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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英理哥这里,受到他百般照顾,生活起居总的来说很方便、很舒适、很惬意,不过,偶尔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例如,英理哥洗完澡以后,老喜欢围着浴巾走来走去。****着上身,水滴顺着一缕一缕乌黑潮湿的头发滴在肩膀上、胸膛上。那副景象啊,简直让人直喷鼻血,血尽而亡。每次都只能平心静气,低声诵念见半裸美男不动心咒:“空即色,色即空,无色无相,方为真谛……。”
例如,有一天,寒尽忍不住了,问道:“你不用穿衣服吗?”
“这是我第二最喜欢的着装。印象派的。”英理笑着说。
“那你怎么不穿皇帝的新装?”寒尽嘀咕。
“小尽,你好了解我,那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英理微笑起来,心中余情未了,忍不住走过去拥抱她。
感官一下子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记忆中的男子的体温那样毫无阻碍地直接辐射到肌肤上,让她焦躁,于是激烈挣扎。
“不要动,否则我的‘衣服’会掉下来。里面穿的正是‘皇帝的新装’哦。”英理怕寒尽恼羞成怒,忍住笑意说。怀抱里的寒尽果然不敢再动,身体僵硬。
英理低头看着自己下面的衣服,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自言自语道:“这身打扮可真好,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寒尽不能直接站在花洒下洗头,因为那样会弄湿膝盖。这样坐着洗头,还要照顾到不淋湿脚,实在是很不方便。
“我来帮你吧。”英理无声无息地走进来,看到寒尽正拿着毛巾发呆。
“谢谢。”
他用毛巾将头发一点一点浸湿,到洗发水到手中,在手掌里搓两把,揉起泡沫后将洗发水抚到头发上。温暖结实的手掌在脑袋上轻轻地按摩,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在壁炉前烤火午睡的猫,半眯着眼接受主人的爱抚,舒服得都想呻吟出来。
英理帮寒尽洗完头发用毛巾包好。然后走进房里取出吹风机。轻轻地拨弄潮湿的头发,喜极了这股宠爱的味道。
温热的风从电吹风吹进发缝,在头皮上像摇摇的莲叶上欲坠的水滴滚来淌去。修长的手指极其温柔地穿行在发丝中,好像仲夏时徜徉在竹林中的清风。好舒服,好想睡……寒尽闭上眼睛。
“喂喂,小尽可不能睡着啊。我正在为你辛苦地吹干头发啊。说什么也得陪着聊聊天什么的吧。”
“这只是举手之劳吧。难道英理哥已经衰老得连拈根头发也会汗流浃背地辛苦吗?”寒尽懒洋洋地说。
“小尽即使想睡觉也不能讲这样残忍的话,真的很打击人哪。”
寒尽将头微仰,虽然英理语气里饱含不满,但脸上淡淡的笑意却充满了调侃。
“英理老说怎么打击啊,残忍啊,好像真的被人伤害了,好像啊,一颗七窍玲珑心就真的像海底珊瑚一般百孔千疮了。不过实际上呢,英理哥的心脏可是活蹦乱跳的,比谁的抗打击性能都强。”
“这样不是可以给小尽带来安全感吗?”
“但英理哥老用伤心来叫人担心,这样的行径也叫做给人安全感吗?”
“原来小尽一直在担心我啊。真是幸福。”
“才没有呢。不要自作主张下自己喜欢的结论好不好?”寒尽抗议道,不过忽然又笑起来,话音一转,“不过这个自作主张的结论是对的呢。英理哥当然会很让我挂念……”
……
“睡着了吗?”英理低下头。恬静安然的睡容,均匀温暖的呼吸。
“傻瓜。”不禁爱怜万分地在额前印下一吻。英理摇头笑道,伸手到颈后膝下抱起寒尽。
“嗯……”寒尽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又阖上歪头睡去。
醒了。张开眼,蓝色的窗帘,雪白的墙壁,乳白的书架……在卧室里。
还没有刷牙呢,寒尽皱了皱眉,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她很喜欢睡觉,每天要睡十个小时,如果有可能,在周日周天得睡上十二个小时以上。寒尽毫无平衡感地走进浴室。
麦色结实的背部,清澈的水流顺着发梢,顺着背脊缓缓下滑。
“啊!”寒尽倒抽一口冷气,呆呆地站在门口。
“小尽,怎么啦?”背部上的人头转过来,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清晰又遥远的声音远远近近如影院里的光线般忽明忽暗的飘在耳边。
“英理哥,你背上怎么会有伤痕?”无意识地伸过手臂,指尖触着浅褐色的伤痕。
“打架留下的。我原来可是个叛逆少年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纪念品?你忘了吗?是不是很丑陋?”
“嗯。”
“不要回答得这么直爽嘛。”英理哀嚎,“这个,一般都叫做‘英勇的勋章’。”他暧昧地眨眨眼。
“谁说的?”
