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负相思之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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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负相思之少年游(贾童)

前言

大概是在零六年十二月底的某一天晚饭后,我和步光、莉莉散步散到夫子庙的麦当劳里喝咖啡。麦当劳的咖啡,除了能够免费续杯外实在是没有任何的诱惑啊!第一次买的时候可以很兴高采烈地向柜台服务员要三包糖、三盒奶,续杯的时候多少有点底气不足,我最佩服步光的就是她能将这件事干得理直气壮,真是无耻到了一个境界,而善良的我只能雷厉风行地冲到柜台温柔地说:“请给我半杯咖啡,双糖双奶。”

步光:“难道你就不无耻了吗?”

莉莉:“我算服了,单糖单奶我都嫌甜,腻死你们两个!”

话说坐在麦当劳里,我们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天马行空地想故事。我在那里说得口沫横飞,她俩就根据我的描述一个画男主角,一个画女主角。注:这两个人绝对是配足了,从初中到大学一直同班,一个只画帅哥,而且是气势强硬非凡的帅哥。一个只画美女,而且是华丽到让人不能直视,充满了珠宝黄金和蕾丝花边的美女。

燕非和朱弋就是这样诞生di!三人各据一头,坐看麦当劳从排队等座位的拥挤程度到清洁工人慢条斯理地打扫大堂,那晚散伙回家后隔了几天,莉莉就从网上发给我看上色定稿后的人物,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实在太型啦,这把一定要为他们写一个故事!”

当即打印了大海报贴在房间墙上,写的时候一转头就能看见,这真是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感触啊,叹……为何写完以后竟然跟画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像?⊙⊙…

步光,她一直都嫌我的女主角不够华丽,武侠故事里没有蕾丝花边也就算了,竟然连珠宝都不戴几斤,没品位!好不容易当了女皇,居然一转头就穿着布衣跑掉了!为什么离家出走就不能穿金戴银呢?如果是我,说什么都要插得满头珠翠去美化市容(这个女人,太过分了……)至于莉莉,只说了一句“女王大好”,不过据我所知,她其实喜欢的是戴眼镜的斯文兄贵……为什么?画出来的男人明明不是樱木花道就是仙道彰那种类型,世界真奇妙。

言归正传,不论如何,都要谢谢这两只,不停地刀剑相向逼着我写啊,写啊,还将若干个晚饭后的散步时间都拿来出谋献策,所以在前言里,交代一下故事的诞生起因,同时也算是感谢好朋友的支持啦!

第一卷 月中天

楔子 对酒

对面那俊美青年笑了一笑,端起桌上酒壶,排开一对精妙无双的玲珑玉杯,一边倾斟一边低柔道:“朱弋,这酒是你出生那年酿下的,至今已举世难见。这些年来你受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朱弋接了,一双同样精妙的玲珑眸子定定看着杯中,目光柔和下来。

说到朱弋出生,说到二人相识,那都是许多年许多年前的事儿了。

第1章 艳纱

朱弋十六岁那年认识表兄洛泷。

她的母亲原是末阑国的长公主,这末阑国,四周环境恶劣,均是沙漠,唯独国土部分是为数不多的绿洲,自给自足虽不成问题,但要富国强兵,扩大版图,却是奢望无疑。好在四周的恶劣环境,无意中成为天然屏障,保障着他们不被强大的中土侵扰。

根据《末阑史记》中记载,末阑为中土圣朝前往西域通商的必经之地。民风独异、产出丰饶的西域犹如一块巨大的宝石吸引着圣国的眼球,为此国君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要攻下末阑,作为前往西域时的中转休息点。

借和亲之名,末阑将熟读中土文化又年轻貌美的长公主送嫁中土,谁知竟在路上被匪贼污了身子,在一名忠诚的侍卫守护下逃出生天,千辛万苦到了中土境地,面见圣皇,那边却以“放归故土,疗养身心”为由,又把人遣了回来。

