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莺与玫瑰
有这么一个童话。
从前,有一个年轻的学生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他想送给她一朵玫瑰,可是他的花园里没有红色的玫瑰。在圣栎树上的夜莺听见了他的要求,被学生执着的爱情打动,它决心为他寻找娇艳的红玫瑰。
可是到处都没有。
寒冷的冬天,霜雪已经摧残了玫瑰树的花蕾,风暴已经吹折了它的枝叶,今年不会再有玫瑰花了。
可还有一个办法。
“如果你想要一朵红玫瑰,”树儿说,“你就必须借助月光和音乐来造出它,并且要用你胸中的鲜血来染红它。你一定要用你的胸膛顶住我的一根刺来唱歌。你要为我唱上整整一夜,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胸膛,你的鲜血一定要流进我的血管,并变成我的血。”
用死亡来换得一朵玫瑰。
等到月亮挂上了天际的时候,夜莺就朝玫瑰树飞去,用自己的胸膛顶住花刺,唱出了最美丽激烈的歌。
在歌声最美的一刹那,玫瑰红如东方的朝霞,也是夜莺死亡的一刹那。
它死了,胸口还插着那根刺。
第二天,学生看见了玫瑰树上的红玫瑰,欣喜万分。他摘下那朵花,在舞会上送给少女,可少女却爱上了宫廷大臣的侄儿袖口上的银纽扣。
学生愤恨地将玫瑰扔进了阴沟里。
这就是夜莺和一朵名为爱情的玫瑰的故事。
南丁格尔有好久没有到五号包厢去看演出了,她找了一楼观众席最不好的一个小角落,默默欣赏歌剧。
歌剧是个美好的东西,将人世间一切说不出道不明的喜怒哀乐俱现在了这舞台上。
她喜欢看歌剧,她喜欢美丽的声音。她看着舞台上的人们表演着各式各样的故事,觉得心安。
这样,她就会记起在她以千年为单位的生命里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这样,她才会感觉到自己确实是个人。
即使她因为习练禁咒而全身冰冷,可她还是个人类。
她这么想着,心就变得温热。
她就可以自己继续骗着自己说:她没有被遗忘。
舞台上的克莉丝汀甜美地唱着,她的手上戴着那个耀眼的戒指。
真幸福啊。
——南丁格尔想着。
即使她有着不确定的未来,但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南丁格尔很羡慕她,羡慕到有些嫉妒。
她在舞台上闪耀自己的光芒,而她则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品尝着孤独。
缓缓地,缓缓地,她好像听到了自己渐渐沉入黑暗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南丁格尔蓦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她的嘴角泛开笑,沙哑地说道:“什么都没想。”
“是吗?”他的眼神深邃,“你怎么不去那了?”他以眼神示意五号包厢。
她保持着笑容,答道:“我没有资格了。”
他轻笑:“我曾经要你离开——你说你是这里的老板有资格使用包厢,可现在为什么你说你没资格了呢?”
因为当时我的心静如止水,可现在我的心中有你。
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笑。
“回去吧。”他说,“这里的视野是如此不好,我几乎看不到舞台。”
“你在邀请我吗?”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视她的注视,“是的。”然后他又将眼神飘向别处,“我想喝你的红茶。”
“是吗?”她低下头,“我也很想念那个味道……那是东方的祁门红茶。”
那是带着隽永香气的茶,她很喜欢。
“我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了。”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她抬起头。
“我想我会的。”
南丁格尔没有再答话,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
埃利克也让自己完全放松在了椅子里。
突然,他又问:“你为什么会对诸神之王言灵?这并不明智。”
她笑笑,“为了吾主——我为吾主向诸神之王报复。”
“可你和狄雅斯并没有定下契约不是吗?”
她转过头看他。
“是的,可是我们有约定。”她说。
“怎样的约定?”
她没有回答,反而问:“你呢?你和吾主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要救他?”
