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择离开后,整个人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经历了刚才那一闹,现下让我继续躺着那里晒着太阳,也完全没了那般给心境。边分析着脑海中刚得到的信息,装作无聊,我开始趴在草地上研究起身边的一草一木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要大致方向没错就行了。这样想着,也随之甩开了刚才那般的气闷,居然安心的摆弄起周围的草木来。
最后被一只正在蛹化的虫子所吸引,索性开始耐心的看起了,虫子破茧成蝶的艰苦历程。很明显,蛹化已经进行到了中间部分,那虫子的头已经伸出蛹里一大半了,头上的触角左右滑动,就像在进行着丰富的心理活动,也并不着急着脱离牢笼,而是小心翼翼的以一个初生者的姿态,打量着这个世界。良久,它才开始缓慢的动了,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它的身体构造已经开始变化,在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里,将自身的体液一点一点的压进翅膀之中,接受炼狱般的痛苦,只为了那举世无双的翅膀,能承受起生命的重量。等了那么久的功夫也就看到了翅膀的冰山一角,果真如书中所说,没一两个时辰是不能蛹化完的。它的动作的确很慢,一点也不为之着急。奈何,它越是不急,等的人就越是心里痒痒,就在我快耐不住性子,直想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有人却比我先了一步。
“哎!怎么还不出来?它是不是在里面卡住了?”叹气一般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一枝小树枝丫被一只手伸了过气。我如见鬼一般惊叫一声,连忙躲得远远的。我这一叫,自然也把旁边的人吓得手一抖,树枝一丢,飞了老远。惹得来人,作案不遂,瞪着眼睛埋怨的看着我。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冲着眼前这个素来喜欢穿着明红色纱裙的女子,道出了心中疑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大白天见鬼这种事情呢,还是不大可能的,萧妃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消化着我的话,“我老早就来了啊,是子羽你太认真了,才没有发现我!”
我一听,心下倒是认可了几分,向来对自己的视力很有把握,唯独耳力,非功力深厚之人才能练得。却还是向闻声而来的巧儿,狠狠的瞪了一眼,以视惩戒。我不是让她把风的吗,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大个人都不知道?!
巧儿抱歉的低着脑袋,一副才刚刚睡醒的样子,感情好,叫她望个风,她倒把自己先给睡着了。看她那样,真的是有气也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把这丫头给惯坏了?!
见此,萧妃立马打趣的冲我耳边小声道:“刚才我看见你那丫头还在那边流口水呢,呵呵。”弄得小丫头耳根一红,头向下又低了几分。
无奈之下,虫子是继续观察不下去了,什么破茧成蝶,什么黑暗的尽头便是黎明,通通不是我此行的重心。萧妃也没耐心再一声不响的看下去,兴致勃勃的要拉着我,要去品尝才进贡不久的花茶,自然是深得我意。
再次回头看向虫子的方向,它依旧是原来的那番模样,仿佛不曾动过一般,隐忍、低调。但任谁都知道,它从未停止过挣脱束缚。
萧妃的寝宫里,她让自己的贴身丫头泡好两杯茶,献宝一般忙递上一杯给我喝,自己则立在一边,期待的望着。
“怎么样?这是今早从皇后娘娘那里特意讨来的‘紫贡’,是不是很好喝?”她的样子很像像在讨好一个多大的人物般,真诚的笑意,惊人的明亮,弄得我手脚无措。
“嗯,香如兰桂,味如甘霖,的确是个极品。”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自然的顺着手移到桌上,隔绝了那张笑脸,我如实回答。
“我就知道你爱喝!子羽懂那么多的东西,一定知道这茶的好坏,不像我,怎么喝也喝不惯这些东西。”她说得十分羡慕,却并没有太大的抱怨。
‘紫贡’是每年其他国家进献苍宇的贡品,为数不多,整个王宫里面能喝得到的人估计就那么两三个,萧妃去讨,皇后也愿意给,除了说明萧妃本身很得宠外,就是皇后完美无缺的温柔大方了。我却觉得那该死的温柔大方特别让人头疼。
“无功不受禄,既然娘娘请我喝那么好的茶,子羽也拿不出什么好报答的。不过,最近我住的院子里来了不错的厨子,以前一直在天香楼当差。娘娘要是愿意,明儿就到子羽那儿去,子羽定会好好招待你一番。”我边对她说着奉承的话,便不动声色伸手拂过另一个茶杯,袖子下面隐藏的是绯色药瓶。
