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借党项人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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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宋朝君臣的痛苦神态(2)

宋朝的边臣边将,在对敌斗争策略,军队训练,战斗力提高等方面下的功夫不大,本事不怎么行,但搜刮百姓却是行家里手。所以,许多的边民,未死于西夏人之手,却死于朝廷命官与朝廷将帅之手,真是可悲得很。

2007.1.20

宋朝赐西夏之《九经》

中国历史上出了许多大文人、大学者、大思想家,中国的各类著作浩如烟海。中国人将图书做了经、史、子、集的归纳。所谓经,是关于思想、哲学、伦理政治、经邦济世、道德教化等方面的学问的积累。中国历史上,有“四书五经”之说,四书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种书,是儒家的主要经典。五经指《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种经书。中国历史上,还有十三经,指《周易》《尚书》《诗经》《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十三种儒家经典。有一部比较有名的书,叫《十三经注疏》,那是一部治史的人必读的书。

儒家的经典,为中华民族界定了伦理标准,道德标准,一定意义上增强了中华民族的向心力与凝聚力,是炎黄子孙挥之不断的灵魂与血脉。

儒家经典,为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提供了思想依据与理论依据,在认识论和方法论等多个方面为统治者提供了支持。自汉代董仲舒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一直是帝王及统治集团的指导思想,儒家经典是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法宝。

儒家经典被抬得很高,吹得很玄,比如说赵普(或说赵普辅佐的君主)靠半部《论语》治天下或曰辅佐帝王治天下。季羡林老先生说得更绝对,以为用不着半部,只要将孔子要紧的话记住那么几条,就可以治天下。而自隋唐发端的科举制,考试的内容,大多是儒家经典,而且考试文章的题目,也是从“四书五经”

中寻章摘句而出。

明代的哲学家朱熹,搞了《四书集注》,更是将儒家思想教条化,把尊孔、崇儒、读经推向了极至。

明以后,科举考试,以及学者治学,大多是“五经注我,我注五经”,就像“文化大革命”时的“马列注我,我注马列”一样的刻板、教条、僵化、死硬。

儒家文化的浸润性、渗透性、包容性、融合力很强。它不但是中原汉族的指导思想,一定程度上也是周边少数民族的指导思想。

党项族在拓跋思恭时,即开始受到大唐文化的浸润。汉唐文化的影响,使西夏历代帝王把儒家思想、儒家文化作为精神支柱与统治方略。元昊建立西夏国后,借用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或者说,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是元昊建国的制度基础。西夏建立“蕃学”后,用新创制的西夏文字翻译了儒家经典《孝经》《尔雅》《四言杂字》等,作为教材,教育子弟。

夏毅宗谅祚执政后,继续推行乃父元昊以儒治国的方针。1062年,西夏向宋献马五十匹,求宋太宗的御制诗草隶诸本,并求《九经》《唐书》《册府元龟》及宋朝的历书等。所谓《九经》,指《周易》《诗经》《礼记》《尚书》《左传》《仪礼》《论语》《孟子》《周礼》等九部儒家经典。

在汉地,《九经》不像五经、十三经那样是专有名词,《九经》只是西夏人从众多经典中的挑选。

中原人说起自己的历史,论及被周边少数民族侵扰欺凌,显得很痛苦,论及被蒙古人、满人所征服所统治,更是痛心疾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让汉族人格外的振奋,但论及汉文化儒家文化,则十二分的骄傲与得意。以为儒家文化不但为中原的社会政治秩序提供了保障,不但渗透到了如西夏国这样的周边,而且还征服了蒙古人、满人这样的征服者。这是事实。但窃以为,不要将汉、胡分得那么清,汉族其实是由无数的民族融合起来的。没有周边无数的少数民族,包括消亡了的西夏民族,就没有今日的汉族。

宋朝赐予西夏以《九经》,等于输出了思想与制度,也等于从一个方面帮助了中华民族的分支党项族。党项族引入《九经》,大约与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引入马克思列宁主义差不多,指导思想啊!中国共产党人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西夏人呢,也正确。

