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霍普剧院
弗莱丽站在楼梯旁，神色黯淡。
昨天晚上，肖恩到底还是回来了，但是已不再是她认识的肖恩。他的眼睛变成了金色，带着神圣不可靠近的气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背着一柄弓，淡绿色的头发下，隐隐露出一对尖耳。
最后，他们一同走进了肖恩的卧室，没有再出来。
她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她涉猎了本不该她涉猎的领域，她完全不懂。
她不懂肖恩，不懂梅莎，不懂蝴蝶夫人，甚至不懂这个世界。
报纸上都是昨晚那场浩劫的报道，人们把它归罪于大自然，却不明白为什么事后，受伤的人一下子痊愈。
她同样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一片森林，森林里有着牛奶糖一般的浓雾，她在森林里奔跑着，大喊着肖恩的名字。
这幅景象反反复复出现，让她心跳不已，总觉得在那片迷雾后面有着让人恐惧的东西。
她心神不宁地在楼梯旁徘徊，直到她听见了脚步声，才身子一凛，紧张地看着人来的方向。
肖恩——弥赛亚带着昨天那个绿发的女子，朝她走来。
她凝视着他。
他在她面前停下。
他们对视着。
然后弥赛亚再次迈开步伐，从她身边走过。
她的身子僵硬。
直到好久之后，梅莎来到她面前，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房里，她的泪才落了下来。
梅莎摸摸她红色的头发，轻轻说：“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她哽噎着，断断续续道：“肖……恩，怎么了？”
梅莎让她坐下，自己则是靠在窗边，太阳在她身前投下阴影。
她开口：“肖恩已经不存在了，那个身体里的神格完全觉醒，吞食了作为人类的意识。那个人不是肖恩，而是弥赛亚，是个神。”
弗莱丽呆在椅子里。
梅莎垂下眼，“我来跟你讲讲来龙去脉吧，你有权利知道。”
“几千年前，这个大地上还生存着人类，魔族，妖精，暗夜精灵，龙以及许多异兽。元素的圣灵还很活跃，众神还很喜爱降临于世。”
弗莱丽开始回神，专注地听着。
“虽然各个种族时有纷争，但世界还算和平。直到有一天，那个叫做狄雅斯的万恶之神带来巨大的灾难。”
梅莎的眼里，泛起了悲凉。
“邪神率领着他的使徒在大陆上散播无尽的罪与绝望，许多人被蛊惑了，开始为自己的欲望杀戮破坏。一场以征服和被征服为由的战争开始了，陆上的所有种族都卷入了这次旷世大战。
“魔兽嘶吼，法术的白光四处纵横，和着暗涌的滚滚硝烟，肆虐的战火席卷了整个大地。绵延万里的地平线已成为红色的血线。血水流淌，饿殍遍野，战死者的游魂在苍茫的沙场上唱着嘶哑的悲歌。”
“这是一次忧伤的浩劫。”她说着，凄婉哀伤，仿佛唱着阴恻的葬曲。
“神呢？神在哪？”弗莱丽睁大着眼，问着。
“神啊……”梅莎呢喃着，“神在自相残杀。”
弗莱丽僵住。
“本来该庇护生灵的神，放弃了大地，将矛头指向了万神之神、万主之主，诸神之王。”
“为什么？”弗莱丽忍不住问。
梅莎苦笑，“因为邪神是从诸神之王的精神里剥离的，神圣的诸神之王为什么会有黑暗的意识？这样的至高神真能庇佑天地？完美主义的神癨们无法容忍瑕疵的存在，开始挑战诸神之王的绝对地位。\n“但同时，另一部分深爱着诸神之王的神为了保卫他们的父亲，站了出来。然后，同大地上一样，神也开始了战争。
“诸神之王看着生灵涂炭，流下了慈悲的眼泪，落在陷入深水火热的大地上，化为光辉勇耀的救世主，联合所有不愿陷入黑暗的生灵，奋起抵抗邪神的侵略。
“大地上，正进行着光与暗的撕咬，信仰间的较量。终于在某个太阳即将落下的黄昏，救世主弥赛亚将用他耀眼的光芒撕裂了邪神狄雅斯的身躯，万恶的邪神在混沌中坠落了。”
弗莱丽松了口气。
梅莎看了看她，笑笑，继续说：“救世主朝坠落的邪神掷出手里的光芒，想借由这最后的一击给予万恶的邪神永远的毁灭。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就在弥赛亚的光芒即将穿透狄雅斯的时候，在邪神的身下，夜之门打开了。”
“暗夜精灵王埃利克打开了夜之门。狄雅斯的身体穿过夜之门，落入永恒的永夜世界，而逃过了被救世主毁灭的命运。”
“怎么会这样……”弗莱丽低语着。
“弥赛亚失落了手中的光芒，又身受重伤，他被黑暗侵蚀污染了，无法支持着正常的神格，崩溃成意识和灵魂两部分，消散在人间。”
