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问黄鼠狼黄大哥,你们这个屯子为什么叫狼屯?狼多吗?”黄鼠狼说我的小妹妹,狼不多怎么叫狼屯?哎呀!提起狼屯那话可就长喽。离狼屯不远有一条二十多里长的大沟,沟深林密,中间有一条小河,沟的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狼洞。听老一辈子讲足足有百十来个狼窝。那狼啊,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条,一窝一群大大小小的,每天大大方方出来进去,与当地的老百姓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住在这一带十里八村的老百姓没有谁家的鸡鸭、猪狗被狼吃了,也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大牲畜被狼咬伤。人们看见狼也就是和自家养的猫狗差不多,有些狼还专门帮助人们把走失的猪羊往家里赶。”刘志成笑笑说:“黄大哥吹得太厉害了吧,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闻,狼还有不吃猪羊之理!狼吃什么?还是靠着猪羊养活着它们。你这儿的狼就这么听话啊?黄大哥,青天白日吹破天喽。”黄鼠狼笑着说老弟,听不听由你,信不信也由你。这都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我也没亲眼瞧着。”媛媛在驴身上着急地说往下讲,往下讲!怪好听的。”黄鼠狼说:“小妹妹,我不讲了,你哥说我吹牛,这个牛我也不吹了。”媛媛说要讲!要讲!别听他的,说不一定还是真事。”黄鼠狼说看在小妹子的面上,我再给你们讲几句。狼是讲究亲情的,也很聪明。讲究礼节,尊老爱幼,吃东西按着辈分,长辈先吃,长辈吃过,晚辈再吃;狼群出去找食物,狼娃子全部由狼阿姨统一管理,带着它们玩耍,也可以吃姨姨的奶水。有时从阿姨的胃中返回一些半消化的食物来喂小狼。狼对自己的大约出生年头记得很牢,老狼过生日可热闹了,几十头老狼的子子孙孙都欢聚在一起,按着辈分,每头狼的嘴里都叼一份礼物,有野鸡、野鸭、野兔、也有野山羊,再次的也得拾块骨头叼来敬献老狼。”媛媛说:“你怎么知道的?”“黄鼠狼笑着说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小日本来了那年就坏了,小鬼子为了行动方便,来了一个连队带着三八、大盖、机关枪,还有小型的迫击炮和狼开了战。前后打了七天七夜,大部分狼是被消灭了,只跑了几只。狼窝也被迫击炮给削平了。我们这个狼屯近七八年没见过一只狼。近两三年狼又出现了,与以前可大不一样,偷鸡、叼猪、吃羊、咬人,什么都干。”黄鼠狼说:“去年夏天,差一点儿,我的七岁小儿子就被狼给叼了去。”媛嫒回头问真的?”毛驴轻微一抖动,媛媛差点从驴身上掉下来。黄鼠狼赶紧扶住说不讲了,不讲了快到了。”
两袋烟工夫,这个热心肠的黄鼠狼就把刘志成和李媛媛送到了薛诚义的家门口,把小毛驴拴在门外边的一棵小柳树下,他伸手把媛媛抱下驴来,一进院子就扯开嗓子喊嚷开了薛大叔,来亲戚了!”只听上屋三姨答应着来了!来了!”话音刚落,媛媛的三姨妈、三姨父,急忙从上屋出来,姨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呀!媛媛可来了,三姨可想你啦!你妈咋没来啊?”三姨父说跑累了吧?怎么把黄鼠狼抓了公差啦?”黄鼠狼哈哈笑着说:“公差算不上。碰上了,这小姑娘也真走不动了,我的驴说上来吧,我背你一会儿。”说得大家都又笑了。媛媛说:“我妈也很想你们,家里乱事多,也脱不开身,这不是刚把地种完,就出了锦毛耗子这件事,闹得四邻不安,我妈也急得猫咬似的,让我来看一看小泥揪。”接着又把刘志成作了介绍说这是我们屯刘家二小子,人挺老实的,长了大傻个子,是我妈雇来给我当保镖的,背个包拿个筐什么的,当个毛驴使。”一席话说得刘志成脸红了。媛媛和志成也谢过黄鼠狼。三姨父说黄鼠狼,进来喝口茶抽袋烟吧。”“不了!把你侄女送到啦,你忙着,我得回去了。”说着出了大门从驴背上取下布衫抖了抖扔在他肩上,牵上小毛驴走了。那小毛驴走了几步,还回头来睁着大眼把站在门口的媛媛看了看。只听黄鼠狼叫道嘿,你也知道这是一个溧亮的小姑娘。走吧!”媛媛耳灵,听到了笑了两声。心想他还真叫黄鼠狼,这是多么善良可爱的黄鼠狼。
