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前面出现了连绵成片的丘陵,小山坡上翠绿的松林映人眼帘,那松树密密麻麻,高大挺拔,松枝遮天盖日。地面上全是沙土,偶而有一些小草露出地面,长得也没有精神,稀疏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到地面上,斑斑点点,显现出各种美丽的花纹,松枝在微风中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媛媛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对志成说:“你把你的同类都带走,这些死皮赖揣的东西,到别处去转一转。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换一换衣服。”刘志成发了一声喊:“男的都听着,去得远点,女士要换衣服,过一会儿到林子边集合,快到海边了。”男孩子各处散去。刘志成和锦毛耗子也向林中深处走去,突然,在一处松树稀少之地发现了三间小屋,外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皖子四周围着篱笆墙,篱笆墙上的柳条有的还长出了新叶;院门半掩,有一身着黑衣的老者在院中槐树下半躺在躺椅上乘凉,面前有一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杯茶水。老者在树阴下还戴着一顶破草帽,嘴里叼着烟袋,不时地从嘴里和鼻子喷出烟来,由于半侧着脸儿,看不淸面容。有几只鸡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觅食,篱笆周围鲜花盛开。刘志成好奇地向院子中张望,锦毛耗子提醒说:“小心有狗啊,山村人家都养着大狗来看家护院,可别让狗咬了。”老人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没狗!进来坐坐,喝口云雾山茶。”刘志成与锦毛耗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老人随手把两把老式的方発推过来说:“坐下,歇歇腿。从哪来的?到哪里去?老伴!倒两杯茶来,来客人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颤悠悠地把茶水端了出来,放在树下的茶桌上,说请慢慢用茶,大热天的不知中午饭吃了没有?要没吃,饭菜可都是现成的,你们是从哪屯来的?”刘志成说谢谢大娘,吃过饭了。我们从此路过,是大杨树屯的。我叫刘志成,他叫郭喜财,俗称锦毛耗子,郭大愣的二小子。”这时老人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把那顶破草帽往地上一放,转过脸来对着他们笑了笑,容光焕发地大喊了一声啊呀!是你们两个小子,这还了得!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们啦。”说着翻身坐起。刘志成和锦毛耗子这么一瞧,两人都愣怔了一下,又仔细一看,刘志成惊恐地叫了起来妈呀!光天化日见着鬼了!锦毛耗子,快跑!”锦毛耗子吓得屁滚尿流,已从発子上翻在了地下,动弹不得,嘴里也喊道鬼!鬼!”那老者哈哈大笑怕得好!快点跑!我就是鬼。当今社会人可做鬼,鬼也可做人,快跑快跑!跑慢了我吃了你们!”刘志成一听老者说的人语,心知是个活脱脱的真人,哪里是鬼。锦毛耗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者说:“孩子们,不要害怕,哪来的鬼。过来好好看看,我是鬼吗?刘志成,你爸刘春浩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到沙后所赶集常来看我。