按照末阑国信奉的教义,所有女子自出生起,便要浑身覆纱,层层包裹,除非家人,终身不得以真面目示于人前。走在街上若有男子露出轻薄之姿,哪怕只是上前说话,也是与该女整个家族为敌,父兄长辈将誓死追杀此人到天涯海角。

至于这名面目露于人前的末阑女子,按例轻则囚禁,重可判死。前者就算释放,日后也是乏人问津,走在街上都像怪物一样,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长公主境遇可想而知。

本来是要将她公开处死以飨众怒,如果不是二公主跪地长号,哭求不止的话。

声声号泣动了国母的恻隐之心,连同皇室几个心腹,密谋弄个替身上去,将长公主移置荒野的沙堡别苑,一锁就是十数年。

朱弋便是那尊贵的“前”长公主,与一个卑贱到无名无姓的匪贼所生的孽子。在一个酷热的三伏天傍晚降世,一声不哭,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长公主叫女儿“朱弋”,意为红色的箭。也许是生来注定,朱弋酷爱红色,尤其是鲜艳如血的红。虽然末阑女人一向习惯了以约定俗成的黑纱遮身,但教义中倒是并未明确规定非得用什么颜色。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有这种奇怪念头,是在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一支驮队经过沙堡,在补充过水源之后为表谢意,允诺将所带货物中一件东西当做谢礼。长公主避而不见,两个婢女也因为惧怕男人没敢靠近,从头到尾只有朱弋落落大方地接待了这些陌生人,并毫不客气地一样一样翻找起来。

如今回想,那真是一支奇怪的队伍,比朱弋见过的任何驮队都要来得气派,上百头干净雪白的白骆驼蜿蜒排开,背上铺着坠了流苏的垫子,所站之处扬着淡淡幽香,朱弋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白骆驼,只觉得漂亮,却不知道白色骆驼在末阑传说中是沙漠神使,一队人若是困在沙漠里,看见它就等于看见了生机。

朱弋一匹一匹地看过去,驮主在一旁介绍各种货物,十分详细,却在经过一只巨大的铁箱时略了未提只字,朱弋眼一转,指着那六尺见方上了锁的物什问:“那是什么?”

“小小姐,那个你不会想要的。”

“没看过怎么知道。是什么嘛?”

“这个嘛……”驮主笑道,“关的是动物。”

“它不会自己走么?为什么要关起来?是什么动物?”朱弋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那驮主却还是笑眯眯的。

“呵呵,是獒,小小姐一定没听说过。这东西是用来抵御匪贼保护驮队的,只是比狼还凶残,所以平时只好关起来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别的货物吧。”

队伍中一头骆驼尤为高大,背上一顶黑纱高帐,里头坐的人样子不甚分明,朱弋正想凑上前看个仔细就被驮主拉住,温和又不失警告地问:“小小姐,这么多都没有中意的么?”

“漂亮的太多了,我都想要啊。”朱弋老老实实地答。

驮主仍然在笑,“不行喔,只能一样,我们也是靠这个讨生活。”

朱弋瞥了瞥那头高大的白骆驼,突然发现它的眼睛是血一样的艳红,“我可不可以要那头骆驼?”

“不行啊,那不是货物呢。”驮主笑盈盈的。

“那它背上驮的是货物了吧?”

“哈哈,不是啊,那是我们主人。”

朱弋定定望着那骆驼的血红眼睛,“我只喜欢它眼睛的颜色,红艳艳的好漂亮,要不你挖出来给我吧——是不是又不行啊,你都说了让我选的。”

驮主一愣,这时黑纱帐里的人笑着开口:“小小姐,任何人眼睛挖出来都是血红的,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我有一匹红纱可以全部送你,你就饶了这畜牲吧。”

那驮主近前去,依照帐中人的吩咐取出一只长匣,匣盖打开那一瞬朱弋发出了一声惊呼,帐中人道:“这‘国色天香’,和锦国的‘玉骨空’是天下两大名绸,不知你可满意?”