“女朋友们。”他诡异地一笑。
“看来你对女朋友的要求不只是美丽,还得愚蠢,不明事理。”
“小尽,你知道太过聪明的下场吗?《杨修之死》那篇课文还记得吧?”英理邪邪地笑,将花洒取下来,意图朝寒尽喷去。“啊,其实这道伤痕配上足以让天下女子叹息的俊脸很有性格。”势头不好,寒尽连忙见风使舵。
“那,小尽现在为止一直咭咭呱呱的叹息好有特色呢。”英理变脸般,那副邪恶威胁的表情瞬间换成善良无害的微笑,逗弄她道。
“在美丽的人面前之发出单调的感叹,岂不太失礼了?”
“应该是在美丽的背部面前发出单调的叹息?”英理轻笑声中含着捉弄。
“啊……啊……啊,我……我……天哪!”恍若晴天霹雳,寒尽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羞愧万分,脸热得快燃烧起来了,连脚趾头都是红的。老天啊,这是什么状况?!竟然在与一位一丝不挂的裸体在浴室里说话?而且按照时间的长度来看叫聊天更合适?!即……即使是亲生兄长,这么做也是不合宜的。
寒尽忘了腿伤,连连后退,慌乱中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英理眼疾手快,伸手过去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板上。英理垫在下面作缓冲。
“小心你的脚。”英理着急地说。
“没事。”在要摔倒一瞬间,寒尽就将腿提起来。情愿身体像米袋一样砸在地上,也要保住腿。
她被他搂在怀里,结实坚硬的肌肉,灼热的体温,染湿的衣衫,萦绕鼻尖的浓重的男子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淡香,那双漆黑的眼里有着炙热的火焰,让她全身发烫。
英理看着她,目光不同寻常,有着仿若要将她一口吞下的鸷猛。这真是一大考验,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馥郁,熨帖在他的身体上,丰盈的****隔着薄薄的衣衫每一个微微起伏他都能立刻清晰地感觉到。那双乌亮的眼仿若蒙上水雾的黑瞿石,迷迷蒙蒙,让人沉醉迷失。他的头稍微一抬,捕捉到她的唇,失去理智般贪婪地吮吸。
他的拥抱是弱水三千,入而坠之。她都被他这样紧紧拥抱,今生再无上岸的希望。
“小尽,我爱你。”英理热切地看着她,他说今后要将她当作妹妹一样看待,但是,这种由少年时代的友情一旦转化成爱情,就没办法再回到起点,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反应。经过这么多天的心理调适,他不但没有扭转心情,反而心中的情愫宛如杰克的魔豆,日夜滋长,没有停息。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
“小尽,你呢?”英理期盼地望着她。
寒尽呆住了,脸上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
“阿欠……”寒尽打了个喷嚏,衣衫湿了,她的身体还很弱,马上感觉到凉意。
两人从魔魅中惊醒,看到彼此眼中尚未退却的激情,那样赤裸裸的火热与悸动。慢慢平静下来,仿若经过了一场天荒地老。
“呃……”寒尽急忙缩回搂着他脖子的手,从头到脚趾都要燃烧般。连滚带爬地往后移动,双腿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又坐在地上捂住唇,有些恐慌地看着他。心脏跳得好快,嘴唇咸咸的,温温的。
英理将她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沙发上,蹲在她身边,继续追问:“小尽,告诉我,你爱我吗?”他不想就此放过她了。他已受尽煎熬,爱或不爱,总要有个结果,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英理哥……我……”寒尽蹙着眉。
“小尽,告诉我,告诉我你的答案。”英理紧张地握着她的手,企盼地望着她,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是使他幸福的答案。
“小尽,你告诉我。今后不会再拿这类问题烦扰你。”他感觉得到,小尽对于他并非全然的兄妹之情。
“英理哥,我……”寒尽不敢看他的眼,头别到一边。她想对他说同样的话,她也爱他,在今年二月份重逢后,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再是对兄长的那种单纯的感情了。但是想到导游小姐,想到那些“英勇的勋章”的称赞者们,她难以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她爱他,但是她此刻却不能告诉他,明知道他有多失望,还可能会生气,可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
英理看着吞吞吐吐,表情为难的她,热切地目光慢慢暗淡下来。
“小尽,是不是你的态度已经表露你的答案了?”他冷静下来,沉郁痛苦地问道。
“对不起。”
“为什么?”过了好半天,他轻轻地问道。
“我、我没办法……我没有信心能做英理哥的女朋友。”
“我知道了。”
英理的反应出乎意料,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只是定定地盯着她,想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那就这样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站起来,轻轻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双手握得死紧死紧,指关节泛白了。猛地一拳打在墙上。为什么?为什么要她拒绝他?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为了逃避这个问题,她甚至装失忆!爱自己就这么难吗?他绝对不相信小尽对他只是兄妹之情。如果是那样,在他吻她的时候,她早给他一巴掌了。而且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抗拒,不是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仿佛被掏空了一块,一下子没有力气,滑落到地上,颓然跪坐在沙发前。眼泪,没来由地滚烫而下。
“哭什么?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以后一直将你当作妹妹疼。”英理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哭泣得像个无助的小娃娃的她。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哭泣,无法解释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泪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事物。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固执?为什么让自己这么痛苦,让英理哥那么不开心。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答应英理哥的要求很难吗?和他在一起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拒绝?即使只有片刻欢愉,但是能让英理哥开心,让他没有遗憾,自己的感受又算得了什么?她实在是一个没有开阔胸襟且只为自己打算,自私自利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很难熬,英理哥依旧如原来般悉心照顾她,但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态度疏远多了。对她总是那么客气,礼貌中透露着冷淡。真令人伤心。但是这些都是必须忍受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把大家弄得不好过。不,也许英理哥在慢慢恢复过来,受煎熬的只有她一个。但这就是她把事情弄糟的惩罚。英理已经和过去那帮女友恢复了交情,这件事他没有特意在她面前公告,但也没有刻意的隐瞒。反正她心里没有他,她不在乎他做什么,不是吗?
