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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卷二 战时莲 乾瑞(十七)

「我那天饿了,起夜……」

「不是,你起夜饿了去茅房啊?」薛黎陷赶忙倒了杯水递过去,试图打断柳妙妙这个说话从来不过大脑的姑娘接下来的话。

「甚么嘛,就是我饿了,然后起夜,去厨房了,当时苏提灯和绿奴还住隔壁间的时候,门口俩守卫唠嗑呢,虽然声很小,我还是听到啦,就这么说的。」

嗳呀妈呀,薛黎陷重重锤了自己胸口一下,真糟心,早晚有一天活活叫柳妙妙气死的。

谣言这事他也有耳闻,他都回正渊盟了,便本能的想压下来。

「他们那是……道听途说。欸,正渊盟里内……算了,」冯老原本还想抒发下感慨,看到薛黎陷那一身猩红,他要是再感慨下,他真的扒下一层皮来才能褪色了,便赶忙道,「乾乾後来是真喜欢上乾瑞了,爹不疼娘不在的,就她哥一直陪着他,那时候正渊盟里你们这么大小年纪的能有几个呀?」

「这事儿我也是後来才知道的,你说我都这么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了,想管,可怎么开口?伯尚倒是有一次佯装无意去恰巧撞见了一次,那之后乾瑞就显得更消沉了,伯尚还去安慰了好一阵子,说没事都过去了,放宽心。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架得住一个********的漂亮姑娘大晚上的在你房间里溜达上几圈么?」

薛黎陷原本还搓的起劲,就觉得冯老说这话的时候调子怪怪的,突然醒悟到自己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於是善良诚实的薛掌柜眨了眨眼,尴尬的停下了手,「我真的……很忙。」

「是呢,大哥一般大晚上的都是在老爷爷老奶奶的房间里义诊。」

薛黎陷瞟了一眼柳妙妙,挑眉。

柳妙妙双手托腮发了一会儿呆,开口,「大概四五年前的时候,我刚从中原往南疆走的路上碰见过你一次。」

薛黎陷作了然状点头,回头问冯老,「不过……这跟乾瑞的死有甚么关系?」

「他後来是有点走火入魔了不假,可跟那女子甚么结合才能压下去是纯粹扯淡的。」冯老续了杯茶,有些愣神,过了会儿才道,「可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单纯的走火入魔。我总觉得,和他娘有关系。」

「呐,今天我也不瞒你们了,正渊盟里肯定有内鬼,乾瑞他娘……我总觉得,总觉得这事有些怪,她近来也时常消失,不,准确说,是乾瑞几个月前开始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之后,我就彻底和她联系不上了。」

「乾瑞的走火入魔是在她消失之前还是之后?」柳妙妙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发问,话还未及落音就被薛黎陷弹了个脑瓜崩。

「傻啊你。他娘要是被坏人操控了,弄死乾瑞还不简单啊?退一步说,他娘是好的,无意中被人骗了或被人无意中间接给乾瑞下了药呢?再退一万步说,乾瑞就是自己走火入魔了,那么他娘也失踪的太巧不是?」

「崽子,你怎么就觉得乾夫人不是好人呢?」冯老一笑,他起先也不是没这么怀疑过,可他想不到乾夫人此举的动机,也责怪自己先前太忙没太注意乾瑞的动向,谁知道那么多年都没事,突然间就走火入魔呢?

「因为,她去了鬼市。柳妙妙先前检查了说是没查到乾瑞体内有蛊虫。」薛黎陷屈起手指叩了叩桌子,刚打算再开口又顿住了,歪着头打量了她半晌,重复道,「你确认?」

「我确认!你怀疑我医术!」

「没没没,您医术天下无双,那么蛊术这东西可以隔着远距离操控,苏提灯期间也接触过乾瑞,换句话来说,蛊虫里有没有可以先依附在旁人体内,通过接触或者甚么的再转入别人体内?就比如说,乾瑞会走火入魔就是被害的。先别管弧青当初喊得那句话是真是假,苏提灯肯定要找到仔细的问一问。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甚么,要乾瑞死?像你们那么说的,乾瑞一无是处,他干嘛非死不可?就算跟乾乾有那么一档子事也是两情相悦……呃,女方强上也成……唯一能跟乾瑞牵扯到的,就是战时莲了。那么我们就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战时莲有甚么必得之处?」

薛黎陷话音刚落就听屋外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弧青的动静,照样听不出是从哪儿传来的。

薛黎陷有点挫败,他的内家功夫深厚,按理说不应该啊……本想看看冯老的神色,他是否听出甚么不同来,却见对方一张老脸煞白煞白的。

「当然有必得之处呀,叫苏提灯拿走了呢!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呀,包括战时莲在内的十三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兵器你们正渊盟可护好了呀,丢了就去找苏提灯要,一定叫他藏着啦!还有,那天晚上逗你们玩的啦,人是我杀的,不是他,他负责偷东西,我负责替他杀人!现在,我把这个也还你们啦,拜拜哟!」

