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四川文学(201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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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孙贵颂杂文精选小辑(2)

下棋如战争。每一场战争牺牲的大多是士兵和下等军官,这是不容置疑的。然而,将士拚命疆场,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无非有二:一是为国尽忠;二是为博得功名,出人头地,封妻荫子。中、外象棋这方面的体现,也是十分明了的。“兵”是最好的例子。国际象棋的兵,自然也要充当炮灰,冲锋陷阵。然而一旦义无反顾地冲到对方底线,马上就可以变“后”,越级提拔,成为“副帅”。虽然这种地位的改变来得十分不易,但终究是有机会,有希望,曙光在前。这不禁使人想起一代枭雄拿破仑的名言:“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是拿破仑的思想,欧洲人的思想。在欧洲,士兵完全有升为元帅的可能。拿破仑自己,不就是从炮兵班长而当上了大元帅,最后又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么?这叫存在决定意识。拿破仑是有感而发。而中国象棋的兵一旦冲到对方底线,处境可就惨了(象棋行话叫“拱老了”),只有任人宰割一条路。连小命都保不住,遑论提拔?!中国人相信的是“龙生龙,凤生凤”,崇尚的是“将门虎子”,论资排辈。中国的士兵很难成为拿破仑。因为功劳再大,也是“皇上圣明”,也是“苍天保佑”。就是在今天,一般小人物干出点成绩,首先也要归功于“领导的支持,组织的培养”,而个人是微不足道的。因此,我断定,国际象棋很可能是平民发明的,至少,他的出身应当是平民。

又要说“月亮还是外国的圆”了,赶紧打住。

狼的另一面

好像是某位作家说过,人什么时候变成狼,这个世界就太平了。我联系到狼的一些表现,觉得作家说得很有道理。

讲两个故事吧。一个发生在西藏。一个星期天,几位解放军战士闲来无事,请假去野地里采摘雪莲。行前,作了充分准备,水壶、干粮、药品,一应俱全。哪知转悠了一上午,也没发现雪莲的影子。几个人很是扫兴。正准备返回,仿佛是来提神助兴似的,一只小狼出现了。这只小狼的腿不知为何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小狼也发现了他们,想跑,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几位军人没想到竟然逮到了一只狼,也算不虚此行。然而当他们发现小狼受伤之后,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当即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为小狼细心地包扎。刚把这个不够专业的活干完,远远地就跑来一只老狼。不用说,它是来找孩子的。几位军人刹那间没了主意,烧香引鬼,救小狼竟然把老狼给招来了。大家都知道,老狼看见孩子在别人手里,一定会拼命的。军人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免惴惴然。无计可施之时,他们赶紧将小狼放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赶路。老狼将自己的孩子收到身边,并未立即投入战斗,而是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他们。几位军人想,老狼肯定是在选择下手的时机。反正我们有好几个人,对付一只狼不在话下。于是就保持着高度警惕,做好了与狼进行恶战的准备。然而老狼迟迟不动手,一直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弄得几位更加忐忑不安。当走到一个悬崖峭壁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只硕大的雪莲。军人们是为寻找雪莲出来的,但这时却没有一点要去摘那棵雪莲的心思——老狼在后面盯着呢!况且,那雪莲长得地方太陡峭,根本上不去。正想着,只见那只老狼一个飞跃,众人还没缓过神来,老狼已经将那雪莲叼在了嘴里!

老狼将雪莲往地上一放,带着孩子往回走了。

都说狼是凶残的。然而我从这只老狼的身上,分明看到了狼其实也有善良的心地。我们常把有良心、有善心说成是“人性”,好像这种东西只有自称为“高级动物”的人才配承担似的。岂不知,世间的大多数动物,都有一种向善之心,报恩之心。只不过我们人类不去注意,不去研究罢了,反而把这种共有的“动物性”强夺过来——反正动物们也不会和人类辩论,摇身一变就成了人类独有的美德。看看狼吧,它们比我们人类逊色多少呢?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期间东北的一个知青点。那时生活很艰苦,一年到头吃不到肉。知青们就养猪,等到过年杀了吃肉。有一次,一头老母猪竟然下了十三头猪崽,把大家都乐坏了。他们盘算着,养到过年的时候,好好改善一下生活。于是,饲养员精心侍弄着小猪们。

大约过了一个月,不知怎么回事,小猪一天晚上少一只,一天晚上少一只,一连三四天,天天如此。一时间弄得大家好紧张。一位出身猎户的知青说,这肯定是被狼叼去了。饲养员忙问:“怎么办?”猎人知青道:“看我的!”