“小尽,我帮你点好快餐了,一会他们就给你送过去。你不要等我吃晚饭了。我在外面吃。”五点半的时候,英理打电话给她。他说在外面吃,寒尽也知道,他不会是一个人。方才都有人打电话到家里,问他是不是回家了,还说在俄罗斯餐厅已经订好座位。
“知道了。”寒尽努力提起精神回答。放下电话,她又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神情沮丧得像要哭出来。这一阵子,英理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早上一早出去上班,晚上在外就餐,等到十二点以后在一身酒味回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只是告诉她不用等门。但是见她依然固执等他回家,也不置一词。他再也不勉强她,待她有礼生疏,没有过去那种亲热的霸道。
果然,十五分钟后,快餐送到。
香菇竹丝鸡汤、圆白菜炒小虾、干烧四季豆,都是她爱吃的菜。这是他关心体贴的全部体现。但是她现在一点也不爱吃这些菜了,用筷子拨弄两下,又食之无味地放下。动画片、言情小说,再也无法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原来还一直以为只要有动画片和言情小说就会与空虚、寂寞、无聊这类词一生绝缘。
他现在在干什么?一定有如花似玉的女朋友陪着吧。他们轻松自如地享受俄罗斯套餐,还是三辆马车呢!察觉到自己酸溜溜的语气,寒尽赶紧猛摇头,自己有什么立场不高兴呢?她不过是个妹妹,有什么权力过问兄长寻求快乐?何况,自己并不是出于对兄长的爱护,而是一颗妒忌狭隘的心。
她这样,一会想象过旺而妒忌,一会摇头叹气以自醒,折腾来折腾去,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英理还没有回来,今晚还回来吗?他不带女伴回家,毕竟为人兄长,应表现出应有的道德观。起码,表面上应当维持。而且时间又不长,寒尽伤好了,回去了,他想怎么就怎么。不用急在一时。
快一点了,寒尽呵欠连连,抱着靠垫晕晕沉沉地睡过去。
英理一回到家就看见寒尽抱着靠垫躺在沙发上沉睡:长长的发丝披散在背后、肩前,在灯光下晕着幽幽的光泽,右手抱着抱枕,一截雪白的皓腕被墨蓝的抱枕映衬得更加晶莹剔透。双眼紧阖着,长而翘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在灯光下微弱地颤动,两片淡粉的嘴唇可怜兮兮地紧抿着……这时她翻了一个身,黑色的发丝从她背后滑落到胸前,露出一小段雪白的粉颈十分诱人,让人心跳不已。他还是舍不下她,就像今晚和女朋友在一起,却总是心不在焉。到最后,人家邀他去她家看去年秋天去欧洲买回来的贝壳风铃,他也假装没有听出对方含蓄的邀请,礼貌地谢绝了人家就为了回家看她睡了没有。这几天她都很晚睡,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却又不承认,说是午夜电视剧实在太好看了。对啊,还好看到让她坐在沙发声呼呼大睡,睡得像块毫无知觉的人形泥团,雷打不醒。
怔怔地望着她秀雅的脸庞,忽然长叹一声,俯下身去将她抱起来送回卧房。
刚一松手,寒尽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睛,一看到他,立刻清醒过来。
“英理哥,你回来了。”
“嗯。睡吧。”英理转过身立刻出去。
“请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说。”寒尽叫住他。
“什么事?”英理转过身来,身形却定在门口,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客厅里的灯斜射进来,将他高高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投落在卧室的地板上。
“我最近的腿伤是不是好多了。”
“是啊。”英理露出宽慰的笑容。
“几乎都全好了。一点也不痛了。”
“是吗?医生也说你恢复得不错。”
“那么,我想去上班了。可以吗?”寒尽忐忑不安地问。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英理沉吟了一下,“多休息两天再去上班,好不好?”
