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伤的是肺腑和经脉,却不是感觉。只要静心感受,那么周身一切非自然的存在都能敏锐察觉,更别说是这么近的距离。
田瑢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有些不怎么懂,可这话里将他比喻成白粥中的头发丝那种鄙视感,还是让他嘴角抽抽。
“我有事忙,少来打扰。”林问歌说完就准备瞬移走人,却不防被拉住了袖子,她有些不耐地回头,就看到田瑢脸上遍布贱兮兮的笑容,眼中露出明确的兴味。
“你要偷什么?物,或者人?我身手不错,带上我做帮手吧!”
林问歌眼神变幻一下,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此时双眼闪亮、想要做坏事的模样很眼熟,可到底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似乎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同意,只是答应的理由,却让田瑢很郁卒:“也好,被发现了正好拿你当替罪羊。”
田瑢默默望着林问歌瞬移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猛地弯唇一笑,眼底渐渐晕染出宠溺无奈的神色。
“罢了,谁让……是你呢?”他低喃了一句,话语随着夜风消散,已经离开的林问歌当然不可能听到。
林问歌一路到了顾家大宅最深处的一个清幽的院子前,田瑢轻松地跟着她站定于此,一眼望向里面,只觉得冷风拂过,到处透着股子阴森诡异之气。
“这是……哪里?”田瑢压低声音道。
林问歌状似随意,实则扫了眼院子门口及院中的几处,淡淡道:“顾家的家庙,俗称……祠堂。”
祠堂?
田瑢浑身一僵,越发觉得四周阴森森透着鬼气了,祠堂?那不就是放牌位的地方吗?一想到里面会有一排又一排的牌位,写着先考顾某某、先妣顾某氏……他就眼前发黑。
顾家传承上万年了都,天知道里面密密麻麻摆了多少牌位?
“可不可以不进去?”田瑢僵硬着脸问。
林问歌斜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果断地向前走了一步。
好吧,看这架势也不可能,田瑢整整情绪,壮士断腕般阔步往前一步,很不巧的是,他的步伐比林问歌大,以至于这一步竟到了院门里面,即将落脚的刹那,被一只纤手猛地往后一扯,衣领差点勒得他喘不过气。
“咳咳,林妹妹,你谋杀也提前打声招呼吧?”
“想死别拉上我!”林问歌蔑视咳嗽的他一眼,又皱眉加了一句,“另外,你见谁谋杀前还给人下通告的?死亡通知书?你看戏看多了吧?”
田瑢默默画圈圈,完全不能指望某人同情他,沮丧了一会儿自个儿打起精神,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一边拉着衣领缓解脖子上的不适,他举目望向那院子里面,眼底露出深思之色,只是笑容依旧贱得让人想打他一顿:“这地方不简单啊,里面肯定有宝贝!”
纯粹是废话!
林问歌懒得表态了,眼底灵光闪烁,瞳孔浮现点点银芒,她看到院中纵横交错着无数似有若无的丝线,那颜色或深或浅、时断时续,即使她开了灵眼,有的地方也看不清楚。
田瑢虽然见到过这样的她一次,可仍旧惊了一下。待那银芒淡去,他问:“看出什么?”
“不是阵法、不是防御类的宝物,居然是类似机关的防御吗?”林问歌眼中浮现一抹兴味之色,蒙着面巾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却能分辨出,她此刻是在笑着的。
“机关?破了它,还是……”田瑢漫不经心的笑,眉宇间露出傲然之色,好似闯入别人的家破了人家的机关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丝毫不担心会引来什么麻烦,又或者这样的麻烦在他看来,根本微不足道。
“那就叫抢不叫偷了!”林问歌白了他一眼,皱眉想着不打草惊蛇进去的办法。
田瑢任她凝眉苦思,抬眼看向了这院子的上空,那里有空中禁制,飞跃进入明显是找死的行为,院中的机关他虽看不出是哪种,可凭林问歌此时的反应看,想来要比解决空间禁制来得容易些。
“有了!”林问歌眼中一亮,翻手间四五只脸盆大的八腿东西被她扔向了院子里。
田瑢定睛一看,头皮就麻了,连带着浑身都冒出鸡皮疙瘩,诡异的目光闪烁不明地看向旁边的林问歌,在看到她语气亲昵、如同对待宠物狗一样下命令的时候,差点拔足狂奔。
“那些花花绿绿的丝线给我解决了,回头给你们糖吃!”
田瑢禁不住抖了抖,怔忡地望着被她扔出去的那四五只超大号很多的蜘蛛,他没见过这类物种,全身布满眩目的斑点,八条腿上的绒毛仿若尖刺,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有毒,光是瞧着都让人觉得颤栗。
更可怕的是,在林问歌话落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那四五只大号蜘蛛竟然听懂了般挥挥最前面的两条腿,兴奋得往院子里爬去,步履间居然透出很浓的欣喜(?)之情。
该死的,他都不知道从哪里看出了那几只蜘蛛的欣喜之情,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某人还随身带着?挥手间就招出几只,他毫不怀疑林问歌还有其余的大蜘蛛。
蜘蛛们像是傲慢的贵妇,互有气场般爬到院子里分散开来,一只只仰头间蓄力一吐,白色的蛛丝混合着特有的粘液,东一根、西一缕落到空中,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掉下来,而是仿佛挂在了什么东西上,眨眼间,院门至院中屋门前的一条道上便布满了悬空的蛛丝,毫无规律的纠缠、交错到一起。
等田瑢几乎看不到远处那屋门的时候,蜘蛛兄们才意犹未尽地慢慢爬回来,一个个脸盆大的家伙挪动着八条生着尖刺的腿,陆续停到林问歌面前,腿摩擦口器时发出轻微的声音,他竟然神奇地理解到这些家伙在表达不满的情绪,怀着期待地向林问歌讨要之前许诺的“糖”?
