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本意是,用这种方式激发他的斗志,让人能够迅速地回答问题,这样,其实是对他鞭策的鼓励。当然,如果他自己生气了,只有对他本人不好。因为他动了嗔戒了!
猫妈妈从家乡寄给猫一盘碟子,里面的内容是他们寺院自己灌录的。里面不但有家乡的全景,还有各大寺院的盛况。
猫特别高兴,嘱咐我“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坐到他身边,听他讲解碟子里的内容。
我首先惊叹的是:“天啊,云好美,山太漂亮了。”
这却遭来猫的好大一记白眼:“云有什么,哪都有,这山也不是最高的,你怎么看的都是不重要的内容?”
我只好努力去观看里面的内容,忽然发现,一群红衣僧人仿佛在打群架一样,场面十分激烈。我看得大奇:“这样的镜头也会入画?这是不是打起来了?”
猫看了我一眼,拿当前的时髦话就是,很无语。
不过,他还是给我做了解释,这是在辩经。
我不信:“我看过辩经,不就是一对一么?哪有这种,好像都要动手的样子?而且,还不是俩三的,几乎是一群人在跃跃欲试。”
猫笑了起来:“是的,有这种,那是一群人和在另一群人辩,说的是一个话题。不仅有这种,还有一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大家回答他的问题,而他呢,舌战群僧,回答所有的发难。当然啦,这个人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的话,绝没有勇气站在大堂内的最中央的位置的。”
而这种人,即使在藏传佛教的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有一位让人印象特别深刻。他就是西藏奇僧更顿群培。这位桀骜不驯却才华横溢的转世活佛,曾经在哲蚌寺打败了所有来辩经的僧人。有意思的是,他是一位相当不谦虚的僧人,在打败了所有的僧人之后,自己把头缩在僧袍里,只露出一只手:“给点酥油吧!”其实,就是在挑衅,意思是,给我点智慧,谁还敢来呢?
但是,辩经场上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尽管大家气愤他的嚣张,却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奇才,一个古今少有的天才。
我笑嘻嘻地问猫:“那你呢?你曾经这样嚣张过么?”
猫脸红,辩经是他的弱项。因为他的个性其实有点弱。用东北话来说,有点磨不开。而对于辩经者来说,敢说,是最起码的要求。比如猫的一个朋友,虽然记忆力比猫差,但就是敢想敢说,所以辩经方面十分厉害。
我不知道辩经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因为这对于藏语不通的人来说,就是天书。
猫曾经十分可惜地说:“你要是学藏语就好了,那样的话,进了辩经场,你会入迷的。因为你发现,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天才,他们会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什么比喻,比拟,等等。而且,藏族人在用比喻方面,的确有独到之处。”
比如,猫就总是批评我,脑袋太笨,无论讲给我什么,就像往石头上泼水一样。这个比喻被我朋友知道了,大笑不止,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骂人脑袋像石头,而且句子里还不带一个脏字的说法。
而猫妈妈也是一个语言天才,她曾经告诉猫,如果你对我的爱像我对你的那样多,这个世界都装不下了。
想想看,朋友们,这是一个连小学文化都没有的农村老太太呀!
而进了辩经场,如果你懂藏语的话,你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思维流动、跳跃的海洋,如果再遇到一些学识十分渊博的格西在辩经,那你就更有了大饱耳福的机会了。
当然,辩经场还有一种风景,就是辩不上来的尴尬。发问者已经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而回答的人抓耳挠腮,无计可施,这个时候,发问者就会以“嘲笑”的口气或行为问对方:你行不行啊?就算对方是活佛之类高等级的僧人,也会被人不客气地诘问:你还是活佛么?你怎么这么笨?碰上再刁钻的,甚至还会以挑衅的方式摸对方的下巴和头:行不行啊?你还行不行?
我听得大笑:“你也有过类似遭遇么?”
猫有点尴尬地笑:“有呀。”
“那怎么办?生气么?”
猫认真地答道:“不生气,但着急是真的。”他又吃吃笑道,“其实,我也这样捉弄过别人,我摸着人家的脑门问,这里这么大,装的是知识还是豆腐啊?”
我哈哈大笑:“怪不得,不过,你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吧?”
猫解释说:“这就要看你说这句话时的心了,我们的本意是,用这种方式激发他的斗志,让人能够迅速地回答问题,这样,其实是对他鞭策的鼓励。当然,如果他自己生气了,只有对他本人不好。因为他动了嗔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