2006.12.19

拙劣的赐姓

《旧唐书·党项羌传》云:(唐太宗)“拜赤辞为西戎州都督,赐姓李氏,自此职贡不绝”。

西夏皇帝是党项人,本姓拓跋,其祖先拓跋赤辞在唐朝时被“赐姓”为李。到了宋朝,又被皇帝老儿“赐”了赵姓。拓跋氏有幸,拓跋氏不幸,让中原的皇帝玩小儿玩猴似的“赐”姓,全然没有了种族、民族、家族的尊严。李元昊在称帝之后,改皇族姓氏为嵬名,彻底抛弃了唐宋在其民族心理上的羁绊,一雪被人轻视与玩弄之耻,高傲地在塞外扬起了西夏皇族的姓氏大旗。这面大旗在朔风中飘扬了近二百年。

赐别人以姓,是封建社会的景致,是皇帝的特权。皇帝笼络人安抚人,除了升官封爵拜将入相,除了赐金赐银赐绢赐酒赐公主,还赐姓。赐姓者,赐皇帝皇族之姓也。不论你姓张王李赵,不论你是汉族或少数民族,只要皇帝以为必要必须,均能改为“皇姓”。

一般意义上讲,赐姓是皇帝的恩典恩宠,被赐姓者应该有“入龙门”的感觉,应该高兴。这一改姓,有可能意味着仕途通达,财运亨通,意味着家族与子孙后代的腾达与尊荣。从这个意义上说,接受“皇姓”,是应该感恩以至于感泣涕零的。

问题还应从另一方面去看。赐姓本身,就含有对被赐姓者及其家族家世的轻视鄙视,以为自己的姓氏是高贵高尚高傲的,而被赐姓者的姓氏则是卑微的轻贱的无所谓的,是可以而且应当被取代的。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平等意识,没有丝毫的人本意识、民本意识。这是封建社会的悲情悲剧。更为可悲的是,时至今日,有人还以自己的姓是某朝皇帝所赐而为祖宗,为自己骄傲。

赐姓有时还是违背别人意志的,是残酷的,有违人文精神与宗教精神。比如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本是个小和尚,小乞丐,因为造反,做了皇帝,却滥杀功臣,滥杀百姓。这样一个家伙,与地痞无赖政治流氓差不到哪里去,他那个姓氏,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可他也不知天高地厚,也胡乱赐姓。

赐姓的事,自帝制告终,便不复再有,但赐名的事近现代却仍有。

比如中华民国副总统李宗仁,晚年从美国归来,毛老人家在中南海的游泳池边,言李的字不合他的意,取韩愈字“退之”的反义,为李宗仁赐字“进之”。实际上,这也是一种帝王君临天下的情怀与气势。他以为,他所赐的名或字,别人都是欣喜若狂地接受的,即使不高兴,谅别人也不敢不接受,也许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

赐姓赐名赐字的事,以前有过,以后也可能还会有。只要有帝王意识及其土壤存在,就绝不了种。

如果西夏的帝王们地下有知,他们不必为赐姓的事得意,也用不着为赐姓的事窝火。此事在中国,只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而已。

2006.9.15

朝廷有人无人

任何时代任何社会任何国度都不乏人才,不缺“千里马”,缺的是伯乐,是选马的制度。

《宋史·夏国传上》曰:“三年,境内乱,上表求粟百万,朝议不知所出。时王旦为相,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诏其来取。德明既得诏,曰:‘朝廷有人。’遂止。大起宫室于合肥傲子山。会旱,西攻河州、甘州宗哥族及秦州缘边熟户。遂出大里河,筑栅苍耳平。”

“朝廷有人”,李德明看到宋朝在处理其与周边民族的关系时,谋略得当,办法高明,礼节周到,无懈可击,于是惊呼“朝廷有人”,并且“遂止”,“百万粟”不要了。为什么不要?从宋朝京师开封取百万粟回夏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该动用多少人力畜力?除掉路上的开销,取回的粮食能剩多少。宋朝的宰相王旦,确实是智者,大智者。