“好啊。”没想到英理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寒尽松了口气。
“你的腿伤好了,三天后我也要去出差了。”
“嗯?去多久?”
“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青岛的那批货有点问题。我得去看看。”其实,一个星期前英理就应该动身去了,但是不放心寒尽便后延了这么久。现在那边催得实在很厉害了。
三天后,寒尽开始上班了。光是接受大家的关心就花上了一上午的时间。
邵光远看着她清秀消瘦的脸,关心地说:“可以多休息几天再来上班,没问题的。”
“是啊是啊。如果是我,至少要请一个月的假!”安安连忙点头说。
“所以说,这个季度的季度奖要少给你百分之二十五。”邵光远瞪了她一眼。
“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请假。”安安不服气地嚷着。
“动机未遂也一样要受到惩罚。”邵光远说。
大家依旧这样吵吵闹闹,好像五一节前出游的小插曲已被所有人遗忘。除了荣兰再一次表示道歉和谢意时才能回想起来一点。
五月的下旬,亚热带的雨季来临。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漂浮着阴晴不定的因子。
“寒尽,麻烦你把这些数据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需要。”邵光远递给她一张表,她许久都没反应,“寒尽?寒尽……。”
“嗯?”寒尽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怎么啦?”
“哦,没什么。”邵光远看了看她,有些担忧,她工作时一向认真可靠,尽职尽责,很少有这样神思恍惚的情况。
“麻烦你把这张表的数据整理一下,做好报告。明天给我。谢谢。”
“哦,好的。”
这是今天上午她第五次发呆了!英理哥昨天送她回家后就走了。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还是已经到青岛了?
不知道公事办理得顺利不顺利,这次是出公差,应该没有女朋友陪伴吧。唉,即使有又怎么样?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中午吃饭了吗?英理哥工作的时候那么投入,总是忘记吃午餐。
寒尽买好午饭,就捧着饭盒直奔办公楼顶楼上的天台。风很大,带来潮湿的水汽,又要下雨了吧。抬头望望天空,早晨还碧蓝晴朗的天空此时已淡灰蒙蒙。头发吹乱了,扑打着脸庞。一会,天边传来滚滚的闷雷,白亮的雨滴砸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这个时候的青岛应该还是一片瓦蓝瓦蓝得让人沉醉的天空吧。
她在公司的lotus信箱系统里写了很多没有发出去的信件。
英理哥:
你现在到了青岛吧。工作还顺利吗?
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总想和你说点什么。英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真的好想你。呵呵,可惜,我总是没有勇气跟你当面说。现在,这种勇气也不需要了吧。
希望你能早点工作结束回来,即使看不到你,但是知道你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共享同一块蓝天,喝同一个牌子的纯净水,呼吸同样被污染的空气,心里便有满满的充实感。
5/19
英理哥:
现在怎么样?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吧?我现在也很好。已经完全适应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本来休息了那么久,整个人变得懒懒散散的,像松松垮垮的旧袜子。这么快适应,说明我还是一个本质热爱工作的人吧。工作是唯一能让我觉得充实的事情,这句话真悲哀,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的工作能力还不错。也许今年十月份升职有希望。
现在已经到了梅雨季节。被子、床铺都潮潮的。想拿出去晒又没有太阳。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有关窗,晚上下起临盆大雨。雨水从窗口飘进来,将书桌淋得透湿。我的漫画书……我的漫画书都能拧出水来了。T-T
昨天的晚餐吃的是桂林米粉。由于下雨,夜市也没了。吃米粉的时候,想到你为我做的龙骨汤。这种行为叫什么?忆甜思苦?
我记起来了你是怎么做龙骨汤的。今晚就回家做。
那个时候你将龙骨放入沸水中滚烫去血,然后将胡萝卜、玉米切成段。我在旁边用水果刀将红枣一颗一颗剥开,以便于能将红枣味迅速煮入汤内。每剖开一个,就放在手里感叹不已的看着,还不时扔进嘴里,所以我的效率非常之低下。
最后就将龙骨、胡萝卜、玉米、红枣放入锅里,再放点盐,盖上盖子焖煮。啊,对了,没法做龙骨汤。因为我没有电砂锅啊。算了,还是去超市买来吃吧。用白色的塑料碗装着的,才两块五一碗。方便得很。
5/20
英理哥:
昨晚吃了超市买的龙骨汤。他们的没有放红枣,所以汤一点也不甜,和你做的味道很不一样。我端着小碗,坐在超市外面的桌椅上慢悠悠地吃。天色已经黑了,下着雨,接到对面的美发厅又换了新的转动的霓虹灯。黄色和黑色的斜条纹,像黄蜂的警戒色,刺眼得很。
今天早上破天荒地起得早,突然心血来潮决定自己做早餐。我为自己煎了份荷包蛋,还有牛奶、全麦面包。是不是营养很丰富的早餐?
