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众人来到了漆雕城中一处宅院,待分宾主坐下后才晓得,这竟是漆雕家为招待五位高手特别准备的,也幸好不是漆雕家,否则云起几人还要浪费时间寒暄一番。
“你所缺的是哪几味?阴公子,老夫事先说明,如你达不到老夫的条件,这求药之事便就此作罢,你也是炼丹师,当明白这罕有的药材可谓是无价之物,莫说买卖了,就是以物易物都甚为勉强。”路上左大师显然思虑了一番,开门见山便说出了这番话。
云起睫毛一动,垂了眼帘颔首:“这是自然。”
只是,明着不肯换,暗着……就由不得他了!
左大师面现满意之色,眉宇间再度出现了炼丹师独有的傲然之色,他自持身份地一点头,向前一伸手道:“拿来吧,我看看你缺的我有没有。”
天梦瑢面露恼色,最是看不惯这种高人一等的嘴脸,若非天梦珺用眼神镇压,早就冲过去揪那老头的胡子了。
云起一抬眼,施君昊自动化身小弟,将那份勾画了的药材清单送至左大师手中、
“玄幽草、百里香、九阴昙花、混沌之叶……三息毒草,”左大师轻声念着清单上的药材,待全部看完了方定睛望向云起,“这上面你画出来的是缺的还是已有的?”
云起仿佛不曾看到左大师眼底闪烁的精光,忧心地答:“已勾画的确实没有,不知左大师处可有?或者左大师相识的亲友处可有?”
“哼,小子口气不小!”感觉到天梦瑢和天梦珺的目光,左大师收敛起看清之色,清清嗓子避开那虎视眈眈的视线,颇为自得道,“你缺的这五味老夫处的确有三味,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呢?”
云起眼神一松,腾起了希望之色,不过面上仍沉稳道:“左大师请说你的条件。”
“这云华树根、金银蟒胆虽少见,但花费个数载诚心相寻也可找到,唯有那松烟子世所罕见,老夫也是偶然得之,至今唯有一株,实在难以割舍。”
“在下知道让左大师割爱犹如剜心之痛,但请念在我救起心切的份上,望左大师怜悯一二。”云起坐在椅子上一俯首,神色恳切道,“左大师只管说所需何物,若在下做不到也就死了心,绝不再烦扰半分!”
其他人相互望望,均看向了掌握主动权的左大师,再瞥过云起始终未曾脱手的昏睡女子,便是心再硬也难免唏嘘几分。
“也罢,老夫便成人之美一回。”左大师拈须动容,片刻后整了整神色,并未因那点动容便放弃自己所求,“云华树根和金银蟒胆老夫就当结交个小友赠予阴公子,至于这松烟子……老夫多年来欲求一味药材而不得,若阴公子能为老夫寻来,这松烟子便换于你,不过,我希望阴公子在丹成那日,如于救人之外多了丹药,能匀上三颗给老夫见识一二。”
“卧槽,老头,你狮子大开口啊!三颗?你当绝生丹是大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天梦瑢噌得站起来斥道。
左大师淡定安坐,毫无退让之色,只拿眼睛盯着云起。
天梦珺蹙眉望向云起,等着他的应对。
“能与左大师以友相交,云起自是荣幸之至,这云华树根和金银蟒胆云起便笑纳了。”他镇定依旧,抬眼和左大师对视,形状完美的唇勾出个浅浅的弧度,清贵而孤傲,竟半点不似有求于人,“左老遍寻不到的是哪位药材,还请直言,云起但凡有的,绝不吝啬。至于成丹那日……”他语气骤然坚定,“一颗,我只能赠予左老一颗,也就是左老,若是旁人,漫说一颗,便是见,我也未必肯让他如愿!”
左大师淡定的神色一僵,听出了这话中毫无转圜的意思。他沉吟半晌,想着一颗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身为炼丹师,对这里面的规矩最是清楚不过,人家肯给已是难得,他之所以说三颗也是想着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然怕是连毛都争不来。
“好,一颗就一颗,只是,老夫要旁观炼丹,云起小友,这该不能拒绝了吧?”左大师不死心地争取道。
“大师所求何药?”云起简洁反问,显然答应了他旁观的要求。
左大师心中总算满意了,神色也软了很多,不再迟疑道:“老夫多年求而未得的一味药材名曰‘婀娜花’,据丹器山所藏的古老残籍中记载,此物乃是神花,除了一幅模糊的图鉴外,再不曾有多余的记载,你若能寻来此物,除了答应给你的药材外,老夫还能帮你寻访另两味缺少的药材。”
“婀娜花?”