“当大地的战争结束后，邪神狄雅斯最强大的使徒，暗黑法师李丽丝运用自己言灵的力量，对诸神之王言灵，诅咒他永远陷入了绝对的孤独。从那时开始，时间发挥了它残酷的力量，将诸神之王在人世间留下的一点一点剥离，经过了几千年，现在，大部分的人都遗忘了。”
“神呢？”弗莱丽又问。
“众神们直到自己的父亲远离才意识到他有多么重要，可是，当他们发了疯似的寻找他们的王时，诸神之王早已独自一人陷入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弗莱丽无语，梅莎也沉默了。
荣光已远离，我们曾经如此恶劣地对待我们的父亲。
神癨们忏悔着，可是时间不会倒回。\n“后来。”梅莎又开始讲，“其实在弥赛亚与邪神坠落的时候，弥赛亚的光和邪神的刀纠缠一起了几千年，然后共同转生成了一个人类，叫做克莉丝汀·戴伊。”
“克莉丝汀？”弗莱丽惊呼。
梅莎冲她笑笑，“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她就是肖恩·夏尼的祖母。”
“飘逸在天地间的弥赛亚的意识找到了她，与肖恩的祖父拉乌尔·夏尼同化，然后娶了她，接下来，你应该知道了，他们共同孕育了肖恩，也就是弥赛亚灵魂的转世。”
弗莱丽捂住嘴。
“所以，肖恩一开始就是弥赛亚，只不过是不完整的弥赛亚。当拉乌尔死去的一刹那，弥赛亚的意识与灵魂融合，那个时候肖恩就应该已经恢复了远古的记忆。”
那不是十一年前吗？弗莱丽想着，恍恍惚惚，原来这么早啊……
“只不过，弥赛亚还在被黑暗侵蚀着。这里还要提到另外两个人，就是暗夜精灵王和李丽丝。”
那两个在几千年前起了关键作用的两个人。
“可能真的是命运吧，李丽丝在寻找他主人的爱刀黄泉，可是黄泉在克莉丝汀的体内。同时暗夜精灵王与他们相遇，四个人的交情还不浅。最后，李丽丝想办法让克莉丝汀将黄泉插入她的身体里，然后借助黄泉的力量，再次对诸神之王言灵。”
“什么？”弗莱丽不可置信。
梅莎点点头，“她又让诸神之王自由了。”
弗莱丽更加不敢相信了。
“她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即将消逝，可是深爱着她的暗夜精灵王为了拯救她，再次将夜之门打开，与他深爱的女子一起进入时间永远暂停的永夜世界里，以求保求李丽丝的性命。”
“可是，与此同时，原本沉睡在永夜世界里的邪神出来了。”
弗莱丽的心一阵紧缩，问：“那……战争又会降临吗？”
梅莎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邪神在哪？”弗莱丽又问。
梅莎还是摇头。
“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会天翻地覆。”梅莎说着，“好了，继续说我们的救世主。黄泉里的力量被李丽丝耗尽，克莉丝汀死后，拉乌尔就将弥赛亚的光芒封印在黄泉刀里。然后拉乌尔临死之前就将刀交给了肖恩，这就是肖恩为什么拥有黄泉的原因。”
“你刚才说弥赛亚还在被黑暗腐蚀着，所以他昨天才会那样吗？”弗莱丽低着头问。
梅莎看着她，说：“是的。邪神的气息在他的体内，始终是不安定的因子，昨天，他受到了刺激，才会突然爆发。”
“刺激……”弗莱丽惊恐地复述，颤抖着问，“什么刺激？”
梅莎说：“你也看到了不是吗？他爱的人受到了威胁。”
弗莱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他爱的人……
他爱的人不是她吗？那为什么昨天他会因蝴蝶夫人而疯狂。
为什么……
为什么？
她用手捂住脸。
她从小开始就喜欢他，同时他们一起长大，她从未长久地离开过他。
她和他一起骑马，她和他一起看海，她和他一同度过他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他的日子。
她的生活都是以他为中心，她全心全意爱他，将他奉为神癨。\n可现在，他另外有了爱的人？
她怎么能接受！
突然，她一凛。和她在一起的始终是肖恩，难道弥赛亚与蝴蝶夫人早就认识了，还有……
“为什么你们都称蝴蝶夫人为‘弗莱丽’？而蝴蝶夫人也说了她把真正的‘莎蓉’杀死了，那她究竟是谁？”弗莱丽抬起头，问梅莎。
“你终于问到这个了。”梅莎笑，“你还记得十一年前的事吗？”
“十一年前？”弗莱丽一愣。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时当我赶到那的时候，发现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却以两种姿态出现在一个地方。”
梅莎说着，可是弗莱丽没有听懂。
梅莎对上她迷茫的眼，笑得愉悦，一字字地说：“蝴蝶夫人就是你。”