朱弋老早爱不释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自那以后朱弋总是先在身上披起这艳丽的红纱,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扯过黑布严严实实裹在身外。那人所言果然不虚,国色天香经过无数次井水和岁月的洗涤,依然艳丽如新,像匣盖打开那一刻映入朱弋眼帘中时一样夺人心魄。

她只在每年生日时才会扯下一段新的国色天香,做成衣裳哄自己开心,这礼物自八岁起又延续了若干年,最后一段披上身时,朱弋发觉自己已然十六岁了。

那天是她生辰,可别苑里少得可怜的两个婢女却都没放在心上,心不在焉地筹备膳食。朱弋叫她们打水来让自己沐浴净身,她们答应了之后提着桶出去,然后从晌午拖到垂暮也不见人影,朱弋一路寻去,见那二人在井边有说有笑,还兴高采烈地汲水互泼,神情欢愉,顿时勃然大怒,操起扁担冲上前去就将二人一顿斥打,她虽然只有十六岁,又单枪匹马一人,却拿着现场唯一可以用来当武器、而且破坏力也比较强悍的扁担,那两个成年婢女居然不能拿她怎样,还被打得哀哀号叫,护身直逃。

朱弋越骂越火。她和母亲住在这种远离都城而且物资匮乏的荒山野岭,平日里看尽这两个奴才的脸色,迫于时势,与生俱来的高贵心性一再收敛,母亲被磨折得失却了傲骨,她却像越挫越利的锋刃,笑容只是为了生活的伪装,暗地里其实早就憋足了怨气,膨胀到极致,如今终于爆发了。

两个婢女边哭边逃,其中一个突然被另一个无意中绊倒路边。若在平日,这样荒凉的地方断然不会有人经过,可是那日倒也邪了,尘烟滚滚的驿道上熏风乍起,由远及近竟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婢女惊惶失措,她们出来得匆促,加上这里人烟极少,根本没有戴遮身的黑纱,面目、肩臂、小腿和双脚全都裸露在外,来人不管是谁,看到她们的脸庞和身体,若是汇报回朝,按例轻则囚禁,重可判死。就算都侥幸逃过,日后也绝对别想嫁出去了。

两个婢女发足狂奔,然而在一马平川的荒漠上,一时半刻又能躲到哪里去?!

荒漠、熏风。

斜日,橙天。

那红衣女子远远奔来,仿佛扭曲的空气中盛开的一朵罂粟,那种殷红如血,叫人啖之畅快的恶之花。

这便是洛泷第一眼的感受。

除了母亲和几个婆姨,他不曾看过其他女人。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究竟是圆是扁都一概不知。岁届十八,洛泷也到了对异性有所寄望的年纪,可是在婚娶之前,他无权窥探任何年轻女子的面貌。尤其是像他这样身份尊崇,将来有可能继承爵位的独子,更要谨言守行,不得出半点纰漏。

他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那一袭红纱和悍狼似的眼神霎时间把洛泷的心智生生贯穿,直到朱弋消失在地平线上,他依旧催动马匹原地踏蹄,不忍离去。

而朱弋完全不知道这道视线的存在。

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逢又是因为两个婢女。

因为陌生人事件,两个婢女乖巧了许多,但是不多时日便又变本加厉地懒惰起来。朱弋遣她们去皇城汇报母亲的身体近况,顺便讨些药石,这两个女人竟然推辞说太忙走不开,而且用警惕的眼神防备着她。朱弋衡量再三,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她的身份始终尴尬,虽是公主,却根本无权进入皇宫禁地,朱弋一边祈祷着能与善良的小姨的仆从不期而遇——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一边硬着头皮穿街过巷。

隔着一条街远远地眺望皇宫大门时,她知道这次没这么幸运了,近前去找门卫打听,自尊心又让她拉不下这个脸面。怎么也是个公主,竟然要强颜欢笑去向小小的禁宫门卫示好么?

