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过你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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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愿你有能够面对生活的勇气和能力

每个人在生活这个强者的面前都无可避免的要变得脆弱与渺小。很多时候,就算有人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你除了鼓起勇气继续前行,几乎别无选择……

今年“五一”,我去了黔东南旅行。在一个尘埃漫天满目荒凉的开发区,我遇到了一个年纪跟我相差不大的女孩。在走近她之前,看着她的背影我竟以为那是一个中年妇女!但是,等我走到她的面前,彻底看清楚了那张还尚存着青春色彩的面孔的时候,我不觉全身一震,傻在当场——天哪,这个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一个花季少女?!一种中年妇女?!

她看着我陷入呆滞的样子,用落满了灰尘的袖子擦了擦脸,笑着说,你有事吗?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她逐渐被生活吞噬的青春,我笑不出来,只是很酸涩的回答了一句:没什么事,就是第一次来凯里,感觉有些陌生,随处走走。说到这里,我把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了四周几眼,转移话题说,这几年,你们凯里发展得挺快的。

她平淡的笑了笑,语气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苦涩的味道说,这几年国家大力支持西部发展,凯里作为黔东南州的首府,自然要发展得快一些,至于其他的地方嘛,其实还是相当落后的。她一边干活一边说,就像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到现在的公路还是最原始的,一年到头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卡车经过。而且出来村子的人,除非逢年过节,不然都不回家的。

听她说完这些,我基本上说不出什么话,心中满是感概与感叹!

过了很久,她搬完了一堆瓷砖,又急急忙忙的走向下一堆瓷砖。我跟上去,问她,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找一份餐厅、酒店职员之类的工作呢?她擦了擦额角渗出来被灰尘沾染了的汗水,说,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是我又什么办法呢?

我说,难道你有什么苦衷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什么苦衷不苦衷的谈不上,毕竟生活不相信眼泪。虽然刚开始离开大学来这里搬瓷砖的时候我哭了几场,但时间长了,都习惯了。

我打断她的话说,你大学没毕业吗?为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大学没毕业找工作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吗?她依旧淡淡的笑了笑,说,像我这种贫困家庭出来的能不清楚大学的重要性吗?更何况好不容易才撑到了大学,你说我是脑袋被驴子踢了吗?她顿了顿,那双充满沧桑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我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擦了擦,哽咽着说,就在我大二那年,我的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没有任何征兆,我的爸爸突然倒下了。

怎么了呢?我说。

那天下午,我正在上专业课。谁知道刚上了不到十分钟,我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我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我妈妈的号码,就给老师请了个假出去接听。

但是出了教室,我连续说了很多声“喂”我妈都没反应,直到我以为是她不小心按错了要准备挂断了的时候,她才呜咽着说,梅子,快来。你爸爸在工地上出事了!

具体是出了什么事情,在电话里我妈妈没有给我说清楚。只是她最后的这句几乎模糊得听不清楚的话却像炮弹的冲击波一样把我的大脑震昏了——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要飘起来了,所有的事物都要被一种朦胧的东西融化干净了……

等我赶到爸爸出事的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妈妈抱着一个熟悉而又面目全非的尸体哭得全身颤抖。而那些从尸体里流出来的尚未干涸的血液和妈妈眼中源源不断划落下来的泪水,就像是洪水一样,仿佛要将彻底我淹没——我一下子昏过去了。

处理好了爸爸的后事以后,已经是第三个星期的事情。那时候的我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与极度的纠结、挣扎中——我在想我还要不要继续上学?我们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应该怎么办?还在上高中的几个兄弟姐妹该作何处理?满头华发的爷爷奶奶和行动不便的妈妈谁来养活?这些突然降临的难题,几乎要把我逼疯掉。尽管身边的某些亲人很多次向我投来惋惜和同情的目光,但最后都化成了爱莫能助的感叹!因为他们的家庭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何来的余力去帮助其他人呢?

