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借党项人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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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枭雄元昊鲜活的表情(2)

宋军的失败,其内部号令不统一,宦官临阵畏缩,使刘平孤军奋战,固然是原因,但如果李元昊不用翻新的田忌赛马之谋,不驱老弱兵士与宋军拼消耗,硬碰硬与刘平的部队打,战败的,不一定是刘平,刘平有可能不靠外援就能取胜。换个角度看,倘刘平的军队不要逮住便宜猛占,忘乎所以,把气力全用在斩杀西夏老弱兵士上,留有余地,保存体力兵力实力,西夏军队也奈何不了他们。历史是严酷的,不能假设。战争更是残酷的,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无可挽回。事实是,李元昊用了田忌赛马之谋,刘平顺其调而行,被牵着鼻子乖乖跟进,中了圈套,走向了灭亡。

李元昊的军事才能是很令人佩服的。但他的一些军事思想,其实是从中原从汉人那里学来的。比如他对付刘平的一手。而他的游击战、运动战的思想和做法,或多或少在千年之后的中国共产党人身上体现了出来,这是历史的巧合,或者就有某种传承关系,一种历史的显性的或者隐性的传承。田忌是元昊之师,元昊是朱德等人之师。

2007.1.29

李元昊诱降、诈降、诈败之组合拳

李元昊是军事天才。在其谋求立国过程中,在其将立国从梦想变为现实之后,与宋朝刀兵相见的岁月里,他导演了一幕幕场面宏大,有声有色,波澜壮阔的战争正剧、喜剧、悲剧。夏宋之争,夏胜多败少,李元昊可谓大手笔。

《涑水记闻》卷一二讲述了一个战争故事。此事在李元昊的戎马生涯中只算一件小事,可也能生动地体现出他的军事才能,他的足智多谋。

范雍在鄜延,命令李士彬等分兵守三十六个寨,不许西夏人入寨。

李士彬的儿子劝他说,西夏人即将大举入寇,应当将兵力收拢以应战,兵力分散则弱,无法拒敌。李士彬没有听从,他严格地执行了上司的命令。因为分兵守几十个堡寨,埋下了李士彬部惨败的祸根。

李士彬这个人,“世为属国胡酋”,也许是吐蕃人,也许是党项人,党项人的可能性大,我没搞确定,反正是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他是金明这个地方的都巡检使,统辖一十八寨,少数民族将士十万人。延州的百姓称他为“铁壁相公”,西夏军队一直很畏惧他。李元昊扯起独立大旗后,派使者诱降李士彬,为李所杀。李士彬的坚定是不容置疑的。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李元昊命令其臣民有组织地诈降李士彬。李士彬起初倒是清醒的,将此事报告了范雍,并且“请徙置南方”,往宋朝内地安置。范雍却说,“讨而擒之,孰若招而致之。”感觉这是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而且还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他将这些西夏人“赏以金帛,使隶于士彬”。计谋得逞,李元昊派人不断诈降,“降者日至,分隶十寨甚众”。李士彬的十八个寨子里,埋伏下了一大批西夏军队的内应。他的十八寨,统统安在了火药桶上,只等李元昊点火了。

为了彻底麻痹李士彬,李元昊使出了第三招,命令部下每次与李士彬的部队遭遇,常常不战而走,逃之夭夭。而且放出风来,说“吾士卒闻铁壁相公名,莫不坠胆于地,狼狈逃走,不可禁止也”。把李士彬夸成了猫,把西夏人自己说成了老鼠。结果是,李士彬更加得意,骄狂,目中无人。

李元昊的第四招,是招诱李士彬的部下。李士彬对待部下比较严酷,苛刻,动辄对将士进行殴打体罚,“故其下多有怨愤”。元昊抓住他的这一弱点,偷偷地“以金爵诱其所部”,送银子,许官位,他的许多部下实际上已叛宋降夏,成了奸细。