古老的歌剧院，沧桑雄壮，灰色的雕塑在它的顶上诉说着历史。
这样的剧院，有个希望的名字。
弥赛亚带着绿发女子来到霍普剧院。
他走进演出大厅，看见天花板上的彩绘。
那是用色彩描绘的骄傲众神，他们正看着他。
他的目光集中到了一个神的身上。那个神有着长长的头发，裹着丝袍。他的眼神充满着忧郁，正看着诸神之王。
弥赛亚的眼神一暗。
那是邪神，邪神狄雅斯。
他低下头，一语不发地走向二楼的五号包厢。
推开门，那两个人正等着他。
“欢迎，勇耀的救世主。”南丁格尔说着，然后看到了他身后的尖耳种族，吃了一惊，然后微笑，“也欢迎你，最后的妖精。”
埃利克则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位妖精，喃喃念出了她的名字：“黎柔。”
黎柔向埃利克致意：“暗夜之王，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圣堂毁灭之后，妖精们全部迁徙到世界的西端，并将自己封印起来，与东方隔离，但你……”埃利克淡淡地问。
黎柔看了弥赛亚一眼，说：“我只追随我选择的主人，其他人做些什么都与我无关。”
埃利克垂下眼眸。
妖精与暗夜精灵是最为亲近的种族，南丁格尔知道，埃利克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你们两个就准备在这个破烂的屋子里一直待到世界末日吗？”弥赛亚突然开口。
南丁格尔失笑，“你怎么还是这样，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要听好听的，你自己唱唱歌不就好了，何必找我来浪费时间。”
南丁格尔几乎无语：“你真是变本加厉的毫不讲理了。”她摸摸额头，“不过向来都是不讲理的人无敌，怪不得你可以打败吾主。”
弥赛亚哼笑一声，“你以为我是用嘴巴打赢的吗？少为你主人找借口了。”
南丁格尔眯起眼，脸色有些不善。
埃利克拍拍她的手，对弥赛亚说道：“现在，邪神出世，不知什么时候会掀起战争。许多有心人都等待着邪神出现。邪神当年的使徒就有成千上万，其中有许多位高权重的人，而继承他们意志的又不知有多少。其中大半又是魔族的不死系，经过这么些年，力量与数量都有增大。更可怕的是，久未出现的龙族也听从邪神的命令。”
弥赛亚沉思。
龙族啊，那个大陆上力量最强大的种族，当年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与邪神制定契约，给他带来了多少的麻烦。
南丁格尔笑笑，“可是反观你。当年诸神之王远离，圣堂被毁灭，人类遗忘了自己的信仰。现在，普通的人类根本不知道神的存在，你怎么再号召他们？还有妖精们抛弃了这片大地，不问世事，即使风之妖精王黎柔还追随你，但她一个人，力量再大，也比不上一个魔族军团。”
“然后呢？”弥赛亚面不改色。
南丁格尔摊开手，“没有然后。接下来该你了。”
弥赛亚对埃利克说道：“你愿意加入我吗？暗夜之王。”
埃利克一愣，面具之下的银眸里竟流露出笑意来，“你不在意吗？我曾经救了狄雅斯。”
“曾经是曾经，那时暗夜精灵保持着中立，你出手也没有什么。而且你们要我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何必说那么多浪费时间。”
埃利克终于扬起了笑，对弥赛亚说道：“我很荣幸追随你，救世的弥赛亚。”
闪亮的光，从弥赛亚的手中升起，优柔缠上埃利克的脸庞，温和而美丽。
“克莉丝汀……”埃利克呢喃。
弥赛亚问南丁格尔：“你呢？你的男人要离开你了。”
南丁格尔笑着，“我尊重他的选择，这是他的信仰。”
埃利克看向她，温柔一笑。
即使他戴着面具，那笑仍是美得恍惚了万物。
弥赛亚唤回了留恋埃利克的光，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背叛我，你应该知道语言的约束力。”
埃利克点点头。
“那么，走吧。”弥赛亚淡淡地说。
“等等。”南丁格尔唤住他，“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想探听敌情吗？”弥赛亚冷笑一声，“放心，我暂时还没有去找狄雅斯的打算。”说完，就消失在了包厢里。
黎柔紧随着他离开。埃利克深深看了南丁格尔一眼，南丁格尔轻轻笑着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埃利克这才也离开。
南丁格尔敛起笑，坐下，端起手边的红茶，喝了一口，皱起眉。
“啧，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