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们生长在乾宫,也曾外出历练过,自然不像其他兄弟姐妹们般只一味地看到乾宫地位尊崇、阳家处境超然的表面情况,她们更多地看到了乾宫中已经陆续暴露出的种种问题,她们有理由相信,即便现在这些问题掩藏在种种浮华表象下不怎么起眼,可总有一天,这些问题会由小变大,直至不可收拾。
届时乾宫将何去何从?阳家又会落入何种境地,一切均难以预料。
想到她们都觉得值得相交的阳容徽,不,应该是林问歌,这等惊才绝艳的全才之人,谁料到居然是乾宫的敌人?听那只言片语间透露出的信息,母亲竟好似还是她的仇人?
两人心绪起伏,一时间已无暇再关注眼前的事该如何收场。
“我们便在此处等候吧,若那几人退回来,就执行宫主之令将之格杀,若是……若是宫主回来,我们自当请罪受罚。”大长老率先拿出个蒲团撩衣而坐,其他长老们有样学样,彼此看看后也跟着坐下了。
长老们都如此了,其他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阳容安心中担忧那两人是死是活,片刻后又暗自唾弃自己敌我不分,坐下后拧眉纠结不已。阳容颂和四小姐、俞青岱默默坐下,未曾多言多语,只心中疯转,各种念头盘算不止。
阳惊鸿的其他子女媳妇女婿见此,也不好提出让她们守着自个儿先回去,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席地而坐,其中大半养尊处优的,面上便带出些不情愿来,碍于长老们都在,也没一个敢造次,便憋憋屈屈地坐下了。
“只是可惜了那两个年轻人,这般忠心的子弟,实乃我乾宫损失啊!”二长老坐下后惋惜一叹,言辞间显然已判定了大长老阻拦不及冲上天梯的两个护卫没命回来了。
那冲上天梯的几人真的就死定了吗?
天於言第一个冲进去的,周围都是蒙蒙云雾,他虽心忧爱女,也不是那无脑之人,冲进去的同时就提高了警惕,很快便感到了随后进来的傅流风和北君沐。
钟离瑾和淳于衍身着乾宫守卫的服饰,追上来就被傅流风当追兵了,抬手就欲以掌击杀,却不料被天於言拦住了。
“流风且慢,这两位是自己人!”
傅流风堪堪在掌风袭到钟离瑾面门之时停住,定睛一看不禁讶异道:“小瑾、小衍?怎么是你们?”
“风长老!”两人自幼也没少得风长老看顾,当即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行了,叫我傅叔叔或者风叔都行,说起来我和你们爹娘都是好友,心里是将你们当晚辈看的。”傅流风不在意地挥挥手,言行间不乏爽快,举止倒依旧闲雅悠然,端的是气度不凡。
“传闻天梯之上危机重重,不亚于上古险境,眼下……”淳于衍素来谨慎,寒暄过后忧心忡忡地环顾周围的浓雾,心已沉到了谷底。
本来计划完全的,哪里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之前谋算好的一切,如今看来都无用了,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真是处境堪忧啊!
“不论多么艰险,总归是要闯上一闯的!”北君沐衣襟上半片血红,但握着剑的手坚定不移,因失血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是露出壮士断腕的决绝之色。
“君沐说的是,不然我的女……”天於言眸露沉痛,二十年前护女不及,二十年后又让阳惊鸿在他眼前掳走了相认不久的女儿,他如何不百般焦急?
几人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谁料这时却变故突发!
五人听得天於言话说了一半,就感到周身一轻,一阵空间挤压感后周围的一切已移形换景,再度恢复视力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已到了另外一处青山秀水的地方。
“歌儿?”北君沐惊喜唤道,一眼就认出这是林问歌的秘密洞府。
“小璃?”天於言也是如此,猛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宝贝女儿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傅流风莫名所以地打量四周,眉心紧蹙成川,眼中不乏疑惑重重。
“咦?你们怎么进来了?主人呢?”一道玉色光芒闪过,露出个俊美非凡的少年,正是林问歌的兽宠君临,他扬眉打量突然出现的五人,看到傅流风这个生面孔的时候不免皱了下眉头,旋即想到若非可信之人,林问歌也不会放人进来,便松开了眉头。
“君临?歌儿不在?”北君沐见到他,立刻出声问道。
君临环胸而立,玉色的长发直垂背后,闻言摇头开口,语气间不乏兽类独有的高傲,只是没有寻常兽类对人类的蔑视之意:“主人不曾进来,走吧,进去再说。”
傅流风顺着他下巴所点的方向看去,就见远远矗立着一座竹楼,苍翠掩映中分外秀丽打眼。他再打量了几眼领路的俊美少年,以他的阅历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个人类,再联想刚才听到的“主人”之称,便知道这是那位初初见面未及说上半句话的少尊主之兽宠。
凭他的聪明,很快就明白林问歌之前种种均是做戏,否则如何有兽宠却不曾在与阳惊鸿打斗的过程中召唤出来助阵?分明是另有打算和安排。
再想想之前急转而下的种种变故,傅流风忽然扶额叹气,本以为是在给主君帮忙,感情他其实是坏了少尊主的安排,好心帮了倒忙?
