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去地里割高粱,小泥鳅也要跟去,媛媛说听姐话,高粱地里割过的高粱茬子一根一根像尖刀一样立在那里,不小心就把你扎了。还是在家里玩吧,也省得我操心。”沙扒地里风吹高粱叶沙沙作响,地头上几棵大柳树轻轻地摇晃着柳枝条。媛媛来到髙粱地里,就割了起来,她刚把一趟十条垅割到头,坐在地头上喘口气,把一块小磨石从兜里掏出来准备磨刀。突然,一双大手从后边轻轻掐住了媛媛的脖子。媛媛吓了一跳,她认为又是一条大狼,操起镰刀转过身去,准备要砍。那人笑着说别砍!别砍!我是布衣野老,无毛大虫,两条腿的!”原来是志成来了。两人见面髙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志成说我听小泥鳅说,你在这儿割高粱,我就拿把镰刀来了。二姑父这片高粱长得可真好,风景也美。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窈窕淑女斩髙粱,山水幽深情似海,天河之水永流长。荷花盛开并蒂莲,何时请君做新娘。”媛媛红着脸说好好坐一会儿,帮我把这块高粱割了。你开学有一周了吧?”志成说开学六天,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媛媛说:“我的乖乖,好好念书,不要胡思乱想,我送你一首诗:桃刚含苞杏未红,草船借箭缺东风。江冷春早未解冻,铁船帮硬也难通。等到春暖花开日,春江水满任君行。”说得志成脸涨得通红。志成坐在地头的草地上,媛媛把头枕在志成的小腿上,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瞧着志成那俊俏的方脸,叽叽地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志成痴心狂想,神态失常,哈拉子落在媛媛的脸上。媛媛面带笑容地说喂!走什么神!瞧你那呆鹅的样子,哈拉子滴答我一脸。”志成一惊,对着媛媛哈哈大笑,用手把嘴角的哈拉子抹了一把说不远,才十万八千里,到神女峰游了一回。瞧!那山——宛如花萼抱莲瓣,那树挺拔髙大撑青天,那平原一轻云薄雾白漫漫,那泉水——碧浪细流水潺潺,那沟壑一妙趣横生连一片。峰峦淡抹风光美,朝霞染峻岭,大地柔又软……”媛媛说起来吧!别在那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了。耍什么嘴皮子,准备念完书说评书啊?干活!”媛媛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说割吧,每人十条垅。”他俩刚割出不远,小泥鳅不知啥时候从高粱地里钻了出来,满头满脸的髙粱花,大声喊着快干!快干!半天才割这点髙粱。”一会儿,锦毛耗子也从髙粱地钻了出来,扯着嗓子喊:“我和猴戏鸡守了一会儿,就发现了。”媛媛红着脸说锦毛耗子!你发现了什么?不许瞎说。”锦毛耗子认真地说我没有瞎说,我真看见了是一对,说不一定都有小崽了。”媛媛脸更红了,骂了一句混蛋!”锦毛耗子扯着小泥揪说快走!一公一母急了咬人呢!”小泥鍬说一棍子打死它还咬人吗!”媛媛说无事可做,两个无赖。快滚!快滚!”小泥嫩一边跑一边说志成哥,你吃不吃狐狸肉?给你留点,要不猴戏鸡可都拿走了。”刘志成拉着长音说我们不吃那个!”又小声地用手中镰刀指着媛媛浑圆的乳房说我要吃这个一啊。”媛媛脸红红地说叫妈,给你一口!”志成笑弯了腰说我的天爷——有奶吗?”高粱地里充满了俊男倩女的笑声。
