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朗朗的读书声,居然从尼庵中传出,令人颇为诧异。
苏思凝走到水月庵的后园,看到十几个孩子坐得端端正正,围着柳湘儿背书,更是惊异。
柳湘儿忙让孩子们先去玩一会,接着迎了过来,“姐姐,水月庵常给附近穷人家的孩子施舍些东西。我闲着无事,也看这些孩子都聪明好学,只是家里太穷,就帮着教他们识字,姐姐不要笑话我。”
苏思凝大为感动,牵着她的手连声道:“你做得太好了,我却从没想过要做这样的事。”
柳湘儿从不曾听人如此夸奖过,她的一生都是被别人安排的,她只要安心乖顺地听话就好。难得自作主张一回,却被这样肯定,一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姐姐不嫌我胡闹就好。”
苏思凝见她柔顺胆怯的样子,一阵心怜。这样一个处此逆境,仍愿无偿教穷孩子识字的女子,却被满县城的人当作扫把星、狐狸精,骂名不绝,平日连水月庵都不敢走出。上天对女子何其不公!
她不愿露出悲伤的样子惹得柳湘儿伤心,忙笑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文俊来信了。”说着把信拿出来,放在柳湘儿手中。
柳湘儿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信,忽地泪如雨下,却迟迟不敢去开信。
苏思凝替她打开信封,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为她念出来,柳湘儿一边听一边落泪,信犹未读完,她已泣不成声。一时竟不知是悲从中来,还是喜极而泣。
苏思凝不得不停下读信,柔声安慰:“傻湘儿,别哭了,相公不是很好嘛!他在海关有军中故友照顾,不曾吃苦,他还这样惦念着你。你看,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湘儿在苏思凝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方才抬头,泪眼婆娑地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文俊?”
苏思凝全身猛然一震,情不自禁想要后退。
柳湘儿把她抓得死紧,眼中说不出是悲伤是绝望是无奈还是愧疚,轻轻地问:“姐姐,你为梅家做了这么多,为文俊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苏思凝闭了闭眼。
——你是不是喜欢文俊?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该如何回答?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已知他将是她的夫婿。听着婶母细说他的为人,她害羞地假装不听,暗中却把每一句都记在心中。
她从来无欲无求,却悄悄把所有微薄的积蓄拿出来,央了家中的下人去打听有关他的一切,听说他年少英俊,暗自窃喜;听说他英雄神武,悄悄欢欣;听说他的种种故事,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甜蜜地微笑着等待天明。那时,她何曾想得到,她的丈夫真的英雄了得、真的多情情深!只是,他所喜欢的人,他所承认的妻子,从来不是她啊。
为他流尽多少泪,为他伤尽多少心,为他在佛前叩首多少回,为他向苍天祈愿多少次。现在,居然有人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文俊?
叫她如何回答?
她轻轻叹息,舒出一口气,轻轻一笑,“湘儿,重要的不是我喜不喜欢他,而是,他喜欢的人,是你。”
柳湘儿看着她,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自连绵不绝。
苏思凝凝视她,正色道:“湘儿,无论我对他如何,二老对我宽容照料,爱若己出,如今逢难,我也绝不能袖手;无论他待我是否有情,我看到一个无辜弱女没有做任何害人之事,却被冠以种种罪名,置于牢笼之中,只要我有能力,我也一定会救,你明白吗?湘儿,我只做我应做当作之事,为的是对得起我自己的心,你不欠我,梅文俊也不欠我。”
柳湘儿望着她,默默无语,半晌,才低下头轻轻道:“是!”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对坐无言,好一会儿,苏思凝才道:“天色晚了,爹娘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柳湘儿低低“嗯”了一声,站起来,一直送她到庵门,望着苏思凝的背影,远远而去。她美丽的脸上,渐渐流露出凄凉绝望之色。
苏思凝快步向前走,身后柳湘儿的眼神仿若针棘一般刺着她,而她那带着哽咽的问话,还响在耳边。
“你是真的喜欢文俊吧?”
她越走越急,可那问话声,却化作鞭子,不断击打在心间,“你是真的喜欢文俊吧?喜欢文俊吧?”
