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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言不语算是怄气的话,那么,他想,他与甘蕾算是已经冷战三天了。
他从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以至于被她吼了一通之后愣了半晌,才回神去看她的情况。
在洗手间外,见她跪坐在地上吐得一塌糊涂,他觉得紧张。拿了毛巾给她,她一声不吭地接过,而后旁若无人地将自己打理干净,再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因为不知道她的想法,所以觉得惶恐,直到见她拿了被褥整理客房的床铺,他才打破沉默,惴惴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简单地回答,而后礼貌地将他请了出去,紧闭房门,任他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门外发呆。
婚姻中突然出现的状况令他无所适从,不懂得讨巧卖乖,更觉得懊丧。
这算什么,吵架吗?可是为何她依旧重复着一切,将他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每晚仍然定时为他上药清理,直到伤势完全好转?
她在生气,可是为什么生气?生什么气?他不懂,更不明白。
“好难得看你发呆。”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董亦辉转头看过去,见是卞朝霞,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开口:“是你啊。”
声音有气无力,卞朝霞好歹也听出了些异常状况,挑眉,瞅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听你的口气,似乎想要看到的,不是我哦。”
“哪有?”董亦辉尴尬地坐直,不太习惯被轻而易举地看穿心思。他勉强笑了笑,见卞朝霞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顿了顿,开口问:“有事?”
“董医生——”卞朝霞叹了一口气,“就算想要见的人不是我,麻烦说话的时候口气也稍微挽留一些,不要将驱逐意味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见董亦辉嘴皮动了动,怕是想要解释,她挥挥手,在他对面坐下,吐吐舌头,“别紧张,开玩笑的啦。我敲了门哦,只是你没回应,不得已我只好擅自进入了。”
“抱歉,我有些走神。”听她口气轻松,并没有在意,董亦辉这才放下心来。
“没关系。”卞朝霞耸耸肩,同事这几年早就了解董亦辉内心媲美天使,除去外表因素,简而言之,他简直就是单纯得可怕。
除了董亦辉,这种男人怕是早就已经绝了种。
感慨归感慨,不过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小小戏弄完毕之后,她拍拍桌子,提醒又准备走神的董亦辉,“院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
“院长找我,什么事?”董亦辉反问她。
“当然是好事。”瞧他反应慢半拍的模样,看来烦恼的事情还不小,“你的学术论文获奖了,下个月要代表院方去日本参加学术论坛会。”
董亦辉愣了愣,下意识地看摆在桌面的台历,下个月啊,不就是几天之后?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出差,两不相见,他与甘蕾之间的矛盾会不会进一步升级?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听了喜讯不见开心,反而眉头深锁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倒叫卞朝霞着实好奇起来,“这种机会相当难得,你知不知道院里有多少人在羡慕你?”
他当然知道机会难得,很多从医几十年的老资格医师都没有这种机遇,上天对他实在是太垂青了一些。但是,甘蕾她——
哎,好生为难!
“到底怎么了?”看来失态有些严重,不然不知人间疾苦的董医生是绝对不会露出这么进退两难的模样。嘿,真是奇了,家有贤妻照顾,事事顾全周到,他到底还在恼个什么劲儿啊?
思维自动暂停,联想到一种可能性,卞朝霞小心地开口:“你不会是跟甘蕾吵架了吧?”
眼神又灰暗了一些,她还真是神算,一语居然就中的。不过奇怪哪,从来小心宝贝董亦辉的甘蕾居然会跟董亦辉怄气,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情不好的人最好少惹为妙,既然她已经将院长大人的原话带到,那么自然也可以功成身退,免得待会儿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发生,她难保能控制得了局势。
心思一转,她立即起身,动作细微,正待撤退——
“卞医生——”不料,关键时刻有个犹豫的声音唤住她,“通常你觉得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发火吗?”
如果要明哲保身,她应该打着哈哈含混过去,可是看到董亦辉混杂着茫然和期待的眼神,居然刺激了她充沛的内在母性热情,很难残忍地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嗯,一般情况下,作为女性因为生理原因,每个月有那么几天时间会影响情绪,当然,脾气会稍微失控一点。”她是很有爱心的人,助人为快乐之本,小小地回答一个问题应该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吧?