送走了黄鼠狼,三姨妈把刘志成和媛媛让进屋里。三姨妈兴奋地一把把媛媛搂在怀里,眼里含着眼珠,对着媛媛一阵端详,看这看那;瞧着媛媛的脸蛋,摸着媛媛乌黑的头发,喜欢得了不得,嘴里说:“几年不见,都长成这么水灵灵的大姑娘了。这个小媛媛从小就长得最好看,也最聪明。”媛媛着急,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小泥鳅,急不可耐地说:“三姨妈,小泥鳅呢?”三姨妈说没事,上炕再说。”媛媛心里一阵冰凉。刘志成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三姨妈把媛援推让到炕头上,三姨父也坐到八仙桌旁,把自家卷好的纸烟拿过来递给志成。说声烟不好,抽吧!”姨妈去厨房提来茶壶给志成和嫒媛每人倒了一碗茶水。把花生、大枣、芝麻饼都拿了出来给他俩吃。媛媛心里着急,想知道小泥鳅哪去了,又说“三姨,锦毛耗子和小泥鳅呢?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三姨父说:“你这个人总是慢沓沓,你快给嫒媛说说,看把孩子急得。”三姨妈放下手中的活说:“媛媛别着急,本来锦毛耗子和小泥鳅在我家呆得好好的,可第六天就发现有两个收羊狗皮的,贼头贼脑老往院子里看,不像个正经人。就在这天晚上,突然来了两个与锦毛耗子差不多的年轻人,锦毛耗子认识中间的一个,叫什么——牛一角,锦毛耗子还叫他独角兽,两个人好极了。在我家中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锦毛耗子起个五更告诉我说:这是两个八路军,来接他的。他哥哥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说到部队安全得多,一早就走了。我也就放心了。前天中午,小沟屯你四姨父来了,把小泥鳅带走了。小沟屯离这里更远些,安全得多了。四姨家孩子多,小泥鳅也有个玩处。现在家中就我们老两口子,院中连个小孩子也没有,还是你四姨父带走对了。”媛媛出了一口长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说声这就好!明天我们再去小沟屯看他。”三姨父说可悬啦!昨天下午,两个收破烂的带着两个背着三八枪的伪军到屯子来搜,折腾半天没有找着锦毛耗子,在保长家吃了一顿饭走了。真是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小心为是。”
晚饭,三姨妈盛情招待这两位小客人。家中有的、拿得出来的全都摆上了。最好的就是松树蘑菇炖山鸡,那味道鲜美可口,色味俱全。媛媛看到志成把头儿伸到那盘菜的上面,露出那个馋样子,笑着说名副其实的馋鬼,垂涎欲滴,当心三尺口水落在菜盘中。”三姨父说吃得越多姨父越髙兴。吃吧!吃吧!”这时三姨妈又端上一个大盆,说声尝尝你姨父的‘龙虎斗’,不知味道如何。”姨父春风得意地说什么‘龙虎斗’!去年秋天我逮了只野山猫,一直在木箱里养着,前天在西边田里又逮了一条野鸡脖子(一种蛇名)。今天叫我宰了就炖在一起,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啥个味道,我先尝尝。”说着夹起一块野猫肉放到嘴里。只见三姨父的嘴巴胡子一起乱动,嚼了又嚼,憋得脸红,还是一口把那块野猫肉吐在了地上,逗得大家一阵大笑。三姨父喘着粗气说这种神物咱们还真吃不得,腥骚之味,难已下咽。南蛮子怎么喜欢吃这种烂东西?快端下扔掉。”三姨妈赶紧把那一盆“龙虎斗”倒猪圈里去了,回来笑着说:“那头大肥猪只闻了闻,跑到墙角里蹲着去了,说不准也吐了。”三姨父说你们慢慢地吃,我得抽袋烟解解这个味。”三姨妈把韭菜炒鸡蛋、苜蓿肉、一大碗红烧肉端了上来。三姨父叼着烟袋从厨房里提来一瓶老白干,笑哈哈地说:“今天高兴来两杯,媛媛,给大家斟上。”四口人围坐在一起吃得是酒足饭东北的大火炕是两间房子一面大炕,来家的男亲戚就放在炕头上,女亲戚就挨着女主人睡,反正都在一个大炕上。三姨妈把家中最好的被褥从箱子里翻了出来,说声:“志成,你就睡在炕头吧,挨着你姨父。”志成苦恼地说:“三姨妈,你想把我烤成饼啊?你摸摸这炕都烫手,我能睡得了吗?”三姨父用手一摸嘿嘿地笑了这是我干下的坏事,烧得太热了。只有都往炕梢挪挪,只有烙我了,老胳脾老腿不怕烙。”媛媛笑笑说志成是冷血动物,不怕冷,睡到炕梢去吧。”志成说:“行!我在家也是睡炕梢。我不怕睡凉炕,媛媛,你摸摸,炕梢也是热的。”三姨妈说:“这个老东西今天是犯了什么疯魔病,把多少柴禾给烧了,这是炕吗?成了平板锅了。志成睡炕梢也行。