第二天,猎人知青扛起从家里带来的猎枪,饲养员与另外一人各抄起一把铁锨,就上山了。走不多远,果然发现了一个狼窝,里面有四五只狼崽子,而老狼却不在。两位拿铁锨的问:“是满门抄斩,还是弄几只回去?”猎人命令逮两只小狼回去。

到了晚上,三人抱着狼崽子,爬上了猪圈顶。不大一会儿,老狼来了,停在猪圈的前面,十分凄惨地嚎着。猎人朝天空放了一枪,老狼不叫了。猎人开始向老狼喊话:“老狼听着,你的孩子现在我的手里,你如要想得到孩子,从今往后,不准再来偷我们的猪,赶快带着小崽子离开这里,如果再被我看见,格杀勿论!”那两人觉得好笑:“老狼听得懂么?”猎人说:“听得懂。”说完,命令将小狼放了。

从此之后,知青点的猪,一只也没有少过。

狼肯定是听不懂人话的。狼不是人。但狼有它们的行事规则。它叼走小猪,是一种生存所需。狼其实不贪婪。它是以自己的肚皮饿饱为标准,绝不多吃多占。草原上的羊与狼生活在一起,狼只有等到饿了的时候,才去杀死一只羊,饱餐一顿后,便立即停止攻击。它们不像某些人类,贪得无厌,比如贪官。地球上有贪官,但没有贪狼。当狼知道人类不准它杀害他们养的猪时,狼也就很知趣地躲开,不再与人纠缠。如果我们这样地理解狼,非但不会整天骂“狼心狗肺”、“狼子野心”,说狼的坏话,而且觉得与狼相比,还会感到羞愧。因为,人类中的某些部分、某些时间,还真不如狼呢。

老外傻不傻?

每一个人可能都做过发财梦。

话说在英国,就有两个穷小子,一个叫希博尔德,一个叫莱登。他俩是好朋友,都从事装修装潢工作,给房屋门窗刷油漆。希博尔德31岁那一年,这两人忽然做起了发财梦:哥俩商定,每周各买2张乐透彩票。但是无论谁中了奖,奖金大家平分。

一晃17年过去了。希博尔德和莱登一直未中奖。但他们不死心,依然锲而不舍地继续坚持购买彩票(估计二人在工作之余,一定也相互询问,继而相互鼓励,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有一天我中了奖,保证不会把奖金独吞。”)然而17年花开花落,17年春去秋来,这两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中奖,依然还在刷油漆。

2014年8月9日,英国的乐透彩票开奖,头奖708.4万英镑(约合1181.5万美元)。这个超级大奖的得主,一下子砸到了希博尔德头上。希博尔德按照约定,给朋友莱登打电话——现年57岁的莱登此时正在给一家客户的厨房刷油漆,说:“我有事告诉你,你可坐稳了,我就是那个中了乐透头奖的人。”后面的故事就与我们国家穷小子考上状元以后招驸马差不多了:他们立即向老板辞了工作,然后一起去酒吧庆祝。

相信每一个看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会为希博尔德的诚信而感动。1181.5万美元的奖金,的确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这样的财富面前,希博尔德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和摇摆,立即告诉朋友,将巨奖分摊而不是独吞。原因其实也简单:先前有过约定。这样的行为,有些人可能要说他傻,更有人还要在“傻”字的后面加上一个侮辱性的名词(不说了,你懂得)。

既然约定了,就得说话算数,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而不能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然而理是这么个理,真正做到谈何容易?毕竟发的是千万美金的大财啊。假如希博尔德不对莱登说实话,莱登根本就会永远被蒙在鼓里——两人买了整整17年的彩票,都没有中奖,这次也没中,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就是莱登知道希博尔德中了奖,后者不分给他,莱登也毫无办法。“你说咱们曾经有过约定,谁能证明?有公证书吗?有合同书吗?没有吧,什么都没有,你这不是敲竹杠么?不是见财眼红么?”莱登非但得不到一半奖金,还可能弄得臭名远扬。

主动权完全在希博尔德,是他具有高尚的人格。希博尔德一点也不傻。在这里,虽然法律无能为力,但善良、诚心和仁爱,却是主宰。忠诚于上帝,也衷情于仁义,希博尔德做到了。

今年马年的大年初二,远在美国的中美企业峰会主席沈群应朋友邀请,陪同她去接收刚刚在美国买下的房子。购房者与卖房者从未见过面,完全委托经纪人来回谈判。新房主杀价极狠(这当然情有可原),虽然老房主吃亏不少,但双方最后还是顺利成交了。

推开易主后的房屋后,眼前的情景让我们两位同胞惊呆了——

地毯一尘不染,地板甚至闪着光泽,房间没有一丝杂物。就连墙上原来挂画的钉子洞都被填平了。伸手开灯,灯是亮的;伸手开水,水是流的——原房主没有断水断电,这给新来的人少了重新申请的麻烦,只需在水电局更换姓名即可。

走进厨房:炉台干干净净,清洁如洗,旁边堆放着一批全新的用品:擦手纸、卫生纸、纸杯、纸盘、抹布(全新没使用过的抹布),一应俱全。上面有一个白色信封,写着“祝贺——希望你的新家使你梦想成真。”炉台的另一边是一盆鲜花和一盆绿植,还有一个“骏马扬蹄驰万里,鸿福常满年有余”的中文贺卡!

对于一个名字已经过了户、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房子,对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国人,这一对搬走的老夫妇,竟然做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这一切。尽管新主人是“把他们要求的原房卖价杀到最后一分钱的人”!

想一想,我们的一生(尤其是在城里生活的人),一定搬过好多次家,租过好多次房,也一定与不同的原住户因为价格、物业费、水电费的你多我少,产生过矛盾摩擦,双方锱铢必较,甚至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可曾遇到过一次这样的老夫妇?哪怕遇到过一次、享受过一次,那么恭喜你,你是一个幸福的人。

其实老外一点也不傻。这对老夫妇还在贺卡上用英文写道:“希望你们能像我们那样享受这个新家。这房间里曾经充满了欢乐、希望和爱”。

家是如此。世界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