沙漠多风沙,时常平白无故地就有一阵。洛泷驱马进入皇门时,夹着粗大砂砾的疾风兜头盖脸地冲袭过来,叫人躲避不及,眯眼间,他看到街角一人的裙纱在风中翻飞,露出了鲜红夺目的内里。

洛泷浑身一颤,是她!

他想也不想,理智早已被行动驱逐出境,当即策马狂追。

朱弋低头,发现自己的红纱飘了出来,大惊,护住斗篷面纱的双手连忙过去拉扯,顾头不顾脚,霎时一头黑发暴露出来,紧接着便是脸庞。

那风越加猖狂,吹得不休不止。漫天黄沙蔽目,所有人都躲入屋内,实在走避不及的,也投身房檐下,面朝墙壁以免风沙入眼。

只有他拉着缰绳,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冲着她急驰而来。

那青年映入眼帘时,朱弋便知道躲不掉、遮不住了。她突然间放弃了一切挣扎,双手垂下,昂然站直,目光炯炯望去。长长的黑布随狂风翻卷上天,幽灵一样乱窜,徒留艳纱包围着她,至柔纷飞,却也无坚不摧,在这个十八岁的青年眼中所向披靡。

洛泷惊讶地看她。

朱弋仰头,眯起眼,直直地与这个男人打量的目光交缠。

那一刻,洛泷突然发现,即使看再多的女人,她对自己而言……依旧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一道风景。

还有什么可说吗?

那日若不是洛泷机警,趁大家躲避风沙之际跳下马背,扯落自己的斗篷将她牢牢裹住,只怕会惹出许多后续的麻烦。

怀中之人竟然不似所有末阑女子那样拼死挣扎,而是乖顺地依靠在他胸前,洛泷又是一惊。

低头,她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望着他,唇形美好动人,与之接合的鼻尖更是如无暇的罕世白玉,精妙无双。

洛泷惊惊地和她对看了三秒,然后,心底突然沉静下来。

他俯首,迅速在那被风吹得有些暗红干裂的唇上抿了一下。

再抬头时,朱弋双唇闪着属于他的湿润光泽,终于和眼睛一样水亮。

“我叫洛泷。”洛泷说,“拜慈亲王的独子。”

朱弋淡淡笑了。

“我叫朱弋。”她说,这个名字后面没有跟任何修饰。

她的笑容略有鄙夷,洛泷感觉得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匆促再以双唇碰触她的鼻尖,然后松开她。

“晚上我去找你,等我!”

他不着痕迹,策马离开,奇迹般地,风就在那时停了,路人又恢复如常,该赶路的赶路,该说话的说话。阴影处的朱弋摸摸他绣金斗篷的帽檐,念一句:“洛泷?”语音落处,又是浅浅一笑。

月上中天,朱弋坐在别苑最高处。这座被风蚀了多年的沙堡看起来岌岌可危,朱弋回头,背后一轮硕大的明月,皎洁却又那么苍凉。

温度刺骨,沙刀割面,细碎风声中突然传来了连连的马蹄音。

朱弋露出笑容,噗一声跳下屋顶,从沙地上爬起来,直直迎上去。

来人正是洛泷,他和朱弋如出一辙,噗一声跳下马背,从沙地上爬起来,直直迎上去。

朱弋哈哈大笑,洛泷满脸沙子,却什么也不顾,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是了,这里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也不会有。教义、世俗,都被远远抛在身后,隔绝在城门内,他们的爱情像这沙漠中的绿洲,寂寞蓬勃。

沾着沙子的洛泷的脸,像长了胡碴的男人的脸,刺着朱弋柔嫩的脸颊,记忆中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洛泷?”她轻轻试探地喊,心中想,这不安、强大、饱含温柔的综合体,就是男人?

“朱弋……”洛泷应答,“我一定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

朱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什么是娶?”她问。扬起脸来,“娶了会怎样?”

