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惊悚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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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幽灵油画

文◎快刀

1

萧鸥环顾着装修一新的新居,她对季熹的设计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床头的装饰墙还空着。不过等季熹把亲手画的油画挂上去后,这个遗憾就可以弥补了。

萧鸥是在装修新居时认识季熹的,季熹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和在装修细节上不时展露出的才华让萧鸥对他产生了好感。

当装修进入尾声,萧鸥想到季熹的工作结束后,也许就不能经常看见他了,心里竟然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

萧鸥的闺房是整个装修工程中最后完工的,其中的某些细节是季熹在工程进行当中又为她量身定做的,这些小小的细节改动,总是能让萧鸥感受到意外的惊奇。比如,季熹在萧鸥的床头给她加了一壁装饰墙,而这壁装饰墙恰恰成了萧鸥房间里的亮点。

遗憾的是,当他们在市场上挑选装饰画时,却都对那些印刷品感到不满意。最后季熹提出来,自己亲手为萧鸥画一幅油画。这个提议自然让萧鸥欣喜若狂,要知道,一张手绘的油画挂在装饰墙上,其效果何止比那些粗糙的印刷品高了一个档次。

萧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季熹了,他的油画正画到关键的收尾阶段,她不想打电话影响他的创作灵感,而他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

爱是很奇妙的东西,装修时萧鸥天天和季熹待在一块儿,虽然感觉他挺不错,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爱上他。当真正分别了几天后,她才发现自己对季熹有了些牵肠挂肚的思念,她恨不得季熹的油画立即完工。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在乎的也许并不是那幅油画,而是画油画的人。

这天,萧鸥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拨了季熹的电话。

“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已停机!”机械的女声让萧鸥很是失望。

季熹把自己关在屋里作画,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了吧。于是萧鸥去了移动营业厅,想帮季熹把话费充上。

让萧鸥意想不到的是,营业厅的服务员在电脑上输入季熹的手机号码后却告诉她,这个号码已经销号了,充不进去话费。萧鸥虽然奇怪,一时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回到家里继续等待。

一周之后,萧鸥终于等来了季熹的消息。

2

季熹死了!他已经死了近半个月了。

这个消息是萧鸥打电话去季熹所在的那家装修公司询问季熹家的地址时,季熹的同事告诉她的。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萧鸥的脸色已经变得纸一样的苍白。

那天晚上,萧鸥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很久,然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萧鸥被季熹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季熹似乎很累,像是强打着精神在说话。

“是油画吧。”萧鸥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回答道。

季熹把一幅油画举到了萧鸥眼前,画上是一条林荫小道,整条道路被满地的落叶铺成一片让人窒息的金黄,小道尽头,有两个淡淡的背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望着画中依偎的背影,萧鸥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和季熹,只可惜这动人的风景只是一幅定格的画,自己已经永远不可能和他一起牵手漫步了。想着想着,萧鸥的眼眶又渐渐地湿润了。

季熹不是已经死了吗!萧鸥心里猛地一激灵,眼前这个拿着油画的人又是谁呢?

他是人还是鬼?

萧鸥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醒了过来。

萧鸥被吓醒以后,过了很久才又睡着。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了,直到天色大亮,才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快递公司制服的小伙子,他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是萧鸥小姐吗?”

“我就是。”

“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小伙子把一个包装得规规矩矩的物品递给萧鸥。

萧鸥拆开了包装,那是一幅油画!萧鸥突然想起了昨晚做过的梦,她感到头一阵阵眩晕。眼前的油画,画面上的内容竟然和昨晚萧鸥梦里看到过的油画一模一样。

萧鸥定了定神,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油画,她在油画的左下角发现了两个小字——季熹。

季熹!季熹!这个名字猛烈地冲击着萧鸥的心脏,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季熹从来不会欺骗自己的,他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把早已画好的油画通过快递公司送到了自己手里。

3

萧鸥把油画拿进卧室挂了起来,油画和装饰墙融合得天衣无缝,给人的感觉是那幅油画原本就和那壁装饰墙是浑然一体的。

萧鸥痴痴地望着油画发愣,她的心里塞满了对季熹的思念,这种无尽而绝望的思念,像虫子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不知道呆了多久,萧鸥觉得有些饿了,她想去冰箱里找点东西填填肚子。路过客厅时,无意中看到了散乱地丢在茶几脚下的油画包装纸。

上面也许还留着季熹的字迹,萧鸥走过去把包装纸捡了起来,季熹熟悉的笔迹果然洋洋洒洒地写在上面。萧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写字人的音容笑貌永远地印在脑海里。

突然,萧鸥呆住了,她的目光停在了包装纸的右下角,那里有一行日期,2007年5月14日。

5月14日?昨天?

