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阻碍潜能深度开发的“约拿情结”
所谓“约拿情结”,是马斯洛根据《圣经·约拿书》的故事提出的一个概念。他是想用这个概念来说明普遍存在的阻碍人们成长的一个重要心理障碍。其基本含义是:我们常常惧怕我们自己表现出来的崇高的东西以及神性,就像惧怕我们自己的丑恶的东西以及兽性一样。“约拿情结”这一概念可以说是马斯洛对后人本心理学的贡献。“约拿情结”可以说是后人本心理学关于成长问题的一个重要概念。
由于“约拿情结”这一概念所具有的丰富含义,我把马斯洛关于“约拿情结”的论述录在下面:
约拿情结
关于安格亚尔称为“逃避成长”的现象,我想分析一下造成这种现象的一个原因。
我们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改进自己的冲动,一种更多地实现我们的潜能的冲动,一种朝向自我实现或人性充分发展的冲动。这种冲动还可以用别的什么术语来表达。然而,如果承认了这一点,又是什么使我们停止发展,是什么阻碍了我们成长呢?
在这里,我要特别讨论一种对成长的阻碍,这种对成长的抵制一直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我把它称为“约拿情结”(Jonah Complex)。
最初,我在自己的笔记中将这种抵制称为“惧怕自身的伟大之处”、“回避自己的命运”、“躲开自己最好的天赋”。我曾试图尽可能直截了当地尖锐地强调这样一个非弗洛伊德主义的观点:我们惧怕自己最坏的东西,我们也惧怕自己最好的东西,尽管方式各有不同。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一定能做到比现实中的自己更伟大,我们都有未被使用或发展不充分的潜力。我们许多人的确回避了我们自身暗示给我们的天职,或者说召唤、命运、使命、人生的任务等。我们往往逃避本性、命运,甚至有时候偶然事件指示(或暗示)给我们的责任,就像约拿徒劳地试图逃避自己的命运一样。
我们害怕自己最低的可能性,又害怕自己最高的可能性。在最美好的时刻,在最完美的条件下,在最具有勇气的状况下,我们常常能瞥见一些神圣的东西,然而我们一般都害怕这种东西。在这种高峰时刻,我们在自身看到的超绝的可能性给我们以快乐,面对它们,我们会颤抖,然而也会因虚弱、害怕、畏惧而直打哆嗦。
我发现,向学生证明这一点很容易,我只需问:“你们班上谁希望自己写出美国最伟大的小说?谁希望当议员、州长或者总统?谁希望当联合国秘书长?谁希望当伟大的作曲家?谁渴望成为一个圣人?谁将成为伟大的领导者?”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通常的反应都是咯咯地笑、红着脸、不安地蠕动。然后我又接着问,“如果不是你们,那又是谁呢?”当我把我的研究逐渐推向这些较高级的抱负水平时,我以同样方式问他们:
“你正悄悄计划写一本什么伟大的著作吗?”他们通常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搪塞过去。但我为什么不该问那样的问题呢?因此我还会问:“你难道不打算成为心理学家吗?”“当然想啦。”“你正在学习成为一个沉默寡言、谨小慎微的心理学家吗?那有什么好处?那并不是一条通向自我实现的理想途径。不,你必须想当一名第一流的心理学家,就是说最好的、你所能成为的最好的心理学家。如果你有意降格以求,那么我要警告你,你的余生会感到很痛苦,你将逃避自己的能力,逃避自己的可能性。”
我们不仅对自己最高的可能性怀有这种矛盾心理,对于他人、对于一般人性中的这些最高可能性也同样怀有一种持久的、普通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矛盾心理。不错,我们热爱和敬仰优秀的人、圣人,以及诚实的、高尚的和纯洁的人。但一个已经窥视到人性深处的人,一定能觉察到自己对于圣洁的人们所怀有的那种混杂的,通常是敌意的感情。更确切地说,岂止是圣洁的人,对于那些美丽的女性、英俊的男子,对于伟大的创造者、智慧的天才也同样如此。这种现象并非只有心理治疗家才能认识到,我们可以称它为“反尊重”(Counter-valuing)现象。读一读历史,我们就会发现大量的例子,我们的确敬佩和爱慕那些体现了真、善、美、正义、完美的人,以及最终取得成功的人,但他们又使我们感到不安、焦虑、慌乱,也许还感到有些嫉妒,感到自惭形秽、笨手笨脚。他们通常使我们失去自信、沉着、自重——在这里,尼采仍然可以作为我们最好的老师。
