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来酉国的种种消息他也听说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还是很欣赏林问歌的。
几人先后抵达还在增添摆设的灵堂,棺木、牌位都安置好了,虽然不到正式让来客祭拜的时候,不过上柱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黄亦寒带人找到现场的时候,就发现有好心人帮忙埋尸了,不过,他还是把所有人都全部重新收敛了一遍,他的爱妻死得很惨,这从遗体上就能看出来,所以他才更恨那些人!
岳思迁望着牌位上的名字蹙了下眉,但也没怎么深思,只是被林问歌看到了,她便张口问道:“岳叔叔,可是有何不对?”
“也没什么,黄大公子的夫人名讳,和我所知的一位故人之女一样,难免多想了些。”岳思迁道,他也只是联想,并无他意。
林问歌不同,她望着牌位上所书的“黄傅氏嫣”那几个字,傅嫣吗?难道是……她惊讶了一瞬,主动问道:“你是说傅叔叔一直要找的人?”
“嗯,”岳思迁点了点头,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向一头雾水的黄亦寒兄弟求证,“黄大公子,敢问尊夫人姓傅名嫣,那她年方几何?是何地人?”
林问歌担心被误会,又追加道:“两位莫要介意,实在是寻人心切,还望担待一二。”
黄亦寒摆手表示无碍,别说人家救过他的女儿,就是没有救过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当下解释道:“内子小我两岁,现年当是二十六岁,嗯,内子还有一母,听内子说姓纪……”
“姓纪?”听到这里,岳思迁精神一振,打断他的话上前急问,“她在哪儿?可还活着?”
“岳叔叔,二十六岁……是傅叔叔要找的人?”林问歌道。
岳思迁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而是说了他知道的情况:“小嫣儿和纪嫂子失踪时只有两岁,算起来如今的确二十六岁,可要见到纪妹子我才敢确认。”
众人也明白,如果傅嫣真的是他们所寻之人,通过容貌根本无法判断,两岁的孩子和二十六岁的女子,没有任何可以比较的地方。
黄亦寒面对林问歌、岳思迁希冀的目光,迟疑一下道:“岳母她就在黄家一处别院休养,不过……她的精神时好时差,所以……”提起这个他就痛心,爱妻就是探望岳母回来的路上才出事的,那些人着实可恨!
两个寻人的惊异不已,这意思是说……傅嫣的娘,疯了?
简单商量后,他们决定等傅嫣下葬后,去看看其母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至于蓉蓉身负雷系异能的事,林问歌也仔细和黄亦寒说了,免得日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担忧。
黄亦寒的确很吃惊,几番追问下,才明白异能是怎么回事,只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很自然地,他对林问歌也产生了探究之心,怎么……五大家族都不清楚的事,她却知道呢?
黄家的花园里,容颜精致的小女孩缩在花圃边,大眼睛里含着泪水,要掉不掉,好不可怜。
“蓉蓉,蓉蓉,你在哪儿?”小穹抱着雪球边走边找,还不忘大声喊着要找的人,“奇怪,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蓉蓉,你是不是又偷懒了,说好要一起练功的哦!”
“小穹穹,那边那边!”雪球耸动着鼻子,毛绒绒的前爪一抬,指向了花圃那边。
小穹换了方向过来,果然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小女孩,他大人似的叹口气,伸出也算不上多大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蓉蓉,你又哭啦,哭了就不漂亮了哦!”
“小穹哥哥,我没有娘了!”蓉蓉仰头,眼泪顺着脸蛋流了下来。
“我知道啊,”小穹很自然地点头,他坐在小女孩旁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蓉蓉,我从小就没有爹爹呢,还不是照样长了这么大。”
“可是……可是你现在又有了啊!”蓉蓉咬着嘴唇,她心里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嗨,我娘还没答应嫁给爹爹呢,所以,也有可能哪天就没了啊!”小穹一挥手,他冲着旁边的小女孩洒脱一笑,眉梢扬得高高的,“到时候,我再找个爹爹回来就好了!”
“找个爹爹?”蓉蓉一脸疑惑,爹爹和娘不是就一个吗?怎么还可以找一个?
“嗯,”小穹重重点头,以此增加可信度,忽然他提议道,“你也可以找个娘回来啊,以前我娘说过,要什么样的爹爹,我说了就算!我想黄叔叔肯定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蓉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问:“小穹哥哥,那我喜欢林姨,可不可以让林姨当我娘啊?”
“当然可以,”小穹毫无征询当事人意见的想法,拍拍小胸脯答得爽快,“以后,我娘就是你娘了!”
花圃另一头,林问歌和黄亦寒找到了这里,两个孩子前面的对话倒是没听见,却听到这一句,以及下一句。
蓉蓉露齿一笑,小手拍着小穹的肩膀:“小穹哥哥真好,那以后我爹爹也是你爹爹了,你不知道,我爹爹可疼我了,他会……”
后面蓉蓉向小穹罗列自家爹爹的种种优点,这边两个大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们被两个孩子乱许承诺的言论雷翻了,最要命的是,他们还看到了彼此。
黄亦寒尴尬地清清嗓子,眼神左右飘移,实在不知该怎么缓解气氛,比起他来,林问歌的反应要好一些,她就是觉得很无语,心里暗自想着,若是儿子这番话被云起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想到儿子有可能被云起收拾,林问歌摇头笑了笑,颇有种兴灾乐祸的感觉,她决定了,一定不会把儿子的丰功伟绩隐瞒起来,嗯,一定不会!
