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绝望的爱
弗莱丽·巴特二十一岁的生日是在夏尼的宅邸里度过的。她好久都没有回巴特庄园了，肖恩总是将她带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所以，肖恩为她在花园里开了生日宴会，请来了相熟的友人，大家一起跳跳舞，品品酒，相聚一堂。
今日的弗莱丽一身白色的小短装，荷叶边的裙摆在夜风中飞扬，她像只穿梭于光与影之间的仙灵。
肖恩也是一身白色的礼服，仍是俊美。
他向她伸出手，“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弗莱丽微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他牵过，将一个温柔的吻烙在上面。
旁边的人鼓着掌，为她祝福，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看着桌上淡淡温暖的烛光，笑得很幸福。
梅莎靠在大厅的柱子上，冷冷看着一切。
她低声念着：“不要干涉，不要干涉，只要看着就好了。”她望向天上的苍月，眼里紫光忽明忽暗，“一切就要开始了。”
乐队开始演奏，舞蹈时间开始。
人们跟着音乐在草地上摇曳，轻质的衣裙晃动飘逸，夜里，尽是曼丽的风情。
弗莱丽依偎在肖恩的怀里，肖恩轻轻搂着她，两人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弗莱丽……”他在她耳边呢喃。
“嗯？”他的气息抚过她的耳廓，让她有点****。
“我们结婚吧。”
她猛地抬起头，发现他温情地看着她。
“肖、肖恩……”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愿意吗？我的小姐。”他眼里的笑意即将溢出。
“怎、怎么会！”她喊了起来，惹来善意的视线。
她红着脸，嗫嚅：“我愿意，当然愿意。”
肖恩一把抱起她，笑着，转了个圈。他的长摆和她的裙角像花一样展开。
旁边的人们笑了起来，喜悦地笑。
远方，传来脚步的声响。
夜，带着淡淡的雾气。薄雾中，花色的蝴蝶姬走来。
她扬起手中白色的请柬，笑着，说：“不欢迎我吗？弗莱丽。”
弗莱丽没有注意到肖恩的僵硬，开心地对她说：“欢迎，欢迎！我真高兴。”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肖恩，“虽然你不要我再接近她，可是我还是希望得到她的生日祝福。”
肖恩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只要你高兴就好。”他转头冲一直看着他们的蝴蝶夫人微笑，“欢迎。”
蝴蝶夫人也笑，“大人，您不用说违心的话，您现在一定很想把我轰出去吧。”
在场的人都怔住。
然后，有人认出了她，“那是红灯区的花蝴蝶。”
“这么肮脏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勾引男人的****真是恶心。”一个贵妇厌恶地说。
她用红艳的嘴唇含住请柬，在上面印上一个口红印，然后扔到那个贵妇的怀里，笑着说：“默克夫人，我昨天可是把您的丈夫服侍得好好的呢，您该不该夸赞我呢？”
默克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有狠狠地瞪向身旁低着头的丈夫。
窃窃私语的声响开始大起来。
而蝴蝶夫人只是微笑着听着。
“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吗？”肖恩眯起眼眸，问道，“扰乱一切，破坏一切？”
她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放在唇边，吃吃地笑，“哪里。我是来参加弗莱丽的生日宴会的。”
她对不知所措的弗莱丽说：“昆汀不能来，但是他让我带了他给你的礼物。”
她的眼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温和，她拍拍手掌，五彩缤纷的烟火在天上绽开，斑斓璀璨。
弗莱丽捂住嘴，喜悦地惊呼。
“他说，这是他给你的超大号的鸡尾酒，名字叫做‘流光’。”
“谢谢，真是太美丽了。”烟花的绚烂，隐藏在薄薄的雾气里，更添美丽朦胧。
弗莱丽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花火，而肖恩则是看着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收回放在弗莱丽身上的目光，与肖恩视线交缠。
