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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卷三 江湖情,卫臻(七)

第一段摇铃声已经过去了,第二段马上要开始了吧……

真是不劳你们费心了,我现在的身体,撑一段都是强弩之末……

绿奴急了,终于狠下心来,放下他家先生,拿过床边的茶杯,飞快的跑到窗边,对着薛黎陷的厢房窗户狠命的扔过去了,又急忙的去翻苏提灯的外衣,找白瓷药瓶。

可是竟然没有!

薛黎陷是没听到,可感应到茶杯砸破窗户的风速了,於是「呼」一下就瞪眼醒过来了,左看看右看看,瞧见苏提灯那屋窗户看了,他心下一凉,不会吧,这人是个香饽饽么,怎么那么招杀?

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薛黎陷进去了才愣了,他睡得好好的啊,倒是绿奴……

「咋了?」

绿奴有些着急,只是一个劲儿的指了指躺在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苏提灯,眼泪鼻涕一块往外冒。

薛黎陷也被整懵了,可还是快步走到床边,掀开他身上那层薄被,刚打算抓过手腕子就放弃了,直接趴在他胸前听了听。

薛黎陷也觉得浑身血液都僵在一块儿了,没心跳了?

又试了鼻息半晌,怎么……

薛黎陷拍了拍胸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内功心法默诵了几遍,薛黎陷重新感受了半晌——有的,极其极其微弱。

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薛黎陷双手抓过苏提灯的肩膀就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喂!喂苏提灯,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摇晃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

绿奴在一旁也要被吓死了,他觉得先生就算刚才没死也被薛掌柜摇死了。

薛黎陷把苏提灯放好,拿过他床尾的灯笼,里面还是燃着光亮的!

不知道是不是把灯笼拿的凑近的原因,苏提灯略微睁了睁眼睛,迷离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先生!」

薛黎陷原本正研究灯笼了,听闻此言也赶忙去看苏提灯。

他觉得他的眼睛里,划过了这世间所有的风景,迸发出的光彩都让人忘了呼吸。

尔后他又慢慢的合上了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世间好像这一刻都静了。

薛黎陷觉得刚才感悟的那些都是狗屁,在苏提灯闭眼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带走了世界一切喧闹的静。

绿奴也吓得忘了哭,他的先生怎么可能……还未来得及扑上去嚎啕一场,就见薛黎陷突然倾身,伸长了双手,捂住了苏提灯的耳朵。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会想要做这个动作,他总觉得,刚才对方那很惊艳的眼神里,兼带宣泄着一种「嫌弃世界太闹」的糟心之情。

好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嫌弃绿奴哭的眼泪鼻涕堆了满脸,自己光着……光着身子出现在他面前不太文雅。

薛黎陷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还有心情笑,他觉得苏提灯是适合死在花丛里的,就那种特别静特别美,躺在一堆花草里,然后把燃烧着的木排在海面上推开……一面看它随缘飘到不知名的方向,一面随火烧干净与这世间的一切痴缠。

世间真的安静下来了,耳边都是另外一个活人的体温,有力量,有朝气。

苏提灯不可置信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以前在南疆的时候也吃过一次亏,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有点力气,最后挣扎着自己捂住了耳朵,声音就听不到了。

可问题是,他知道就自己捂着耳朵才管用。

怎么会……

薛黎陷也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收回来了,对对对苏提灯动动动手动脚的下场他後来听鸦敷转述了一遭,对对对苏提灯的尸体动动动手动脚估估估计……

苏提灯空张了张嘴,神情又显得痛楚起来。

薛黎陷一愣,小心翼翼的把手又捂了回去。

苏提灯睁着眼,有些呆愣的看着薛黎陷。

薛黎陷心惊胆战的回视着他,该不会……一会要剁手谢罪吧……

苏提灯此刻脑子里彻底空白了,刚刚他以为是铃声恰好停了,结果薛黎陷一收手,铃声还在响,那这么说,真的他捂着也管用?

薛黎陷觉得这样实在太尴尬了,只好转头干巴巴的对绿奴笑道,「你家先生的怪病真不少,你把那灯笼再放他枕头边叫他多闻闻试试……」

绿奴听话照做,一双眼睛比兔子都红了。

可很快,薛黎陷就发现苏提灯不是在看他,只是眼神呆滞的在发愣,目光正好锁定了这个方位罢了。

以前觉得反正屋里没姑娘,没穿衣服也没甚么的……可今次薛黎陷还是有些尴尬了起来,「绿奴,你过来替你家先生捂着,我去屋里穿上衣……」

「别。」

「啊?」

苏提灯却没力气开第二次口。

这人绝对有病!