挨着媛媛也不方便,这里有一块只剩下一个方框的闸板,多年不用,中间木板全没了,这也就成不了个闸板了(闸板约一米八长,髙约六十公分,一块像门一样的板面,下面有两个底座。来了远房亲戚将闸板一隔,就睡了)。三姨父把一个大方框闸板放在了炕上。三姨妈就把志成的被褥铺在了闸板的外边,把媛媛的被褥铺在了闸板的里边。三姨父又把一个马灯放在志成的一边说:“给志成里边点上个马灯,上个厕所方便。”三姨妈忙活了一阵,最后她才上炕睡觉。媛媛把外衣长裤脱下,只穿了白底蓝花小裤衩,上衣是贴身无袖浅红色、胸前绣着两朵粉黄色的月季花的小马甲。三姨妈又把媛媛瞧了好一阵说:“这姑娘长得水仙花似的,看这腰身、脸蛋……”媛媛一回身看见志成也在看她,悄悄对姨妈说:“这个闸板的框子上,搭个帘子吧,我也睡得安稳些。”姨妈也小声说:“一会儿灯一吹,有个帘子没个帘子不是一个样,谁也看不见了。好闺女,累了吧——睡吧。”说着一口气把灯吹灭了,刘志成也跟着把灯吹了,屋子里立马黑了。三姨妈嘴里还唠叨了一阵也就没了声音。志成就睡在与媛媛仅隔一条木条的外边。媛媛睡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头枕在姨妈的方头绣花枕头上,黑暗中她倫偷地瞧着志成,从窗户透过的月光中,蒙胧看见志成那张秀气的脸儿,也正面对着她这一边。她感到周身燥热,头上渗出微微的汗珠,她感到他均匀呼吸的热气朴面而来。志成在闸板的另一边也没有睡着,静静地躺着,享受着三姨妈新被褥的那股清香。方形大枕头有点髙,窝脖子,他把脸转了过来,正好与媛媛打了照面,感到媛媛也没有睡着,就小声对媛媛说:“没睡着吧?这枕头太高窝脖子,睡不好。”媛媛也小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髙枕无忧嘛,换过来给我。”说着就把她的枕头推了过去,把志成的枕头拉了过来。说声听话!兔崽子,乖乖睡吧。”志成悄悄地把脸儿转了过去,一会儿志成睡着了,传过来均匀打呼噜的鼾声,惹得媛媛一点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媛媛急了,伸出右手穿过防线把志成捣了一把,小声说不许打呼噜!你还让人家睡觉不睡?”志成把身翻过来也小声说行!行!不打就是了,你还没有睡着?”媛媛悄悄说:“你先别睡,等我睡着了你再睡,我就听不着你打呼噜了。”志成说:“你得快睡,我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眼皮得用棍支起来,落下来又着了。”窗外的月亮升起老高,把屋内也照亮了一些,志成可以看清媛媛那张秀脸笑微微地闭上了双眼。志成真想伸过界去亲上几口。一会儿,媛嫒睡着了。突然,炕头上睡觉的三姨父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那声音很逗:“谁来啦——呜!”“谁来啦——呜!”老太太也跟着附和着“嗯偷!”“嗯^偷!”媛媛醒了,在被窝里缩着脖子,憋着气哧哧笑出声来,小声地自语:“这两个老賊,配合得多么默契,偷了谁家的东西快说。”又听到志成的呼噜声——“哞儿!哞儿!”媛媛又生气又可笑,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这可真是半夜吃黄连一一暗中叫苦。她把头钻进被窝里,呼噜声就小了许多,过了好一阵子,媛媛也睡着了。
天亮了,媛媛和志成睡得很香,媛媛的一只左胳膊还压在志成的脖子上。三姨妈起来悄悄地把媛媛的那只胳脾从志成的脖子上移开,放进媛媛的被窝里。小声对老头说:“睡觉也不老实,那只重胳膊可以将志成压过气去。”老头说没事的。年轻人累了,让他们多睡会儿。我下地去,你给他们操办做饭。”说着三姨父扛起锄头走了。三姨妈拿来一块大被单子整齐地罩在闸板的框架上,自己也笑喀嘻地说:“一丝隔鸳鸯一一找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对。”日出三竿,这两个睡鬼喀笑着同时爬了起来。媛媛一边穿衣服一边想咦!怪事,晚上隔着帘子我怎么能看见志成睡觉?是不是走火人魔,我有了神奇的縻力,眼睛看东西可以穿墙过壁。”媛媛问志成:“你说实话,小兔崽子,我不揍你,晚上睡觉你看我了没有?”志成说哪里的话呢!你晚上睡觉我可是一眼没瞧,这不还有大布帘子罩着吗,我想看也看不着啊!”三姨妈过来把闸板撤掉,让他们洗脸准备吃早饭,嘴里还不停地说没看见!没看见!这么个大闸板闸着什么也看不见。”说得志成和媛媛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