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了个大早,天刚亮便被苍子墨叫起来梳妆打扮。看他一身明黄色龙纹朝服,衣着整齐,不知又有什么事要拉上我。趁着巧儿给我梳头的空档,便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或者说,你老人家有什么大事忙干嘛拉着我啊?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好。
“你一个人留在我这殿中不知道也不为怪。除夕已过,该是送各国使者回去的时候了!”苍子墨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把玩着手中贵妃簪子,接过他的话继续问:“他们走就走呗,和我有什么关系?”苍子墨意味不明的斜眸瞥了我一眼,道:“这还不是在除夕宴上出尽风头的人招惹的事?”原来,在昨天的朝堂上,察尔丹点名要我在离别之际再一展风采,听我弹奏一曲。我怎么感觉空气中有股算算的醋味呢?话说回来,除夕宴上我可一点出风头的意思都没有,当时的情景完全不是我能掌控。
“不过,多亏了那人的请求,你以后倒是可以到处走走了!”苍子墨倒是一脸轻松的道。
意思是说苍宏不禁我的足了?苍宏倒是大度,而看似重新获得的自由,却未必会比以前好到哪里去,这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好消息”!
“那你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也好让我做个准备啊,我追问。
“那么急着走出我这殿里?”苍子墨却十分自然的丢过来一反问,略带着轻松的口气,我却又气又急,不知如何作答。本以为他不会再解释什么了,等他对下人吩咐完带上我的琴后,才幽幽的补充道,“太忙,忘了!”
鬼才信!
我撅了撅嘴,无可奈何的跟着他出了门,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离他几步远。见此,身后巧儿便无所顾忌的冲我小声嬉笑道,“主子末气,殿下不告诉主子,还不是怕到时候主子你只顾着玩,忘了回来的路!”对于巧儿的调笑,我也只能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真要动起手来,估计又把人给弄到别的地去了。
王宫大殿上,朝堂臣子和外国使者衣着正式,除去了侍候的丫头皆为男子。我一女子出现在这群大人中间,着实突兀。因为是饯别朝会,大家也就随意得多,冲苍宏请完安行了礼,便可自行活动。苍宏还是顶着那张虚善的脸,名单被盗之事似乎并没有对其影响多少,至于,事实的真相如何,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多日不见,我也达到而了能和他较量一番的级别,知礼节,懂进退。不同的是,他是为了虚伪而虚伪,我却是忘了如何去真实。
过来交谈的人皆为外国使臣,客套的话说了一大堆,口干舌燥之际又不免到处瞥苍子墨哪里去了。那人除了和我一起进了大殿外,就像是毫不相关的人般把我丢在殿里不管不顾,这会儿更是不见踪影。
无奈,我还是主动出击,也便早点结束。
又是一阵乱晃悠,不难发现人群中一人颇为显眼,倒不是说此人是怎样的眉清目秀,除去了自身得体的外族服饰,反倒是他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霸气独具一格,惹人注目。我走过去,行了礼道:“想必大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察将军了!朝顺这厢有礼了。”
感觉被对方盯了好半天,锋利难熬。不耐烦之际,察尔丹才放声大笑起来,“公主行如此大礼,微臣可受之不住!公主只需称在下察尔丹便是。”说出的话却显得随意自然。
“将军客气了。”我也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得见公主琴艺高超后,察尔丹就一心挂念,不知何时才能再观风姿,离别之际就斗胆向苍宇国王上恳请公主独奏。没想到,王上隆恩,才得此机会和公主再会。”
见他言辞有礼的说了些许,大小礼仪周详且不失风度,果然不可小觑。早就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只是,接近之时反而心生敬畏。要知道蛮夷向来不怎么懂礼节,他们更多的是豪迈与阔达,能做到像我们一样文绉绉的蛮夷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小角色?