萧鸥仔仔细细地辨认着那行日期,那字的笔迹千真万确是季熹的。难道季熹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萧鸥心里一阵激动,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兴奋不已,她甚至把那张包装纸递到嘴角吻了一下,她现在才明白,季熹对自己有多重要。

萧鸥急匆匆地冲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季熹就职的那家装修公司,人还没有进门,“季熹、季熹”的喊声就已经传了进去。公司里的人望着这个莫名其妙冲进来,东张西望的女孩儿,面上纷纷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萧鸥不管不顾地随手抓住一个女人就问:“季熹呢?季熹在吗?他有没有来上班?”那女人慌张地挣脱萧鸥的手,远远地逃到一边,回头对着萧鸥吼道:“你发什么疯,季熹早就死了。”

萧鸥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茫然地左右张望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季熹”,那痴痴的神情让周围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萧鸥身边问:“你是季熹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朋友!”萧鸥脱口而出。

“季熹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你不知道吗?”中年男人用不太信任的语气说。

“季熹没有死,他昨天才给我寄了一幅油画。”萧鸥试图说服中年男人相信季熹还活着。

“油画!什么样的油画?”中年男人问。

“你别管是什么油画,求求你告诉我季熹在哪儿!”萧鸥哀求道。

“那油画上是不是画着一条林荫小道和一双背影?”中年男人继续追问。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那幅画吗?”萧鸥有些奇怪。

“我在季熹家里见过,那幅画就摆在他尸体旁边的画架上!”中年男人的话如咒语一般,冻结了萧鸥身旁的空气,并逐渐蔓延开来,让她觉得好冷好冷。

4

虽然中年男人的话让萧鸥寒意顿生,但她仍然不相信季熹真的死了。她找中年男人要了季熹家的地址,从装修公司出来后,就直接往季熹家赶去。

季熹的家在一条简陋的小巷里,萧鸥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小巷阴暗幽深,阳光不怎么照得进来。

萧鸥站在巷口,看见一个身影从巷子深处缓缓走了出来,那身影萧鸥很熟悉。就在萧鸥一愣神的时候,那人走近了她,那人居然是——季熹!

季熹看见站在巷口的萧鸥,明显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萧鸥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到季熹熟悉的声音,萧鸥心里憋了多时的思念和委屈一下子决堤而出,她扑进季熹怀里大哭起来。

萧鸥哭得季熹手足无措,他一边轻轻拍着萧鸥的背一边说道:“别哭,别哭,我带你到家里坐坐,休息一会儿。”

萧鸥跟着季熹走进了小巷,小巷里有些黑暗,萧鸥从阳光下走进黑暗中,再加上刚哭过,眼睛暂时无法适应这种环境,只能够凭着感觉摸索着前进,好在季熹一直拉着她,倒不至于撞到墙壁上。

“喂!还有多远?这巷子怎么走起来没完没了的。”萧鸥对着前面的季熹抱怨道,她感觉到季熹已经拉着自己在巷子里走了不短的时间。

季熹没有回答她,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萧鸥的手心渐渐开始浸出些冰凉的汗,她似乎又感觉到,季熹的手心比自己的更加冰凉。

突然,萧鸥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季熹由于拉着她的手,一下子也被她带倒了,整个身子扑进了萧鸥怀里。

萧鸥感觉怀中一片冰凉,季熹的身体竟然没有温度!一种恐惧悄悄地将她包围,她推开怀里的季熹,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巷子深处亮起了一盏路灯,萧鸥看见季熹就站在灯下,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赶快过来啊,叫你快点跟上我的。”季熹露出一个微笑,萧鸥感觉他的笑容有些诡谲。

“我一直就牵着你的手跟在你后面,你不也刚从地上爬起来吗?”萧鸥辩解道。

“谁牵着你了?我早过来了,站着等你好一会儿了,真不知道你见了什么鬼,慢腾腾的。我住楼上,先去开门了。”季熹说完就上了楼,把萧鸥独自留在了楼下。

萧鸥望着季熹消失的背影,脑子里有点乱。她回头往巷子里望了一眼,隐约能看到巷口的光亮,小巷并不是很长,可是刚才自己为什么感觉走了很久?并且在里面完全看不到一丝亮光。

还有季熹刚才的话也让萧鸥疑惑,他居然说并没有牵她。那么,巷子里又是谁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呢?