薛黎陷翻了个白眼,「那么绿奴,你去我屋把我衣服拿过来吧……」

可就见眼前这个架势,他是不能那么轻易的把手收回来去套衣服了,於是薛黎陷只是披了衣服,在床边坐稳了,满口哈欠连天。

因为不敢靠苏提灯太近,知道他很讨厌别人凑近他,薛黎陷只能坐的远远的,手臂尽量伸直去捂着他耳朵,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酸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提灯才找着点说话的力气,「你把手拿开一小点试试。」

薛黎陷都快睡过去了,听闻此言睡眼朦胧的发了会儿呆,才把手松开一点,又紧紧捂上了。

「现在把我双手捂在耳朵上然后把我摆侧躺,就行了。」

这也是……治病的方法?!

薛黎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还是在和绿奴的配合下迅速且贴合紧密的完成了这一套动作。

揉了揉酸麻的手臂,薛黎陷把衣服穿好,却睡不着了,「你咋了?被梦魇住了?传说中的鬼压床?」

话说完薛黎陷就后悔了,苏提灯现在的样子很乖,被子拉到了下巴,双手捂着耳朵侧躺,只不过……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好像要看出自己跟正常人长得究竟有甚么不一样之处来。

毁了毁了,这家伙小肚鸡肠指不定一会怎么对付我呢,养蛊的人都脑子有病,那甚么弧青想要操控情蛊就纯属有病,他又是练得甚么蛊要经历这么奇怪的病症?自己还是先溜为上,万一惹毛了他再连病都不给我治了……

「薛黎陷。」

「干啥?」

「你这几天都有按时吃药吧。」

薛掌柜点头,那么贵的药怎么敢浪费了呢。

苏提灯继续发愣。

他实在想不通,难不成是因为薛黎陷喝了自己的血么,所以他捂着也管用?

「欸,不是啊,你老捂着耳朵干嘛?咦?!不对啊,你捂着耳朵也能听见我讲话啊?」

啊……

苏提灯讶然,略微松了一下手,就听见那铃声再次入耳。

怎么,弧青跟鬼笙谈崩了么?如果是弧青指示的,不该这么对自己下毒手吧,好歹留条贱命继续陪他们玩才对啊……

「薛黎陷。上来。绿奴,藏柜子里去。」

这次换成薛黎陷惊讶了,他现在听不见,但他刚才猜苏提灯那句话,是叫他上去?上床上去?那人不是洁癖的要死么,怎么可能容忍别人也沾污了他的东西!

「小生的身家性命,全托付你了。」苏提灯的眼神有些空洞,「一会进来的无论是谁,劳烦薛掌柜制住对方。现在,烦请你藏到我的被子里。」

薛黎陷有些受宠若惊,难不成又是像上次那样无形中的蛊虫之类的东西?

把绿奴在柜子里放好了,薛黎陷钻上了床,拉过苏提灯盖在身上的薄被,抖开,尔后罩住了他和自己,等着把自个儿全闷进去了,薛黎陷才想到,自己藏哪儿不行干嘛要藏一个男人的被子里?!

「薛黎陷,一会我向左侧躺,你在我左边平躺,还能遮遮你,听我说可以了,你就把我的手放下来,别做出捂着耳朵的样子。」

薛黎陷正在里头像个蛹一样的扭来扭去找最好躲藏位置呢,毕竟他的块头比苏提灯大太多了,他挡着苏提灯还好说,苏提灯那小身板来给他打掩护……

「欸,我说,会露馅的吧?」薛黎陷趴到苏提灯背后,伸过脸来只动口型不发声。

这人身上常年混着药香和花香,此刻更觉得自己是置身在花丛里。

「我说……我向左侧躺,你再平躺到我左边,我这样能遮遮你,听我说可以了,你就把我的手放下来,别做出捂着耳朵的样子。」

哦,难怪敢情我也要藏到床上。

想了想,薛黎陷麻溜的将苏提灯翻了个个儿,向自己这边,尔后擅做主张,把苏提灯压在枕头上的那只已经麻掉的手抽出来,换自己的手捂上去,尔后把头缩在被子里,掀开被层一角,仰着脸动口型,「这样能更快点,一会你歪下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过去了,苏提灯期间也在一直试着松开手看看,可那铃声依旧断断续续的。

薛黎陷在里头憋了一身的汗,一面强忍着热气,一面腹诽苏提灯到底是甚么做的,为甚么不怕热呢,还担心着绿奴会不会憋死啊……大家都不容易。

正寻思的空当,觉得苏提灯轻轻动了动脑袋,薛黎陷手忙脚快的把他那只手扯回被子里,抽走自己的手,看起来就像是苏提灯在沉睡的模样。

会是谁呢?

苏提灯心里也在期待着,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