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作为内城,和阳池那样的外城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至少繁华程度就不同,而且,南城街上行走的人,衣饰气度也与阳池的大大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人修为境界明显要高一些、衣冠看来也华贵一些。
“丹学院在南城中心腹地。”阴楷正准备介绍一番,却猛地拍了下头,“我倒忘了,你小时候也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日子,想来无需我说这些。”
“嗯。”云起应了一声,他打眼一扫四周,大概的方位他的确知道,不过到底时隔二十年,南城的变化还是挺大,至少比起当年繁华多了。
“走吧,丹学院自有住处,我们直接过去就是。”阴楷领着云起等人直奔城中,压根没有找客栈的念头。
“云公子,二十六号和三十三号想小解。”清忽然附耳道。
云起回头看他,很快领会了他眼中的意思。
是了,南成虽在地皇谷中,可奇货可居和杀手联盟这样的大势力还是有联系点的,他们自然需要给他们真正的主子送个信儿。
“去吧!”云起点头表示知道,其实就算人家不说一声就走他也没资格说什么,本来这就不是他的手下,此时能告知他去向,已算是尊重了。
清闻言一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跟着的黑衣人中便有两人一个拱手后悄然离开了。
走在最前面的阴楷,半点儿也没注意到跟着的人少了两个。
屋舍林立、檐牙参差,刚走到那放着一尊巨大丹炉石雕的大门口,云起便闻到了风中送来的缕缕丹香,其中还夹杂着药材独有的清气,一如当年那般。
地皇谷的丹学院是四大学院中仅次于武学院的热门之地,概因阴家家传最出众的便是武与丹两道。
“十二长老,您回来了!”刚进门就见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年轻男女经过,其中有青年有少年,有少妇有少女,年纪虽不一,却明显是丹学院所属的弟子。
“嗯,去做事吧!”阴楷心里存着事,眉心蹙着、神情也略沉,随意一挥手便引着云起继续往前,“走这边,大长老他们都住在学院东路。”
那些年轻男女哪里敢挡路,当即闪到旁边目送他们离去,当看到一身黑衣抱着林问歌的云起和身后那二十来个黑衣人的时候,惊艳、好奇和探究之色便纷纷爬上了脸。
“你们说那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哦,长得可真俊秀!”
“花痴!”
“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是好人?你们看,一色的黑衣,真像传说中的杀手啊!”
不得不说,孩子,你真相了!
“切,没眼力劲!你们没见那为首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女子,到咱们学院来肯定是求医的呗?”
“说的正是,再说了,人家还是十二长老领进来了,能是坏人吗?”
这边的议论走远的一行人是听不到了,即便听到了怕也不会在意。阴楷一路穿花拂柳,沿着那处处都一样的小路左拐右拐,很快就进了一个更大更幽静的院子。
“大长老、三长老,楷有事相求,还请开门一见!”
云起看着阴楷站在院中放低了姿态大喊,唇抿紧了几分,对阴楷更是心存感念,这样为了他的事矮下身段求人的堂叔,比起那些亲亲的叔伯不知好了多少倍,这份情……他阴云起永生不忘!
话音落下后,幽静的院子里什么回应都没有,直到半刻钟后,几扇门才打开。
“怎么了,小楷儿,难得见你如此说话,什么事说来听听?”几扇门后陆续走出几位老者,有的白发苍苍,有的银霜参半,唯一相同的是那隐约传来的一身药香。
阴楷神色郑重,踏前一步拱手道:“有位故人之子意欲求医,还请长老们伸以援手。”
“哦?”最为年长的那位几步走出,长眉长发尽皆雪白,他抬眼看向云起,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怀中之人身上,“就是这位?”
没等阴楷说是,云起便上前欠身:“各位长老有礼,恕晚辈不能施礼,无礼之处还望见谅。内子前不久受了重伤以致丹田几近崩溃,虽服了救命良药却一直昏睡不醒,还请各位长老救上一救。”
“丹田几近崩溃?”即使早知林问歌服了绝生丹,阴楷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严重的伤势,此时再看云起怀中的女子,半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个花瓶一样的弱女子了。
“这么重的伤?”几位长老交换眼神,比起这伤,他们更好奇的是云起用了什么药,才能让这样一个重伤的人没有死。
丹田是习武之人最为紧要的地方,稍有差错便是天大的事,更别说几近崩溃这种外力重创的情况了,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
“带她进来吧!”最年长的老者思忖片刻,侧身让开了身后的屋门,“这是我们平日所用的丹房,不过里面尚有一榻,先容我等瞧瞧再说吧!”
阴楷面露惊喜,云起也升起了丝希望,一行人毫不迟疑地向那间丹房走去。
中有一尊丹炉的宽大屋子里,三面都是盛满药材的柜子,最靠里的地方有一张软榻,此时那软榻边一圈圈围满了人,粗略一数竟有十来个之多,这还是阴楷命随侍童子将清等人带去安顿的结果。
经阴楷指点,云起对围在软榻边的一群老头总算有了个大概的认识,最年长的那个原来不是大长老,而是三长老,至于大长老……他的目光溜向第一个把完脉正坐在一边皱眉苦思的人,那是一群老头中最年轻的。
发丝黑多于白,面容看起来似是中年,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又是经历过沧桑的,当他抬眼的时候,云起发现这位大长老的眼神竟出人意料的纯粹清澈,这是个浑身上下很多处不协调的人。
“怎么样?可有办法?”见所有人都把完脉了,阴楷连忙问道。
三长老捋着白胡子扫过周围或皱眉或苦思或摇头的老头们,探究地看向云起:“敢问这位小友,你先前为尊夫人服了什么良药,竟能将全身经脉和丹田修复如初?”