“真不知道你见什么鬼了。”萧鸥突然想起了季熹的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缩了缩肩膀,快步跑上了楼梯。

5

萧鸥到了楼上,看见两扇门,却没有见到季熹,萧鸥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季熹,你在哪儿?开门啊。”萧鸥不知道季熹住在哪间,只好大声喊道。

两扇门紧紧关着,一扇也没有打开。

“砰、砰、砰”萧鸥火了,随便走到一扇门前敲了起来。

门开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从门里探了出来:“你找谁?”

“请问季熹是住在这儿吗?”萧鸥敲错了门,有些不好意思。

“季熹?他住隔壁。”门里的人说完,缩回脑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萧鸥走到另一扇门前,又开始“砰、砰、砰”地敲了起来,她敲了很久,门依然没有开,她气极了,干脆抬起脚来,砰砰砰砰地踢门。

“你别踢了,没人给你开门的。”

萧鸥回头看去,刚才那扇门又开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正对着她说话。

“为什么?”萧鸥问。

“我忘了告诉你,季熹死了,那屋子没人住。”说完,那张脸又缩回门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只留下萧鸥呆呆地站在季熹门前。

萧鸥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她完全被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搞蒙了,季熹到底是死是活?这个问题在萧鸥的脑海里翻腾着,反复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做梦还是幻觉?萧鸥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强烈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梦。

第一次听到季熹的死讯是在电话里,然后第二天收到了季熹让快递公司送来的油画,油画的内容和自己头天晚上梦到的一模一样,而自己又在油画包装纸上认出了季熹的字迹,于是自己从日期上认定他还活着。

当自己去季熹的公司和家里时,所有的人却又都告诉自己季熹已经死了,可自己明明又见到了活生生的季熹。

萧鸥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她坐起来,望向床头的油画。

萧鸥的心脏猛地抽紧了,那油画的内容变了!

她清晰地记得,在那幅油画的画面上,林荫小道的尽头是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背影。而现在的画面上,一个人躺在地上,另一个人半蹲在那人的身旁。

在此之前,萧鸥一直认为季熹活着,那么现在,她有些相信季熹已经死了。因为她清晰地辨认出了那个躺着的人的脸庞,那是季熹的脸。

突然,萧鸥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恍惚地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喂!萧鸥吗?我是季熹。”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仿佛一声炸雷在萧鸥耳中响起,她像是被蝎子蜇了一口,猛地把手机远远地扔到墙角。

过了片刻,惊魂未定的萧鸥战战兢兢地走到墙角,她颤抖着手捡起了手机,慢慢地放到耳边……

手机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萧鸥快速地翻查着来电记录,138830XXXXX,这正是季熹的手机号码!

6

萧鸥浑浑噩噩地坐在床上,深沉的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世界,一丝惨白的月光从窗户溜进来,照到那幅油画上。

油画又变了!

在躺着的那人身下,慢慢渗出一片红色,那片血一样的红色在整幅油画金黄色的基调中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萧鸥目不转睛地盯着油画,眼睁睁地望着油画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心里满是恐惧!

当油画不再变化时,萧鸥发现画里那个躺着的人已经淹没在一片血泊之中。萧鸥心里突然动了一下,假如季熹真的死了,莫非是想通过这些告诉自己什么?

季熹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呢?萧鸥陷入了沉思之中,慢慢地忘掉了恐惧。

季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所害?

如果自己遭遇的怪事真是季熹的灵魂在作怪,那么他的死肯定别有隐情,所以才会回来找到自己,他一定是想要告诉自己,他并非正常死亡。

对!这就是真相,小说里是这样写的,电视里也是这样演的。灵魂只是一种虚无的存在,在现实世界里什么也做不了,冤死的灵魂想要报仇,只得借助于活着的人。而自己肯定是季熹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找到了自己。

我一定要找到害死季熹的凶手,为他报仇!萧鸥心里最初的恐惧已经被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所代替,她暗暗地许下了誓言。

不过,到底应该怎样去做,萧鸥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那一夜,萧鸥早早地睡了,她希望季熹可以再次来到自己的梦中,教自己怎么样去找到凶手。可惜她并没有做梦,整晚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照到萧鸥床上时,她醒了过来。

萧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投向床头的那幅油画。

油画又变了!