在做了上述一系列准备工作后,李元昊发动了全面进攻,“虏骑大入”,那些先前诈降的西夏人作为内应,成为心腹之患。而那些私下已投入西夏怀抱的李士彬的部下,则从各个方面进行破坏。当李士彬在黄帷寨听到西夏人进攻的消息后,命令备马,手下人牵给他的是弱马而非良驹。这些人应付完了李士彬,带着好马投奔李元昊去了。

故事的结局是:李士彬大败,母亲、妻子等被捉,自己也成了俘虏。

更为残忍的是,“元昊割士彬耳而不杀,后十余年,卒于虏中”。李元昊让李士彬在痛苦、屈辱、悔恨中慢慢死去。钝刀割肉,其痛无比。

李元昊工于心计,长于权谋,军事韬略非凡。这是事物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要有宋朝的范雍、李士彬这些庸帅庸将的配合。围棋界有一句俗语,说围棋是两个人下的,没有一方的配合,另一方不可能下出好棋。那么,没有范、李辈的配合,李元昊的才能也无法展示。

李元昊的西夏王朝虽然是被成吉思汗的蒙古军队灭亡的,但这也丝毫不能否定党项人西夏人的军事才能。李元昊可以称得上“天骄”。

“天骄”并非像毛泽东说的是“一代”,其实有许多代。他们不只是“只识弯弓射大雕”,也会不少别的功夫。如果只是一介武夫,只凭一身肌肉一身蛮劲,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如《水浒传》中的李逵,他们也成不了“天骄”的。对于古人,我们的评价往往失之于简单和片面,而实际情况却要复杂得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许多的军事将领,往往表面上给人以粗人的形象,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具有非凡的智慧与才能。李元昊即如此。

2007.2.6

元昊“钞掠所得,旋给其众”

李元昊树旗称帝后,与宋朝激烈冲突了好几年,因为战争给双方均带来了巨大危害,人员死伤,经济受损,财力耗尽。撑持战争局面,成为双方沉重的负担,因此之故,双方均寻求和解。元昊以称臣,换得了宋朝每年二十五万缗钱物的岁给。除此之外,西夏还要求进行青白盐贸易,要求每年出口宋朝青白盐数万石。宋朝一些大臣以为,不能允许,否则给西夏的利益过多,与给辽国的数额接近,辽国人又会生贪婪心,要求加码。《宋史·孙甫传》记载,宋朝臣子向皇帝进言,“兼闻张子奭言,元昊自拒命以来,收结人心,钞掠所得,旋给其众,兵力虽胜,用度随窘”。元昊缴获的战利品,未用之于民事与军事,而被元昊随手赏赐给其部众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慰劳将士,收买人心,并调动部众的积极性,可带来的问题是财政愈发的困难。因此,宋朝臣子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应加重西夏的困难,不要轻易与西夏签署和解协议,根据形势的发展再做打算。

在战与和的问题上,宋朝有两种意见,哪种意见更有道理,千年之后的我们似无评论与评价的必要。我只是对李元昊处置战利品的态度与方法感兴趣。

李元昊“钞掠所得,旋给其众”的做法,其实是将好处给予了出生入死,浴血拼杀,为李元昊效命的将士,而将困难将艰辛留给了国家,留给了皇帝李元昊自己。

接下来,按照我们惯常的思维逻辑和语言习惯,按照老三篇的写作风格,我们就该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了。是的,李元昊所持的是一种什么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吗?是的。但他即使不利己,也要利他亲手创立的政权,利西夏这个国家呀。西夏建国之初,因宋朝断了岁赐,断了贸易,加之国内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其经济的一大支柱,应该就是战争的掠夺。令人颇为意外的是,李元昊随手就将战争所获给予了参加战争的人,这里没有集中,没有“一切缴获要归公”,没有统筹安排。有的,只是权宜之计。