我现在能把鸡蛋煎得很好看,形状圆圆的,蛋清白白的,里面包裹着的蛋黄呈半液态状。比前些日子在你那里煎的好多了。那个时候你拒绝吃我做的鸡蛋,找借口说,不喜欢晚上吃得太饱。我直接问你说是不是鸡蛋做得很难吃。那样的鸡蛋确实没人喜欢。蛋黄流出来,沾了一盘子,我也不知道煎蛋前要洗锅,因此,鸡蛋上面还有黑黑的粉末,有时候还能吃出碎蛋壳。你安慰我说,绝对不是。我逼着问你,一直坚持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的鸡蛋?你完全可以直说,不必找什么借口。”无奈之下,你说出了实话,“那也能叫鸡蛋?”不过,我却没有受到严重打击的沮丧感,因为这么难吃的鸡蛋你还是把它吃下了。对了,你有没有偷偷吐掉啊。
很遗憾让你吃到堪称此生噩梦的煎鸡蛋,我现在水平能与五星级厨师相比(就煎蛋方面)。不过,大概没机会能为你做了。
5/21
英理哥:
今天每个人看到我,都问一遍,“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弄得我莫名其妙。真的有那么明显吗?这几天晚上没有睡好觉。主要是……被子潮了,让我觉得难以入眠。为了避免大家太过关心,转移了在工作上的注意力,我决定去车间走走。可是,到了车间,拉上的小女孩一看见我就说,你的黑眼圈好明显啊。接着又用暧昧的语气邪恶的思想意图不良地猜测黑眼圈产生的原因。我落荒而逃。不过想给你讲个笑话:熊猫告诉记者一生有两个愿望:第一就是找个中医把黑眼圈治一治;第二就是能照张彩色照片。我也有两个愿望,不过,不能说,连自己也不能告诉。
5/22
英理哥:
这是你离开的第五天,这是我的第五封信。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能告诉我吗?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你的短信,没有你的邮件,什么也没有,你在生我气吗?
记得今年二月的时候,英理哥就说要收心准备结婚了。嫂子人选现在有着落了吗?也许你不喜欢我问这类问题吧?是啊,好像……刺探军情。即使我很想知道,也会拼命忍住,不会问英理哥这样的事情的。
真可笑。原以为我们做兄妹,就像小时候,就像刚重逢那一阵那样亲密和谐,但是事与愿违,现在的我们渐行渐远,就像两条曾经交叉的铁轨,短暂的相交后分离得更远。在各自不知通向何处的远方,也许就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了吧。
原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一切都好。快点结婚吧,我一定给你一个超级大红包!
对了,今天上午我告诉邵光远,愿意去香港工作半年。他惊讶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来也是要派我去的,但是他一直以为我真的和你订婚了,为了照顾我,一直在考虑别的人选。他真是个好人,对不对?
好了,我要去车间看看试制品做得怎么样了,再和那些小姑娘聊聊新版的《神雕侠侣》。李莫愁的造型真不错,那才是魔女的造型呢。
寒尽写完信,满腹思绪得到一点发泄,不再堵得发慌,但随之而来又是一阵茫然和空虚。这些天,她不得不一直写信,虽然一封也未发出,但是不写这些信,茫然迷乱的心根本无法沉静下来。写信的过程,也是将美好的回忆重新温习的过程,一点一点体味那些曾留在心里的美好感觉,浮躁不安的心情慢慢沉淀。
昨天晚上看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对朋友说,即使我们的感情总有一天会结束那又有什么关系?连生命都会结束呢。难道因为吃了饭以后,消化了还会饿,就不吃饭了吗?我绝对不会因为害怕失去爱而放弃爱的。
听到这句台词,她泪如雨下,哭得直打嗝。即使英理哥在男女之情方面靠不住又有什么关系?谁能知道以后能发生什么?起码,没有什么情况比她现在更糟糕了。即使与英理哥之间就像一场满天的烟花,短暂的绚丽之后,是无尽的黑暗那又怎么样?起码曾经照亮过她的生命。也许在原来,她情愿独守漫漫长夜,也不要烟花一瞬后无尽的黑暗。因为如果没见过烟花的绽放就不知道黑夜的冷清与寂寥。但是她现在改变想法了,虽然烟花过后繁华不再,但在以后的黑暗岁月里还拥有那一刹那的美好回忆。美好的回忆也是一笔财富,为什么就要轻易放弃掉呢?不能天长地久,那么曾经拥有也能稍补遗憾。
“寒尽,要不要再去拉上看看?”安安跑过来问。她最讨厌去车间了,每次不得不去的时候总是要拉个人做伴。这个人一般都是寒尽。
