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房乙坤只要想起什么由头就会说给萧炀听,那些曾经的过往,辛酸的苦辣的甜蜜的奔放的,给萧炀展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他所经历过的世界,有些他也熟悉,那是跟房乙坤同时代的人他父亲的只言片语。当时的苦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都变成了甜,娓娓道来的同时房乙坤嘴角的笑意无疑是给那段残酷添加上了一些写意。
三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的颠颠簸簸、摇摇晃晃终于看见了尽头,客运站的门口,灯火早已经点亮,深秋的夜晚凉意凸显,接站的人们早已经躲进了客运站的楼内,往往停下一趟客车,立刻会从客运站的门里涌出一堆的人,叫卖旅馆信息招揽顾客的,兜售地图电话卡的,卖吃卖喝的,也有板的等待雇主的,自然还有亲人嘘寒问暖地热情拥抱。萧炀和房乙坤下了车,一个年轻人直接接过了房乙坤的背包喊了声“房叔”。
“给你介绍下,这个是萧炀,我同事。他是张云伟,我同学的好儿子。”房乙坤说着拍了拍张云伟的肩膀。
“张云伟,你好。”伸手跟萧炀握了握。“车在不远的停车场里呢!现在这儿不让随便停车了,我们小走一段路。”
“走吧!你爸爸在家等我们呢?还是?”
“您就只管上车,我也是尊从我老爸的指示。”
“准又是拉我们去酒店,每次来都这样。”房乙坤悄声跟萧炀说后又大声地说道:“今天是多少元的大餐啊?”
“瞧您说的,房叔,我们知道就是粗茶淡饭您也不会挑我们的不是,今天不是还有一个贵客么!难道不应该?您说是不是!”
张云伟的这一句话确实挺让房乙坤受用,弯起的眼角飘向了旁边的萧炀。虽说萧炀也是城市人,可乡村的这快半年的生活确实让他对城市的霓虹夜景淡忘了不少。有人说看一个城市的发展情况只要看看它夜景的灯光就能有个初步的印象,确实,车行一路上的霓虹闪烁让萧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眠的夜晚,他自己孤零零地背个包游荡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那晚他仿佛就是被霓虹包围着,五光十色下他将球拍斜放在一棵树下,狠狠的一脚下去。这个城市不是那个城市,现在的他也不是那个时候的他,只不过同样霓虹的夜晚,他拾取的也许将会是他未尽事业的开始。
酒席宴上,萧炀才见到了房乙坤念叨了一路的这位老同学——张之栋。胖头胖脸、蒜头鼻,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一双刀眉浓黑悠长,不知是不是胖胖的缘故,脸上几乎没有褶而显得他相当年轻,尤其是上薄下厚的嘴唇笑起来格外有种魅力,配合着如芒的目光让人有种无法不敬畏的感觉。到底是老同学,没有芥蒂的他们一进门就互相调侃起来,一个直说张之栋年轻,一个猛夸房乙坤的酿酒手艺。
“只有喝你酿的酒才让我年轻好几十岁啊!今天再喝了你这杯酒,我不是要回炉了么!哈哈。”
“你就喝你的吧!哪有你说的那么神,要回炉我也要比你早才对,我自己都喝了多少年了。”
“哈哈!来干。小伙子,你也喝,我们俩老顽童抬杠你别介意啊!。”
自打进包间,房乙坤带来的酒就被张之栋迫不及待地打开浅尝了一口,大声叫好的同时给酒桌上的每个酒杯都斟得满满的。
“给你们介绍一下,乒乓球教练萧炀、旅游局局长张之栋。”房乙坤用手冲萧炀和张之栋分别摆了一下介绍双方认识。
“你好”互相握手致意后,张之栋亲自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塞在了萧炀的手中。
“干~~”
看张之栋喝酒的这个劲头,颇具豪爽,萧炀自不能露怯,一仰脖也一饮而尽。“好样的,小伙子,哦~不!萧炀,哪两个字?。”
“风萧萧兮易水寒那个萧,我还是给你写一下吧!”萧炀拿手指沾上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的名字很霸道啊!”张之栋迎下的这句话让萧炀嘿嘿地傻笑着连说“那里那里”。
“乒乓球教练,你乒乓球打得一定很好,饭后可要讨教一二。”
“您客气了。”
“能让乙坤挑大拇哥赞扬的还差得了么?!对吧!都落座吧!”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张云伟在门外面召唤着服务员。
“看年纪,萧炀你跟我儿子一般大,你就叫我张叔好了,别跟外面人一样张口局长闭口局长的叫,在这屋里的都不是外人。”
“是,张叔。”
“听乙坤说你还是个大学生呐!来我们这儿支教才几个月就发掘了几个练体育的好苗子,要不是体校那帮人抢功,你带的也许就不是乒乓球队了。”
“没什么的,我终归不是学田径的,他们有专业的田径教练指导终好过于在我手里训废了他们。再说乒乓球就是我的专业,打小学的就是它,这么安排也没什么不对。”
“嗯!你这么想就好,再说要是你不带乒乓球队我们就不可能认识不是么!我喜欢打乒乓球的人,尤其是打得好的那些人,要比我打得好的人才行,哈哈。你几岁开始打球的?”