他等于是给李德明在沙漠上画了一个大饼,在湖水中投了个月亮。所以李德明才不得不承认,大宋“朝廷有人”。

不唯李德明时期宋朝“朝廷有人”,也不唯有宋一朝“朝廷有人”,各个时期,各个朝代,朝廷都是有人的,只是看皇帝以及统治阶层,是否能发现人重用人。

楚汉之争时,项羽手下并非无人,但他不听“亚父”范曾之言,未能在鸿门宴上果断地将刘邦斩杀,以至放虎归山,并最终被刘邦逼到了乌江边上。那个在刘邦争夺天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韩信,也曾投奔过项羽,但项不予重用,韩信只好改投刘邦麾下。

南宋天子未能雪靖康之耻,未能收复失地,也并非手下无人,朝廷无人。岳飞有精忠报国之志,也有护国报国之才,但他才高狂傲,才大招忌,“才大难为用”,且因为皇帝本不想迎回二帝,所以岳飞只能死,南宋也只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死前,其长子(太子)朱标已先他而去,于是将皇位传给了朱标的独生子朱允炆。朱元璋的次子燕王朱棣造反,朱允炆被迫捍卫王权。此时,朝廷并非无人,朱允炆的部将曾在一次战斗中将朱棣部众杀散,将朱棣围住。此时,杀了朱棣易如反掌,但朱允炆怕背上杀叔的恶名,曾经有令,不得伤害朱棣性命,违令者斩。因此,参战的部将没有一个敢上前抓捕或杀死朱棣,让朱棣死里逃生,终于使叛乱成功,反将朱允炆逼得做了和尚,四方云游,东躲西藏,苟全性命。

李德明所言之“朝廷有人”,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朝廷能识人容人用人。识人、容人、用人,三者是一体的,缺少任何一环,人才也难以被发现,也难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2006.9.25

闲话张元、吴昊

张元、吴昊是宋朝人,后来成了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重臣。史称西夏攻宋之策,多出自张、吴二人。如何评价这两个历史人物?说他们是汉奸,正确;说他们是为中华民族大融合作出过贡献,在历史舞台上扮演过重要角色,广义汉族(中华民族)意义上的有为之士,也没有错。

凡想得天下者,必须重视人才,延揽人才,提拔、使用人才,尊重人才。所谓求贤若渴是也。三国时的曹操曹丞相,明知庞统“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也要把他设法留在身边,期望他转化,终为自己所用,起码能使他不为别人不为对立面所用。对于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曹操喜欢有加,屡次想把他延揽在自己麾下,抓到手里也不忍杀他。史称曹操阴险,凶残,狡诈,虚伪,但他爱惜人才的品格德性,在中国历史上是数得着的。

人才是成就帝业霸业的基础,是必备条件。得民心者得天下,得人才者得天下。刘邦在楚汉之争中笑到了最后,原因很多,但人才问题、用人问题也是重要原因。项羽不听范曾之计,未在鸿门宴上让项庄之剑取了刘邦人头,放虎归山,已置自己于死地。而刘邦,用对了谋士项梁,又听萧何之劝,拜韩信为大将军,封其为齐王,重用了一大批有志向有谋略有勇气的文臣武将,最终将项羽赶到了乌江边上,最终成就了霸业。

张元与吴昊,属于宋江题于江边酒馆墙壁上的反诗中所说的,是“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的主儿。此二人是宋朝华州学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长于策论,但累举不第,困顿场屋,当不了官,做不了大事,施展不了抱负。于是他们就想到投靠急需人才,重视人才,已经招纳了不少中原人才的李元昊。

张元、吴昊投奔西夏的过程富于戏剧性。古话说:“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对西夏并不熟悉的张、吴二人,到西夏都城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后,无法联系,便想出了整出点动静以自荐的主意,他们于酒楼墙壁上写下了“张元、吴昊饮此”,被西夏兵丁抓获,因他们犯了李元昊的名讳,所以被报告了李。李元昊问张、吴为什么敢犯他的名讳,张、吴往李的痛处痒处说,说“姓尚不理会,乃理会名耶”,说你元昊给宋朝上表时还用的是宋朝所赐的赵姓,骨子里还是臣子情结,你还在乎名讳。李元昊看出了二人的来意,以礼相待,“尊宠用事”,授以要职。张、吴二人也便成了元昊的要臣重臣,为西夏国尽其所能,竭诚奉献,做了许多事情。