以此为线索我们可以进一步探索,迄今为止我有这样的印象:伟大的人物仅仅以他们本身以及他们自己的存在就会使我们自己的价值低人一等,而不管他们是否有意这样做。假如这是一种无意识的作用,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当这样一个人出现时我们为什么感到手足无措,感到自惭形秽,那么,我们的反应往往是一种投射心理。也就是说,我感到他是在有意使我们感到自愧不如,似乎我们成了靶子。这样,我们产生的敌意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似乎自觉意识可以抵制这种敌意。那就是说,假如你愿意对自己的反尊重心理做一下自我认识和自我分析,即分析一下你对那些体现了真善美的人的无意识的害怕和憎恨,你将很可能对他们不那么怀有敌意了。但我还愿意推测,如果你能够学会更纯洁地去爱他人的最高价值,这可能会使你不那么惧怕去爱你自己身上的这些品质。
对于最高事物的畏惧在性质上与这种第一的原动力有密切联系。对此,奥托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古典主义的描述。把这一点与伊利亚德对于神圣化与非神圣化的洞察放在一起研究,我们就更清楚地认识到可直接面对圣人的那种惧怕的普遍性。在一些宗教中,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在大多数不开化的社会中,也同样有禁地或禁忌物,因为它们太神圣,因而也就太危险。我在《科学与科学家的心理》一书的最后一章中也列举了一些非神圣化与再神圣化的例子(这些例子主要来自科学与医学),并试图解释这些过程的心理动力。这些例子主要表现为对于最高和最好事物的畏惧。——我要强调,这种畏惧是内在固有的,是合理的,正常的、合适的,而不是一种疾病或要“治愈”的病。
但我又要说,我觉得这种畏惧和害怕不一定仅起消极作用,不一定只使我们逃跑、畏缩,它们也是有利的、使人快乐的感情,它们甚至能够把我们带到狂喜和如醉如痴的最高境界。我认为,在这里自觉意识、顿悟,以及弗洛伊德的“洞见”(working through)也同样说明了这一问题。这是我所知道的逐渐接受我们最高能力的最好途径,接受我们掩盖或回避了的那些伟大、优秀、智慧和天赋成分的最好途径。
竭力思考高峰体验为什么通常都是短暂的,这样做也给了我有用的启迪。答案变得越来越清楚了:我们还不够强健,以至不能够承受更多的东西!高峰体验太震撼人心,太消耗精力,正因如此,处于这种狂喜时刻的人们常常说“够了!”“我受不了啦!”“我会死的”等话,我听到这些话时,有时会感到,是的,他们会死的。人们不可忍受长时间的令人兴奋的幸福。我们机体太弱,承受不了任何大剂量的伟大,就像我们的机体不能承受延续整小时的性欲高潮一样。
我越来越认识到“高峰体验”这一词的恰当了。剧烈的感情一定是处于顶峰的,是短暂的,它必须让位清醒的沉思、平静的幸福,以及由于对最高级最美好事物的清醒冷静的认识所产生的内在固有的快感。高潮情感不可能持久,但存在认识却可以。
这难道不有助我们理解约拿情结吗?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种合理的惧怕,怕被扯碎、肢解,怕失去控制,怕被分裂、瓦解,甚至怕被这种体验杀死。事实上,伟大的情感终究会淹没我们。熟悉了心理动力理论、深层心理学、心理生理学,以及对情感的医学心理学测验的文献,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对于沉溺这样的体验的害怕,这种害怕使我们想起在性感缺乏时的种种害怕心理。