泪水无由地落下,越来越汹涌难止,她也不去擦拭,只知低头急行,绝不回首,绝不转身。也不知走了多久,见郊外行人稀少,路旁有一片清净无人的树林,忽地转身冲进林中去。扑在一棵大树上放声痛哭。
在这个无人的地方,一声声绝望至极,却纵然肝肠寸断也无人可以听见的悲呼声就这样悄然响起,悄然消逝。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我喜欢她。”梅文俊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看着苏思凝传来的家书,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字迹,他心中的激动和牵挂前所未有地变得强烈。即使是与柳湘儿在一起,最为情浓之际,也不及此刻心中的震动。
因为把她放在心中太深太重,反而不知该如何描述,于是在写回的家书中,反倒不曾有一字提及她。因为把她的恩义深情深深刻在心头,所以反而不肯用一个“谢”字去亵渎她。
因为这种情怀无从表达,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只好反复地去读她亲手写的家书,直到可以一字一句背出来。
她的家书中总会说许多事,说爹娘的心情越来越好,说湘儿良善可爱,竟然收了一群学生,做了女夫子。说所有的亲友来往不绝,说太守大人也对家中多方照顾,独独从不着一字提及她自己。他心中万种焦切,千般牵挂,却又不敢写信去问她,只好反复在字里行间推测有关她的一切。
思凝、思凝,你是抱着什么心情,为我奉养双亲、为我救护弱女、为我报了大仇的?思凝思凝,你笔下句句从容,你心头,可有苦楚?
思凝……
“该死的,你小子越来越不正经干活了,就知道冲着信发呆!”旁边传来一声呵斥,一只手伸过来,劈面要夺信笺。
梅文俊眼中寒光一闪,若是旁人一鞭子打来,他或许还不在乎,要抢苏思凝的亲笔信,却令他胸中怒火升腾。信手一扭一推,那要强行夺信的士兵已抱着胳膊倒在地上惨叫了。
四周一片哗然,士兵们惊愕地围了过来。
梅文俊无所畏惧地挺身而立,眼中闪烁起已黯淡许久的灿亮光芒,“我虽是军奴,却也不能任你们随意践踏,我是来军中服苦役的,不是给诸位取乐的。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们若再相逼,我虽身披锁链,也不至于怕了你们。要打要杀,都凭本事上来试试,你们不怕事情闹大,我一个军奴,自然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这样挺身而立,百战沙场磨炼出来的神威,凛然慑人,眼中更是威芒凛凛。这一番话,更加坚定强硬,令人心惊,一时间,这些平日里将他百般欺凌的士兵们竟都被震住,不敢上前。
梅文俊目视众人,忽地朗声长笑,笑声穿云裂石,惊起几只海鸟,猛然振翅而起,在空中盘旋不去。他仰首无尽长空,莫名地只觉得心胸一畅。
他不要再沮丧,不要再认命,不要再让人生永远在这样的黑暗痛苦中度过。不管多么艰难,他都要活下去;不管多么困难,他都要再次用双手,为他所爱所关心的人,挣回荣耀与幸福。
那笑声中,无尽的豪迈、无尽的决心、无尽的毅然,震得四周人人变色,个个骇然。然后,一声断金切石的大喝响起:“好胆色,好志气,好男儿!”
四周士兵全体肃然,向两旁退去,露出那站在舱门处,面带笑容,一身金盔金甲的男子。
“大喜、大喜!梅老爷、梅夫人,啊,还有少夫人,大喜了!”太守何冲亲临梅家的小屋子,人还没进门,已是一迭声地道喜。
梅氏夫妇还在茫然,思凝却已从眼中掠过一道光芒,急道:“喜从何来?”
何冲笑吟吟地道:“新任大将军偶于军船上见到梅文俊,喜他胆色志量,又考了他的武功本领,便将他留在身边,暂任侍卫。没想到,在随后几次剿灭海盗的大战中,他英勇作战,屡立战功。后来海盗们施计攻上大将军的战舰,船上士兵大多战死,是他以一敌百,身受重伤,硬是撑到了我军战士登船支援,保住了大将军的性命。兵部已经为他报了大功,家产也已下令发还了。”
梅老爷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文俊他伤得如何?”
“请放心,据报他的伤已无大恙,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荣归故里,探望亲人了。下官已命人把梅家庄院打理一新,就等几位入住,他日也好迎接大功臣回来。”
梅夫人在一旁激动得眼泪直流,只能不断地念佛。
苏思凝的目光望向远方,天之尽头,当有那浩渺大海,在那一片碧海晴空中作战的男儿,该是何等的英姿猎猎……
原来,书上那些万千军马中,七进七出的英雄人物,真的存在于世;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以一敌百,创下这惊世功绩。
从来明珠蒙尘,拂净了,依旧是明珠,椎藏囊中,必然破囊而出。
如此英雄,如此英雄……
“思凝,你怎么了?”