不过,她对董亦辉讲这些,似乎有些废话,作为一名医生,他了解的不会比她少。
“是吗?”这不是理由,至少作为甘蕾的丈夫,他清楚地知道她情绪的转变不是因为生理期的问题。
“基本是这样啦。”问题没有迎刃而解,同情心持续升级,没忍住,还是决定要给面前看起来还在苦恼的家伙一点好心的建议,“不过我认为,如果你跟甘蕾之间有了摩擦——当然,不一定是你的过错,但是作为男人,大度一点吃点亏又算什么?哄一哄就过去了。”
“哄?怎么哄?”董亦辉抬眼看她,目光中多有不解。
卞朝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怀疑地看他,“老婆都娶了一年,你居然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本来想笑,以为董亦辉在开玩笑,不过在见到他更显迷惑的表情后,她尚未成型的笑容就这么古怪地凝固。
老天,杀了她吧。这男人不但是恐龙级,而且是恐龙中的恐龙级,甘蕾嫁给他确实需要不小的勇气。
“好吧,根据你的情况直白一点说,就是惹老婆生气以后,买她喜欢的东西讨她欢心。”头有点痛,感觉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教孩子如何学会孝顺父母,“比如说,化妆品之类的——”
“甘蕾不化妆的。”董亦辉想也不想地打断她的话,当场否决。
“我是在打比方!”卞朝霞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开口,“比如,她喜欢什么的、需要什么的,你该清楚,不需要我一一提醒吧?”
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头绪,“我——不知道。”头一次,他觉得有些汗颜。
似乎从认识甘蕾到结婚再到他们的婚姻生活,他从没有问过她,她也从来没有与他提起,欣赏她的精明能干,能放手包揽家中大小事务,根本无须他操心打理。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忘记过问她付出的所有。
如今看来,在貌似平静的生活中,他的大意疏忽使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无须多说,他努力思索的模样再次令卞朝霞挫败。摇摇头,她摊开双手耸肩,无可奈何地开口:“婚姻要靠双方维系,董亦辉,你是甘蕾的丈夫,却时时处于被动地位依赖她,你不觉得有些不妥吗?”语气不只是在点醒,还稍带了隐隐的指责。
“怎么会不妥?”他急急辩解,“她是我妻子,我爱她呀。”
“爱她就要替她分担。”卞朝霞瞪他,“如果你认为可以把依赖混淆为爱情,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不管外表多么出色、工作多么出彩,在生活上,三十岁的董亦辉依旧是个没有长大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女人会累,不仅身体会累,心也会累。甘蕾的心境,恐怕已濒临界点了吧?
所以,她想,自己的话说得是重了些,但却很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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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什么人都不见,不要来烦我!”重重的挂机声,而后是嘟嘟的忙音,表明目前接电话的人心情是大大的不爽。
前台助理小妹捏着电话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抬起头,用力挤出难看的笑容,对面前的人开口:“苏总……”
“她很烦,什么人都不想见,包括我,嗯?”苏新文面容可亲,手肘支起托着自己的面颊,好笑地看那位助理小妹额头冒了一把的虚汗。
“我、我想,甘经理不是那个意思。”难得公司的大老板纡尊降贵,可惜目前进退两难的处境,实在很难叫自己有幸福得冒泡的幻想。助理小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苦命得只想拔腿就跑。
“那是什么意思?”苏新文眨眨眼睛,恶劣地继续逗弄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助理小妹。
“或许,有些不方便?”助理小妹绞尽脑汁,忠心地为自己的上司掰理由来应付。
“哦?”苏新文耸耸肩,摆出下问的姿态虚心求教,“那么请问,兰云现在的老总是谁?”
“是你,苏总。”助理小妹咽了咽口水,小小声地回答。
苏新文点点头,显然这样的回答颇令他满意,“既然如此,那么下属能以什么不方便的理由拒绝与我见面吗?”
“不能。”助理小妹声如蚊蚋,不敢否认大老板的金玉良言。
“很好。”苏新文收敛了笑容,双手交叠平方在腹部,“那么,我要见甘经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还敢说有什么问题?除非她今天就想从兰云失业回家。助理小妹不敢再多言,眼睁睁地看着苏新文旁若无人地从她面前走过,直接省了敲门的环节,手一推,便大咧咧地走进了品牌经理办公室。
“见鬼,我不是说了——”
听见开门关门声,不太爽的声音从办公桌后冒出来,毫无端庄坐相的人枕着胳膊靠在高背椅上,两条笔直玉腿也直直地搁在乱七八糟的桌面,瞪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预期之外的春光——苏新文打了个呼哨,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开口:“基本上我比较欣赏你的这种欢迎方式。”
该死!甘蕾迅速将腿收回来藏到桌下,同时身子一弹,双手撑住桌面,带滑椅向前,立即恢复正常坐姿。
“听说你很烦?”苏新文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没有忽视甘蕾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懊恼神色。
“谁告诉你的?”甘蕾上身纹丝不动,脚在桌下钩自己踢到一边的高跟鞋,奇怪,到哪里去了?