直到烟火放完，弗莱丽低下头，蝴蝶夫人才温柔地对她说：“想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弗莱丽迫切地点头。
蝴蝶夫人低下头，半合着眼，笑得诡异。
她走到弗莱丽的跟前，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颜色可怖的液体。她轻轻晃动瓶子，塞进弗莱丽的手里，说：“这可是红灯区不出门的密药哦，用了之后，保管飘飘欲仙。”
她的话音一落，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弗莱丽傻傻地问：“做什么事飘飘欲仙呢？”
蝴蝶夫人爆发出大笑，笑声在安静的夜里尖锐刺耳。
啪。
肖恩扬起的手垂下，掌心火辣辣地疼。
蝴蝶夫人的脸偏向一边。
而一直懒懒靠在柱子上的梅莎终于直起身子，小声自言自语：“你就那么想被憎恨吗？”
“滚。”肖恩只说了一个字。
冷冷的，含着怒意。
蝴蝶夫人抬手，慢慢拭去嘴角的血液。
明明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她还是受伤了，为了他这一声冷冰冰的驱逐令。
仿佛她的心不再跳动，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她的心已死亡。
绝望，这就是绝望吗？
她早该绝望，又何苦等到十一年后？为了保留属于自己的那点点的记忆，为了他曾经牵过她的手，为了他曾经对她的温柔。
何必呢，又是何必呢，她千辛万苦，只想等到他的一个“滚”字。
可是真的等到了，为什么她潇洒不起来，为什么？
弗莱丽，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会嫉妒你。
周围，耻笑声宛如刀子，一刀一刀在她的身上割下血淋淋的肉来。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在乎，现在才发现自己在乎到什么的程度。
果然啊，她在乎她在他眼里究竟有多么的丑恶。
她垂下眼，缓缓抬起手，放在心口的地方。脸上带着红印，可仍笑着，说：“如你所愿，大人。”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笑，可她控制不了，她想在他面前展现冷静的一面，可她控制不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蝴蝶夫人茫然地看了肖恩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走向大门的方向。她的脚步有些不稳，走到路边的时候，微微踉跄一下。
肖恩上前一步，但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扶她。
打她的手还在疼，却远远没有心中那般难受。他眯起眼，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了种可笑的想法。
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打她，莫名其妙地骂她，莫名其妙地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心疼。
而现在，他又莫名其妙地想冲上去将她拥进怀里，对她说，对不起。
可他还是只是眼睁睁看她离开了。
“肖恩，你！”弗莱丽无措地绞着双手，彷徨无力，终于一咬牙，怨恨地看了肖恩一眼，跑出去追赶蝴蝶夫人。
梅莎慢慢走上来，拍拍肖恩的肩，说：“你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是吗？”她幽幽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伤害她的人就是你。”
苍月，惨白如她的脸。
月光下，脆弱爬上她的眼，然后化作沉重的泪水，坠入浑厚的大地。
莎蓉，莎蓉。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让我也体会到什么叫做爱的绝望。
黑色的天空在上，她终于跪下，恣意地流泪。
她爱的人啊，她爱了一生的人啊，她始终无法去触碰。那一巴掌彻底地打醒了她，这是她的抉择。若是十一年前，她同他共赴地府，是不是就会幸福？