直到梅夫人叫起来,苏思凝才惊觉,不知何时,泪已满颊。她忙伸手拭泪,笑道:“娘,我这是太高兴了。”
梅夫人也不疑有他,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到旧府地。面对眼前的高门豪舍,想到刚才住的草屋瓦房,忆起以前的繁华热闹,两位老人心中悲喜交加,恍如隔世。当日骨肉分离,别离故居时,哪还想到有今时今日。
苏思凝低声道:“爹娘,这正是天佑善人,相公福命两全,果然已转危为安,我梅家重得家业,真是一件大喜事。”
梅夫人激动地握住苏思凝的手,“思凝啊,若不是你,我梅家哪有今日?纵是文俊那不孝的孩子怕也因心灰意冷死在海关了。”
梅老爷也难抑心中的激动,“是啊,我梅家能有今日,思凝你是第一功臣。”
苏思凝可以感受到二老在内心中对自己的真挚感情,心中亦涌动暖流,“爹娘再这样说,要把思凝赞坏了。”
二老相视而笑。
随后的几天梅家客似云来,梅家上下忙得天昏地暗,不过也忙得十分高兴。只是比之如今的热闹,忆起当日家破时亲友掩面的冷落凄清,梅家二老对此有了一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认识。
苏思凝好不容易忙完一阵,终于开口向二老提及接柳湘儿回家的事。
二老对苏思凝虽向来宠爱,万事依从,但这件事却绝对不肯。思凝劝了数次,无法成功,只能暂时作罢。盼着梅文俊立下功绩,加官晋爵地回来,梅家从此一帆风顺,光耀门楣,柳湘儿命硬的说法不攻自破,二老一高兴,看在儿子的分上,也就会点头了。
到那时,她也就可以放下心怀,从此……
摇摇头,苏思凝不再多想,忙中抽出空闲,亲自去水月庵把这好消息告诉柳湘儿。
柳湘儿听完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喜极痛哭。
苏思凝几乎是有些羡慕地看着她,柳湘儿有这般悲喜,可以这样在她面前如此哭泣。她又能往何人怀中去哭,何人身边去诉?
心中感叹,嘴里却只是说些俏皮温柔的话,抚慰柳湘儿:“傻湘儿,这样的大喜之事,你哭什么?古往今来,所有才子佳人的故事,总要波折重重方才精彩。看来,你们所经历的苦楚,也只是上天的考验,你们一个英雄,一个美人,历尽波折,到头来团聚,方才是一段佳话。”
柳湘儿淡淡地笑笑,拭了脸上的泪,然后轻轻道:“姐姐,你呢?”
那么轻的声音,听在耳边,却响得如同惊雷一般。
苏思凝听到自己用温柔平淡,浑不经意的声音答:“我自有我的归处。”然后,柳湘儿竟也只是笑笑,不再追问。
苏思凝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回家。
柳湘儿依旧送出庵门,凝望她的背影,淡淡微笑。
姐姐,你这样能干的人,怎么有时候竟比湘儿还天真?你这样良善大度,便也以为世人都如你一般良善大度吗?我与他的波折,何曾结束。
英雄美人,是啊,你与他,才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
近乡情更怯。
近了家门、近了亲友、近了她……此情更怯。
梅文俊悄悄藏身在家门不远处的大树上。
他可以万马军中无惧生死,却害怕面对她。心中本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如今离得这么近了,却连见她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这位可以独身一人,闯上敌船的勇士,此刻,竟只敢躲在自己的家门口,怔怔地凝望着大门。
然后,在看到苏思凝走出大门,乘上小轿之后,双腿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悄悄跟随。
跟着她出了城,跟着她来到郊外,跟着她来到……水月庵!
湘儿!梅文俊忽然止步,遥遥望着水月庵,莫名地叹了口气。
不知等了多久,柳湘儿送了苏思凝出门。梅文俊没有再跟随而去,而是留在了水月庵外。
柳湘儿看着苏思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呆呆站立了很久,方才慢慢地向一旁迈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一跤跌坐于地,低下头,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叹息。
梅文俊只觉得手足冰凉,心头惨然。湘儿湘儿,你将女子一切最美好的都给了我,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我又该如何待你?
他迟疑了良久,终于一咬牙,就待走出去。忽听得有人大声叫:“柳姑娘、柳姑娘。”
那男子的声音让梅文俊微一迟疑,又藏了回去。
随着呼唤声,一个身形微胖,年介三十许,衣着华贵的男子,一边擦汗一边走近过来,“柳姑娘,我刚才去庵里探望你,你不在,我四处寻找,幸好你没有远离。”
柳湘儿低着头,没有说话。
男子干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柳姑娘,今儿我在首饰店瞧见这款珠链,觉得非常配你,你看看,可还喜欢吗?”
