑声,一道火红的人影已翩然落下。

“月夜,原来是你!”上官无天目光如刀地盯着那一身火红的妙曼女子,“早就该猜到啊,你是靠不住的。”

月夜妖媚一笑,“既然知道我靠不住,又为何要与我合作?”

“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不错。我们的确是互相利用。”月夜美丽的眼眸中寒芒一闪,“若不是你持有宫本家族的圣物,我会与你合作吗?现在——”她边说边走近上官无天,“这个圣物便要取回了!”

说着,她伸手就探向上官无天怀中。

然而,当她的手刚碰到上官无天的衣角时,面色却已变了。因为上官无天动了。右臂朝里一夹,竟就轻松地夹住了她伸进去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所有的人都怔在了那里!

原来,上官无天的穴道交没有被点住。

忽然,上官无天眼中精光徒现,他冷冷一笑,挥出了一掌朝月夜当胸击去。

他是一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众人这一怔忡,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这一掌,他用了全力。

那一掌似极慢,却又似极快。

月夜分明已看清了他是如何出掌,虽右手被夹住,但左手尚在,正待应招之时,却在刹那间,刚才那清清楚楚的一掌,竟化做了千万道掌影,狂风闪电般疾驰而来。

她面色一变,应变已是不及。

一道黑影蓦地拦在了自己身前,是影子。顿时那一掌,已完完全全印在了影子的胸膛之上。

然而这霸道的掌力却依旧将两人震得如飞筝般飞跌了出去,“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纷纷跌倒在雪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上官无天纵声大笑,“你们真是愚蠢,无相玄功既然练到刀枪不入,又怎是你们可以封得住穴道的?”

笑声未落,他感到了背后的寒气。

离他最近的上玄,已一剑疾刺了过来,那一剑,带动着四周飞扬的细雪,化为利刃朝他铺天盖地而来。

上官无天右掌一挥,一股劲风已然迎去。

然而,仍有细雪穿透劲风向他直袭而来。

正在这时,背后忽又迫近一道凉意。

那是剑气。

很凌厉,也很快的一剑。

上官无天心头微微一惊,已知身后是燕修雨。

此时,他前胸后背皆已受敌,当下,他只有一个纵身向上跃起,想避过两招致命的重击。

在他纵身而起的那一刻,东南方又有人迫近——是配天。

上官无天冷哼了一声,足下竟轻点燕修雨的剑尖,借力一掠,化为一道闪电,化半空中直跃而去。

“就凭你们也想对付我?”上官无天在半空中冷喝了一声,忽然倒转,举掌朝下一劈。

“配天,小心。”上玄连忙一把抱过配天,往后疾退。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竟硬生生被他破出一个大洞。掌风的余劲席卷过旁边的梅树,全数拦腰截断。

然而,当上官无天落下地来时,脚步却明显地晃了晃。

“配天——”

此时容隐和姑射已赶了回来,他们只是被月夜给引了去,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感觉到是调虎离山之计,就赶了回来。

上官无天看了眼众人,忽然目中神色一闪,竟虚拍出一掌,然后一把抓过被点了穴道的上官小颜飞身离去……

影子死了!

他最后为月夜挡的那一掌,起码承受了七成的功力,当场经脉尽断而亡。

月夜在埋下影子的那一刻,心底竟微微起了一丝内疚的感觉。

如果他没有中自己的摄魂之术,他应该不会死吧!

生时名唤影子,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块黑布包进了墓里。

其实,像影子这样的杀手,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当燕修鸿带着唐可心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原来上玄并没有被控制,一切,只是上玄和月夜所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只是,葬心园的那个蛇屋,倒是让燕修鸿想起二十年前的一段旧事……

“二十年前,上官无天害死我娘后,我很伤心,便一个人跑到庄外。可是刚到庄外不远,我便碰到了这些毒蛇,当时我吓傻了,竟然不懂得跑,右脚便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幸好当时,跟着我出来的二姐救了我,拉着我就往远处跑,但那些毒蛇,就像是听从了谁的命令般,一直紧咬着我们两个人不放……”燕修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惨痛的回忆,“我和二姐一直跑……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我跑不动的时候,二姐便将我藏在了一个树洞当中……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烟霞山庄了……听说,我爹抱我回来的时候,那些毒蛇也是一路跟踪到我家门口,幸好当时容大侠用奇门遁甲之术,将这些蛇困在了葬心园的小屋里……至此,葬心园便成为了烟霞山庄的禁地。”

唐可心疑道:“为什么不将那些蛇杀死?”

燕修雨淡淡地道:“那些蛇不能杀。这是异国的一种奇蛇,名唤鬼蛇,你若杀了它们,它们会在临死前,施发出毒气,到时,伤亡更大。”

“竟这样厉害?”唐可心不禁咋舌。

“那上官无天为什么要打这些蛇的主意?”姑射提出了疑问。

合衣半卧在床上养伤的月夜,冷冷一笑,“因为这些鬼蛇,对他练成无相玄功的关键。”

燕修鸿不解,“那他怎么知道,我们烟霞山庄有鬼蛇?”

“这我就不得而知啦!也许是什么人告诉他的吧?”月夜看了燕修鸿一眼,“不过,你不是曾经自行解除了天魔焚音吗?”

“是啊!”燕修鸿点头。

“我只知道,因为你曾被鬼蛇咬过,所以体内的血液有解除天魔焚音的功效。”

一直沉默的燕修雨神色忽地微微一动。

月夜继续道:“当初上官无天原本是想取你的血练功便好,结果,你的血应该当年被救你的人用解毒丸淡化了毒性,所以对上官无天没什么用处!”

“因此他才将目标转移向了鬼蛇?”

配天想起刚才上官无天落下时,脚下的那一晃,“他似乎急着要这鬼蛇练功。”

月夜冷哼了一声:“无相玄功虽然厉害,但练到最后一重时也有蔽端,就是不能长久用功。所以,他一直要尽快找到鬼蛇,吸收它们的血液之余,也可以对抗焚心之泪。”这可是他们宫本世家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来的东西呢,唯一有一点没查清的就是,到底是谁教会了上官无天无相玄功,又到底是谁泄露了烟霞山庄有鬼蛇的秘密?她总有一种直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唐可心睁大眼,“那他岂不是天下无敌?这世上还有什么对付得了他?”

月夜叹了口气,“原本,我就是想趁他玄功未成之前,对付他,没想到还是功败垂成。”

原以为自己可以借这个机会,拿回宫本家族的圣物,可惜……忽然,她抬眼看了看上玄,轻笑道:“虽然我没拿回圣物,不过,这一次是我自己估计错误,与你无关。所以,你放心,我会实现自己的承诺。”说着,她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

“这是配好的焚心之泪,一定可以解除容配天身上的噬情之毒。”

上玄一喜,却听配天淡淡地道:“我不会服。”

“配天——”

配天看了眼上玄,又看了眼燕修雨,“如果这解药只能救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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