看到安安越来越近的身影,寒尽急忙将信存好,慌乱之下,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点的是发送键。
尾 声
“早啊。”寒尽慢慢地走进办公室,和同事打招呼。
“早啊。怎么这些天你来得这么早?”同事问道。平时寒尽一般提前五分钟打卡上班。虽然她工作认真,从不迟到,但是早上一般都爱睡懒觉,所以从来没有像最近这一段时间,将近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
如前几天一样打开信箱写邮件,突然间看到有英理的来信。心怦怦地跳起来,在胸腔间猛烈的撞击。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般,浑身冰凉。手都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
小尽:
最近还好吗?一切顺利,我明天下三点半到达。对了,把你其余给我的信件发过来。
寒尽惊讶地张大嘴巴,瞳孔收缩!天哪,他收到她的信了。是哪封?只要不是前天那封就行!怀着侥幸的心理,寒尽赶紧查看发件箱。上帝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耳边响起魔鬼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完了。怎么办,怎么办?下面还有英理的信,也是昨晚发的,与第一封信时间相差才三分钟。
小尽:
一定要将其余的信发给我,你八点上班对不对?在明天上午九点以前我要收到你所有的信!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两封信如两颗炸弹在寒尽的脑海里炸开,她掩着口,惊恐的盯着电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手机响起短信的铃声,是英理发来的短信。
小尽,现在起来了吗?快点去上班,把我的信赶快发过来。
一看到邵光远来上班的身影,寒尽立刻跑过去跟他请一下午的假。
“请假干什么?”他问。
“接机。”
“接年英理?”
寒尽点点头。
“难怪你这几天没精神,原来他不在你身边啊。”他了然地微笑,笑容里有些释然有些惆怅。
英理现在的心情十分好,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好行李,然后坐在笔记本前再一次阅读寒尽在他的胁迫下发来的邮件。给她发的邮件、短信,虽然看到她其余信件的心情那么迫切与期待,但是语气却粗暴生硬。他是故意的,小尽给他那么多苦头吃,他也是有自尊心、想要报复的好不好?她曾经让他那么难受,现在吃点这样的小苦头也是应该的。
“老大,今天心情不错啊。”英理公司里的一位工程师笑着说。
英理看了他一眼,把脚放在房间的茶几上,继续得意地哼着歌。
“事情办完了这么高兴啊。”
“你不高兴吗?”英理奇怪地看着他。
“当然高兴啊。”
“那不就对了?”
才不对咧!工程师有点迷惑不解,事情办好了心情当然也愉悦,但是也不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吧?瞧他笑得那么得意,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坚持可以去做牙膏广告了!就像前几天杀气腾腾地跑过来一样,虽然这边事情不顺利,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比这更严重的时候他都能沉得住气,那几天像吃了火药似的,谁碰到他谁倒霉!那个时候,他简直就是一颗移动的不定时炸弹。搞得大家纷纷奔走相告,只要他出现的场合,只要和自己无关,就决不出现,避免成为炮灰!差点官逼民反了!
他的迷惑在英理下飞机的一刻找到了答案。
刚出关,便看见一抹轻烟流水般的身姿悄然静立。他们老大努力克制心中的激动,快步走过去。
“嗨,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故作冷淡地问,一张平时还算英俊的脸此刻因为要拼命克制笑容而肌肉扭曲显得有些古怪。
“等你啊,英理哥。”看着地板上反映的人影,熟悉的气息已经逼近。寒尽惊喜地抬头。
“你回来实在是太好了,英理哥。”寒尽轻轻地靠在他怀里,却被英理轻轻推开。
寒尽不解地看着他,心中惶惶惑惑。毕竟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做过那样的事情,即使是英理哥,也不能轻易原谅她啊。
“对不起,英理哥。”
英理顿时好像尾巴甩到火炉上的猫,暴跳如雷,“你就只有这样的话对我说吗?”