锦毛耗子,名声是不小,很早以前我就听到你爷爷郭大屁股说过你,是他猴精的二孙子,光吃不长个,尽长心眼了。”那老太婆也提了个発子坐在了一边,笑着说这个死老头子,差点儿又把孩子吓着啦。哎呀,这是郭大屁股的孙子,郭大愣的二儿子,都这么大了,你爷爷和你爸妈都好吧?”锦毛耗子心有余择地说:“都好着哪。”老大娘又把锦毛耗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摇着头咂着嘴笑着说:“郭大愣的大儿子是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还是八路的大官。老二生得小巧玲珑,聪明才智过人,好像《水浒传》里精明强干的时迁,明摆着是两个品种。”锦毛耗子听了十二分的刺耳,也不好反驳,口中嘟嚷着你呀!直说了吧,还有偷鸡摸狗的事呢。”老两口自得其乐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老者说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我太髙兴了,老伴快去,把好酒拿来,把那鸡肉和鱼也热一下端来,我与孩子们高兴地喝两杯。”志成和锦毛耗子不好推辞,也只好坐下。一会儿,酒菜摆上,老者举杯感叹地说:“难尽国破千万事,何谈尘劫有何功。亡国山河依旧在,老幼人人放悲声。可喜一代青年勇,夺回江山飘彩虹。喝!”志成与锦毛耗子也跟着一饮而尽。老者说孩子们慢悵吃,不要着急,也别害怕,你们一定认识龙山庙过世的老和尚,都死了两年了。一看见我,我就成了鬼,把你俩吓着了,对吧?”锦毛耗子小心地回答老者的问话是!有点儿害怕,不过现在有点不怕了。”两人恐怖的心理有所消除,刘志成说是这样!那老和尚与你长得特别像,所以我才感到非常吃惊。老和尚佛法无量,变化无常,说是死了,很难说他不在世间。老和尚是德高望重,在群众中声望很髙,法术高明,涅□还生,去世七八天后,在山海关有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对着龙山屯赶皮车的说‘准备把两个伪军送回老家,再把一个鬼子的灵魂从塘沽港親洋过海,送回日本。,还托赶皮车的给他的三个徒弟每人捎回一双布鞋来。你说灵不灵?”老者环视一下周围,神秘地说灵!真灵!那老和尚舍去凡身,带着真身回家了。那两个伪兵回去后,在家中务农,干得也不错,已娶妻生子,小日子过得很好。这叫:禅心普照同日月,真情唤起心内天;人无灵魂成躯壳,银杖引路上玉山。那个鬼子灵魂也从塘沽飘洋过海,回到日本故里去了。这事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听说兴城的小鬼子还举行过一次海祭,烧香、烧纸、顶礼膜拜,从此龙山大庙的香火也旺盛起来了。”锦毛耗子兴奋地说:“那可能都是真事,出事的前几天我爷去了一趟古家沟,我爸又出了一趟远门,七八天后才回来,我爸回来说:‘老和尚显灵啦,一传十,十传百,全县都传疯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们说:‘离龙山庙这么近能不知道,小孩子也都听说了。”这位老者几杯酒下肚,异常兴奋,脸泛红晕,说话铿锵有力,老大娘也挤过来说:“我也喝两杯。”刘志成赶紧给老大娘斟上,老大娘一饮而尽,也髙兴地说:“看见你们俩心里痛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老者自我介绍说:“我就是河北省乐亭县姜各庄人氏,姓姜,名山,叫姜山。我与老和尚是同乡,他叫姜海。我这老伴姓龚,名板甜。过去我们都是说天津评弹的,走街串巷,卖唱为生,受尽了苦头,最后才流落到这个地方,置了几亩薄田落脚安身。老伴,去把三角架和鼓板拿来,把三弦子也调一调。”锦毛耗子悄声地对刘志成说:“这个老和尚八成要显灵了,咱别听那玩意,别把咱们灵魂勾了去,跟了他去就坏了,我得跑了。”