本来有好几次我都想找我妈妈商量的,可每当我看到她拖着那条没了知觉的腿很吃力的走路的时候,我又连开口的胆量和开口力气都没有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我妈妈把我叫到外面,心情格外沉重的跟我说,叫我早点回学校去上课,时间长了,怕耽误了课程。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后才战战兢兢的对我妈说,妈,我不想读了。我妈一听当场发怒,二话不说就狠狠的打了我的脸一巴掌,然后泪眼汪汪的说,你这像什么话?对得起你爹妈这十几年来的含辛茹苦吗?再说你只有两年就要毕业了,难道你要半途而废,辜负你死去的爸爸吗?

听了妈妈的这些令人心中发酸发麻的话,我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她那双被老茧包裹了的冷冰冰的双手,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妈呀,你要是再累坏了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们这个家怎么办呢?

她一把推开我的手,假装很坚强的样子,对我说,这个你不用管,不论如何,我都要把你的大学供完,再说现在家里还有点钱,应该够你念完大学了,至于你的几个兄弟和妹子,我会想办法的。

下一秒,我直接跪在她的面前放声大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凭眼泪把自己淹没。因为我心里很明白,如果把所有的钱都花在我的身上的话,妈妈就只会更加辛苦,更加劳累,没准哪天就会倒下去了……我越想哭声越大,眼泪也越汹涌。

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我哭得太厉害了,把妈妈感化了的缘故,她居然同意了。

我把学校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就来到了这个工地!

刚来的时候,感觉在家种地都比在这里强一千倍——因为有些瓷砖,例如80x80的这种就特别重,我力气小,每次只能拿一件,但老板又要求每次至少拿两件,于是我拿了两件后,却怎么都拿不起来。其他人见状,就趁机笑话我,讽刺我。说夸张一点,就差没用一把刀子来捅我几刀。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仓库后面的角落偷偷的哭泣,每次都哭得双眼红肿……

在我们这里,每天顶着太阳流着大汗干活是很常见的现象,几乎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而且加班加点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因为老板接到的单子每天都无法估计。如果单子多,我们可能会做到晚上两三点,如果单子少,也许几个小时就完成。反正,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工地的生活真的与大学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学校,大家偶尔吃点亏也觉得无所谓懒得计较,你偶尔用用我的洗脸盆我用用你的洗脚盆也觉得没关系无大碍,我偶尔陶侃陶侃你,你也不会生气,有时候说说隐私反而能拉出一堆八卦来。但是在工地上,你多做一点活或少做一点活都会有人与你斤斤计较,你多拿一分钱或少拿一分钱都会有人对你耿耿于怀。你偶尔被老板派去收账,马上就有人跳出来说你小不正经,臭不要脸,不知羞耻,居然和老板有一腿!你有时被老板叫去陪客人吃顿饭,立即就有人站出来明目张胆疾恶如仇的说你为了讨好客人,宁愿做公交车也不要自己的名节,宁愿出卖自己的灵魂,也不要自己的尊严……

每当我做完一天的苦力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的那个又脏又硬又窄的床上的时候,我总会一边撕掉自己手上的老茧,一边回忆在大学那段美好的生活。可是,那又能有什么作用呢?除了麻醉自己,除了在枯涩中增加一点色彩之外。

到了后来,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承受能力变强了。我渐渐的对生活赋以了一种逆来顺受习以为常的态度——对于搬瓷砖的心酸心凉也好,对于那些外人的冷眼旁观冷言相讥也罢,我都再无心思去理会计较!与其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活得淡然一些,自我一些,反正,有些人,有些事,就算你去计较了无济于事!

我点点头,说,看来你现在很有面对生活的能力和勇气嘛!

她笑笑说,我若不勇敢,也没得人来替我坚强!没办法!生活太骨感,世事太复杂,人心太险恶,现实太残酷。除了靠自己,谁能靠得住?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走过来几个工人。我不想给她制造麻烦,于是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

在离开的途中,看着她那坚强的身影和坚毅的目光,我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说:愿你有足够去面对生活的勇气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