可她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凋零，付出了一切，只为再次看到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可他的温柔已经不再为她显现，他仍是他，而她已成为最恶毒的魔。
泪水，这个身体几千年都没有流过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涌出，冰冷而凄绝。
陡然，“啊——”的一声惨叫，在夜空里回荡，惊起潜藏的恐惧。
陈腐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她腾地站起。
弗莱丽。
唐南。
肖恩和梅莎听见了那声惨叫，肖恩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弗莱丽！”他竟当众使用空间转换，惊得客人们以为见到了鬼。
梅莎叹息一声，对大家说：“真是抱歉，大家先小睡一会吧。”说完，拍拍手，众人应声倒下。
接着，她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她赶上肖恩时，发现弗莱丽被一个肮脏的吸血鬼禁锢在怀里，吸血鬼森白的獠牙正抵在弗莱丽的脖子上。
“肖恩。”弗莱丽满眼泪水动弹不得。
“放开她！唐南。”肖恩紧握双拳，眼里几乎喷出火花。
“什么？他是四位魔王之一的唐南？”梅莎不敢相信。
唐南的喉结不停滚动，眼睛直直看着肖恩，似乎有些犹豫。
“放开她。”肖恩再次说道，怒气勃发，却沉静异常。
梅莎看向他，竟不自觉地发了个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真的是那个被众神宠幸的救世主。
唐南惊惶失措地左顾右盼，但把弗莱丽抱得更紧了。
弗莱丽发出痛苦的呻吟，细弱而无助，刺激了饥渴的吸血鬼。
唐南忘记了肖恩的威胁，张开血红的嘴，朝着弗莱丽的动脉咬去。
“唐南，你忘记了魔族的骄傲了吗？”
高挑的身影一出现，唐南立刻甩开弗莱丽。
肖恩飞身接住弗莱丽，看着突然出现的蝴蝶夫人。
然后，仿佛被雷电劈中，他僵硬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有着泪痕。
唐南也发现了这一点，竟无措而惊慌地呼唤：“莎蓉……”
她慢慢朝唐南走去，在他面前停下，伸出手去，拂开他额前纠结的头发，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污垢。虽然，他还是很脏，但渐渐露出了英俊的轮廓。
“莎蓉……”他喊着她的名字，视她为神癨。\n“值得吗？你曾经是高傲的魔王，现在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捧着他的脸，贴近他。
其他三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可弗莱丽感觉到肖恩抱着她的手，勒得她疼痛了。
她对他说：“你值得吗？为了对莎蓉的爱。”
唐南猛地推开她，匍匐在地上痛苦地吼叫，泪水从他妖异的眼里流下，落到地面上，晶莹剔透。
她低头，俯视他，“迷雾的莎蓉，七彩的蝴蝶姬，你是如此爱她，爱她如痴如醉，可她却无法回应你的爱，因为她爱的另有其人。”
“住口！”唐南喊着。
可蝴蝶夫人仍旧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爱，莎蓉的爱，还有我的爱，都如此绝望。”
“莎蓉！莎蓉！”唐南抱着头，不停地喊着这个名字，凄惨而绝望。
梅莎动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看向一旁的肖恩，发现他眼神涣散，只是直勾勾盯着蝴蝶夫人。
唐南突然抬起头，看着蝴蝶夫人，怨恨而狠毒，大吼一声：“莎蓉怎么了？”
蝴蝶夫人突然大笑，笑得喘不过气，“莎蓉怎么了？你知道的，不是吗？”她收起笑，冷冷与唐南对视，“她死了。”
“不——”
唐南疯狂起来，尖锐的五指扫向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没有闪躲，任她的腹部被抓出五道血痕。
弗莱丽惊呼一声，肖恩将她拥抱得更紧。
蝴蝶夫人漠然地看看自己的伤口，下一刻，它就愈合了。
唐南眼里满是不解。
她扯起笑，“想不明白，是不是？你是那么爱莎蓉，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体还存在着，为什么我会以她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
唐南的眼里满是悲痛，梅莎转过头，不忍再看。
她知道，真相就要浮现了。