看着寒尽惊慌愕然的眼神,英理压下怒火,“我回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啊。”
努力装酷想表现的冷淡却又克制不住急切的英理哥突然变得十分可爱,寒尽瞅着他,青色的长睫轻轻上翻,仿若翩翩粉蝶栖息于上,嫣然一笑,英理晃神醉倒。
“我爱你!”寒尽不慌不忙地轻言细语。轻柔的声音从口中逸出,柔情绰约。
英理还是一副挨了炮弹的表情。
这这这……英理心中狂喜。
“花都没有,一点诚意都没有。”英理继续冷着脸,抬抬眼皮挑剔道。
寒尽扭捏了一下,眼光瞟向别处,递给英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打开它吧。”寒尽低垂着头,黑色发丝从脑后滑开一些,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英理狐疑地拉开袋子,九十九朵鲜红的玫瑰含苞未吐,芳香四溢。
“居然……居然……正常一点捧着鲜花来接我又怎么样啊?送给我鲜花有那样见不得人吗?”英理不满地唠唠叨叨。
“还不行吗?”寒尽失望地说,目露狡黠,“那我下次再努力好了。”说完就往外走。
“谁说不行啊。”英理紧跟上去,急切地说。看见她隐藏的笑脸不甘心地说:“小尽太过分了。居然骗我!道歉一点都没有耐心。”
寒尽停下脚步,看着英理微笑的脸,忍不住踮起脚,凑近虔诚一吻。他太高了,只能够到下巴。
“可以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吗?”
寒尽的脸可爱地红了红,嘟囔着:“重逢的冲动。”
“嗯?因此小尽就用这样不负责任的理由随便亲我吗?”英理故作沉思道。
“应该是这样。”从喉咙汩汩流出低沉的笑声,英理托着寒尽的下颌,俯下身,“应该是这样,认真地负责地亲吻呢……”
“小尽……”轻密的吻辗转唇齿间,低醇的嗓音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诱惑。空气都从肺部抽空了一般,脑子晕沉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尽管这是穿拂绿柳的春风那般的温柔,但是彼此却好像经受了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
“太肉麻了,实在是太肉麻了!我还在这里呢!”同行的工程师一边打寒战一边提醒道,“这对我影响不好吧。”
“算了吧,你都三个孩子的爹了!”英理一脚踢过去,不屑地说。
番外篇
“傻子,打她!打她!”
“打她,我们就跟你一起玩。”
……
一群懵懂顽劣的孩童在路旁嘈杂地尖叫,兴奋地怂恿着穿着粉红衣服的女孩。女孩身材较这群孩子们高出许多,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表情迟钝,眼神痴呆,行动也不是很灵活。
“打她,大家就跟我玩吗?”粉红衣服的女孩歪着头看着身材较同龄儿童更为瘦小单薄的小女孩。
寒尽恐惧地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近她的痴傻女孩,那样高大壮硕的身材充满了暴力的危险,像卡通片里的怪兽一样。很想拔腿就跑但是脚却没有移动一步。并非想为基督那种别人打你的左脸奉献右脸让别人抽刮还隐忍的精神殉道,而是如果她跑的话,那些旁观的儿童虽然害怕家里大人责骂,不敢直接动手打她,但是绝对会在前面拦截。跑也是跑不掉的,自己的恐惧只是让他们更加高兴,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看到别人痛苦才能更加体会到自己所拥有的幸福吧。寒尽现在的逃跑将会成为他们努力恐吓的甜美果实。而且逃跑的话,将自己的害怕那样明白地表现出来会让自己失去尊严。
“扯掉她的头发。”一个女孩子叫道。
寒尽看着那个女孩,很希望自己仇恨的眼光将她灼烧,自己并不是那些高来高去一出掌天崩地裂、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好像放核弹的武林高手。否则随之而来的一定是要让他们一整晚抱着噩梦痛哭流涕。因为给别人施加痛苦的人自己往往更不能忍受痛苦。
可惜虚幻的想象对于解除现实的痛苦帮助不是很大。痴傻的女孩揪住她头发将她拖到角落里。狠命地扯着头发,寒尽的脑袋随着那股力道摇动,不是撞倒坚硬粗糙的墙壁上。
“扯不下来。”痴傻女孩捏着一小撮黑色的发丝,转过头说道。
寒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免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她都没哭,真没用。”男孩子们说,“算了,踢她肚子吧。”他们可以将刚出生的老鼠想出各种花招玩弄两个小时才弄死,然后放进她的书包。寒尽回家吐了一场,两天没有吃饭。梦里被一只破膛开肚的老鼠追赶。这群孩子的所作所为很清楚地显示了人类的确是由兽类进化而来,他们做出了残忍的事情却不自知,毫无不安,毫无愧疚,也不会受到众人的鄙视与谴责,只因为他们还是天真懵懂孩子。这才是最恐怖的。
痴傻女孩一脚一脚踹向寒尽的肚子,用手拧着她,发挥自己那点比竹箔更单薄的智慧来努力想象暴力的动作,将眼前的小女孩当作破布娃娃一样毫不在意地摆弄。寒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肠子像毒蛇一般在腹腔内游动。
“你们在干什么?”少年淡淡的嗓音突然响起。
“要你……”待看清来人,那个“管”字懦弱地缩回喉腔,并不能如前面二字一样堂堂正正、气势如虹地迸发出来。
“你不要管啦,这又不关你的事。”孩群中的一个女孩子柔柔地劝慰道。
“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少年低头俯视着帮小孩,他正直发育的时候,个头也比同龄人长得高很多。
“是她。”七八双小手齐齐指向一直后缩到人群中的痴傻女孩,被人轻易地利用必定会被人廉价地出卖。
“是你们支使的吧。”后面连着一串冷笑,“你们若再欺负她,我一定十倍报复到你们身上。告诉你们,她现在是受我保护的。”
顽劣儿童顿作鸟兽散。
“你还好吧?”少年轻巧地抱起小女孩,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女孩发育不良,抱起来像片树叶,轻飘飘的。
寒尽头晕晕的,无力地靠在少年的胸前,本已眯上的眼半睁开来,少年关切的脸撞如视线,背着阳光,眉目依旧不甚清晰,发丝上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宛若神话中的天神降临。
“你哪里痛啊?”