在研究通向自我实现的障碍时,我还发现了一种心理过程,这就是:对于妄想狂的惧怕也会引起对于成长的回避。当然,关于这一点一直有着较为普遍的叙述。几乎每一种文化中都有普罗米修斯和浮士德的传说。例如,希腊人称这种惧怕为对于傲慢自大的惧怕。傲慢一直被称为“罪恶的骄傲”,这当然是一个永久的人性问题。一个人对自己说:“是的,我要成为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我要重写柏拉图那样有深远影响的著作,我会比他写得更好。”但是,他一转念又会被自己的浮夸、自大吓坏,特别是在他较为虚弱的时候。他会对自己说:“谁?我吗?”他会以为这是一种疯狂的幻想,甚至把它当作妄自尊大而害怕。他把自己的内在自我与这个自我的种种弱点、缺点和优柔寡断,与他心中关于柏拉图的闪光的、天才的、完美无瑕的形象相比较,-是,他当然就会感到自己的傲慢和轻狂。——他并没认识到,柏拉图在内省时也一定会这样想自己的,但他把对自己的怀疑放在一边,继续一往直前。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对于自己成长的逃避,也就是降低自己的抱负水平,害怕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自愿削弱自我,假愚蠢、假谦卑,实际上是对于轻狂、傲慢、夜郎自大、自命不凡的防御。谦卑与骄傲之间恰如其分的整合对于创造性的活动是绝对必要的,但人们往往不易做到这一点。要想有发明创意,你就必须具有“创造性的骄傲自大”,这已为众多的研究者所注意了。当然,如果只有骄傲而没有谦卑,那你实际上就是妄想狂。你必须不仅能认识到内在的神圣的可能性,还能认识到存在的人的局限性,你必须能同时嘲笑自己和人类所有的做作和虚荣。如果你对于一只小虫子想当上帝而感到可笑,那么实际上你也许能接着尝试自大一些,不会害怕妄想狂,不会妄自菲薄。这是一种好方法。在阿尔道斯·赫胥黎那里,这种方法应用得最好。在我已讨论过的意义上,阿尔道斯·赫胥黎无疑是一个伟大人物,他能够接受自己的天赋并且充分运用它们。他的成功在于他永远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永远惊叹宇宙万物的魅力,他就像年轻人一样对事物的不可思议感到惊讶,他总是赞扬:“太妙了!妙不可言!”他能够睁大眼睛,以毫不羞怯的天真,敬畏地、着迷地伸出头来看世界,这是承认渺小的一种方式,是谦卑的一种表现。正因有如此谦卑,他才可以镇定地、无所畏惧地进行他自己选定的伟大的工作。
最后,我要简介一下我的一篇文章,题目是“认识的需要与对认识的惧怕”。在这篇文章中,我试图说明我对每一种内在的或终极的价值,即存在价值的看法。这些终极价值也就是最高的需要或超越性需要。像所有基本需要一样,它们也归入弗洛伊德心理学关于冲动和冲动的防御的基本图式。因此,关于“我们需要真理、热爱真理、追求真理”这一点无疑是可以证明的。但是,同样容易证明的是,我们同时又害怕认识真理。例如,某些真理自然带有需要承担的责任,这些责任可能产生焦虑。逃避责任和焦虑的一种途径就是回避认识真理。
我原想,我们将为每一种内在的存在价值找到一种类似的辩证法,我已经有意写一系列文章讨论诸如“爱美以及对美感到不安”、“对优秀人物的爱以及对它们的恼恨”、“对杰出事物的寻求以及我们毁灭它们的倾向”等等。当然,这些反价值在神经病人身上更强烈,但我仿佛感到我们必须与这些内在的低劣的冲动讲和。迄今为止,我认为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有意识的洞察和透彻的领悟,把嫉妒、恶意、不祥的预感转化为谦逊的敬仰、感激、欣赏、崇敬以及崇拜。通过这条路可以感觉到渺小、微弱、无足轻重,并且接受这些感觉,而不是由此感到需要通过奋争,卫护一种虚假的高度自尊。
我想再次强调,对于这种基本的存在问题的理解,显然应当有助我们去拥抱不仅是他人的存在价值,也包括我们自身内部的存在价值,由此又有助我们解决约拿情结。
马斯洛的描述十分清晰而精彩。仔细地阅读上面这篇文章,关于“约拿情结”,每个人都能够找到一些类似的体验。
马斯洛虽然没有专门论述“约拿情结”与后人本心理学的关系,但我们不难看出它对于后人本心理学的重要意义。如果说后人本心理学的特点是对人性以及人的潜能有更开放的看法,指出了人性发展能够达到的一些更高的境界,那么,我们大多数人为什么又很难达到那样的境界呢?“约拿情结”揭示了阻碍人性向高水平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认为,“约拿情结”这一概念,应该看成是后人本心理学的一个基本概念。
这一概念与《圣经》有什么关系?《圣经》里为什么有关于约拿的故事?如何理解《旧约·约拿书》的意义呢?