“你自己说的。”苏新文指指自己的耳朵,“你告诉自己助理的理由,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谢谢提醒。”摸索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鞋的影子,暂时放弃,打算待会儿再接再厉。甘蕾偷觑了苏新文一眼,揣测他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若是嘴皮痒痒又想找她斗嘴,那么抱歉,她今天心情异常不好,管他天王老子,一律都只能碰个软钉子。
看她一脸狐疑的模样,苏新文一本正经地举手发誓,“我要说的绝对是正事。”
她的表情不至于这么明显吧?甘蕾伸手揉了揉脸,十指灵巧地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敲了几下,而后将电脑显示器转向苏新文,一副做好完全准备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是彩妆部最近的运营分析报表,包括我们与三大百货巨头的进出业务、上市利润、新近开发产品前景估算,嗯,当然,如果你想问彩妆发布会的成交量,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销量是一路飙升,好之又好……”
苏新文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暂时停下来。听她机关枪一般地连珠开炮,将作为老板该关心的一切统统一网打尽,没留下半点余地任他发挥,放心之余不免有点小小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苏总还有什么吩咐?”甘蕾偏头,双手交握于身前,尽量“好脾气”地对待隔三差五来打搅她的苏新文。老板有令,下属服从,在这一点上,她一向是位好员工。
她的表情开始不耐烦了,似乎在催促他这位没事“到处闲晃”的老板尽快说明来意,不要浪费了她的宝贵时间——而且是正在烦恼的时间,“还记得雷潇萌吗?”
“当然记得。”想到这个,强烈的职业病就发作,不住在心底哀叹。雷氏的千金呐,多大的资本,被她白白地给浪费掉了!苏新文咳了咳,姑且将她的眼神归结为暴殄天物之后的懊丧,“她参加了最新的彩妆发布会。”
“哦。”甘蕾有气无力地回答,尚未从沮丧中振作起来。
“她说,对我们彩妆很有兴趣——”好快,耳朵都支起来了,“不知道能否约个时间与甘经理面谈,好对兰云的品牌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现在就有空!”不等苏新文说完,甘蕾已经兴奋地叫起来,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急冲冲地绕过办公桌站在他面前,连眼睛都在发光——老天真是太厚爱了,她居然有幸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里,“快快快,打铁趁热,你快给雷小姐打电话,我看就在楼下的咖啡厅好了。”
“你现在不烦了吗?”见她风风火火的模样,苏新文似笑非笑,目光向下停在某一处。
“搞定这一单再说!”甘蕾豪气干云地挥手,拎着皮包就往外走,奇怪苏新文为何还坐着没有动静,“快点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要好好把握才行。”
利润当前,效益挂钩,就算有天大的烦恼,也可以暂时抛下不管了嘛。
“虽然我很乐意见你为公司效忠的模样,但是,甘经理,为了公司形象,能否请你——”苏新文状似遗憾地耸耸肩,指指她的脚,“先穿上了鞋再说?”
甘蕾愣了愣,顺着苏新文的手指望下去,瞧见自己只着丝袜的光脚,暗叫糟糕,忙奔回去蹲下身手伸到桌下,摸索被自己不知道遗忘在哪个角落的高跟鞋。
“是这双吗?”苏新文从沙发下拉出一双鞋,勾着鞋带递到甘蕾的身前,气定神闲地问她。
“谢谢。”在老板面前出丑难免有点窘,甘蕾连忙接过,将脚顺势滑了进去。
苏新文饶有兴趣地盯她红了那么一点的侧面——有意思了,难得见她居于下风,这回得见倒令他扬眉吐气了不少,再多瞅几眼也无妨。
“喂,你看够了没有?”被人当稀有动物观赏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特别是苏新文的目光,感觉毛毛的,令她很很很——不舒服!
“没。”不理会她的警告,这一次,苏新文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够皮的家伙,他是斗嘴上瘾了是不是?
“我猜你心里肯定在骂我油嘴滑舌。”苏新文移过来,蹲下身子与她面对面,不忘挤挤眼睛,看来好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甘蕾,真是遗憾,你为什么结婚了呢?”
话中有话,弦外之音——甘蕾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全身毛发自动竖立,小心地朝后移动了些,盯着苏新文,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如果他是要存心吓她的话,恭喜,他成功了。
“结婚了的女性比较能够专注于事业,连女性杂志上都这么说了的,苏总,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好笑地见她躲猫一般,苏新文摇头,“不过我记得女性杂志上也说过,婚姻幸福指数要高,女性才会快乐。”
“什么意思?”不对劲、不对劲!今天的苏新文是存心来跟她抬杠的吗?