日本人打中国,汉奸的作用比日本鬼子有时要大。西夏国打中原,汉奸的作用同样极为重要。

有名的好水川战役,宋军几十员大将阵亡,泾原路一万八千人马损失殆尽,宋朝国内一片哀痛。好水川战役西夏方的重要谋臣和指挥是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宋军战败后,张元在山崖上题诗:“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辈,犹自说兵机。”张元智慧果敢,多奇计,但喜诛杀,与元昊性情相投。他找到了他认为值得效忠之人,可以做事之地,所以施展了他的抱负,发挥了他的才能,也给后世留下了功罪难辨的历史难题。

从大宋一方说,假如满朝文武能及时发现张元、吴昊们的才能,并推荐给皇帝予以任用,对付西夏对付辽朝不是更有胜算的把握吗。

可惜历朝历代都有轻视人才压制人才埋没人才的事。人才压制了也就算了,中原人口众多,人才也不缺乏。可怕的是人才奇才怪才鬼才们耐不住寂寞,不愿被埋没被遗弃,跑去为别人效命了。这一跑,可就跑出了大乱子。

在选人用人方面,张元、吴昊被宋所弃,为西夏所用,对宋夏关系产生重要影响的事例,对当世当有所警示。选人用人是大学问,应好好研究。

2006.12.18

纳贿坏国

李元昊建国称帝后,宋夏关系立即跌入冰点,双方开始了长达两三年时间的大规模的交战。交战的结果是,双方均兵疲财困,死伤严重,人心厌战,难以为继。

对于经济势力相对较弱的西夏来说,困难更多。西夏通过三川口、好水川、麟府丰和定川寨四大战役,虽未能得城扩地,但达到了向宋朝显示军事实力的目的,捞到了与宋和谈的政治资本。

宋朝虽势力较强,但连年战争,到处征兵,百姓恐慌,有人为免上战场而自残自毁。战争加重了税赋,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也使朝廷难以承受。宋朝大臣富弼说:“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

军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蔡襄在上疏中说“内则帑藏空虚,外则民财殚竭”。

于是,开始议和。

宋夏议和的过程是艰苦漫长的。夏宋互派使臣请和,其间几经反复。作为第三国的辽国,从中也起了作用。1043年正月,辽兴宗派律敌烈与王惟吉到西夏,“谕夏国与宋议和”。元昊同意罢兵议和。辽国又派使臣赴宋劝和。辽国的斡旋,促进了夏宋议和。

议和的难题在于要价。宋朝要求西夏的,是称臣,是边疆的安宁,国家的安全,是自己的面子。而西夏所要的,自然是钱物,贸易,并且,“仍欲称男不为臣”。宁肯当儿子,不肯当臣属。而且元昊“不肯称臣,索物太多”(欧阳修语),要价太高。

对于西夏的贪得无厌与狮子大开口,宋朝大多数官员以为必须予以抑制。欧阳修提出:抑绝分外要求;只许沿边市易;不许青盐内销。

就在宋朝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进言献策之时,宋朝的使臣张子奭、王正伦却已经接受了西夏关于增币、市易与青盐弛禁的要求,即岁赐等达到二十万钱物,贸易不限于沿边,允许青盐内销。张、王二人为什么要答应这些要求?这里面有西夏的军事高压,辽国的压力,有宋朝皇帝及某些臣子的畏惧心理与急于求和的要求,但最为重要的,是二人接受了西夏的重贿。他们收受了西夏的金节头冠、胡蹀躞等等。

这两个家伙回宋后说“羌人新附,不敢逆其意”。从表面上看,张、王所受的贿并不很重,但他们起码也是因贪蝇头小利,出卖了国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