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已经快半个月了,我小心翼翼地去熟悉本该熟悉的陌生环境,本就是个被囚禁之人,虽然明面上顶着个“公主”的光环,却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偷得个安生之地的主。第五天的时候,四皇叔接见了我,他依旧风度翩翩,温稳尔雅的样子,不过在我眼中却成了种讽刺。当了皇上不见得好到哪里,日夜操劳,睡得不是很安稳,快四十岁的他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
他见我时倒是给足了面子。
“子羽啊,多年未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依然是笑得如浴春风的样子。
我向他俯身行了礼,低声道:“是皇上谬赞了。”
“子羽怎么和寡人显得如此生疏?记得儿时你可是天天追着寡人跑的,口里念的全是‘四皇叔’几个字。”苍宏口中的嘲弄之意显而易见。
我稍微吸了口气,平息着心中的暴动继而道:“那是子羽小时候被父亲娇纵惯坏了的性子,长大后才明白,是子羽咎由自取了,落得个不受人搭见的下场,这些年来多亏了皇上的怜爱教导,才不至于落个蛮横无礼的骂名的,有个挡雨的栖身之地。”
“好个‘怜爱教导’,子羽果真是长大了的,既然如此,也免得寡人以后提醒,子羽安分守己,寡人自是喜欢得紧。”
没想到我的答复会这么满他的意,不敢在他面前称自己的父亲为父皇,把他的残忍当成一种恩赐,口气温顺略显卑微,自是让他觉得对于当年之事,我一心思的归罪于自己身上,罪孽深重无法释怀。心中一颤,我又怎会不知自己是个罪人呢?
眼神异常冰冷,低垂的眼睫下是杀父之仇和忍辱偷生的浓浓的恨意。
随后便是我和他说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他还赏赐了我些绵帛为新年添衣。
苍宏虽然对我有所戒备,但更多的是不屑。
不屑把我放在眼中,的确如此,自父皇死后,我便是一直受他监禁着,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么能耐自然也是了若指掌的,只是个小小的柔弱女子罢了,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他对我越是不屑一顾,我就越是放心大胆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快要过年了,每年的腊月三十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宫里上上下下也在不停地忙碌着,置办年货和安排庆典夜宴。在这看似忙碌热呼的日子里,天气却是越发的冷了,我独自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很清冷,倒也是习惯了,只是.
我看了眼那些隐藏在暗处监视我的人。
苍宏今年害得不少人也陪着我一起清冷呢!
轻折了枝雪地里的寒梅,细细观摩,低喃:“今年岂不是只剩你我在忙中偷闲?”
建元十年举国欢庆,最后的一日乃是除夕。
昏黄的铜镜中,一女子身着鹅黄色纱裙,上身配了款同色偏淡的棉衣夹袄,即便如此,还是依稀可见女子那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举手投足间灵动十足。眉如柳黛,清雅不俗,眸若群星,潋滟生波,精致的鼻子下是两片粉若桃花的细嫩唇瓣,肌肤雪白剔透,脖子上一颗莲状血玉,华润生辉,耳配罕见的白凤翎羽,轻灵飘动,好一个绝世无双的妙人儿!
“公主真是生得太好看了!”站在我身后为我梳洗完妆的丫头,已经失神了一会,直到我故作生气的轻扭了一下她的手臂,嗔怒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慢吞吞的道出这样一句话来。看她那傻样,我颇有架势地说道:“是不是本公主平时与你随意惯了,你现在都有胆子直视主子了?”
她先是一愣,胆怯地一抖,随即便要跪下去求饶,我“扑哧”一笑,倒是先露泄了气势。她反应过来嘟起嘴来,“公主就爱找奴婢的不是,又是戏弄奴婢了!”
“谁叫你那么傻啊!我不逗你玩逗谁去?”
“公主就取笑巧儿吧,要不是主子你天人之姿,怎会害得奴婢如此失礼。”这丫头倒是把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来了。丫头名唤巧儿,自我来到赤璞后,便由她来负责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我一点也没有主子的架子,自是与她十分随意。
“好啊,你还敢顶嘴是吧?”我语气一提,眼中邪意顿起,冲手就捞她痒痒。
“奴婢不敢了呀!……公主饶命……啊哈……公主饶命啊……”在我的连番攻势下,巧儿不得不败下阵来,口中全是求饶声。
我有心戏弄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毕竟我是主子,再怎么随意她也不敢对我捞回来,自然只有到处躲闪的分了。见求饶不行,便开始一个劲地往屋外逃。我不客气地追上去,一把抓住她。
“看你往哪里逃!”没想到我两一冲到门外便硬生生地一同撞进了一个硬朗的怀中。我兴起地依旧捞着巧儿的痒,注意到巧儿那不自然的脸红,见她忙跪在地上,低头道:“太……见过太子!”
见她那么大反应,好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不禁好奇地抬头去看来人。
明黄色的及地长袍上绣的是一飞冲天的巨龙,白玉腰带,玉面加冠,凤目斜飞,薄唇微抿。望进那泛着幽幽蓝光的眸子中,如同湛蓝色的大海般深沉,却透着刺骨的寒冷。如此美得不可侵犯之人,如此妖孽得不可原谅之人,却在我看见他左眼下那颗微不起眼的暗红色泪痣时,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我的子墨哥哥,当今太子苍子墨!
十年未见,他除了面貌变得俊朗非凡外,依旧是如严冬般的清冷表情,而我,一如当年,见到他时,心会像火烤般焦躁不安,失神之间,他已放开依旧在他怀里的我,退了半步开,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巧儿,却没让她起来。
待我回过神时,他早已转身而去离了我十步之遥,耳边回荡着他临走时毫无情感所言的几个字,“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