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片髙粱才割完,媛媛与志成又把高粱捆竖好,两人都累了,把身体展得直直地躺在柔软的草垫上休息。媛媛说好累呀!胳膊腿都酸得厉害。”志成说:“我给你揉揉,要不倒背个罗锅?”媛媛说都不用了,老实地躺会儿,给我讲一个搞笑的故事,把我说乐了,就悄悄地回家,我妈把饭都准备好了;讲不乐,我也走不动了,你得把我背着回家。”志成说:“讲不乐,我撒腿就跑了,你一百多斤了,我老汉家已经背不动了。开讲:话说汤屯有一户姓赵的人家,刚娶了媳妇叫胖巴,小名叫怕怕,胆小如鼠什么都怕,怕猫、怕狗、怕鹅鸭,怕臭虫、怕虱子、怕跳蚤,怕虫、怕蛇、怕活奸。结婚五天去下地,新婚燕尔人人夸,脸儿白,眼睛大,俊俏的脸蛋尖下巴,身材苗条如拂柳,臀圆细腰好年华。新媳妇下地显模样,看人家的媳妇一朵花。大家围上来观看,品头论足笑喳喳。其中有两个老光棍,气得头发昏来腿发麻。坏了!”媛媛说怎么坏了?”志成说不好了!有一条大蛇往这儿爬,急溜溜,光滑滑,没腿没脚刷刷刷!一晃就不见啦。”媛媛惊慌,坐起来问:“真的有蛇?”志成说:4‘两个光棍齐声喊:‘新媳妇,可坏啦!我们看见一条花蛇钻进你的裤裆啦,快快脱裤子,那蛇就钻进洞里啦!’小媳妇吓得全身抖,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喊妈!脸色铁青面带泪,急忙就把里外裤子一齐扒,女人们看见羞红脸,男人们一齐笑哈哈。哎呀我的妈!一幅半裸美人画。裤子扔一边,羞答答地蹲地下,双手遮上又遮下,笑倒了一群男人和娃娃。”媛媛生气地说玩笑也开过头了吧?她本来就胆小,那么吓她,谁也受不了。什么破故事,一点也不精彩。过来,肌在地上让我当小毛驴骑一会儿吧。”志成说毛驴的不是!狗熊倒是真的。”说着忽地扑了过来,把个媛媛扑倒在地上,两人又滚作一团。
晚上大杨树底下又聚集了好多人。李岱挑着水桶来井台挑水,他把柳斗子麻利地向井里一放,右手轻松地摇着轱辘把,几下就把一柳斗子水提了上来,把一只水桶装满,再把柳斗子放下井去,摇上来,两桶水就都装满了。挑在肩膀上准备往回走,坐在树下的黄观书早抬头等着他呢,说声李岱,你过来,我问你。”李岱担着水桶走了过来问道黄观书,啥事?”黄观书说下午,是不是猴戏鸡给了你两张金黄色的狐狸皮子?”李岱莫名其妙地说:“有这事!我是花了两块钱买的。犯法不成?”黄观书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人说你犯法,可是你比犯法还重,我是好心进你一言,听不听全由你,干这种事,你也不能连累了大家。”李岱把扁担换了换肩说你说!你说!我买了两张野狐皮子,犯了你们大杨树屯什么清规戒律,还连累你们。”黄观书神秘地说:“猴戏鸡树林子半拉山后边有七条修炼了百年以上的红狐狸精,受天地之交的灵气,已经会变成人形。据有人看见:身披彩霞七娇娃,行如飞云踏浪花。腾云驾雾任它游,想进谁家进谁家。何人敢动狐家族,老虎嘴里去拔牙。听见了吧?你把狐狸皮做成一条狐狸皮领子,每天围在脖子上,你不是找事吗?”尚润说:“你是刚来乍到,这黄观书老神仙说的是对的,远近有名气的半仙曾在梦中见过这七个狐狸精,那可都是鲜花一样美貌的女子,神态各异,与他很有仙缘。现在的老半仙晚上走路在脚底下贴上一张符,那脚就悬在半空,离地二尺,行走如飞,转眼间就不见了。他算的卦特准,他的话你还不能不听,你弄了两张狐狸皮,非出事不可。”李岱听了半信半疑,又把扁担换了个肩说那怎么办呢?”老李坤嘻皮笑脸地说:“有点狐狸骚味了!你把野狐子皮送给黄半仙吧,让他处理,你再花几个钱,请黄半仙写道符装在你身上,我看也就没事了。烧点纸,说清楚那狐狸不是你打死的,是猴戏鸡打死的,与你没有一点关系,也就平安无事了。”