他看着她,冷漠地说:“那个时候,我看到了狄雅斯的眼神,就不知不觉地打开了夜之门。”说完,他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画,说:“就像那样。”
天花板的邪神,有着忧郁的眼睛。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着南丁格尔,“你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睛。”
“南丁格尔小姐!”
南丁格尔在走廊上走着,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见了克莉丝汀。
“南丁格尔小姐……”克莉丝汀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停下。
“有什么事?”她问她。
克莉丝汀最近不是过得很好吗?她的未婚夫疼爱她,她所厌恶的歌剧魅影也没有再骚扰她,她还有什么事呢?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你上次给我看的歌写好了吗?”
南丁格尔听了,展开笑颜,“没有呢。”继而她皱起眉头,“最近,不知怎么没有灵感了。”
“是吗?真可惜。”克莉丝汀很失望。
“来,克莉丝汀小姐,跟我说说你最近的事。听说你见了夏尼子爵的父母?”
“是的。”克莉丝汀羞涩地点点头,“他们都是温和的人,起先我还怕他们会嫌弃我是个歌伶。可他们完全没有表现出鄙夷。”
“你真幸福,克莉丝汀。”
“是的,南丁格尔小姐。”
“你在结婚后,不会不来剧院了吧?”
“那怎么会?拉乌尔答应我,结婚后我可以在剧院继续唱歌。”
“这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你,剧院会损失多大!”
“你过奖了,南丁格尔小姐。”
南丁格尔看着她,压低声音:“那个人呢?”
克莉丝汀瞬间惨白了脸,“哪、哪个人?”
“就是那天出现在天台上的那个人啊。”南丁格尔忧心忡忡地说,“那个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难道……”她面带惊恐,“难道那个人就是歌剧院的魅影?”
“够了!不要再说了!”克莉丝汀尖叫起来,“不要再提他,我不想听到!”
“真是抱歉,克莉丝汀,我不知道你这么恐惧。”南丁格尔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冷漠。
“克莉丝汀!”拉乌尔从后面走过来。
“你怎么了?”他搂住苍白的克莉丝汀,看了眼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耸耸肩。
克莉丝汀摇摇头,虚弱地说:“我想休息一下。”
“好。”拉乌尔又转向南丁格尔,“卡明雅小姐,请允许我带走我的未婚妻。”
“请便。”
然后,拉乌尔扶着克莉丝汀离开。
“无知的少女,竟然跑来询问我那首歌?这么想走向毁灭吗?”南丁格尔喃喃自语,“我所珍惜的玫瑰花,你却视之如敝屣。那好吧,就如你所愿。”她迈开步伐,一个人走着,轻轻哼唱:“我要一饮而离开尘寰……这使人悲叹的世界。在这里,青春苍白、消瘦、死亡……”
埃利克站在五号包厢外,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当他发现自己放在门上的手竟有些颤抖的时候,不禁嘲笑了自己。
他推开门,看见南丁格尔端着茶,心安了下来。
她招呼他:“来喝茶吧,埃利克。”
他的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竟是那么自然,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并接过她递给他的茶。
茶冒着的热气温暖了他。
他喝了口,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种茶了。
清芳的香气,久久不散,隐藏在高雅香气里的是浓郁的醇厚。
跟她很像的感觉。
“怎么样?”
“还好。”
她挑一下眉,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但她只是淡淡地说:“是吗?”