上帝似乎很少给人以如此具体、明确的使命,但却给了约拿。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珍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上帝要他去尼尼微城,他却背道而驰,逃去他施(地名)。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人是何等顽固地执著自己的小我,抗拒大我。
约拿最后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呢?他似乎还没有彻底、完全地摆脱自己的心理障碍,到了后来,当日头曝晒他的头,他就说这样的话:“我死了比活着还好。”尽管约拿按照上帝的旨意去了尼尼微,传达了上帝的意思,但多少有一些勉强为之,并不畅快。尚不知道约拿以后的情况如何,但就以《圣经》的记载为止,他还没有达到大我实现的层次。他最多只是达到了自我实现。这大概也是迄今大多数人的实际情况,终其一生,最后也没有彻底活出大我。
如果对“上帝”的旨意心领神会,把“上帝”的意志看成是自己的使命,并且得心应手地行动,这就是大我实现。
“约拿情结”对于观察我们中国人的成长也很有意义。中国人在成长方面有好些弊端,而“约拿情结”这一个弊端尤其显著。我曾经把那种基本需要有了一定的满足,却不愿意进一步发展的人格称为“自我萎缩型人格”。
中国人似乎对这一情结特别有体会,“枪打出头鸟”、“不敢为天下先”这样一些俗语揭示了我们文化中的一些弊病。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一定能做到比现实中的自己更伟大,我们都有未被使用或发展不充分的潜力。我们许多人的确回避了我们自身暗示给我们的天职,或者说召唤、命运、使命、人生的任务等。我们往往逃避本性、命运,甚至有时候偶然事件指示(或暗示)给我们的责任,就像约拿徒劳地试图逃避自己的命运一样。”
有多少人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悄然地在阴郁的心境中死去。
“我们害怕自己最低的可能性,又害怕自己最高的可能性。在最美好的时刻,在最完美的条件下,在最具有勇气的状况下,我们常常能瞥见一些神圣的东西,然而我们一般都害怕这种东西。在这种高峰时刻,我们在自身看到的超绝的可能性给我们以快乐,面对它们,我们会颤抖,然而也会因虚弱、害怕、畏惧而直打哆嗦。”
通过心理学的帮助,人们能量的发挥可以更加通畅。
关于潜能的发挥,马斯洛的话令人深思:
“如果你有意避重就轻,去做比你尽力所能做到的更小的事,那么我警告你,在你今后的日子里,你将是很不幸福的。因为你总是要逃避那些和你的能力相联系的各种可能性。”
一般来说,对于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由于还没有到疾病的状态,大多数都没有紧迫感,还可以过一天算一天。由此,我想模仿马斯洛的话再多说一句:
如果你有意得过且过,不去争取你本来救应该有的最佳状态,那么我要警告你,在你临终的时候,你将会感到后悔。因为你已经错过了你最宝贵的生命。
约拿情结与自卑情结有一些类似。区别是:约拿情结着重成长的更高阶段,是不接纳、惧怕自己的神性;而自卑情结是不接纳自己的弱小、“丑陋”之处,惧怕别人的评价。
二、成长的层次:“十牛图”
我们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
如果我们把走向大我实现的过程看成是一个修行的过程,那么修行将会经过哪些阶段呢?
廓庵是我国宋代的禅师,全名为廓庵思远,是大隋元静禅师法嗣。在法脉上,他属临济宗。他的“十牛图”生动地把修行分为10个阶段,通俗地表达了走向大我实现的过程:
一、寻牛;
二、见迹;
三、见牛;
四、得牛;
五、牧牛;
六、骑牛归家;
七、忘牛存人;
八、人牛俱忘;
九、返本还源;
十、入廛垂手。
这十个阶段在一定意义上与需要层次论是对应的。特别是后面几个阶段。
其中“六、骑牛归家;七、忘牛存人;”可以理解为自我实现。——“忘牛存人”可以从两个不同的层次来理解。
“七、忘牛存人;八、人牛俱忘;”可以理解为“自我超越”。
“九、返本还源;十、入廛垂手。”可以理解为“大我实现”。
“返本还源”的“本”和“源”可以理解为大我。“返本还源”就是发现自己的大我。
十牛图的最后一图为“入廛垂手”,可以理解为做人的终极境界。所谓“廛”是指人口密集之处。它是指在得道之后,以“不住无为,不尽有为”、宽宏、谦让、求实的心态重新回到尘俗,帮助众生。
“何谓不尽有为?谓不离大慈,不舍大悲、深发一切智心而不忽忘记。……”
“何谓菩萨不住无为?谓修学空,不以空为证明,修学无相、无作、不以无相无作为证。……”
“垂手”一词意味深长,是一种“无缘大慈、同体大悲,随喜功德、舍一切法”的姿态。
禅宗的“十牛图”中的“入廛垂手”形象地表述了“大我实现”的状态。我们从佛陀、耶稣那里,都可以体悟到这种状态。“入廛垂手”的境界,也可以理解为“道成肉身”,也就是说,人在世的实际的一言一行都体现了道。
佛陀和耶稣表面上似乎有一个很大的差异:佛陀有一个详细的“肉身成道”的过程。他是在肉身成道之后,然后再道成肉身的。而耶稣按照《圣经》的说法,似乎是直接“道成肉身”的。我认为,“道成肉身”并不否定“肉身成道”的过程。其实,“肉身成道”和“道成肉身”并没有截然的区别。可以说,“肉身成道”本身也是一个“道成肉身”的过程,即人按照道和规律逐渐地成长。耶稣也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只不过《圣经》里没有详细记载这一过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