“六岁”
“进过专业队?”
“嗯!”
“别一个字一个字蹦,讲讲。”张之栋感兴趣地前身倾斜着一双眼睛大睁地看着萧炀。
“我是从辽宁省乒乓球队退役的,然后就上学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专业队就是训练、比赛,然后还是训练、比赛。”
“辽宁?郭杨珏你认识么?还有扬一兵,邱酋。”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让萧炀的眼神有了那么一下恍惚,“都不认识,也许她们都是我走以后进队的”。
“嗯!也对,按年龄来说你也应该是她们的前辈。你们那拨队员有出息的么?”没等萧炀说话,自觉说了错话的张之栋先自责起来“你看我说的什么屁话,我可不是指你没有出息啊!你可别往心里去。”
“您也没说错,竞技体育这个事业也跟独木桥一样,总得有人掉下去当分母不是么,没什么的,我们那拨也许都当了分母,我还在省队的时候我们的成绩就不是太突出,国家队的集训名单就没有一个是我们辽宁队的,让您失望了。”
“失望?没~没~没有!我这个人可不是个势利眼,也许是我对国家队队员太崇拜的缘故,总希望认识一两个或是跟他们有联系的人,然后好要个签名什么的,哈哈!有点追星的意味罢了!”。
“说实话,就是有,他们也是过了气的明星,退役的退役,还有谁会记得?我看你是追过一茬又一茬,只记得最新的一茬。瞧瞧你说的这几个人名,我一个不认识,他们是国家队的么?”房乙坤抿了一口酒插嘴道。
“是啊!从辽宁出来的!上个月结束的俱乐部联赛冠军成员,郭杨珏是国家一队的,扬一兵,邱酋是国家二队的,在联赛中打替补,可是这俩替补太出色了,后期已经调进辽宁的主力阵容,是辽宁夺冠的功臣啊!国家队女队主教练接受记者的采访也对她们俩赞不绝口,马上决定调整她俩进一队。说实话,我知道她们也不过才一个月,呵呵!但这俩人绝对潜力无穷,我敢肯定。”
“她们是女的?”
“啊!?”
“我还一直以为你在说男队队员,我就在脑海里拼命地搜索这几个陌生的名字,哈哈!”
“那可真难为你了!自罚一杯吧。”
“这脸可丢大发了,自罚一杯。”房乙坤嘻哈笑着将酒杯里的酒一股脑送进了嘴里。
邱酋进了国家一队?!这个消息无疑给萧炀一个惊喜,之前他只是知道邱酋进了国家队,而在那个竞争激烈的群体中她到底能走多远,萧炀也不知道,而现在他真为邱酋高兴,同时也为邱酋的妈妈曾经自己的恩师而高兴,一仰头,萧炀也干掉了手中的酒杯。
“我是让乙坤自罚,可没让你也自罚啊!是不是怪我说错话了,我也自罚一杯。”张之栋没理会萧炀连连摆手的解释,也干掉了酒杯中的酒。
“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是高兴,要不是听您说,我还不知道辽宁夺得了联赛冠军,更可喜的是我的师妹们能进入国家一队,你说我应不应该干掉刚才那杯酒,算自罚也罢,房叔不知道辽宁队员的情况是有情可原,而我这个辽宁队出来的,却需要从您这儿才知道些辽宁队的事儿,我还应该再自罚自己几杯。”萧炀说罢,拿过酒坛,给自己的酒杯又倒满了。萧炀自己罚自己,那是高兴。
“适可而止,别喝大了。”房乙坤看着萧炀又喝下了一杯。
“没事儿”
“萧炀,你什么打法?”