“你当我在开玩笑?”苏新文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令她突然之间感觉好不习惯,“甘蕾,你和董亦辉的结合并不合适。”
“好笑了,我们合不合适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价了?”刚巧踩到她最近烦恼的问题,心疼了疼,她反唇相讥。
“你没听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对她不甚礼貌的用词,苏新文倒没有过多在意。
“你看清什么了?”甘蕾咬唇,声音有些颤抖。
一只手指伸过来点住她的眉心,太过亲昵的姿势令她不由得一惊,赫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锁紧了眉头。
“你将他呵护得无微不至,不像他的妻子,倒像他的母亲。”
淡淡的话刺激了甘蕾的神经,她的脸瞬间苍白下去,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来了。伸手按住胃部,勉强压下不适的感觉,她倏地站起,摆脱苏新文的手,一把拉开大门,盯着他加重语气开口道:“苏总,我承认我与我丈夫之间的确出了某种问题,或许,这会影响我们的婚姻。但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旁人’来指手划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望着她苍白了脸,却依旧是一副高姿态不愿认输的模样,苏新文叹了一口气,朝她身后点点下巴,“我明白,但是他明白吗?”
甘蕾愣了愣,而后缓缓地转过身去,待看清了站在门外面露无奈的助理小妹身边的人,她低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董亦辉!此时此刻,他沉默地望着她,一只手还举在半空,维持着正准备敲门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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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子骨在锅里熬得滋滋作响,甘蕾舀了一汤勺,递到唇边细细吹凉,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太咸了!懊丧地放下汤勺,再往锅里掺了些水,合上盖子,她回身瞟了一眼客厅的挂钟。
一锅汤,她熬了一个小时,完全比不上平日间的麻利迅速,不是淡了,就是咸了。
侧耳听外面的动静,没有声音,连电视机都是关着的,倒叫她心神不宁起来。
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的吧?亦辉他,一向都不是很在意她说什么的。
如此想着心里平静了些,转过身又见锅盖被热气掀得一开一合,拿了湿毛巾揭开来,用筷子捞起一条骨头,想要放在盘子里。
“明天,我去日本。”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一松,骨头从筷子中间滑落下去,掉在盘子里,溅起的骨油飞到她的手背,疼得她吸了一口气。
“哦,去做什么?”回过头来看站在门口的董亦辉,她的手滑到腰际,悄悄拿围裙抹去手背的油渍,尽量做到语气平缓。
“我的医学论文获奖了,医院决定派我去参加学术研讨会,大概十天左右。”
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董亦辉的眼中有一抹失望之色闪过,只是甘蕾太在意镇定自己的情绪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恭喜你。”甘蕾勉强笑了笑,拉回视线,低头切手下的洋葱。
“蕾蕾?”只听见她简短的三个字,随后不见回应,等了一会儿,董亦辉盯着她的背影屏住呼吸再次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有啊。”刀锋顿了顿,甘蕾停下动作,抬眼望着对面的墙壁,光洁的瓷砖映出身后的人影,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擦擦自己的眼角,“小心身体,注意安全,哦,还有,你的肠胃不好别吃太多日本的生鱼片……”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太不寻常,迫使她停止了自己故作乐观的殷殷嘱咐。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菜刀被自己放在砧板上,她转过身加重语气直直望入他的眼中,仿佛要看穿他心底的所思所想。
清澈的眼眸如昔,对她的反复无常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过分!他怎可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她?相形之下,自己绷着颜面装凶的模样仿佛才是罪魁祸首。
她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呢?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如此地照顾他、关心他,满足他的喜好,为他营造温馨的家庭生活……到了最后才蓦然发现,原来是自己混淆了妻子与母亲的角色。
那他呢,他也混淆了吗?他对她,到底如他所说是对妻子的依恋,还是对母亲的依赖?眼睛有点涩,麻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着,以至于有种温热的液体快要涌出。
真是——刀背对准砧板,一下一下重重地拍,将自己糟糕的状态统统归结为已捣成一顿烂泥的倒霉洋葱。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几乎连她都要以为他已经离开,却没料到下一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她突然被扳转了身子,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尽数被封缄在温热的唇中。
细细地辗转地吻,一如他平日的温和,可是她终究没有忍住眼中的泪,滚滚而落,浸湿了两人的脸颊。
没有言语,她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紧紧环抱他,用了更加狂野的力气回敬。
管不了那一锅被自己置之不理的棒子骨汤,也忘记厨房里一片狼藉需要清理,更弄不清他们两人是怎么纠缠到床上。
“如果真的不合适了。”彼此肆意神志癫狂的时候,他气息不稳地贴近她,两人间毫无间隙,“等我从日本回来……就结束吧。”
身子一颤,有些冷,不过很快就被他高热的体温熔化了下去,激情迸发的刹那间,她透过迷蒙的双眼,看到同样氤氲的眼神。
原来,对婚姻,并不是只有她才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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