说着,没等老者把鼓支好,锦毛耗子撒腿跑了。老者说怎么跑了一个?小伙子,你还听吗?”刘志成无奈地说我听!我听!他是叫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刘志成静静地坐在発子上,老者站在鼓后,右手拿起檀香板,左手拿起击鼓锤,老大娘坐在凳上,调好了三弦,弹起了调。那老者檀板悠悠,鼓声咚咚!前奏过,细嗓髙调唱起来:“中华大地美如画,山淸水秀满地生花,妩媚多姿秀女美,珠歌翠舞乐万家。自从鬼子登大陆,蚕食館吞被糟踏。占了东北占华北,鬼子的刺刀到处扎。尸横遍野血染大地,一家一族全被杀。呼天喊地没日月,血雨腥风笼罩中华。话说:河北省有个乐亭县,姜各庄村有一家,一胎生下两兄弟,一模一样两个娃,父母痛爱的心肝肉,街坊邻里人人夸。腾腾长成了壮小伙,哥俩一块到十八。家中虽好留不住,鬼子夫天把兵抓。父母急得坐不住,挥泪送走小哥俩,去走江湖闯天涯。一个学艺去了天津卫,苦学评弹皮鞭下。四年出师去卖艺,伪军闹来鬼子打,选择说,走上正路打鬼子,父母之心才放下。一个依恋佛教路,出家剃度莲台下,龙山庙内当和尚,伴着青灯卧古刹。年年拜佛敲木鱼,打扫庭院敬菩萨。索然寡味难度日,破鞋烂衣随缘化。弹指古稀无常到,一命归西无牵挂。正巧鬼子丢一个,两个伪军一共任,鬼子一定要报复,顺藤摸瓜把人抓。凶相毕露魔鬼相,刀刀见血把人杀。八路用计巧安排,老和尚复活传佳话。世间哪有魂和鬼,我替哥哥潜回家。救了百姓理应该,闹了一场大笑话。”刘志成站了起来拍着巴掌,叫了一声“好!原来如此,我听明白了,谢谢姜老先生,舍己为人的好思想。”
这时,锦毛耗子带着一群人来看热闹,鼓板刚停,宋一程笑嘻嘻地说:“老神仙再来一段,天津评弹最好听,让我们也享受一番。”大家也跟着起哄老神仙来一段!”老大娘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心里也特别高兴:“众情难却,老头子,你来弹弦,我来一段。”说着把三弦递给老者,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站在三架鼓后边,右手操鼓板,左手敲鼓点点淸脆,一通鼓过后,她拉起长音唱道天上无云万里碧空,朋友们来我家千载难逢。春风_满面皆朋友,一个一个赛虎龙。中华儿女多秀丽,面如春桃坐如钟。风和日丽人欲醉,苍松翠柏迎海风,没有什么好招待,溢于言表慰心情。海滩杨柳中秋月,沉迷陶醉月色中。
家乡美景说不尽,桃花飘逸乘东行。鬼子来了黎民苦,刀兵相见血色红。妻离子散难相见,乱世纷纷好像吹了灯。当年歌声唱南北,支离破碎泪盈盈。国破家亡人离散,尸骨遍野臭烘烘。杀人如麻不眨眼,凶残的鬼子露了兽性。爹妈妻女难相见,几回魂梦与君同。泪洒江河亡国奴,大喝一声,朋友们你可听清!身为炎黄子孙要知羞耻,为国为民要奋争。唤起人民齐努力,要把鬼子赶回大海中!我自愧说了一小段,不知各位可爱听?”鼓板刚停,小院子里一片掌声好!好!唱得好!有民族气节,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坚决不做亡国奴。”季群对甜大玛玛悄声说:“什么玩艺!陈芝麻烂谷子,老掉牙了,两个老疯子,闲得没事还爱国呢!”甜大玛玛看了看季群说不要偏激,国民不爱自己的祖国,他爱谁呢?这是常理。我就佩服有骨气的中国人,尤其像志成那样的小伙子。那个老者怎么特像龙山庙里的老和尚呢?季群,你看像不像?”季群没了兴趣道你都快成了中国人啦,成了中国人媳妇啦。像不像与咱们有啥关系,两个老骚情,咱们走吧。”甜大玛玛轻轻捶了一拳季群,笑着说:“你喜欢日本人,你嫁给一个日本人吧。”说着两人嘀嘀咕咕地走了。媛媛对刘志成说:“两位老人唱得很好,非常的悲壮,听声音好像是河北人,在咱们这儿落户,一定有一段痛苦的隐情。”志成说你说得对,你们没来之前老者已经给我说了,回去我再告诉你。”