黄亦寒终于鼓足勇气看了不远处的女子一眼,却发现她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明显不太在意女儿的话,他松口气之余,内心深处不免有些失落,但也仅是一瞬便消失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
两人领着各自的娃回去,彼此有礼地一笑,便分开了。
蓉蓉亲眼看到了傅嫣遇袭、激战、身死的过程,更因此激发雷系异能,无差别攻击了当时在她周围的所有人,既有黄家的护卫,也有来杀她的人,所受的刺激可想而知,不管是当日救了她的林问歌,还是现在的黄家人,都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黄亦寒几乎天天都陪着蓉蓉,黄主母更是夜夜与她同床而眠,小穹也肩负着安慰她的重任,好在蓉蓉很坚强,没有出现神经衰弱的迹象,除了做过几次噩梦,因失去母亲而不安外,再没有其他过度的反应。
头七后,与黄家交好的人家陆续前来吊唁,傅嫣便葬入黄家祖坟了。
林问歌和岳思迁将小穹留在黄家和蓉蓉作伴,在黄亦寒的带领下,三人三骑,轻装向黄家的那处别院而去。
别院的位置很隐密,如无人带领,还真找不到这里,进门后他们直奔傅嫣之母所在的地方,好在,这位老夫人正处于清醒状态。
五十出头的老妇,长发披散着,有位婢女正在给她梳头,她的相貌很出众,即使年纪大了,也可看出年少时的美貌,眉眼轮廓和蓉蓉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有血缘关系,只是神情木讷,目光也不怎么清明。
“纪姐姐?”岳思迁看清老妇的正面,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敢真的确认,他扑到跟前红了眼眶,“嫂子,我是思迁啊,嫂子,可找到你了,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老妇身形一震,有些迟钝地看向面前之人,半晌才犹豫道:“岳……二弟?岳二弟?真的是岳二弟?”
“是,是我,是我啊!”岳思迁激动得难以自持,老泪纵横道,“嫂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你可知我们都在找你啊,傅流风那小子都找疯了,那边找不到,就求了尊主来这边找,你一个人带着小嫣儿……怎么过得这二十几年啊!”
老妇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别跟我提傅流风,要不是他,流冰怎么会……”说到这儿,她掩面而泣,痛哭不止。
黄亦寒默然在旁,他从未听岳母如此条理正常地说过话,更没有从岳母和爱妻那儿得知过她们的身世和来历,更不清楚她们是哪里的人,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愿勉强她们,总觉得该知道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林问歌静静看着重逢的叔嫂俩,说实话,六岁前的记忆中,关于傅叔叔的很少,因他常年外出寻人,她只知道傅叔叔是神级炼丹师,精通医药,其余的一无所知,就连他的长相也是通过画像得来的,更别说眼前这个二十四年前失踪的人了。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四个人摒退婢女,才能好好说话。
“嫂子,这是姑娘。”岳思迁介绍道。
老妇,也就是纪霜霜,赶忙起身单膝触地、右手触肩拜倒:“傅流冰之妻纪霜霜见过姑娘!”
林问歌微微颔首,无视黄亦寒震惊的目光,亲手扶了她起身:“纪婶婶不必如此,是我来迟了,害你们受苦了!”
纪霜霜眼圈一红,却尽力克制住了。
“嫂子,小嫣儿……”岳思迁有些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位嫂子命太苦了。
“我已经知道了,”纪霜霜哽咽难言,整个人爆发出强烈的杀气,“纪家,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纪家?岳母,是哪个纪家?”黄亦寒惊起,一改往日的稳重,满是狂躁暴虐地追问。
“嫂子,你不是被逐出纪家了吗?他们为何还要如此做?”岳思迁道。
纪霜霜安抚住女婿,眼含悲愤地转向他解释:“当年我嫁给流冰时,纪家满心以为流冰会成为下一任傅家家主,便交给了我一块令牌,说到合适的时机便可大用,哪里知道流冰竟与家主之位失之交臂,纪家因此将我视为弃子,还屡次索要那令牌,后来流冰……我心念成灰,就带着嫣嫣离开了。”
“没想到为了区区一块令牌,纪家竟多次派人围追堵截,还下了杀手,若非得人相救,我们母女早就……”纪霜霜一脸讽刺和痛恨,“就这么一边流浪一边躲躲藏藏,一次意外让我们母女到了坤元大陆,可纪家人还是追到了这里,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这七、八年,他们一直追杀不断,就为了那块冷冰冰的令牌!”
“纪婶婶,你也说是快冷冰冰的令牌了,何必……”林问歌无奈道。
“不交,”纪霜霜头一扬,倔得像头牛,“我们追杀都被追杀了,我为什么还要将东西拱手送出去?我就是不交!”
岳思迁抚额长叹:“嫂子,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真是……”
“岳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令牌,害得嫣儿……”黄亦寒不可能指责岳母,只得将怨恨对准那块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