柳湘儿依旧不抬头。
男子再次干咳一声,“我是个粗陋之人,除了有几个钱,别无长处,所以只会买这些个俗物。姑娘,你也不要介意,我的钱虽俗气,对你的心却是天日可表的。”
柳湘儿不言不答。
男子不知不觉,汗如雨下,苦笑着,讪讪然要把珠链收回去。
没想到柳湘儿忽地一抬手,把珠链接过去了。
暗处的梅文俊猛然一震,目露不可置信之色。男子却是满脸喜色,连说话都结巴了:“你,柳……柳姑……这……是不是……说,你答应我了……你愿意……”
柳湘儿沉默不语。
男子连声道:“柳姑娘,你放心,我、我、我、我一定明媒正娶,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
他这里一迭声地说个不停,柳湘儿只是沉默地听着。
梅文俊在暗处静静地看,心中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过了许久,他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而柳湘儿也在男子无休止地指天为誓之后,淡淡道:“赵官人,此事还是容我多考虑一阵子吧。”
“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凝香欢呼着跑进房来。
苏思凝慢慢站起,止不住胸中惊涛骇浪,奔涌不绝,一时间竟不能发一声、动一指。
凝香见苏思凝不动弹,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拉了她就跑,“小姐,咱们快去吧。”
苏思凝身不由己,跟着她飞奔起来,脚步由沉重而轻快。花园里的风轻轻拂过面颊,仿佛都带着欢呼:“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突然,苏思凝全身一凛,猛然止步,在原地深深呼吸了几次,确保心绪平复下去,脸上不会再露出半点端倪,这才在凝香不断的跺足催促下,缓缓前行。
大厅里,梅文俊与父母双亲几乎是抱作一团,哭诉别情了,但当苏思凝走近之际,就像心中自然生出感应一般,猛然回首,望向门外。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正徐徐而来的苏思凝,二人的目光触了个正着。
苏思凝本不想与他对视,但不知为什么,一眼望去,目光忽然不忍离开他的容颜,他的眸子。年余不见,他脸上已多风霜之色,那一番苦役,那几许苦战,终是让他受了许多折磨吧?他身上的飞扬英气,仿佛都已沉凝内敛。以前的他,似一把出鞘的剑,锋芒过人,却过刚易折;现在看来,却似沉静不动的高山,可以承载万物,不惧风雨。而他的眸子,深得看不见底,遥遥望来,眼底那炽热的火焰,让人不敢正视。她本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复又混乱起来,脸上无由地发烫。
梅文俊近乎贪婪地望着她,她的容颜,他已在魂里梦里,想过千遍万遍,这一次真正相见,便再也不能让目光移开一分一寸。
梅夫人和梅老爷也都抬头望来,见二人怔怔对视良久,竟都是不言不语。两位老人相视一笑,说不出有多么欣慰。
梅夫人笑吟吟地过来,牵了思凝的手,带着她走到梅文俊身旁,梅老爷一迭声地道:“快,把酒席摆上来,今儿咱们全家团圆,要大大庆贺一番。”
席间梅氏夫妇,自和梅文俊说个不停,苏思凝却一径沉默。
本来她也有千万句话想说,想问梅文俊服苦役之际,可受了多少苦?想问他,历次大战,屡历战功是何等艰险,还想问……柳湘儿之事,到底如何解决?但在那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心绪却纷纷乱乱,无力理清,连席上诸人在说些什么话,她也茫然无法记忆。
梅老爷见苏思凝这般心神不安,以为她是紧张,笑着对梅文俊道:“文俊啊,这一番梅家大难得以保全,可全是思凝之功。”
梅夫人也道:“今后,你要再让思凝受一点委屈,你爹要行家法,娘也不护着你了。”
梅文俊微微一笑,“儿子年轻,以往行事常有不对之处,如今已知错了。从今以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抬眸,凝望着苏思凝,决然道,“断然不负思凝。”
苏思凝心神不宁,完全没听清他们三人在说什么,却在梅文俊一眼望来之时立生感应,猛地抬头,正好听到一句“断然不负思凝”,全身一颤,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
宴席已毕,梅老爷和梅夫人几乎是催着梅文俊和苏思凝回房休息。
苏思凝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回房去;梅文俊眼中带着温柔、带着叹息,紧跟在后。凝香躲在一旁悄悄窃笑,两位老人欣慰开怀地在后面点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