元昊为什么不定下“一切缴获要归公”的规矩,将战利品统一调拨,统一使用,或者干脆据为己有?原因可能很多,西夏的酋豪、士兵等等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如果得不到战利品,他们没有积极性,更有可能,没有战利品,他们难以支撑战争。所以,元昊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至于如何长期支撑战争,以什么为经济基础立国,只能放到后面去考虑了。与宋朝议和,获得岁赐,恢复贸易,便是他的良策。此策果真奏了效。

“钞掠所得,旋给其众”的做法,至少证明李元昊是帝王之材,不是草莽,不是土财主。他是大器的,不为一些钱财器物所诱,而做出损害部下积极性的事。在他手下效命,还真有些“有盐同咸,无盐同淡”的感觉,有些“大块吃肉,大秤分银”的快乐。古来成大器成大事者,将钱财等等的身外之物是看得很开的。当然,这并非全是由其思想觉悟决定的,也是由其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决定的。对李元昊之类的人来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不是诗意的抒情,不是平民的远大理想,不是穷汉的自我安慰,而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而且,李元昊所要的,是社稷,是帝位,是做天子的快乐,是将帝位传之万代的期盼。只要登上了王位,金钱美女自然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享乐就怎么享乐了。

当然,并非所有想成为帝王与已成为帝王的人都是慷慨的。像项羽般只会施妇人之仁,连手中的官帽都舍不得发的人也大有人在。从这个意义上看,李元昊也有许多为后人敬慕与感佩的地方。

钱财是身外之物,应当看轻看开一些。斤斤计较的人,不一定能成富翁,八成仍是穷汉,而如李元昊般大方大气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翁,精神与物质双重意义上的。

2007.2.5

读元昊《誓表》

公元1038年,李元昊称帝,在兴庆府南郊戒坛寺筑坛受封,定国号为“大夏”,自号大夏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改大庆三年(1038年)为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并通报了宋朝。

李元昊的祖宗拓跋思恭是唐朝的边将,其祖父李继迁、父亲李德明名义上也是宋朝的臣属,李元昊独立建国,自然意味着背叛与挑衅。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北宋的态度很明确,坚决不予承认,而且要以武力胁迫李元昊放弃帝号,依然称臣。而李元昊则很强硬,要以刀兵逼宋让步,承认其大夏国与其皇帝的合法地位。并从两国的交往中,取得宋朝政治上的支持,制度文化上的影响,经济上的帮助,贸易等方面的合作。宋夏双方各执一端,态度强硬,打得不亦乐乎。

几次大战下来,宋朝输多赢少,兵疲财竭,人员死伤,人心厌战,舆论谴责。正如富弼在疏中说的“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军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而西夏国,连年的征战也使其元气大伤,士卒“死亡创痍者相关”,“财力不给”。因宋“绝其俸赐,禁诸关市”,使西夏财政极为困难,国力衰减,“尺布可直钱数百”。因此,双方均有议和的愿望,愿意放下刀兵,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宋夏谈判是一件极其艰苦的事,西夏要价很高。后因辽与西夏交恶,准备讨伐西夏,元昊才急急忙忙放弃勒索,在谈判桌上签字。

元昊向宋求和所进的誓表全文如下:两国不通和好,已历七年,边陲屡经久敌。今言誓之后,其前掠夺过将校及番汉人户,各更不取索。自今缘边番汉人户逃背边境,不得递相袭逐酬赛,并逐时送还宥州、保安军,无或隐避。臣近者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系栲栳、镰刀、南安、承平四处地分及他处边境,见今番汉人住坐之处,并乞以番汉为界,仍于本界修筑城堡,各从其便。朝廷每年所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万斤,进奉贺正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每年赐中冬时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并赐臣生日银器二千两,细衣着一千匹,衣着一匹,伏乞无致改更。臣更不以他事辄干朝廷,只今本国独进誓文不合,亦讫颁赐誓诏。盖欲世世遵承,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受诛。其誓表伏请藏于盟府,事具悉之。