弧青这话说了一半冯老就冲出去了,柳妙妙和薛黎陷都不明所以,尤其是薛黎陷,他的内力……好吧,内力和耳力都该比冯老好一些,怎么就……

随着冯老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几个院巷,等着真绕到了这一处常见却容易忽视的地方时,三人同时讶然了。

院落里有一颗人头,一颗女人的人头。

人头旁边是一张被血浸透的纸,那纸上,画着正渊盟分部这里的机关阵势图。

而这里的建造,恰巧构成了回象势,院子四周种的都是过百年的桂花树,每棵树旁边都是拿白玉石堆砌有规律的小阵势,最主要的是,每两颗白玉石中间夹杂了一颗象石,不是薛黎陷内功修为不到家,是弧青站的地方确实太巧妙。

或者说,是有人告诉了她这个巧妙。

薛黎陷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下来了,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都快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了,他遇事反而能异常快速的冷静,可这么一冷静下来,他就愣住了——弧青为甚么要恰巧站在阵眼这里提醒他们江南分部这里的机关阵势已经被旁人窥去了呢?

这个念头一起,薛黎陷就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苏提灯,想到他来的那头天夜里找寻东西的情形。

弧青上次说她是受苏提灯指示杀人的,口口声声说她和他是一伙的,可苏提灯又否认……

如果弧青是有意为之,那么,她到底是哪一边的?

苏提灯又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要兵器干嘛,他又练不了武?

啧,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去收藏?这种变态的心理会产生于每一个心理畸形的人心中啊……

*******

「甚么?正渊盟分部在重修府邸?」苏提灯原本在沉瑟的监视下正辛辛苦苦的往自己肚子里塞一碗莲子羹,听闻鸦敷下山买饭顺道打听来的消息后就彻底把汤匙放下了。

沉瑟一边打开食盒挑了自己喜欢的几样摊开了,一面招呼鸦敷过来一起吃,还不忘抽空奚落苏提灯几句,「苏老板,做赔本买卖了吧,我好心好意替你留着那个女人,你到底还是把她放走了。」

桌上摆的宫保鸡丁,烧子鹅,辣子鸡,烧片糟鸡,西湖醋鱼,水晶虾仁,清炖蟹粉,狮子头,青椒土豆丝。

苏提灯扫了一眼,看着沉瑟那一脸闷笑的样也扯起了半个嘴角,「沉公子,胃口真好,不怕撑死。」

「欸,难得看你做一次赔本生意,我就算是撑死了,也定可以含笑九泉。」沉瑟拿起一双末端雕花的银筷子,直接冲着西湖醋鱼去了,手法极其快准狠的将那鱼的一对眼珠子戳了起来,尔后轻巧的放入苏提灯的羹碗里。

鸦敷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可想了想这筷子沉公子没用过,所以苏先生一般不会暴走的……吧……

鸦敷一个南疆人铁定是看不出沉瑟在拐着弯骂苏提灯有眼无珠呢,因此围观了下俩人的气氛还算融洽,便端了米饭碗就着菜安静的吃了起来。

说实话,有时候苏先生和沉公子开始文绉绉的互相绕弯讽刺起来,他多半也是听不懂的。

苏提灯对着那还剩下小半碗羹看了会儿,又看了看碗里正中央摆的整整齐齐的两颗白白的鱼眼,又看了看沉瑟一直含着笑意吃饭的模样,终于觉得是闹心到了一定程度,提了桌角的灯笼起身走了。

他需要静一静。

他的计划让他在无数个深夜与良辰思索了无数遍,到底该不该去实行。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十六岁之前苏提灯都坚信自己是一个好人。

十六岁之后他仍想这么坚信着,无论发生了甚么,无论。

他知道自己想来是冷清又冷静的。

这也是为甚么,他的这个计划,会让他在来了中原整整十年的时间,都不曾真正付诸过。

却没想到有些事已经无意识中提上了安排,战时莲……竟然也这么轻易的入手了。

苏提灯倚靠在书房门边,静静的仰头看着小楼顶层的方向,尽管那里面已不住着月娘。

说实话,他也害怕。

很多时候一闭眼,尤其是近些年,他兢兢战战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万分小心,思量千许。

只因苏景慕死前曾对他说过,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大善人,公子爷我平生下厨的次数甚少,好歹赏个面子,见个底儿呗?」白衣的沉公子哪怕不再年轻却依旧潇洒风度翩翩,笑起来反而带了股沧桑的成熟味道,像是一个风雪过尽的归旅人。

剑客应愁老白头啊。

苏提灯没有伸手接过,只是伸出一只手拿了小汤匙,很孩子气的将羹往两旁扒了扒,把碗底露出了来些许,还把两颗鱼眼仔细的在碗里两旁那小坨上一边一个放好了,这才轻轻一笑,撩了汤匙,回书房了。

「……」沉瑟捧着碗原地僵硬了几秒,沉着脸回去继续和鸦敷吃饭了。

死小孩,臭小孩!

当初在南疆见着才不过十岁的苏提灯时,就知道他脾气一定属茅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