蝴蝶夫人扬起头，看向远方，顿了顿，才又重新注视唐南，眼神悲伤而幽远。她轻轻地说，说出最残酷的话语：“因为我杀了她。”
时间仿佛停滞，只有她低柔的声音在夜空中飘散，虚无如烟气。
“十一年前，我杀了她，用那柄充满着救世主光芒的刀，贯穿了她的心脏。”
十一年前……
弗莱丽的脑海里恍惚浮现了一些影像：森林的树木，怪异的吼叫，还有浓重的白雾。
唐南一头栽到地上，不停抽搐，发出呜呜的声响，泪水却依然清澈。
“你知道的，黯黑系的生物被救世主的光斩杀会有什么后果，魂飞魄散，连原始的混沌都去不了，完全地回归虚无，什么都没有了。”
“你感觉到了莎蓉的消失，所以你绝望，放弃了魔族的尊严与高傲，陷入疯狂。”
“绝望吗？再也无法触碰，再也无法看到，她所有的存在与记忆，都随着她消失。你所爱的人啊……”她低着头，喃喃地说，仿佛不是在说给唐南听，而是自言自语。
唐南躺在地上，却没有再骚动，只是静静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杀了她？”
蝴蝶夫人失笑了，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为什么？为了爱啊，为了莎蓉的爱，也为了我的爱。”“我们都是这么绝望，只有通过毁灭来拯救自己。”
她说着这样的话，弗莱丽心里浮现出莫名的苦涩，仿佛可以体会到蝴蝶夫人说着这些话时的心情。她迷惑地转过头，看着肖恩，却发现他的眼里风云变幻，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上流下。
“肖恩？肖恩？”她急切地呼唤，肖恩却没有答应。
熟悉的名字钻入蝴蝶夫人的耳里。肖恩，她在心里细细品味，泛开哀伤的笑。
她在唐南身边蹲下，对他说：“你恨我吗？你一定很恨我吧。我杀了你最爱的人，你想要复仇吗？”
唐南震动一下。
她在他耳边呢喃，如梦如幻，“若是想的话，就用你的獠牙吧。”
梅莎大惊失色，“摄魂！她对唐南使用摄魂！”她冲着蝴蝶夫人大喊，“你想自杀吗？”
可唐南没有听见梅莎的这句话，眼里闪过红色的光，那是吸血鬼嗜血的妖瞳。他一跃而起，扑向蝴蝶夫人，将她按在地上。
她看着身上的他，身上的蝴蝶散发着迷离绚丽的色彩。她诱惑他：“来吧，为莎蓉报仇。”
他张开嘴，獠牙尖锐。
只是，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无法俯身。
她睁大了眼，惊愕着望着这只手的主人。
一样的金发，一样的蓝瞳，却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俊美绚烂，宛如神癨。\n他一把抓起唐南，将他抛开。唐南跌了出去，在地上滑出好远。
弗莱丽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而梅莎却是悄悄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护住了。
唐南挣扎着站起，嘶吼着看向肖恩。
肖恩站在蝴蝶夫人的前面，手里握着长刀。
泛着寒光的刀刃，刀柄上血红色的宝石名叫“杀戮之眼”。
那是“黄泉”，邪神狄雅斯的爱刀“黄泉”。
蝴蝶夫人从地上坐起，看着站在她前面的男人的背影，又是困惑又是难过。
唐南看到了她，疯狂地冲向她。破败的披风展开，是残破的蝙蝠翼，血的气息污染了夜，天空中悬挂的苍月，苍茫忧伤。
肖恩眸光一闪，左手一抬，竟狠狠抓住了唐南的脸。唐南的魔性在空气中狂乱舞动，梅莎打着寒战，弗莱丽竟吐出一口血。
可是，肖恩丝毫不在乎一样，抓着唐南的手一推，唐南的脸生生被扭曲，发出悲惨的喊叫。
肖恩扬起手里的刀。
“不……”蝴蝶夫人缓缓摇着头，突然站了起来，大喊，“不要！肖恩！”
可是，她没能阻止他，当理性消失，只有杀戮才能平息疯狂。
黄泉没入唐南的胸口，血流了出来，新鲜的血液，温热而甜美。
肖恩周身发着耀眼的光，突然右手一抖，唐南像人偶一样飞了出去，血洒了一片。
苍月更加暗淡，魔王被斩落。
魔性消失，只有肖恩的身上散发着光芒的味道，可是又有着死亡的气息。
唐南的身体在空中坠落，突然，夜的另一头闪动着人影，接纳了唐南，让他没入黑夜。
“空间转移？谁？”梅莎瞪大了眼，有人救了唐南。但是现在已没有空闲去管唐南了，她紧张地看着肖恩，扯起了弗莱丽。
“梅莎，肖恩他……”弗莱丽惶惑地问。
“我不知道。”梅莎摇摇头。
肖恩挥手，血顺着刀刃甩了下来，啪啪落在地上，展开鲜色的花。
他慢慢转过身，用他那双蓝得幽冷的眸子看着蝴蝶夫人。
忽然，他唤她：“弗莱丽。”他终于呼喊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