那个半蹲的人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那团血泊变得比昨夜更大,也更加刺目了,这让整个画面看上去说不尽的悲惨凄凉。

不对,那人躺的位置也和昨晚看到的不一样了!

萧鸥凑近油画仔细端详,她很快就看出了端倪。昨晚躺在血泊里的人是在小道的左边,他有着季熹的脸,而现在躺在血泊里的人,则是在小道的右边,明显是一个女人。也就是说,画里的季熹不见了,另外一个女人则倒在了血泊之中。

萧鸥揣测着油画的变化预示着什么,她的心里有些忐忑。假如油画上画的是季熹和自己,季熹死了,油画上的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现在油画上的季熹消失了,剩下的自己同样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将步向死亡呢?

想到这里,萧鸥的身上禁不住一阵阵地发冷。

7

萧鸥又去了季熹生前就职的装修公司,她直接找到那天告诉她季熹死讯的中年男人,向他询问季熹死亡前后的情况。

中年男人告诉萧鸥,他最后见到活着的季熹是在老板办公室里,季熹向老板请了半个月的假,但没有说明要去哪儿或者要干什么。

后来季熹就一直没有回公司,直到一位客户点名要季熹设计装修新居,老板打他电话发现停机了,才叫了两个人上季熹家里去找他,其中一个就是中年男人。

当他们找到季熹家时,发现房门紧闭,怎么敲门也没人答应。后来住在季熹隔壁的房东老头开门出来了,他问明他们是季熹的同事后告诉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季熹了。这两天,他隐隐约约地闻到季熹屋里时不时地飘出来一阵恶臭,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他怀疑季熹会不会出什么事,但又不敢私自打开季熹的房门,现在既然季熹的同事在场,他正好打开门看一看,请他们给自己做个见证。

当房东老头打开了季熹的房门时,三个人都闻到一阵强烈的腐臭,他们掩住鼻子看清屋里的情形时,都被惊呆了。

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画架,画架上面有一幅刚完成的油画,季熹就躺在油画下面。他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后来他们就报了警,警察来运走了季熹的尸体。不久,警方传来消息,说季熹是因为体内的一种血液疾病突发而死亡的。

由于季熹是个孤儿,他的后事是由公司出面料理的。

中年男人讲完后,萧鸥有些迟疑地问:“那具尸体真是季熹的?他真的是因病死亡吗?”

听到萧鸥的问话,中年男人有些生气,他捺着性子对萧鸥说:“尸体的身份和死亡原因都是由警方最后确认的。”

萧鸥此行除了打听到季熹死亡后的情形外,没有任何其他收获。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面色疲惫,神情伤感而落寞。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停下脚步,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季熹家的那条小巷口。

既然来了,就再去季熹家里看上最后一眼吧,萧鸥跨进了小巷。

小巷比昨天白天她来的时候更加幽暗阴深,昨天看到的季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呢?

想到这里,萧鸥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小巷深处。

萧鸥呆住了,在小巷深处的灯下站着一个人,那人萧鸥无比熟悉——季熹!

萧鸥的心房瞬间被恐惧胀满,她遍体生寒、脚下发软!她想要转身逃离小巷,双脚却根本不听使唤。

灯下的季熹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萧鸥粲然一笑,那笑容十分迷离,却又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柔气息。

那笑容似乎驱散了笼罩在萧鸥心头的阴霾、驱散了凝滞在空气中的寒意,甚至让原本幽暗的小巷都仿佛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季熹朝着萧鸥招了招手,萧鸥不由自主地向着他飞奔过去。就在她将要靠近他的时候,眼前的人却猛地不见了。

萧鸥目瞪口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口。路灯下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地上。

8

萧鸥轻轻转动了手里的钥匙,门开了。她走进屋,回头关上门,同时把唯一的一丝光亮关在了门外。

萧鸥靠在墙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屋里潮湿的空气,定了定神,伸手到墙上摸索着开关。

“啪!”灯亮了!