李岱又把扁担在肩上换了个儿说:“黄半仙,你看这样行不,明早我就把狐狸皮给你送去,我可真的不敢要了,惹祸呢!”还没等黄观书说话,只见锦毛耗子带着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孩,在众目睽睽之下,围着大杨树转,一个一个腿还都瘸了,锦毛耗子在前边走,走两步笑两声,走两步笑两声,锦毛耗子说我是狐狸精。”那些小孩子一齐喊我们都是狐狸精。”黄观书得意地说:“瞧见了吧!这叫狐狸精附身。”锦毛耗子唱道你们烧了我的家,还有我的胖娃娃。”小泥鳅问是谁烧了你的家?我要帮你把他抓。”锦毛耗子说猴戏鸡、锦毛耗子、小泥鳅,一共是他仨。”小泥鳅问怎么烧的?”锦毛耗子说洞府门口堆上柴,点上火,煽起来,那黑烟往里灌。小泥鳅更凶残,把辣椒放在火上边,呛得我们受不了,拼了老命往外蹿。”小泥揪高兴地问:“你蹿到哪里去了?”锦毛耗子耍着猴脸说一头钻进口袋里边。”小泥鳅问后来呢?”锦毛耗子双手一摊说:“小泥鳅狠狠一顿打,我就伸腿瞪眼玩完啦。去了西天做了神仙。”小泥鳅和这群小孩子乱扭了起来,小泥鳅唱道我做了神仙,可惜了我的心和肝,进到猴戏鸡的肚里边。毛皮李岱做坎肩。”黄半仙笑了笑说这些孩子都中了邪气,是鬼狐入了心包,说了人语,你们信也不信?”黄观书刚把话说完,这群小孩子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滚作一团,笑得喘不过气来。锦毛耗子和小泥揪从地上爬将起来卡着腰,哈哈大笑着说:“逗你们大人玩呢。谁说死狐狸附身?那是屁话。”那群土娃娃从地上爬起来齐声喊屁话!”黄半仙气愤地把烟锅子在石板上敲了两下,骂了声这群死娃娃!”从石板上抬起屁股,挤出人群,背着双手走了。李坤说馋了!一定腾云驾雾找猴戏鸡吃狐狸肉去了!”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尚玉贵在家中看见了李依去挑水半天没有回来,也就信步出来看看,来到大杨树底下才发现李岱肩挑着水桶与人闲聊。尚玉贵哭笑不得,心想我怎么雇的净是这号子长工,一个心眼,一担水压在肩上不重?冷笑着说:“腰脊骨倒也结实,挑着担子唠嗑不累?”李岱说:“一点儿不累!没事。”尚玉贵说家里等着用水呢,快挑回去吧。”李岱刚一转身,后街的刘二结巴也来大杨树底下,看见了李岱赶上去一把扯住道等……等。差点……点忘……忘了。”李伤急着问哈事吗?快说!”二结巴挤着眼睛,面部的肌肉—起动,好像一个刚出锅皮薄肉嫩的包子,麵麒抖抖地说下午……午路过你……你家,你家……家老婆……婆跑……跑了……发情了,配……配……配完了,小……小……子赶羊……掉井了……了,没事了。”刘二结巴说完,站在一边像没事一样。大家一听大吃一惊,尚玉贵说:“这还了得!李岱媳妇跟相好的跑了,儿子掉井里去了,怎么不早说!”大家都一齐围上来追问二结巴,二结巴急得直跺脚,脸涨得通红,用手比划着就是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过……去了!”李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头上都冒出冷汗,骂道屁话!老婆跟人跑了,儿子掉井里了还不急,扯你娘的淡!”李坤说:“二结巴!不着急!说不好你唱呀!唱着说,一唱就说出来了。”二结巴急得直翻白賑,嘴角都歪了,唱道:“你媳妇和小毛驴掉到井里去了!”李岱气得要扇二结巴,嘴里骂道:“什么东西!带个话都带不全!”说着把肩上的扁担往尚玉贵肩膀上一放,撒腿就往家中跑去,刚跑到中街的东头,媛媛看见李仿风风火火地向东河跑去,就问了一句:“李大舅有什么急事?”李岱马不停蹄地说哎呀!出事了,老婆跟人跑了,儿子掉进井里了!