“天香楼?”她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讶,然后啧啧的说道,“苍子墨那小子对你可真好!温柔又体贴,对其他人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像谁都欠他太子爷钱似的。”
我腼腆的笑笑,端起闲置的茶杯递到她的面前,边安慰道:“娘娘要是喜欢,子羽那里是随时欢迎你过来用膳,殿下他定不会多说什么。”
她十分自然的接过茶杯,一副看我笑话的样子调诌,“我看,去个一次还成!要是多了,他倒是不会多说,就动动手,指不定会把我给丢到哪儿去!”说完,又很自然的忽略了自己不爱喝茶的事实,打开茶盖,便要饮了下去。
状似无意的紧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身体微微绷紧,下一刻便要上前,意外的打翻她手中茶水。她的确得死,但不是在这里,在这个只有我和她的房间里。这一切无非是个小小的试探,光明正大,胆战心惊的试探。
然,就在我以为她要喝下去的那一刻,就在我要出手的瞬间,她生生顿住了所有动作。脸上是极力掩饰的镇定和失落,刚才还春风得意的笑脸,现在有点苍白无力,更是在强颜欢笑。双手颤抖的握紧茶杯,似乎是手中的茶杯太过沉重,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就会握不住它。
她抬头望向我,微微疑惑和不敢相信,“子羽,我说了我不会喝茶的。”下一刻,那个颤抖的茶杯便递在了我的面前,带了丝绝决,她说,“还是你喝最合适。”
没敢看她的眼睛,无论里面是怎样的一种脆弱,都不会让我改变自己的决心。典型的自作自受,如果可以,现在这一刻畅快的大笑一番会更好。那样看起来至少会比较洒脱。可现在的我没有潇洒的权力,我所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卑微女子!所以,我不能看穿生死般癫狂的笑,我只能咬紧牙关,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杯茶水。内心苦涩,目光呆滞,机械的将它送到自己的嘴边。
然后,茶杯摔碎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清晰。终究,她还是推翻了我送到嘴边的杯子,失了魂般,疲惫不堪的冲我道:“够了!……你走吧!”
我踉跄着迈出离开的步子,感觉身后的人一直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我,是恨,是怨,更多的……是痛。
她所能看见的,是我失魂落魄般的背影,却看不见我自信满满的眼神,和嘴角微翘的幅度。
我想试探她是否如外表那般单纯天真,她想试探我是否如想象中那般阴险狡诈,这场从单方面的试探,瞬间转化为一对一对战的把戏精彩绝伦,妙趣横生!最后赢的人以输了的狼狈姿态而离开,无论事态将会如何发展,身为巴赫家族长女的萧妃——萧赛尔,都将逃不开我所掌控的局势,这场表演中,她注定败北。这也是无法掌控自己心的女子,注定的悲哀。
而这一切自信,都要归功于在风流阁才成立不久的情报组织——破晓。
用那份‘幕僚党’名单从蚩原那里换来的大笔金钱,已经让雨择开始暗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虽然这份势力还是那么的渺小,但却出乎意料的好使。
中午送来的那份资料,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察尔丹和萧赛尔的种种事迹。萧赛尔的确不如表面上那般天真,甚至在毒药上还颇具天赋。察尔丹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部分原因和萧赛尔的辅助脱不了干系。甚至连察尔丹并不是巴赫家族亲子的事实,也白字黑字的查得清清楚楚。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十分意外很震惊,但这也无疑成了,察尔丹要杀自己“姐姐”的最合理解释。
那么厉害的一个女子,居然在帮察尔丹功成名就后就远离他乡,自己反而跑到苍宇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嫔妃,别无他图?实在常人所不能理解。从察尔丹费尽心思要我杀她来看,唯一的解释便是,察尔丹对她的不再信任,怕她会将自己身世之事公诸于世,可怜她曾经一心一意的为察尔丹做了那么多牺牲,而即便如此,还是逃不了被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弟弟杀害的命运。本以为杀那么厉害的女子会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现在看来,却是再简单不过,甚至都不用我亲自动手。
只因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不属于亲人之间的绝望感情,失了心的女子,在心爱的人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