李元昊的誓表,一是要求承认既有势力范围,二是要求双方不再招降纳叛,三是要求宋朝每年给西夏折合二十五万五千钱的银、绢、茶、菜等钱物。

党项人之所以能够建国,靠的是其尚武的精神,自由的精神,不屈的精神。他们从西南出发,几百年间,在西南、西北、华北大片的土地上,与中国的各个民族交流,交融,碰撞,争战,杀伐,在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保留自己的生存方式。因为坚韧顽强,所以多次绝处逢生,并最终树起了帝帜。

党项人在建立西夏国后,之所以能逼宋承认自己国家的地位,靠的仍然是英勇、机智、顽强。宋朝上下,不论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拿西夏拿李元昊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战争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这个结果,就如民间说的,是用狼皮换羊皮,宋朝更不能满意。于是乎,双方走向谈判桌,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和平是有代价的,就像战争要付出代价一样。用一句戏剧人物胡传魁的话,“要枪,要粮,要子弹”。而李元昊,要的是银、茶、绢,差不多一样。李元昊索以高价,一是宋及中原王朝均有拿钱拿女人换和平的传统,他们舍得;二是宋朝懦弱,求和心切,他们会放血;三是西夏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且穷极了困极了会更加凶恶,宋朝惹不起。读李元昊的誓表,感觉不是在求人办事,而在向宋朝下达命令。

宋朝呢,也只能照单全收,挺满意,富弼说,此表“辞礼恭顺,一遵朝廷所约”。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皇帝与大臣们都在偷着乐,在感激着李元昊感激着苍天感激着命运。这是弱者的逻辑。

2006.12.5

“曩霄凡七娶”之议

一个皇帝娶几个老婆合适,似无定论。

《东都事略·西夏传》云:“曩霄(元昊)凡七娶:一曰母米氏(也称卫慕氏)。二曰索氏。三曰都罗氏。四曰咩迷氏。五曰野利氏,野利遇乞妹也。生三子,次曰宁令哥,貌类曩霄,以为太子。六曰耶律氏。七曰没移氏。”

作为皇帝,李元昊只娶了七个老婆,而且记载得清清楚楚。以今人的眼光看,他有两次比较严重的出轨行为,一次是在杀了野利遇乞后,“得遇乞妻没藏氏,与之私通”,并且怀了儿子,这就是后来当了皇帝的谅祚。另一次是他娶第七个老婆没移氏,本来是准备给他儿子宁令哥做妻的,但元昊见她漂亮,便纳为自己的老婆,号“新皇后”,等于夺了儿子之妻。因为这件事,在别人的挑唆下,宁令哥杀了父亲,李元昊以四十六岁壮年一命归西。

李元昊还有多少出轨行为,史书未载,当不会太多。而他所正式婚娶的,只有七位,千真万确。

一个掌控着辽阔疆域的国土(南接萧关,北控大漠,西界玉门,东临黄河,境土二万余里),有兵“十五万八千五百人”的皇帝,只有区区七个老婆,寒酸?廉洁?克制?都对。在中外历史上,这样的皇帝应当是比较少见的。

元昊比他儿子谅祚皇帝节制。史载“谅祚凶忍好为乱,时过酋豪大家,辄私其妇女,故下多怨”。元昊似没有这样的毛病。

元昊比中国近代的一些军阀节制。东北王张作霖,有七八个姨太太,私生活比元昊开放得多,欺男霸女的事所在多有。元昊比农民起义的一些首领节制。陈胜、吴广有多少老婆多少女人不清楚,可洪秀全以及他封的那一群王,平均每人都有几十个女人,洪本人有八十多个老婆(因记不住名字,编号管理),那是事实。而且,洪秀全这个人特糟糕的一点是,不许部下有男女之事,士兵及下级军官要分男营女营,而自己则奢侈无度,荒淫无度,纵欲无度。太平天国之所以失败,原因之一恐也在于洪秀全等人的荒淫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