我得赶紧回去救人!”说着从媛媛身旁急闪而过。黄观书在大杨树下憋了一肚子气隹家走,也正好碰上了媛援,媛媛问黄观书说:“大舅,李岱家出了事您知道不?”黄观书说:“嫒媛你听到了什么?”媛媛说:“刚才我见李岱着急地往家跑,他只对我说老婆跟人跑了,小儿子掉进井里了,还不知道死活呐!”黄观书冷笑着说这东西你不信还行?明摆着狐仙动不得。”黄观书精神抖擞地伸直了腰板,挺起胸脯,倒背着双手,理直气壮、昂首阔步地又回到了大杨树下。人们赶紧把他坐的位子腾给他,他慢条斯理地把烟袋从腰带中抽了出来,很麻利地在口袋子里把烟装好,点上火抽了两口,吐出满口浓烟来。
李坤笑着问为何走而复回?必有原故。慢慢地道来也,必是与狐仙有关。”黄观书力排众议地说你动狐仙什么,狐仙就动你什么。啊!母狐仙死了是吧?李岱的老婆就跟人跑了。把狐仙崽子给打死了,李岱的小儿子就掉井里淹死了。这叫一报还一报。”大家听了噤若寒蝉,没了声音。尚润说那叫狐仙。经年累月修炼而成,上百年上千年超凡越圣地参拜佛主,得道成仙变换人形。我就亲眼见过。今年春天的一个早上,天刚蒙蒙亮,我牵着小毛驴去沙后所赶集,在东山坡树林子边,我发现两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因有晨雾看不太清楚,我把小毛驴拴在一棵小榆树上,就撵了一阵。我跑,她们也跑,我站;她们也站。突然,在一个沟边上不见了。阴风阵阵,冷气飕飕,我害怕了,那一定是狐仙了,我吓得全身发抖,尿也出来了,站在沟边向沟里尿了一泡尿撒腿就跑了。”“嘿!好小子,今天我可把你给逮住了!”胡万强气愤地从石板上跳了下来,一把扯住尚润说那泡尿是你小子撤的,我今天才找到下家。你把两个小女孩都吓坏了,哪来的狐仙?是我的两个小外甥女,起得早了一点,来我家串门,碰上你这么个坏人,把孩子撵了一阵,吓得孩子躲藏在沟边的草丛中。还不知羞愧,向小女孩身上浇尿,你这个下流无耻之徒,我找了小半年了,今天你是自投罗网。”说着胡万强一拳就打在尚润的面部。尚润一把揪住了胡万强胸骂道别倚老卖老啊!也就是一个老糊涂,年纪大了。否则,我—脚就把你踢到井里去!”李坤和几个老人赶紧把胡万强和尚润拉开。李坤道别动手,别动手!胡万强这把年纪可还没有棺材,这几日到处寻事找棺材本呢。尚润你小子棺材准备好了再来揍他,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都是误解,过去也就过去了,还发什么火。”胡万强像一只斗败的老公鸡气呼呼地走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等着!我和你没完。小老婆养成的!”大家听了全笑了。
黄观书说:“书归正传:这狐狸成精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老一辈子书中多有描述,变成美貌的女子,好多的男人被吸干了精髄而身亡。李岱家中遭祸就是一个例子。”“李岱家出了什么事了?”尚玉生从前街回来,路过大杨树听到黄观书说李岱家中出了事,就问了一句。“我下午与二结巴路过小沟屯还与李岱的媳妇打了个照面,说家中都好着呢,没听说有啥事。”李坤说二结巴说,媳妇跟人跑了,儿子掉在井里头了。可有这事?”尚玉生笑哈哈地说:“是这么回事:要说有事也有点事,昨晚上老母猪发情跳圈,她跑去到王六家给老母猪配了个种。下午小儿子把三只羊赶回来,路上碰上一只野狗,把一只小羊羔吓得掉在小河沟里。小儿子真行,把小羊羔从小河沟里拽了出来,就这么点事。叫二结巴说热闹了。”大家一卩万笑了。尚玉生说这么晚了,回家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