“削球,很少见吧!他一个人把我那帮学生打得找不到北。”房乙坤替萧炀回答了。
“只有真正想搞专业的才会重点培养一两个削球手,按理说,你们那个时期削球手也不多啊!削球手是绝对的奇兵,辽宁队肯定非常重视你,你怎么会没打出名堂呢?你这个名字让人熟悉后会很难忘掉的。”
“您不知道,我刚到辽宁队的时候确实是球队重点培养的对象,但是削球手要出成绩真是太难了,而且对于职业的高水平选手,削球就意味着是板上钉钉的一块肥肉,丢分很容易,拿分太难,慢慢的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练,陪那些打比赛的球员适应削球的规律,一旦遇上的对手是削球则可以很容易的拿分。”
“一直是陪练?”
“差不多吧!”
“难怪”张云伟的一句难怪似乎诠释了萧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其实,当陪练也没什么不好。可以跟很多不同打法的队员交流,有时候客串模拟一下实战交锋的对手,没什么太大压力,还可以学习应对不同打法的防御进攻套路。”
“没有你讲的那么轻松吧!进了专业队能没压力?让你这个削球手当陪练简直是浪费人才。”
“还是我自己的水平不够,当时的那个水平,年龄也小,也只能够当个陪练。”萧炀心理的酸楚和那份不甘绝不是像口头上说出的那么洒脱。
“不过能看出你是个上心的人,把当陪练也当做学习和提高的过程,能有这个意识也是不简单的了。后来?”
“后来?没有了,退役后就上学了。”
“当时的那个环境,差不多八年前削球确实见不到,你赶上了一个不适合削球的时期啊!”
“是啊!”
“来!干杯,把不快和郁闷都赶走,过去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也许我的好奇勾起了你的回忆,对不起了,我们都不要再谈曾经的过去了,谁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虽刻骨铭心却也是一笔财富,今天你来川江县当一个乒乓球教练,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得很好,从你为我们县发掘一个短跑的好苗子就是一个很绝妙的开始,而且那还不是你的专长,在你擅长的乒乓球上,没理由不培养几个优秀的国手出来,是不是!我对你有信心。大家都端起酒杯,来,干杯!。”
酒杯碰撞间叮当作响,也是为了感谢张之栋的理解,微醉的萧炀还是一仰头干掉了这杯酒。
“或许,我应该让你现在就给我签个名,不,让你的那些队员都给我签上名,你也许就是他们这些未来之星的教练,他们中也许就有人成为世界冠军呢?!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让云伟陪你们采购,买个专门签名的球拍,回去后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把大名签上。”
好家伙,张之栋一个大帽子就给萧炀扣上了,而且这顶帽子还是世界冠军的教练。萧炀真有些哭笑不得,只当作是张之栋在酒精刺激下狂言臆断,自己有几斤几两,那些队员又有什么潜力,那离世界冠军何止一步之遥。“借您吉言,不为别的,就冲您这番话,我也得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萧炀拿起斟满的酒杯,在桌上点了点,又喝掉了。
“我不着急喝,先给你们落实一件事儿,乙坤说的发球机我已经让人去订了,咱要买就要买最好的,对不?这杯酒得乙坤敬给我。”
“你看出来我一直憋着想问你了是不?没什么感谢的话,全在酒里。”房乙坤倒也爽快又一杯酒下肚。
就这样推杯换盏,四个人也吃尽七荤八素,也多亏房乙坤自酿酒的度数不是很高,酒足饭饱之后,张之栋反而精神奕奕地要拉着房乙坤和萧炀去酒店的健身房打球。
“我在这家酒店给你们定了三间客房,晚上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司机九点来接我,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打会儿球去。”
“我们没带球拍啊!”
“球房那儿有,萧教练好不容易过来,我不得跟他好好讨教一番么!”
“萧炀你行么?我看你可有点儿醉了。”
“我没事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