屋子中央摆着一个画架,季熹就站在画架前,他的嘴角带着微笑,深深地凝望着萧鸥。

萧鸥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当她再次看到季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脑子里还是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季熹走了过来,轻轻搂住萧鸥的肩头,把她扶到床边坐下来。萧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进季熹怀里嘤嘤抽泣起来。

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承受的惊恐和思念通过泪水全部宣泄出来。季熹没有劝她,任由她痛快淋漓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襟。

萧鸥终于哭够了,她抬起头痴痴地望着季熹消瘦的脸庞,心里原本有太多的疑问,这时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季熹见萧鸥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递给她一杯水,看着她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萧鸥,对不起。”

萧鸥泪眼蒙地望着季熹,伸手掩住他的嘴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活着就好。”

季熹温柔地将萧鸥揽入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你好好睡上一觉,一切就会过去了。

“有一个画家,他的父母很早就被人害死了,他很小就成了孤儿。他一个人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仇人有个美丽的女儿,他决定在这个女孩儿的身上下手,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他打听到仇人的女儿要装修新居,于是去装修公司应聘做了一个设计师,并努力签到了仇人女儿新居的装修合同。之后,他一边接近着仇人的女儿,一边开始创作一幅油画。他把那幅油画称为幽灵油画,油画所用的颜料是他自己研究配制的,用这种颜料在画布上作画,可以画出几个层次,各个层次在不同的光线下能分别显示出不同的视觉效果。最可怕的是,用这种颜料画出来的油画,挂在新装修的屋子里,会和屋里未完全挥发的装修残留气体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一种有毒的气体。一个健康人在存在那种气体的屋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会患上无法治愈的血液疾病。

“幽灵油画画好以后,他把它送到了快递公司,并要求快递公司按照自己写在包装纸上的日期和地址,把油画送到那个女孩儿的家里。与此同时,他买通装修公司的同事和隔壁的房东老头,让他们用谎话使女孩相信他已经死亡。这样,当女孩儿收到油画时,就会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最后患病身亡。

“当孤儿安排好一切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多次实验绘画颜料与装修残留气体的化学反应中,已经先一步患上了无法治愈的血液疾病。他终于明白,仇恨是把双刃剑,既能伤人也能害己。

“他断绝了一切外界联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死,就在他等死的日子里,回忆起了许多事情。后来他发现自己回忆得最多的,竟然是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时光是他记忆里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

“他一直以为深埋心底的仇恨是不可化解、不可消除的,那个女孩儿却让他明白了,原来爱情可以轻易地化解仇恨。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儿!心里有了爱,他自然不愿意再继续伤害她,所以他决定重新画一幅油画,换回那幅幽灵油画。

“在第二幅油画里,他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才华,把自己对那个女孩儿的爱也全部画了进去……”

萧鸥呆呆地望着季熹,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孤儿就是我,我爱上了你!我会挽回我的过错,请你原谅我。”季熹的语气里充满了内疚和歉意。

萧鸥已经完全傻了,她望着季熹,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泪光中,季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尾声

萧鸥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躺在季熹的屋子里,她的身旁摆着一幅油画。这幅油画上的画面虽然和她挂在自己新居里的油画一模一样,但感觉上又完全不同。

萧鸥在屋里四处寻找,没有看见季熹的身影。最后,她把目光再次望向那幅油画,油画旁摆着一部DV。

打开DV,季熹消瘦而略显苍白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当我画好第二幅油画之后,才发现不能亲自去你家换掉那幅幽灵油画。你已经相信了我的死讯,我如果贸然地出现在你眼前,肯定会把你吓坏的。所以当你找到这里来并遇见我的时候,我只能悄悄地躲起来。

“当你第二次来到这里时,我终于鼓起勇气,在路灯下留下了家里的钥匙。如果你爱我,一定不会害怕,就会用这把钥匙打开我的家门。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让我时日不多的生命得到最大安慰。我原本准备让真相随我的死亡而消失,但你的爱让我不得不把所有的真相向你坦白。

“你把屋里的油画拿回去,换下那幅幽灵油画,你就可以继续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了。

“最后,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我和你的家人之间有什么仇恨。那么我告诉你,不用去追究了,从我知道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得到了宽恕。你只要记住,爱是可以包容和宽恕一切的就行了。”

萧鸥放下DV,拿起那幅油画,一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的脸庞滑了下去,滴到油画上。

那滴泪珠,正好淹没了油画中季熹的背影,那背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