他笑了起来,“不是,是很好。”
她也笑了起来,“你这个不诚实的人。”
“今天演出的剧目是什么?”他问。
“《塞维里亚的理发师》。”
“喜剧?”他有些惊讶。
“是的。”
“好久没有看喜剧了。”
南丁格尔笑着说:“是的,偶尔换换口味。”她幽幽地看着楼下的人们,“真高兴这世上除了悲剧之外还有喜剧。”
他看着她。
“先生,你看我做什么,演出开始了,你不看演出是对演员们的不尊重哟。”
第一幕开始不久,观众们就发出了笑声。
“这些演员都很陌生。”埃利克指出。
“嗯,他们都是新人。”南丁格尔说,“可是他们都很努力,我想总要给个机会给他们,就安排了这部剧。”
“我还以为这个剧院的每一场演出都会有克莉丝汀。”他说。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她不适合这部剧。”
“是的。”他也客观地评价,“她无法逗人笑。”
埃利克用手指敲着茶杯,“人们总是对悲剧印象深刻,而认为喜剧没有技巧。”他看着楼下明显比平时少的人。
“如果剧院中只有悲剧那是多么可怕!”南丁格尔说。
他叹息:“是啊,那是多么可怕……可是克莉丝汀不会演喜剧。”
南丁格尔听了,端起茶壶 ,问:“还要茶吗?”
埃利克递过茶杯,“要,谢谢。”
演员们的演出很成功,五号包厢里的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有时他们会交换彼此的看法,有时南丁格尔会为埃利克添茶。
当剧幕最后一次落下,埃利克站起来告辞。
“谢谢你的茶。”
南丁格尔告诉他:“下场会演出的是《费加罗的婚礼》。”
他微眯眼睛,“你要将喜剧坚持到底吗?”
“是的。”她笑,“而且我保证,经过这场演出后,下一场绝对爆满。”
克莉丝汀趴在栏杆上,哼着歌。
拉乌尔微笑着在一旁听着。但听着听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在哼的是什么歌?”
克莉丝汀笑着答道:“很好听吧?是南丁格尔作的曲哦。”
“南丁格尔?”拉乌尔皱着眉头。
“是啊,这曲子真是太美了。”说完,她继续哼着。
“别哼了!”拉乌尔突然打断她,他觉得听了之后浑身不对劲。
克莉丝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握住她的肩膀,认真地对她说:“克莉丝汀,亲爱的,以后你要离南丁格尔远些。”
“为什么?”克莉丝汀难得带着怒气地对他说,“你真是莫名其妙!”
说完,她甩开拉乌尔,走了。
拉乌尔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丽丝,你究竟想要什么?
此时,南丁格尔拿着她的词谱,看着窗外的月亮,自言自语道:“还有一天。”
“今夜的月亮真美。”吉里夫人说。
南丁格尔点点头。
今天是满月,银轮般的月亮挂在天际,发出柔和的光。
南丁格尔轻轻地笑。在这柔和后面是怎样的妖异?今夜是一年之中负面力最盛的日子,蜇伏在黑暗处的魔物们已觉醒,期待着阴郁的月光给予它们祈求的魔力。
今夜,四处都是黑色的欲望。而唯一的月,是有魔性的。
“吉里夫人,记住今天早点睡。”
“为什么?”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吉里夫人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对了,克莉丝汀在哪?”南丁格尔问道。
“她应该在休息室。”
“休息室?一楼的那一间?”
“是的。”
南丁格尔若有所思。
“请她到这里来,我有事找她。”
当克莉丝汀进来的时候,看见南丁格尔坐在观众席的中央,她两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
优雅而冷然。
她转过头,笑着对克莉丝汀说:“你好,克莉丝汀。”
她的声音沙哑而迷离,就像是细沙磨过心尖的感觉,又酥又麻,让人忍不住渴求更多。
“南丁格尔小姐,你可以说话了?”