阴楷看向云起,没有代他回答,绝生丹的事非同小可,他并不知道云起是想隐瞒还是……
可对于如今武皇巅峰的云起,还需担心因绝生丹而引来的觊觎吗?
“实不相瞒,是绝生丹!”
“绝生丹?”在座的老头们集体激动了,纷纷不顾形象地蹦了起来。
“帝品,还是神品?”大长老虽也惊讶,却不曾失态,而是眉心皱得更紧,顺口反问了一句,很快又喃喃自语地推翻了,“不,即便是神品的绝生丹,也没有如此逆天的效果,莫非……”
听到这里,在场的老头们立刻想到了这几日慢慢在地皇谷传开的消息,那个在漆雕城炼出至尊品的绝生丹,还引来了雷劫的神秘人。
一双双锃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云起,就像是垂涎美女的色狼一般。
好吧,这比喻不太恰当,应该是垂涎鲜肉的饿狼。
“小友武功很好?”三长老却一反常态,而是神情严肃道,“该不会是在漆雕城演武场乘乱夺了一颗绝生丹吧?”
听到这话,那大长老第一个跳出来喝道:“就是,凭你的年纪怎么可能炼出至尊品的绝生丹?偷人丹药,走走走,我们不给这样的人医病!”
“大长老,三长老,那绝生丹的确是他所炼,不信你们看这个,这是前不久底下有人送来的,正是当日漆雕城演武场的影像。”阴楷连忙辩白,还掏出了那块影像水晶。
大长老接过去输入一丝真元力,很快,水晶上方的空中就出现了云起的虚影,正是他端坐着全神贯注炼丹的模样。
在座的老头们来回传递那块水晶,其中的影像也被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三长老也看过,才勉强信了这事,只不过震惊还是很明显的。
“你来自丹器山?”三长老问,除此外,他想不出还有哪里能出世这样的炼丹天才。看起来年不过二十七八,却达到了多少年来无数炼丹师只能向往的境界。
至尊品的炼丹师,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啊,在如今异域人越来越多的天之大陆,这将是对炼丹师们多大的一个激励?
阴楷看了眼默然的云起,见他没有反对之色,便语气复杂无比地道:“三长老,你不记得了吗?他是云起,是阴枫的儿子啊!”
阴枫?
这个名字,绝对比什么都刺激人,没看见那群老头又一次蹦起来了吗?
“你真的是云起?那个没测出一丝炼丹天赋的云起?”三长老颇为惊疑地问。
无怪乎他如此问,实在是在场的老头们,对当初那场众人瞩目的测试都记忆犹新。
想想,阴家近百年来出世的第一天才,他的儿子必然极有可能拥有更高的天赋,哪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孩子竟被测出是个炼丹废柴,这样大的反差,特别是当初抱有莫大期望的这些丹学院长老们,哪个能不失望至极呢?
云起缓缓抬头,紧抿的唇微动:“不错,我就是那个云起。”
“这怎么可能,当初你明明是个废柴的!”大长老不忿地瞪大眼,也就他能毫不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
三长老联系前后,若有所思地拈着胡子叹了口气。
“当年……家中有些乱,我娘叮嘱我务必隐瞒天赋,以免引来麻烦,所以当初我根本不曾将手放在测试塔上。”云起眉心微蹙,似乎觉得这些不当说与他人听,但开口后到底还是说完了。
回想起当年的阴家,众位长老们都沉默了,便是直言不讳、没什么心机的大长老亦是。他们虽在丹学院,可仍是阴家子孙,对地皇宫的那场动荡并非不知,毕竟……那之后阴枫一脉算是绝了,谁能不记忆深刻呢?
“各位长老,请问内子……可有相救之法?”云起没心思给他们时间回想当年,而是问了最关心的事。
“这个……”三长老看向大长老。
在场的长老中,唯大长老炼丹之术最高,见过的病患也多,称的上经验丰富,有没有办法自然要问他。
大长老背着手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脸上露出明显的烦躁之色:“我还需研究研究,这种情形闻所未闻,应该不算是病,至于原因……我去翻翻典籍!”
没等其他人反应,大长老就窜出门了,那背影恨不得立刻飞到典籍里去。
三长老无奈摇头,其余老头们习以为常地抚额叹气,显然对此见怪不怪。
“三长老,既如此便让云起暂住于此吧,阳池那边我必得回去,您看……”阴楷面现难色道。
三长老笑了:“小十二,你放心回吧,守城之事比较重要,莫惹了家主不快。”似是知晓他担心什么,便续道,“知道你和阴枫夫妻私交甚好,担心云起受了欺负,你且安心,在这丹学院,还没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来。”
阴楷感激地道了谢,转向云起时动唇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拍着他的肩叹了一声。
云起却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忧,扬唇道:“九叔放心,若无人找麻烦,我自不会反击,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歌儿,旁的……我无意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