洛泷柔柔笑道:“娶了,就代表会一起生活,朝夕相伴,永不分离。”

朱弋歪过头,问:“不娶呢?便不能吗?”

洛泷想一下,还是点了头。

朱弋笑道:“那你便娶我吧——等一下,若是有一天,我们不想朝夕相伴、永不分离了,要怎样做?”

洛泷一怔,没想到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朱弋不想跟我朝夕相伴?不想永不分离?”

“想。”朱弋干脆答道,“至少现在很想。”

洛泷心中泛起疑惑……这个少女,从头到脚,从外表到思维,总觉得不似人间所有,仿佛一阵风沙,就会将她带入天宫深处。

洛泷一阵恐惧,不由得牢牢将她钳住。

“朱弋,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今天我才真真正正识得你?”

洛泷长叹一声,双臂收紧,“父亲说我需要多多磨练,因此遣我去圣朝拜师学艺,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想着我……你保证。”

“圣朝啊……在中土呢。”

朱弋不挣扎,埋首洛泷胸前,念叨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地名,“去多久?”

“说不准,总有一些时日罢。但我保证,办好事情后我就会来接你,若那个时候,你依然愿意跟我朝夕相对,愿意嫁我,我就向父亲,还有你的家人提亲。”

此时此刻,洛泷觉得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将倚靠胸前的朱弋推开。抱着她,手指一动,细腻冰凉的发丝便从指间滑走,像朱弋的感情一样,抓不住。

所幸朱弋自己抬头,离开他怀中,定定地望着他,唇形翕合说:“我等你。”

几个字令洛泷欣喜若狂。

洛泷走后,从前像流水一样的日子开始一点一滴地逝去。

日日夜夜,每逢皓月当空,朱弋一身艳纱,披散着比夜色还要浓黑的乌发,坐在最高的沙堡顶上,看大漠的风一边残蚀一边又堆砌着那起伏绵延、永无尽头的沙丘。

两个婢女不知洛泷这样的陌生年轻男子曾经来过,依然如从前那样散漫懒情,每日吃喝混日,对这一双母女主子毫无敬意。

身为二公主的小姨,倒是逮着机会偷偷来看望过她们一次。

远远的乍见朱弋,二公主吃了一惊,禁宫规矩森严,她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朱弋在她心中,始终维持着青涩懵懂的模样,而如今映入眼帘的这一袭红纱肆意飘扬,仿佛赤焰在瞳孔燃烧。二公主抬手遮了遮烈日投射下来的阳光,突然间竟忆起姐姐出嫁时,那为了入境随俗而披挂的一身凤冠霞帔。

朱弋看见她,很是开心,冲迎上来叫她。

“朱弋不可如此,这副模样叫外人男子看见可如何是好!”

二公主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等荒凉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经过。自己无意间的善意规劝竟刺伤了他人,当下赶紧弥补过错,“对了,你这红纱是哪里来的?很好看。”

朱弋却全然不以为意,笑道:“好看么?有支驮队路过,在附近的井取过水后当做谢礼送的。”

二公主本想着说说而已,听见这答案却又是一惊,“那你有让他们看到你的脸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怎能随便跟陌生男人搭话?”

“小姨,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只是不能看到脸,又没规定不能说话。”朱弋笑着混过去,对八年前所见所闻更是只字不提,“对了,今天怎么有机会过来?宫里有什么事发生么?”

二公主神色黯然,只以为这日日夜夜来,朱弋想必一直在盼望外公外婆回心转意,能将她们母女接回帝宫生活。姐姐已经安于天命,可朱弋正当豆蔻年华,又承袭长公主当年的惊世美貌,难道一生都只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度过?心中微疼,但是又不能将这种情绪流露,于是强颜欢笑道:“朱弋你看,小姨给你们带了些东西来。”

朱弋一样样接过,忽然抬头问:“小姨,拜慈亲王是什么样的人?”

“拜慈亲王?”