“托你的福。”她回答她。
“这真是太好了。”克莉丝汀由衷地说。
“是吗?”南丁格尔淡淡地问她,“我到现在还不确定这是一件好事。”
克莉丝汀疑惑地看着她。
她站起来,走到克莉丝汀面前,捧起她的脸,呢喃着:“你真美……你是弥赛亚的光,有着天生的耀眼。”
“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克莉丝汀有些害怕。
“不明白好,太明白了有时是种罪过。”她低声说。
克莉丝汀吞了口口水,“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丁格尔眯起黑色的眼睛,拉起克莉丝汀的手,将她带到舞台上。她们一上台,原本昏暗的舞台,顿时灯光明亮了起来。
强光打到克莉丝汀的眼中,她不禁闭上眼,偏过头去。
“睁开眼,克莉丝汀。”她被一个低迷的声音诱哄,慢慢睁开眼。
绚烂的灯光,华丽的舞台,这是她熟悉的世界,她曾经在这个世界里歌唱、舞蹈,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红伶。
“你喜欢吗?这里的五光十色都是你的。”南丁格尔望着她,缓缓告诉她。
她拿出一张纸,递给克莉丝汀,“来唱唱,用你最美的声音唱它。”
她又将她旋转,让她正对着观众席,“看着前面。这台下都是你的蹙拥者,他们等待着你,等待你为他们歌唱。唱吧,克莉丝汀!用你的歌声博得他们的掌声,让他们完全臣服在你的技艺中。”
克莉丝汀双颊潮红,她看着台下,仿佛看见了成千上万的人在向她欢呼,代表着赞赏的玫瑰花掷到了她的脚下,她体内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汹涌的潮水即将把她吞没。
她看了眼身边的南丁格尔,她正热切地看着她。
她拿起手里的谱子,放声高歌起来。
“唱吧,克莉丝汀,唱吧。”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宛如最毒的毒药,“唱吧,直到生命之火熄灭。”
埃利克独自站在夜空下。
这样看似祥和的夜晚,却是最危险的。妖气弥漫,暗处的生物发出咝咝的声响,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肮脏的东西正散发着腐臭。
这种诡异的气氛,最易引人堕入回忆的漩涡。
“你在凭吊往事吗?暗夜的精灵王。”
他回过头,看见拉乌尔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的子民在这样的夜晚真是活跃啊。”拉乌尔示意远处传来的歌声。
埃利克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又偏过去。
“真是冷淡。”拉乌尔耸耸肩膀,“不过,即使你再讨厌我,克莉丝汀爱的还是我。”
埃利克猛地死死瞪住他。
拉乌尔恶意地笑笑,“这是事实。即使你再不愿意,她也会跟着我回到弥赛亚的身边。”
“我会再确定一遍。”埃利克冷冷地说,“但是在那之前,你不会有机会带走她。”
“何必再浪费精力呢,你被抛弃了,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你又是何必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是放不下心吗?”埃利克银色的眼睛仿佛有穿透一切的功力。
拉乌尔收起笑,看着远方,“是的,不能再出问题了,弥赛亚已经撑不住了。”
埃利克也看着和他同样的地方,“我答应你,如果克莉丝汀再一次选择了你的话,我就会彻底地放手。”
拉乌尔睁大了眼,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他。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埃利克深沉地注视着拉乌尔,“你必须以拉乌尔的身份陪伴她度过这一生,在她死后,再将她交给弥赛亚。”
拉乌尔惊愕得说不出话。
“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不是吗?对于神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相信伟大的救世主一定不在意再等一下。”
拉乌尔默默地看着他,阴郁地问:“你真的这么爱她?”
突然,一个声音掩盖了魔物与精灵的声响,在夜空中盘旋回绕,婉转而悠扬。
“克莉丝汀!”拉乌尔低呼。猛地,他听到了克莉丝汀的韵律,有些熟悉,熟悉到令人害怕。
埃利克听着听着,也皱起了眉头。好美的歌,美到令人心颤,美到让人忍不住将喉口处徘徊的声音释放出来,和她一起高歌,“龙葵的一吻印上你苍白的额头……别让阴险的夜枭相陪伴,待悲哀之隐秘透露;因为阴影叠加只会更加困厄,苦闷的灵魂永无清醒的一天……”
优美、温暖的曲子,却有着鬼魅的词,仿佛暗夜里的诱惑人的夜魔女展开了她雪白的手臂,引人投入她的怀抱。
彷徨、无措,在魅惑中挣扎,歌曲抚过耳朵,惹起丝丝快意,想就这么沉沦,就这么听着永远地睡去。
渐渐地,四周的声响都静止了,只有克莉丝汀的声音纠缠在夜的气息里,让人饥渴、难耐。
继续唱,更多……更多……
“啊!”拉乌尔大喊一声,划破了迷乱,“是禁咒!”然后,他飞身想寻找歌声的来源。
埃利克一把抓住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我听过这个曲子,南丁格尔教克莉丝汀唱过。我那时就应该想到!”他痛恨自己的大意,“李丽丝要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想利用克莉丝汀,想把她的声音占为己有!这整首歌就是一个禁咒!”