田瑢嘴角狂抽,深觉他最近没休息好有了幻觉,坚决不愿承认他无师自通地理解了蜘蛛的心理……
林问歌翻手拿出个瓷瓶,倒出其中的丹药分给它们,还贴心地给它们面前各放了个小盘子,每个盘子上倒了三颗丹药:“可不能多吃,不然要撑坏的!”
等蜘蛛们吃完,表露出心满意足的情绪,田瑢嘴角抽搐的频率越来越大,他看着林问歌挥袖间将那些蜘蛛给变没了,才声音发涩地开口,隐隐的还能听出其中含着几分哆嗦:“你的兽宠?呵呵,你的爱好可真……特别?”
他觉得应该是怪异才对,但临出口时还是改了。
“你怕蜘蛛?”林问歌眉眼一弯,心情忽然好了。
“女孩子不该养些可爱的东西吗?”田瑢无力扶额,只觉得遇见了超级大怪胎,对她隐约的调侃嘲笑意味毫无所觉,或许发现了也不在意。
“我向来喜欢实用的东西。”林问歌抬脚走入院子。
就在喂蜘蛛的时候,那些蛛丝如同蜡烛燃烧滴下的烛泪般向地面坠下粘稠的液体,还散发出明显的恶臭,这会儿林问歌和田瑢一前一后进入的时候,本来悬空的蛛丝已流了一地,其中时不时冒出几缕轻烟,发出不断的呲呲声。
“好强的腐蚀性!”田瑢掩鼻阻隔空中刺鼻的气味,眼中含着惊色。
林问歌默不作答,沿着蛛丝开出的这条道,径直走到了屋门前,侧耳听了听后,眸色一沉再不往前了。
“又有机关还是阵法?”田瑢不见意外道。
林问歌忽地轻笑一声,不屑道:“切,当我是寻常小贼?障眼法再以假乱真,也还是假的!”
田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门上糊的薄绢,他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牌位前有个供桌,那上面除了供品、香烛外,还有个精致的檀木小几,上面红色的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枚令牌模样的东西。
他的眼底种种情绪酝酿涌动,有那么一丝的震惊和了然,最终化为满满的复杂,他侧目望去,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原来……她是为了家主令而来吗?
林问歌转身之际,眼神四处一扫,将目光定格到了刚刚走过的地方,这时她忽然不想悄无声息了,眉间露出冷色,低喝道:“不想受伤就闪一边去!”
田瑢默然退开,就见她右手一伸,先前拿过的那把剑刃细长的三尺长剑在一片光芒中出现,她二话不说地执剑狠狠劈下,没有任何的招式和技巧,就那么干脆地往下一劈,一股澎湃强大的力量从无到有,一瞬间猛烈爆发,席卷的这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结躁动。
轰然一声,石块被哗啦啦扬起,又滚元宵一样落了满地,而这院子的地面已是面目全非,从屋门口被劈出一道宽约两三尺的沟壑,其边缘参差不齐,还有不规则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一剑之力竟不亚于一场地震,田瑢抓着旁边的建筑稳住身形,不用刻意去看,他也知道此刻的顾家大宅整个都在晃动,他不由得于心中自问,倘若此刻是他与这女子交锋,这一剑他到底能不能接住,又是否拥有反击之力?
答案自是无果,他想,那一天是不会到来的,他们应该永远不会有拿着武器站到彼此对面的一刻。
“哼,结界?”林问歌低头看去,面前宽约两三尺的大裂缝里,深约几米的黝黑中透出些光芒,像是受到什么冲击般闪烁不定。
田瑢俯视一眼,还没看清那下面是何情形,就见旁边的女子右手收剑,左手一伸,一条碧绿的藤条凭空而出,嗖得伸入裂缝之中,随着她的手腕灵活几个抖动,那条藤收回时顶端分明缠着个金色的什么东西。
“快,快去看看,祠堂那边怎么了!”
“用轻功,一群废物,这种时候还系什么腰带?还不给我跑快点?”
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喝骂训斥,乱糟糟的人声越来越近了,田瑢淡定依旧,一副压根不怕被发现的样子。
林问歌毫不客气地收好藤条,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因为身高差距,那巴掌落到了他的后颈,她脸色一沉,不着痕迹地将打疼的手缩到背后蹭蹭,嘴里骂道:“你白痴啊,还不赶紧跑?”
“现在速度再快,不管从哪个方向飞出去都会被发现的啊!”田瑢无辜地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林问歌发出个鼻音,粗鲁地狠狠拽住他,神识一卷两人,两人一起消失在那片空间扭曲中。
田瑢低垂眼帘,任由她拉着空间转移,眼前一片黑暗时,他感到了周身传来恐怖的挤压感,可他没有感到常人第一次空间转移必然会有的头晕恶心,反而状态自然得很。
因为……这空间转移的感觉,他比谁都来得熟悉。
林问歌的房间内,一阵空间扭曲后,两个人像是被吐出来一样凭空出现,田瑢感到身边一沉,下意识伸手一揽,低头就见林问歌一脸惨白、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