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也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就见她拂袖一挥,银光浮动间笼住雷灵子和冰琰子二人,将他们送到了黑石空间的一片山峦之中。
“此处灵气丰沛,亦有妖兽纵横,能得到多少,端看你二人的机缘了!”她以神识将声音送入黑石空间,表明了这是一次试炼。
在修士看来,试炼通常都是好事,君不见多少修士前仆后继地要去探寻秘境、上古仙府之类的,一来是垂涎其中的宝物,二来则是为了自我突破。
这就和现代人追求自我极限是一个道理,因为这世上最难战胜的往往都是自己。
修真问道的最终目的是脱离轮回、与天地同寿,这本就是个不断挑战自己的过程,林问歌一直以来向弟子们传授的道,就是让他们通过修炼感悟等等方式,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从心灵到身体到修为不断壮大自身,直到站在最高处!
雷灵子和冰琰子起初还奇怪怎么突然换了地方,两人都不是初入门的菜鸟,纵然不知为何所处之地骤然变了,也还是第一时间背靠背警戒四周,这让以神识“看”到的林问歌心中又添了几分满意。
这两个弟子……倒的确是可造之材!
至于外面的屋子里众人如何各异,林问歌却视而不见,渐渐沉敛神色,美目如幽潭地看着青瑜子和水灵子,良久,直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沉寂下来,被她盯着的两人也露出了不安之色,她才开口。
只见坐在椅子里的女子优雅地轻抚衣摆,看似自然的动作让人看来却无端地凭添了几许说不清的高深莫测:“说说看,陈渠是怎么回事?”
“师傅……”水灵子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诧忐忑之色。
青瑜子则比他更失态,脸色瞬间刷白的同时,差点当场慌得蹦起来:“师……师傅?”
林问歌漠然一笑:“不要告诉我,他笼络了我带来的仙居谷弟子近半,你们作为这些弟子的领头人居然毫无所知!青瑜子,你的乾坤屋怎会在陈渠手中?”
她没有拍案而起,更不曾露出半点怒色,但那清淡言辞间暗含的威慑,却不亚于释放灵压的威力。
“师傅,徒儿……徒儿让您失望了!”青瑜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羞愧地低头告罪。
“师傅,师姐她……”水灵子意欲开口求情,却在林问歌猝然扫来的那一眼中噤声,他本就是聪明人,如何看不懂她眼中的警告。
林问歌闭口不言,只是神色沉沉地盯着只能看到头顶的青瑜子。
“师傅,我……是我心系与他,这才将乾坤屋与之共享,师傅如今这般问,难道他……他犯了什么大错?若果然如此,还请师傅息怒,弟子作为他的师傅教导不力,愿一并领罚,还请师傅莫要动气伤了身子。”
“师傅,陈渠自抵达龙城后做了什么,师姐一概不知的,这一点弟子可以作证。师姐一直和弟子在内城办事,极少和陈渠相聚,每每也不过三两句的工夫便再度分开了,所以……所以……”水灵子帮腔求情,可眼底却划过些焦虑和惶然。
林问歌瞥了他一眼,禁不住冷笑:“真是好样的,我辛苦培养出来的弟子,一个两个的竟都耽于****、难以自拔,怎么,你们这是在上演三角恋?”
她猛地注目于同样跪在地上的水灵子,眼中难掩失望之色:“水灵子,你的资质、悟性都属上佳,没想到……可真让人失望透顶!”
林问歌教徒,其他人本该回避的,可一开始他们就在场,这半途退出屋子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静静坐着当鹌鹑吧!
“真是胡闹!”措辞严厉的女子拂袖而起,站在水灵子和青瑜子面前的身影高如山岳般不可逾越,她的表情和语气一如刚才般不见怒色,但听在其他人耳中,却觉得她应当是怒到极致了。
“耽于****?师傅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又怎能要求我等?”青瑜子忽然抬头,带着控诉和不甘、埋怨地反驳道。
坐在一旁的北君沐顿时冷眼扫向青瑜子,眉头紧紧皱起,为人弟子怎可如此说话?这般的弟子真还不如没有呢!他担忧地看向林问歌,生怕她因此而动了肝火,给气出个好歹。
“水灵子,你也这么觉得?”林问歌不答反问,深深看向了暗中拉扯青瑜子衣角的水灵子。
“师傅之事,弟子不敢妄言。”水灵子一怔之后迅速回神作答。
“好一个不敢妄言!”林问歌冷笑,冰凉凉的眼神扫过连掩饰都不再维持的青瑜子,那双眼中沾满了爱而不得的苦楚和对她的埋怨、不理解,她清丽绝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梨白盛开般剔透美丽。
“你们以为我会拦着你们谈情说爱?”她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眼底露出讥诮和讽刺,“哼,当我闲的很吗?操心你们怎么爱来爱去?”
“我创立仙居谷至今,何曾严令禁止过谷中弟子彼此倾慕甚至是结为夫妻?”林问歌神色不屑,“你们愿爱愿死,我根本毫不在意,若有弟子能结为道侣不止举双手赞成,还会奉上贺礼,自我带你们二人回仙居谷至今,怎么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吧,你们就是这么看待教导你们的师傅的?”
“呵,还真是好徒弟,不吝以最大恶意揣测自己师傅的同时,可曾想过经年种种?我看你们连做人最基本的良心都忘了,更别说什么道心了!”