怪不得她又能说话了,她吸取了克莉丝汀的声音!
埃利克听了身子一颤。
拉乌尔从他的手臂里挣脱,瞬间消失了踪影。
埃利克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才握紧了拳头追了上去。
迷魅的歌还在唱。
另一个声音升起。低柔、迷人,好像床头半开的灯,洒着昏黄的光;温温的,又像刚刚热过的酒,沁进人的四肢百骸。
歌声温润,好像软语温存,“美呀,有着必死的劫数,还有欢乐,总是将手指放在唇间,随时准备飞吻道别……”
克莉丝汀清亮,那个声音低迷,繁复华丽的二重唱绕着音符越攀越高,“灵魂一旦触及她悲伤的力量,立即束手就擒。在白云纪碑上悬浮……”
拉乌尔和埃利克站在了大厅的门口,一道结界阻挡了他们。
“快!暗夜之王!打破它!”拉乌尔喊着,“现在的我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埃利克可以感觉到随着歌的深入,结界越来越强。
他举起手,低语:“我的子民们啊,聚集到我身边吧。”
夜里闪动着银色光芒的暗夜精灵出现在埃利克身边,他们激动地高唱:“王!我们的王!我们荣耀的王!”
这时就在克莉丝汀高音不下中,另一个声音突然以深厚的低音唱道:“号角响彻四方,墓穴中的已死众生, 都将被逼走向王的台前。受造的都要复苏。 答复王的审讯, 死亡和万象都要惊惶失措!”
克莉丝汀的高音衬着那个低音,两个女人的声音结合着,竟唱出了悲壮的雄浑。
暗夜精灵围绕在埃利克身边,支持着他们的王,埃利克指着结界道:“我以暗夜主人的名义起誓,所有阻挡我的俗物,皆会由这虚无之刃赐予破灭!”
刺眼的银光从他的手指冲出,刺向结界,结界如玻璃般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歌声达到了最高潮,两个声音合而为一,共同唱道:“让战争降临到汝等身上……让战争降临到汝等身上!”
“克莉丝汀!”
“南丁格尔!”
就在歌声落下的最后一瞬间,两个男人高声叫着。
门被打开,里面一片沉寂。
舞台上,克莉丝汀枕着南丁格尔的腿,沉沉地睡着。她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
南丁格尔望着进来的两个人,嘴唇发白,脸上没有血色。
她黑色的眼眸此时没有像平时那般流转着宝石般的光芒,显得如此灰黯无神。
她张张嘴,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唇,她冰冷的表情没有笑。
拉乌尔缓缓走向南丁格尔,从她那抱起克莉丝汀,问:“为什么?”
南丁格尔沉默着,摇晃着站起来。她看起来很虚弱,可是脊背却笔直。
她朝着门那边走去。
埃利克站在门边,身后藏着美丽的暗夜精灵们。
他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就在她要越过他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瘦削的胳膊。
“为什么?”他也问她。
她一把撕下他白色的面具,将他噩梦般的脸暴露出来。他身后的暗夜精灵“啊”地大叫一声,跳离他的身边。
他静静地看着她,头一次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愤恨。
她的唇上有着玫瑰花一般的红色,她张嘴,却没有声音。可埃利克还是从她的唇型里看出了她要说的话。
“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