“嗯。他和他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二公主疑道:“朱弋怎么会突然想知道这个?莫非……”

朱弋笑道:“那日去皇城找你来着,不想遇到了亲王之子洛泷。”当下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得二公主冷汗涔涔。

“这……”朱弋描述的男子外貌个性,与洛泷确确实实是完全吻合,应是本人无疑,可是……天啊,这,这是怎样一个大娄子!

只得答道:“算起来洛泷长你两岁,应是你的表兄,拜慈亲王宽厚道德,是贵族中为数不多的仁义典范——你,没有告诉洛泷你的身世吧?”

朱弋笑道:“小姨,我又不傻,这种牵涉性命的事情,怎么会随便说呢。”又问,“洛泷说要向我家人提亲,这事亲王会答应么?”

二公主生性柔软,两三句一逼便被问得没了辙,沉吟一下也就说了:“亲王不是个固执保守的人,只是体虚质弱,常年卧病,因此将全部期望都寄托在洛泷身上,事事要求完美,所以……”

朱弋明白了二公主的意思,除非拜慈亲王觉得她是个完美的女人,不然不会同意。而照自己目前境况,鬼才会认为她天上有地下无。

却也不想退缩,当即笑了一下,说:“那小姨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二公主一怔,“什么?”回过神来讷讷道,“朱弋,这岂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朱弋追问:“那是什么问题?”

“这……”二公主语塞,她自己也理不清楚,照例说朱弋是长公主亲出,洛泷乃亲王世爵,门当户对,男俊女美,两人本该算是天造地设,若不是朱弋父亲的来路……都怪老天弄人啊。

朱弋不再多说,只对二公主盈盈一笑,“小姨,谢谢你。”

那双眼宛如秋月映入深潭,二公主心中一震,垂眼微叹。

长公主时而正常,时而又有些疯疯癫癫,也不能怪她,当年一事她所受的打击委实不小。

二公主早已习惯姐姐的状况,虽然见到她自言自语的样子多少有些心酸。见到面,说了几句话便打算告辞,纵使许久没见,也不能因此破例坏了皇室的规矩。

朱弋送二公主到远得看不见沙堡的地方,突然说:“小姨,你遣几个信得过的、方便四下走动的人,隔三差五来一趟,把亲王家的事告诉我吧。”

朱弋鲜少开口求人,几次还都是为了母亲长公主,自身事情是头一回。二公主一愣,想想这事虽略有难度,比起自己亲自跋涉,却便捷不少。洛泷王子深受亲王溺爱,一旦承袭王位,说不定就能助她们母女脱困,从此过上好日子。何况女孩年华如水,该费心早早筹措才是。

二公主微微犹豫一下,便答应下来。

朱弋欢喜地送走小姨,回到内室,只听母亲喃喃念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些年来受母亲影响,朱弋虽然厌恶中土男人,却禁不住对中土文化十分着迷,长公主清醒的时候,二人无聊便会习些字词典故打发时间,母亲虽然博闻,喜好的诗词却很有限,其中尤以这首《孔雀东南飞》为最,因此这诗不论字句还是故事意思朱弋都是很熟悉的。

朱弋凑近前去,桌上一幅既成的简画,寥寥数笔,却给那种美丽的鸟儿赋予了神韵。

长公主停笔,朱弋见母亲画毕,便去将画抽了来,母亲在身后叫道:“晾干再收起!”朱弋口中随便应道,却充耳不闻,兀自折了丢进角落柜橱,那里已经积下一大摞,画的全是孔雀。纵使再美丽的鸟儿,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被同一个人用同一种笔法画来,看客也要生厌。朱弋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不幸和母亲的经历一样,断不会像她这样浪费时间,做些毫无意义的事。

但是一心一意地思念洛泷,将情丝全部编织成网,难道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如果一切都得不到,这还算得上是一段恋情吗?

朱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耐心去等这男人,因为她还从来没有等过什么人的经验。

二公主次日遣人来,说是若有需要,可去找都城一家叫宴古茶楼的店老板。朱弋暗暗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