水灵子满面羞愧,低着头一副无地自容之态。青瑜子也露出了愧疚之色,但却远不如他那么浓。
林问歌一拂袖,复又坐回了椅子里,她笑容冰凉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陈渠就是死于我手,怎么,小二,你要为那么个东西来找自己的师傅报仇吗?”
青瑜子震惊忿恨地抬头,双目通红地直勾勾瞪着坐在那里的女子,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完全忘记了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师傅!
林问歌平静迎上她的目光,一张脸上毫无表情。
“啊!”师徒俩这样对视半晌,青瑜子受不了地叫着冲了出去,像是受不了刺激般失态而疯狂。
“师傅……”水灵子见林问歌在青瑜子冲出去后扶额蹙眉,便知她心中到底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心中不禁陷入了两难之地,一面是他默默爱了数年的师姐,一面是恩重如山的师傅,他压根不知该何去何从。
“去追吧。”林问歌轻叹,“我不是要你们绝情弃爱,只是……爱也不能所爱非人啊,陈渠乃自爆丹田而亡,你这段日子盯着点儿你师姐,免得出个什么岔子。”
“师傅那……耽于****……”水灵子并未马上离去,而是欲言又止询问,他不知道师姐作何想法,至少他听到师傅如此说,心里是万分难受的。
“耽于****,自会分心,分心则修炼难专,进而难有所成,你们都是资质出众的弟子,我一直对你们寄予厚望,耽于****虽然让你们不负自己的人生,却于大道有碍,故而为师并不喜你们沉沦****之中难以自拔。”林问歌算是解释地说了这一席话。
水灵子动了动唇,有心问一句“那师尊和阴公子又如何”,却到底没有问出口,在他心中,这到底是对师父不敬的。
待水灵子追出去后,在座的人看向林问歌的眼神都有点为妙,不论是知晓云起爱妻甚重的林问、瑟莱雅等人,还是不久前初见云起独对她温柔宠溺的钟离瑾、淳于衍,都被她这一番话给绕糊涂了。
好像听她话中之意,修炼她门中的功法,就不能沉沦于****,但她自己又似乎不是如此,不止有了夫君,还生了孩子,若说和云起没感情,以她那般的性情可能给云起生孩子吗?
“很奇怪?”林问歌淡淡一笑扫视一圈,双手交握、胳膊肘担在椅子扶手上,坐姿端的是庄重矜贵,“不错,我与云起的确结为夫妻还养育了三个孩子,更甚者我们之间并非没有感情。”
“只是你们不懂。”林问歌慢慢摇头,脸上露出一种自在飘渺的笑容,整个人顿时仙气出尘,可那双眸子里却神采莹然,潋滟的波动中仿佛涌动着瑰丽的丰富色彩,宛如装着山河日月,“那种感情并非你们以为的男女之情,它已经超越了这个范畴,大概……等你们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就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人生在世,习武也好、修炼异能也罢,再或者像我这样以法入道,大家通过修炼的初衷都是强大自身、超越自我,只是这过程中外界的诱惑和影响太多,久而久之,很多人偏离了初衷,要么追求力量去了,要么在历经艰险的时候自我放弃、泯然于众了,能真正感悟并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
“爱恨嗔痴、忧思惊恐,执念、心魔、贪婪、妄念……这许许多多的东西,像人一辈子遇上的无数个小路,当站在岔路口选择了小路,那便开辟了另一种人生,可惜,却与大道无缘了!”
“我说他们耽于****,是因为在他们心中,人世间的****已占据了大半心神,他们的心便偏离了追求大道的轨道,功亏一篑的感觉你们大约都懂,我之所以如此就是觉得甚为可惜。”
“奈何,他们终究不懂!”林问歌叹息,想到被她送到黑石空间里的雷灵子和冰琰子,她从他们应对突变时默契的行为上看出,这两人心里也是萌生了感情,但却和青瑜子、水灵子的情况大不相同。
若是他们的道心足够坚定,说不得慢慢也会演变成她和云起现在这样,这种境界和男女****的差别很微妙,她身处其中所以能分辨出来,但雷灵子和冰琰子却是懵懂的,希望……他们二人能抵达这种奇妙的境界吧!
至此,众人对仙居谷的好奇又加重了许多,於言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林问歌刚刚的话,隐约有点明白,可仔细一想却再度糊涂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妻子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更多的是叹息绵绵,说不清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
他们既已抵达了龙城,那之前在龙吟山谷内的阳容蓉之死就无论如何都要面对,这是无法逃避的,就算林问歌等人能够置身之外,但钟离瑾和淳于衍他们却不行。
“你们杀了阳容蓉?”於言开口问,言辞间听不出恼怒仇恨,反倒有种“这事很棘手”的意思。
“不是我们杀的,是她杀的。”淳于衍无辜极了,当即指着林问歌道。
被指着的女子挑眉,神态自若得根本不像是杀人凶手,还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杀的,谁让她姓阳不说,还是个惹人讨厌的性格,她不死谁死?”
於言没好气地冷哼:“你这丫头忒自大,你以为是砍瓜切菜那么简单?阳容蓉可是乾宫那位最喜欢的女儿之一,资质在她的一干儿女中也属上佳,这消息万一漏出去……”
“那就让他们找上门好了,我最近正好手痒呢!”林问歌唇角一勾,半真半假地开口打断,美目中露出几缕如有实质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