这时老者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他把酒举过头顶,慷慨激昂地说:“青年们,开云见日的时间不长了,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不再做亡国奴,为狂风暴雨的革命髙_即将到来,干杯!”大家也学着老者的样子把酒举过头顶,一口干了。刘志成环顾四周没了甜大玛玛和季群才舒了一口气,对媛媛说:“我的妈可别去报告,媛媛啊,我的上帝!要是报告了,今天可把事惹大了!我可真是挺怕鬼子的,上老虎発那可真是痛苦至极。”锦毛耗子插嘴说:“刘志成,鸟操的,没有了骨头,也没了卵子,说那种窝囊话干啥?咱们中国人有个毛病,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贪生怕死,一把散沙,各顾各。真要是团结起来怕鬼子个球。她俩敢报吿,老子一枪一个就把她俩崩了!”媛媛说锦"毛耗子,你说话文明点,老带着脏字!有些地方说得有道理,倒像个革命党,不过也不能随便杀人。”志成冷笑着说:“瞧他那偷猫盗狗的样子,就是革命党,人家八路也不要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一房顶上的吊吊灰,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不伦不类,自己悠荡。”老者说:“孩子们,到海边尽情去玩吧,以后有时间再来我家。”刘志成等人给老人家鞠了-躬,齐声说谢谢,我们走了,再见!”
这群乱七八糟的队伍,下午两点多钟才来到媛媛的三叔家。三叔和三婶看到来了这么多人,高兴得不得了,三婶说哎呀!你们这群小先生一路上可真能玩,就那么牙长一点路走了一上午,可真够磨蹭的了。我把饭菜做好,左等右等也不来,热了一遍又—遍。都玩饿了,快上炕吃饭吧。”炕上早已摆好两张桌子,三婶麻利地把饭菜热好,一股脑都端了上来,嫒媛一一地把这群人给三叔作介绍,最后问:“三叔,我爸、小泥鳅、珠珠呢?”三叔说你爸和你大舅吃过了晌午饭,就去沙后所买荞麦种去了,从那儿就回家了。海云、海华、海山带着珠珠和小泥嫩赶海去了,走了好一会儿了。”大家毫不客气地吃起饭来,一会儿工夫一个一个胃饱腹圆。还没等媛媛把下海的事儿给大家说说,这群小男女就拿上自己的东西,一窝蜂似的向海边跑去,甜大玛玛和季群跟在后边扛着救生圈。三叔说不经常下海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见了大海亲娘一样。不过游一阵也真痛快,风平浪静时美不胜收。可海无长性,瞬息万变,闹腾起来,真是排山倒海,怪吓人的。海边人摸透了大海的脾气,也就少了一些危险。”媛媛帮助三婶收拾碗筷。三叔说媛媛,坐下来歇歇腿,让你三婶自己收拾吧,跟叔叔说说话。”三婶说媛媛别动了,坐在炕上去,跟你三叔唠唠噫。”媛媛顺从地坐在了三叔的身边,三叔说这一次把你爸可真吓坏了,我二哥这个人生来胆小,这么大的年纪就没有离开过家,出劳工那不是要他的命。你想他饭量大,属于那种能吃不能干的人,干活没有力气,鬼子非揍他,非死不可。生生吓出精神病了,现在眼睛还有些发直,回去得好好养上一些日子。”媛媛说:“多亏我大舅想出这么个损点子,以毒攻毒才算淸醒过来,也可能落下病根,说不准什么时候犯病。”三婶插嘴说这都是叫鬼子逼出来的病,年年出劳工,这不是非叫人家破人亡,鬼子怎么这么坏。”三叔说:“快了,也该坏出头了,老百姓瞅准机会也是将鬼子往死里打,八路在这一带活动越来越频繁。”媛媛说:“三叔,满屯开酒店的尚玉恒四舅家中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抱养的?”三叔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媛媛说这事听我妈说的。满屯四舅妈没生养,四十多岁怎么还有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这不是怪了。