寒尽没有说话,垂着眼帘。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寒尽看着这个前天晚上陪着自己等妈妈的少年,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欺负自己呢?因为在组织的压力下,暴力的力量只是大巫见小巫。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是无法忍受孤独的,特别是小孩子若被大家隔离,哪怕只是一分钟,那种无形的压力也会让他哭爹叫妈。
“不记得我了?哎呀,脑袋没有撞坏吧。”英理伸手胡乱揉了揉寒尽的头,“我是英理哥啊。”
英理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寒尽的发丝并非柔丝如碧草的那一种,相反,有些发丝还过于粗硬。但是看着那张美丽的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想亲近。
寒尽看了看她,方才的笑容隐去,脸上又恢复与年龄不称的冷嘲的神情。没有爸爸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与众不同真的是罪大恶极,真的是那样不能容忍吗?如果这个人知道我跟他不一样,他会怎样看待我呢?
“他们说因为我没有爸爸。”
“嗯?”
“我跟大家不一样,我没有爸爸。”
“嗯?”英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涩涩地问道,“你是说他们说你没有爸爸,所以就要欺负你?”
“嗯。”寒尽淡漠地点点头。
“笨蛋!”英理看出无表情的面具下的孤独与恐慌,一把抱住她,低低地咒骂。声音里满是怜惜。寒尽脸上的伤痕摩擦在他的确良的衬衣上,刮得生疼生疼。
“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还有你妈妈?”
“我告诉过老师,但是老师顶多批评他们几句,而且次数多了,老师也习以为常了吧。我也告诉过妈妈,妈妈带着我去他们家,他们家长也就是道歉,安慰我,叫我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寒尽这句话说得极为讥诮,“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嘛。但是妈妈一回来就抱着我哭。爸爸死了,妈妈也哭;妈妈找不到工作,回到家里也哭;现在我被别人欺负,妈妈也只能哭。我害怕妈妈哭。她一哭,我也要哭。我不想妈妈哭,我也不想自己哭,我们实在哭得太多了。”寒尽保持平静述说,鼻子一酸,蒙蒙雾气过度饱和在眼眶里凝结。自知这是流泪的前兆,她眯着眼咧开嘴笑起来。每次母亲哭的时候总会说“我的小尽命好苦”。每当母亲说这样的话,寒尽不由打个寒战,好像自己已被厄运的锁链缠绕住。
“那你干吗不跑?”
“如果我刚才跑的话,那群旁观的人就会堵住我。他们很喜欢看见我害怕的样子。我平时都会走大路,有很多大人在街上会阻止他们,今天一下课我就冲出来,以为不会被他们追上才走小路,运气不好,才被抓住了。”寒尽耐心地解释。
“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了。”英理将瘦小单薄的身体拥入怀中。他明白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女孩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好像仲夏午时的阵雨,先是一滴一滴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接着便是哗哗的倾盆大雨,衬衫被泪水浸润一点,然后湿了一小片,后来布料贴在整个肩部。那样汹涌的泪水令人不敢相信是从这具小小的身体中涌现出来,那样多的泪水好像正在耗尽身体中的最后一颗水滴。
“好了吗?”看着寒尽红眼眶、红鼻子,连嘴唇也有些微肿殷红的凄惨模样,英理赶紧笑道:“像桃花一样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哭得像个桃子了。”
寒尽尴尬地笑了笑。
“太阳雨!”她叫起来。
真的是太阳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带着金色的光芒从天空细细密密地洒下,翠绿的树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更加光华闪亮。
“小尽,彩虹!”
真的是彩虹!七色彩虹如一座巨大的拱桥横跨天际,红的热情,橙的活力,黄的娇嫩,绿的希望,蓝的宁静,靛的朴素,紫的神秘……
“好漂亮啊……”屋檐下,少年与小女孩的身体并坐着,两颗黑色的脑袋仰起遥望金色的太阳。
“我要永远保护你。”低低的誓言溶入美丽灿烂、光华夺目的太阳雨中。
你的笑是甜的
我的笑是酸的
你的泪是快乐的
我的泪是忧郁的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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