“婀娜花!”
天梦瑢和天梦珺双双惊起,一个反问、一个吃惊地同时叫出了这三个字,兄弟俩对视一眼后,均拧起了眉头。
天梦瑢语气肃然,带着明显的不悦:“老头,你不愿给就算了,何苦说出这等东西耍人玩?寻常人不晓得婀娜花是什么,你当我们也孤陋寡闻吗?”
“既是神花,岂可易得?”天梦珺淡漠道,虽语言简单,却也表示出他心中的不愉之情。
左大师一直看着云起,见他不动声色,又垂了眼帘,登时控制不住情绪地站起来,三分希冀、四分唯恐失望地问:“小友,你……你也知道此物?”
云起轻抚怀中女子的鬓角脸颊,温柔得几乎能溺死人的眸中仿佛在说:歌儿,为夫能救你了!
他紧了紧抱着林问歌的手臂,缓缓抬头一笑,这刹那竟宛如彩虹初现、朝阳初升,绝世耀眼到集天下美好于一处,而那处就是他的唇边。
“何止知道?”云起空出左手一拂,他手边的桌子上凭空多了两个玉盒,“左老,里面便是婀娜花。”
左大师激动地难以自持,张着膀子就要冲过去一过眼瘾,哪知云起拂袖间又将玉盒收了起来,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了一遍婀娜花的药性、用途、保存方法什么的。
说完这些,他不顾在场之人眼睛脱窗的模样,一拂手将玉盒收起道:“等最后一味药材找到了,在下便开炉炼丹。”
左大师收回热切的眼神,正待点头答应,就见天梦珺起身弹弹袖子:“最后那味素心冰莲就交给我吧。”
天梦瑢目送弟弟离开这屋子,才将目光转向云起,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忍不住叮咛了一句:“你只管准备炼丹,其他的……”他满含怜惜疼爱地看了眼林问歌,“还有我们。”
“是,大哥。”云起神情一暖,虽知道是因为林问歌昏迷不醒、急需他这个炼丹师炼丹救人,这两兄弟才没有揍他算算照顾不周的账,但到底对他们心怀感念。
毕竟……就算是兄妹,也分别二十年了啊!
两日后,漆雕家的演武场上围了好几层人,云起抱着林问歌抵达时,就见到这人声鼎沸的场面,及至场中,他不由得挑眉看向坐在最显眼处的左大师。
左大师干笑两声,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云起小友,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漆雕家的家主漆雕烈,还有这位是……”
天梦瑢蹙眉打量四周,很是不满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是要炼丹救人,又不是耍猴给人看,这姓左的老头是欠抽吧?
天梦珺淡淡扫过四周,唇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就见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将人群驱散至最靠边处,使演武场空出了极大的一片中心区域。
天梦瑢有样学样,抬手击掌几下,四周便又出现了十几人,人数虽不多,却个个气息绵长,腾跃间分散在演武场周边的屋顶院墙上,一副守护之态。
人群中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因为有人认出,那十几个黑衣人中有那么几位正是杀手联盟数得上的杀手。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会有杀手联盟的杀手做这种护卫才做的事?
“盟主这是何意?”漆雕烈冷哼一声,目光如刺地刮过天梦瑢兄弟。
天梦瑢冷笑不语,天梦珺视若无睹。
没等漆雕烈爆发,云起语气平平道:“至尊品的绝生丹丹成之时会有雷劫,左老不会不知道吧?”
左大师表情僵住,胡乱点了几下头:“确实确实。”
漆雕烈脸色黑沉地看了眼左大师,终究因为对方的身份没有发作,既然知道有雷劫,为何还到处嚷嚷?惹得这么多人前来观看,站在最前面的还不乏身份特殊之人,哪怕不小心被雷劫尾扫到,他身为此地之主都落不了好。
不过……他沉着脸坐下后,望向云起的眼神变得深沉难测起来。这后辈名叫阴云起?到底是……还是巧合?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人呢?
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个阴家最耀眼的男人,漆雕烈的神色有一瞬恍惚。
云起抱着林问歌一步步走到演武场中间,一挥袖将一张狐皮毯铺到地上,这才让她温柔地躺在上面。他深情款款地理了理她的鬓发,低声道:“歌儿,我一定会救你醒来!”
他再度凝视林问歌一眼,猝然转身而起,无人看到他眼底浮现了一层水光。
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