几人一路向竹楼而去,在君临的询问下,天於言和北君沐讲了之前发生的事,待得叙述完毕,君临实在没忍住丢给他们好几个白眼。
“主人从前说过一句话,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十分有理。”君临将白眼集中扔给了北君沐,“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北君沐在进入黑石空间又看到君临之后,脑海中转了几圈便知道是他突然冲出来坏了事,此时不免露出羞愧之色,连身上的伤也自觉是活该了。
“主人之前早就计划好了,她取得登临天梯的资格,让阳惊鸿带她上去,从而顺利抵达圣殿,以便找到通往零域的传送阵。”君临瞥过身边几人,除了傅流风,其余人皆是知道这计划的具体安排的。
“虽说前几日见到了异域来使,她一个没忍住稍微出了点儿风头,但当天晚上她便联系我们改动了商定的计划,既然已经出手了,自然没可能如之前般那么顺理成章地登临天梯,她便想假意输给阳惊鸿,只不过变成被阳惊鸿挟持着登上天梯。”
除了北君沐,其余几人均嘴角有抽搐的迹象,杀了人家四位神官,还把一个王子给踹到自个儿兽宠肚子里,再将人家一脚踹到天边,这叫稍微出了点儿风头吗?叫吗?
“届时圣殿之中自是免不了一战,因而我才会在这里,好在那时帮上主人一把。”君临斜眼横过几人,继续道,“谁知某些人竟会坏了主人的打算,你们也不是不了解主人吧?我听主人说那日杀那几个神官之时,她只是用了剑术,并没有使用法术和灵虚分光剑诀,更是为了不让那个什么斯说出我的存在,而将他一脚给踹飞了,凭那人的本事没个数日绝赶不回来,等他赶回来再说出主人还有我这么一个战友,想必一切定然都已尘埃落定了。”
北君沐想起曾经林问歌数次打斗时表现出的实力,才意识到他关心则乱犯了什么错误,他心怀男子需保护女子的念头,理所当然地屏蔽了林问歌自身实力不俗的事实,乍然听闻传言,便冒冒失失冲了出来,谁想反而坏了事!
“君临?”他们刚刚推开篱笆小门,就见竹楼中迎出一人,正是倾国倾城、身带仙气的岳娆,触目进来的几人时,她的神情巨震,当即止步不前,不敢置信地道,“主君?流风?”
“娆妹?”天於言和傅流风同时惊呼,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他们还能再度聚首相见。
“不过是你们身在乾宫,通知计划有变不方便,谁曾想竟会出了这种篓子?”君临耸肩,施施然走入院中,高傲之态分毫不减,还多了几分嫌弃之色。
钟离瑾和淳于衍想到他们这段日子一直在乾宫里,之前的计划因异域人之死做了调整,的确不便通知他们,以免打草惊蛇,谁料就是他们反而打乱了林问歌好好的安排呢?
“君临大叔,君临大叔!”竹楼中又冲出两个小人儿,正是以宥和宝妹,他们之后跟着的是这段日子照顾他们的安姑娘。
很快,竹楼中出现了更多的人,林问、青舒言、岳见异、黄蓉、水君宁,他们的组合很奇怪,要么是实力弱的掉渣的,比如林问、黄蓉等,要么就是实力强劲,在众人中排在前列的,比如岳见异和已在院中的君临、岳娆。
似乎心知他们的不解,君临好心开口解释:“其他人会在稍后着手全面控制乾宫,该用的药也该起效了,等卸去众人的反抗能力,就等着圣殿一战的结果了。我和岳姨、岳兄是等着帮主人的,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你们。”
“原来如此,那稍后我们也出去帮忙!”傅流风大概了解后点点头道。
天於言和他自是也想和岳娆叙叙旧,但外面的林问歌不知是何境况,可能随时都需要援助,他们最好还是严正以待,好及时帮上忙。
如林问几人则默默祈祷着,盼望着最终能够胜利,如此才不费他们这一番筹谋啊!
云雾笼罩的天梯上,阳惊鸿拎着林问歌一路飞掠而上,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林问歌机警地打眼扫过周围,明显感到云雾中隐藏着一些气息危险的东西,如潜伏在水中的鲨鱼,随时随地都准备冲出来攻击。
这天梯就像地皇宫中通向雪凰殿的入口一样,重重危机隐藏在让人无法驱散透视的雾中,如无正确的进入方法,擅自踏足都是自寻死路。
就是知道这一点,当日进入雪凰殿时她才会威胁雪凰殿殿主,今日进入圣殿时她才会设法让阳惊鸿带她进来。
如今周围的一切,恰恰证实了她的决定没有错。
阳惊鸿如此飞速向上攀登,那云雾中的危险之物也仅仅是翻滚着靠近后,像是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忌惮万分地退了回去,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不甘和畏惧。
天梯高耸入云,长度绝非几百阶可以衡量的,侥是阳惊鸿的速度不慢,等抵达上方时也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巍峨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座仙宫般的两层大殿矗立在天梯之上的云层中,乍一看仿佛在云上建造的一般,仙气十足、缈缈虚幻,它的建筑风格和乾宫差不多,都是数人合抱的大柱子支撑,流光溢彩的瓦片覆顶,光一层就高约丈余,足见其宽广弘大了。
林问歌未及细观,就被阳惊鸿拎着进了圣殿,本该常年空无一人的清寂大殿,出乎意料地一步一岗站着不少人。
林问歌看清这场面的时候眼中迅速结成了冰霜,盖因这些人中不乏一些熟面孔,在小蓝的记忆中,二十年前对天氏一族的大屠杀都有这些人动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