而且,这个小孩子特精,平顶,瓜子脸,眼大眉秀,櫻唇小巧,嘻嘻哈哈,样子显出好斗的性格。”三叔装好一袋烟,把烟嘴子插人胡子中间,点着火抽了一口,那浓浓的烟雾就从三叔的鼻孔和嘴里一齐冲了出来,好像火车在放气,一会儿,满屋子都弥漫着烟的香味。一会儿,三叔又把烟嘴子从嘴里拔了出来,把烟嘴子顶在下颌上,若有所思地说:“海山妈,这事说得说不得?”三婶说外边不能说,当着媛嫒什么都可以说,媛媛是我们李家最懂事的姑娘,能写会画,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说吧,没事。”三叔慢条斯理地把那烟袋锅子里边的烟灰敲在炕沿下边,用个小铁丝把烟袋锅挖了挖敲了敲,用一根长长的草棍把烟袋杆捅了捅,用嘴吹了吹,吹出好多黑色的烟油子出来,他把黑色烟油子擦掉,重新把烟装好,点上火,抽了一口说孩子有啥罪?唉!说起来是造孽啊!这是六年前的事啦,兴城县南边离城二十五里路,有一个朱屯,有五十多户人家,三百多口人,淸一色姓朱。离这个朱屯西边不到二里路有一个郎屯,也有三十几户人家,二百来口人,有一半姓郎,其他是杂姓。两屯相近,土地相连,多少年来两屯人相处得很好,礼尚往来,相安无事。郎屯有一户人家娶了一位朱家的姑娘做媳妇,一年后得了一场急病死了。近几年,朱屯出了个名人叫朱洛,国高毕业去过日本,留过学,经过几年的巴结,在锦州市当了个副市长,此人特信风水八卦,听了这么个事,说:‘这还了得,猪人狼口,还有个活。’一次回家把这件事就与兴城县瞀备队司令山本大佐说了,山本大佐说:‘副市长先生,请放心,我会让我的部下请狼先生走远点,狼在猪附近晃荡,早晚猪是要吃亏的。,过后不久,山本大佐就派一小队人马,在一个小队长的带领下,来到郎屯,命令姓郎的统统搬出郎屯。事态激发了郎家族人,与鬼子发生了争执,出现了械斗,鬼子开枪,打死郎姓五人,郎姓无法,只好忍气吞声移居他处。第二年,九月十三日是朱副市长老父亲六十大寿,山本大佐指派那个小队长前来祝寿,小队长为了掩人耳目,乔装打扮了一番,他身穿锦缎长袍,头戴白色遮阳帽,手摇一把苏州扇,足蹬一双日本的凉鞋。小队长的媳妇刚从日本来兴城探亲,也是出于好奇,跟去看看风景。那媳妇长得面容秀丽,细眉杏眼,上身穿淡黄色绣有乳白色樱花图案的旗袍,银白色的丝袜过膝,一双小腿增添了几分嫩白,怀中抱着一个粉白如玉,约有一岁的小女孩。他们雇了一辆马车,跟着一个鬼子和两个伪兵当警卫。庆贺完毕,酒足饭饱,下午,天气稍凉爽一些,坐着马车髙兴地往城里赶。正是青纱帐起之时,路两旁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半路上,从髙粱地里突然冲出十多个八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砰!砰!砰!”三枪,鬼子小队长和他的爱妻、鬼子警卫和怀中的小孩一齐滚落在地上。两个伪兵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嘴里喊着:‘八路爷爷饶命!八路爷爷饶命!’两个伪军被生擒,八路闪电般撤离了,那赶马车的打着口哨悠然自得地赶着马车走了,三个人的尸体就这样扔在了高粱地边的荒郊野外。我是头一天从这里去兴城路过听说的,第二天回来,就这么巧,正好从这里通过,看见两只野狗把一个男尸的肚子掏开,把头伸到肚子里撕扯着内脏,狗的头粘满了鲜血,我大着胆拿着棍子把狗打跑的时候,上前,一瞧,妈呀,红头绿蝇,铺天盖地,黑压压一层。昨天晚上,老百姓把这三个死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有意地把鬼子尸体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鬼子丢人的事还没有査到这个地方,那个女人赤裸着身体,仰躺在那里,那苍蝇落得满身都是,头偏向一边,嘴里流着血水,口腔里有好多的小蛆虫在蠕动。