“殿下已经告知朝顺其中原由,将军不必介意,得将军赏识是子羽的荣幸,不过.听将军之意,是要子羽单独为你弹奏一曲?可是.。”是我理解错了吗?早上苍子墨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当众弹奏才对啊。若真如他所说,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可是察尔丹奢求过高了?公主若是不愿大可当众弹奏,我察尔丹绝无异议。”这话接的那叫个好,不管怎么样我不弹也得弹,只是场合不一样罢了。怎么听怎么有理,无奈之下,我连忙出口,“将军多虑了,子羽这就去拿琴,将军只需吩咐在何处便可。”
“这个……公主来定就行了。察尔丹也不懂你们这儿何处乃最佳之地。”这厮个奸诈小人,既是说了要“最佳之地”,不就指定了是后花园?何人不知,苍宇皇宫,后花园乃大陆一绝。
“既然这样,那朝顺就在后花园的风涌亭等候将军。子羽先行一步。”行了礼而去。身后还在不时的传来他爽朗的笑声,他已开始和别的官员谈笑风生,可那道不时扫过来的视线,却让人浑身不适,给人一种已经成了餐桌上待宰羔羊的错觉。
风涌亭上,我已经试好了琴弦,一刻钟已过,人还没到。无聊之际开始打发时间,自从刺客案件以来都被闷在房间里,似乎是很久都不曾在如此宽阔的美景中弹奏了。王宫里面尔虞我诈,处处充满了阴谋算计,实乃不假。但却无关美景,或者说,更是需要这种似如天堂般的美景来装饰这个人间地狱。后花园果然名不虚传,让人心情愉悦,如处仙境。园中的风涌亭则是个绝佳的赏景地点,因其处于湖中风涌之处而得名,微风连连,在这里说话声音若是小了则细弱蝉闻,很快就会被风声淹没掉。但若是像琴这种质高音响的东西,则是可以借助风速,音传千里。
一曲应景的《风涌云起》方结束,所盼之人才缓缓而来。
“公主此曲豪迈激昂,特别适合在南方的大沙漠里弹奏,公主觉得呢?”他不客气的坐在我身旁的石凳上,顺手端起我喝过的茶水递向嘴边,多了几分无所顾忌。
还是那张普普通通的脸,细看之下却是棱角分明,硬朗霸气,却又不失柔和。前后神情,变化只在一瞬之间,待我察觉之时,风景依旧,此间却只剩我与他二人。
“将军此话虽不差,但子羽自知自己气候不到,刚才那曲也仅是应景而已。毕竟,子羽更擅长弹奏温润如水的曲调。”说完不动声色,指尖转拨,是苍宇名曲《暖春》。
他亦是笑,“察尔丹自认为公主弹奏得最好的可不是什么温润如水的曲调,想必《逢场作戏》这只曲子公主定能弹奏得淋漓尽致。”
“将军说笑了,看将军如此懂得曲中意境,想必将军也是精其骨髓,通其精华,怕不是子羽这种只懂得弹弹小曲的人能比的。”
“公主果然思维敏捷当仁不让。”
“是将军口下留情,才有子羽一席之地。”
“哈哈哈……”他又是笑了,却不同于刚才的暗流汹涌,“公主真的不考虑到我们大漠里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即使是苍宏的脑袋!”
手指一僵,琴音猝然停止。
“恕子羽驽钝,将军这是何意?”
“公主还是要和我逢场作戏?”他胸有成竹的道,“你若不恨苍宏,又怎会让人盗走‘幕僚党’名单,并把它卖给敌国?”
“将军真是高看了子羽,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岂是子羽这个弱女子能办到的?”雨择不可能出卖我,而我也确信没有露出马脚,何况也不知眼前这只闪着幽光的恶狼是何居心,只是抵死不认。
“本来是不肯定的,公主做得真是滴水不露,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这个无权无势可怜公主身上。可惜……”他故意一顿,自信满满的撇了我一眼才接着道,“碰巧的是,当日有意要取名单之人可不只公主一人。只是公主的人先一步动手而已,对方在公主的协助下自然是全身而退。而随后引起的惊动却让我的人插翅难逃。公主不觉得该弥补一下末将的损失吗?”
这无疑不是晴天霹雳,就当时那种慌乱的情况来看,追捕着刺客的侍卫,一片混乱,自是不可能注意到我和译者那种及短的眼神交流和极短的话语,何况追捕我们的人皆在身后,唯一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只有正前方时时刻刻观察着我们行动,有着同样打算伺机而动之人。想到至此,心下便凉了几分,察尔丹此人,阴险狡诈,以此作要挟不知是何居心。
“将军倒是说说看这明着冤枉子羽的人是谁?”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我要尽快的做好最坏的打算。
“公主放心,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他说得随意,我可不认为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何况公主不是已经见过他了。”
仔想着那天可能出现在王宫后院之人,恍然间明白那天在刑部,为何那人看我的眼光如此意味不明,“张启……”
“察尔丹真是越来越欣赏公主的才华了!猜得没错,正是关押在刑部的张启。”
思及那人从抓至现在的行事作风,好在一切未成定局,这才静下心来问道:“现下,将军不妨说说如此费尽心思叫子羽今天前来的真正目的,该不会是只来听听小曲儿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