那个小女孩还活着,趴在母亲隆起的胸脯上,吸晚着母亲的奶头,另一只小手抚摸着母亲的另一个乳头,脸上身上溅着母亲的血液和脑浆。小女孩单薄的衣服上也爬满了苍蝇,天气炎热,小女孩巳经脱水。我双手轻轻地把她从母亲的身上移开,她死死地抓着她母亲的乳头不放,她已经哭不出声来。当我把她抱出一里多路时,后边还紧跟着一群红头绿蝇。”三婶说:“人家都不要,你拾这么个孽障干什么?这要是让鬼子知道了,家里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鬼子砍。我把这个小姑娘洗了三天,还有那种死人味。后来听说,由于这件事,郎屯的几家也遭到了鬼子的报复。唉!这个苦命的日本小孩有啥罪呀!又过了一年多,看了看没了动静,你三叔就把这个小姑娘送给了尚玉恒了。一晃也有七八岁了,刚开始那老两口死活不要,一个侵略者的孽种谁要?要是让鬼子发现也没有好果子吃,要是让八路知道你养着鬼子的孩子也不好。”媛媛听到这里眼泪就下来了,她轻声地说真怪可怜的,她知道什么?现在死去的父母姓名都不知道。”三叔说这种孩子在咱这一块很多,我听到就有好几起了,一个异姓民族想消灭另一个民族那是不可能的。中国地盘这么大,你占得过来吗,一有机会就打死一个,今天打死一个,明天打死两个,打一个少一个,慢慢就打完了。小鬼子的老婆孩子也跟着倒霉。”三婶说:“你们光顾说话了,也该去海边看看,这群蛮横的小男女别和盐警打起来。”三叔说媛媛,咱们去看看,我也想到海里游一会儿。”说着媛媛和三叔向海边走去。那蔚蓝色的大海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幕拉开在了眼前,天气格外晴朗,大海风平浪静,远处有几艘小渔船在活动,显得那样渺小;层层叠叠的波浪推着小浪花不时地冲击着海边上的沙滩,从海水中带来的泡沫一会儿堆起许多小泡泡,一瞬间又都破灭了;天空蓝蓝的,成群的海踏在海面上飞来飞去,深灰色的海燕上下穿梭。一望无际的海滩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人影。三叔和媛媛走在一处大窝棚边说这个窝棚就是盐警晚上值班住的,地上就是几块木板子,瞧,锅碗瓢盆倒也齐全,窝棚边上挂着两个马灯,那是晚上用的,这些人也是穷人,晚上也少不了搞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或从渔船上要几条鱼或螃蟹煮着吃。嫒嫒,下海玩去吧,三叔在窝棚里休息一会儿,抽袋烟,等这些盐警来了,我给他们说一声,都是本屯的小伙子,也好说话。去吧!去吧!叫他们小心一点。”媛媛笑笑说三叔,我可去了。”说着把外衣脱掉,穿着小衣就向海里跑去。先来的小男女们正玩得髙兴,看见媛媛来了,老远就喊开了:“媛媛快来啊,我们逮住了一只大乌龟!”媛媛跑到跟前一看,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乌龟,大家都笑了,媛媛说:“快放生,海边人从来不抓乌龟,那是神物,慢慢让它长大吧。”杨柳青把乌龟放了。媛媛找到了小泥鳅和珠珠,他们和小海山在浅水滩掏小螃蟹,用小网抓小鱼,已经抓了半脸盆小鱼了。媛媛说:“这小鱼的名字叫白漂子,长不大,和茄子炖在一起,那才好吃呢。小海山,你就带着他俩在这水浅的地方玩。小泥揪,头上晒不晒?姐姐摸摸头烧不烧。”小泥鳅把大草帽一摘,把脑袋伸给姐姐说好着呢,戴这么大的草帽还能晒着。”媛媛摸了摸小泥鳅的头,又摸了摸珠珠的头说:“好好玩,别到深水地方去,过一会儿,我教你们游泳。”小海山说:“还用你教,我是最好的游泳好手,咱别抓小鱼,我来教你们游泳。”说完小海山就教小泥鳅和珠珠游泳,其实小泥鳅和珠珠早就会游泳,只是不那么高明而已。小海山在前边游得像水耗子一样,两只笨鸭子也跟在后边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